第3章 (3)
點開來一看——老婆,睡不着怎麽辦?
我給他回複——涼拌。
咦?你也還沒睡?是不是你老公我不在睡不着了啊?
一邊呆着去。
賈小如,你就口是心非吧。
我發了個嘔吐的表情,他立即回我挑眉的動圖。兩個人你來我往變成了表情圖PK,等到驚覺過來時間已經快過一點了,我立刻給他信息說要睡了。
周公瑾:那你發張自拍給我。
我:滾!
周公瑾:你不拍我拍,晚上就看着你帥老公的照片入夢哦。
信息一過來,就有一張照片彈了出來,是他躺在床上自拍的,嘴角上揚眉眼含笑。
我摁滅了手機屏幕,卻控制不住腦中盤旋他的樣子,嘴角忍不住輕抿起。
17.吃人不吐骨頭的老狐貍
我遲到了。
一覺醒來看時間已經過九點,手機上還有幾通未接電話都沒聽到。
五分鐘後出門一邊下樓一邊給肖東回電話,解釋完了翻看手機,有兩通都是周瑜打過來的。雖然知道他肯定沒什麽大事,但還是回撥了一個,卻一直是忙音也就罷了。
當走進法院看見門口停着幾輛警車時我沒多注意,幾乎每天都會有警車過來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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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進部門就收到肖東傳來的簡訊——直接來我辦公室。
心說怕是又有案子要做了。
不出我所料,确實有件案子交到了肖東手上,而肖東屬意我來負責。
是一起校園傷人事件,受害者不肯私了要将這傷人者告上法庭。聽完肖東所述我第一反應是覺得無可厚非,換成是誰自己孩子被人打傷了都會很憤怒。
但肖東說,是被告申請法院訴訟。
我不禁錯愕。
肖東把資料推給我看,有很大一疊是關于這起傷人事件始末的,而最底下幾張卻是關于被告身份背景的。看完後我擡起頭,“已經接了?”
肖東點頭,“上頭壓下來的,沒法不接。如果你不忍出手,那就我親自做吧。”
我搖了搖頭道:“你手頭那個經濟案件還沒了結呢,這案子我來做吧。我們先讨論下這起案子的立足點,要如何幫這男孩脫罪,我覺得未成年是一個挺有力的點。”
“未成年确實是強有力的一點,但訴訟人要求他兒子免責,少教所都不能進。分析下原告那邊還有什麽可動搖的,最好是能夠在開庭前說服雙方私下和平解決,由被告支付原告一切醫療費用并作出相應賠償。”
這樣自是最好不過,但我看資料上那受傷的男孩右胳膊骨折,頭也破了,怕是家人沒那麽容易就肯妥協。沉吟了下,我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問:“能不能讓我分別見一面原告與被告?”
肖東挑了下眉,“原告目前正住院,要見不難;至于被告,現在被派出所給抓了扣留着。”
我的心頭一跳,“哪個派出所?”
“龍門派出所。”
靜了一瞬,我咬牙切齒:“肖東,你在陰我。”
昨晚在電話裏周瑜跟我提過他在跟進一個校園霸淩的案件,我當時聽着也沒多在意,結果隔天這案子就拿到了我眼前。
肖東悶笑出聲,“放松點,他是你老公,又是這起案子的主要負責人,關鍵時候給你提供些便利事情恐怕就能很快解決了,這不是雙贏嘛。”
突的腦中閃過門口的警車,恨恨而問:“是不是周瑜來了?”
肖東眨了下眼,坦然承認:“是來了,他那邊負責抓人,提升到刑事案例訴訟的自然是要依法辦事,把相關資料先遞送到我們這邊。剛還來和我打了聲招呼呢,怎麽,你想見他?兩人天天膩一塊還不厭嗎,這會功夫也要膩乎,別忘了這是工作場合。”
我的回應是一把抓起桌上的資料朝對面丢去,恨不得拍那可惡的臉上。
起身出門往資料室走,但晚了一步,同事說周瑜十分鐘前就走了,剛好是肖東在給我看資料的時候。我又對肖東那混蛋咬牙切齒了一番,那就是一頭吃人不吐骨頭的老狐貍。
18.勝之不武
肖東提出要陪我一同去龍門派出所,被我給拒絕了。
一是暫時不想看見這只狐貍的奸猾嘴臉,二是我單獨過去至少能讓周瑜高興一下。
意料中的,在我開車到派出所外邊給周瑜發了條短信後,不出兩分鐘就見他興匆匆地跑了出來。在門口左右張望,看見我車了就笑眯眯地跑了過來。
“老婆,你當真來瞧你老公了?”
我忍住翻白眼的沖動,耐着性子道:“能不能正常點說話?”
“能啊,賈小如,還知道要過來看哥呢?是不是想哥了?”
“……”
我道明來意,周瑜睜大了眼一臉驚異:“你是律師?”
“那不然呢?”
“我以為你在法院就是個收收檔案的。”
我有想踹人的沖動了,帶這麽瞧不起人的嗎?
周瑜還在嘴裏嘀咕:“就說我上午去的時候怎麽沒見着你呢,原來不是檔案室的。”
他領我去了審訊室外邊,隔着單向玻璃能看到裏面坐着一個身形瘦長的男孩。對于現狀的環境他滿臉不在乎,甚至還抖着腿。
“喏,就是這小子,把人頭砸傷了,胳膊也打斷了,做筆錄時态度還拽得二五八萬的。”一個派出所同志在旁很不滿地道。
只聽身邊的周瑜輕輕一哼:“讓他拽,等上了法庭後就哭吧。”
他的同事頓時笑了,“少教所的大門為他敞開。”
聽着他們的交流我在心裏頭想——
若他們知道我是來為裏頭那男孩脫罪的,會不會恨我一個洞?
在我提出要與那男孩單獨談談的時候,周瑜眼中閃過意外,不過很快他就先給我找到了解釋:“你們那邊還要向當事人求證筆錄?工作還真是嚴謹。”
說着便給我安排了,他陪我一同進的審訊室。
說來也是巧,當初我好像就是進的這一間審訊室受他審問的,如今我換了一種身份走進來。我要求先把探頭關閉,需要單獨與男孩聊幾句。
周瑜也不疑有它地點頭了,他出去後頭頂的攝像頭上的紅光就暗了。
男孩在我們走進來後就一直低着頭,直到室內就只剩了我時才緩緩擡起頭來。我從那張可以說還算稚嫩的臉上看到了狠意,眼神裏透的光很陰沉。
我開門見山:“我是你父親請的辯護律師。”
他驀的笑了起來,态度很拽地敲了下桌子問:“我可以出去了嗎?”
搖搖頭,“恐怕還不能。”
“那我爸請你有P用,給我立即換律師。”
我不動聲色地默看着他,直到他被我看得不适從地身體扭動時才緩緩道:“張家豪,你傷了人,對方很大可能會致殘,這一生就毀在了你手上。而你傷人的時候在場學生都是目擊證人,你逃都逃不掉,少教所的大門敞開着在等你。你覺得你還有什麽可驕傲的?”
少年沉不住氣了,拍了桌子對我怒喊:“我不進少教所。”
我眉眼一沉,“由得了你嗎?”
“我爸不可能讓我進那裏面的。”說這話時少年已經沒了底氣。
老實說,拿我的世故來對付個孩子還真有些讓我臉紅,挺勝之不武的。
最後我只丢下一句——不想進去只有一條路,與對方和解。
也沒去管男孩蒼白的臉色,起身便走出了審訊室。門外周瑜靠在牆上似笑非笑看着我,待我拉上門他便開口了:“行啊賈小如,當初我逮你進來時怎麽就沒發現你這股子氣場呢。”
心頭漏跳了一拍,不動聲色地問:“你還是開攝像頭監控了?”
卻見他指了指走廊那頭,“站那邊看着呢,雖然聽不見你們在說什麽,可卻瞧着你整個氣勢就把那小子給壓死了。”
暗松了口氣,原來是從單向鏡那邊監看的審訊室,聲音不外傳。
19.這是個功利的世界
周瑜一直送我到車上後扒着車門不肯走,“媳婦,咱還得後天才能見面,你讓我怎麽熬?”
“不就隔上一天麽?”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懂不?隔一天,就是兩個三秋了。”
我無語對之,“那你就過來呗。”或許還能把這案子的事先給他打個心理準備。
但他卻搖頭:“不行,答應了咱媽的事不能做不到。我就是晚上沒你在身邊摟着睡怪難受的,行吧,我熬一熬吧。”
說得還挺正氣的,随他。
時間不早了,我還得開車回去跟肖東讨論案子,沒工夫和他磨蹭,正要喊他讓開沒想他突然探頭進來,掰過我的臉就在我的唇上重重印了一記,然後像偷腥了的貓似的,笑眯眯地退開來說:“還是我媳婦的紅唇欲滴最好看了。”
我那老臉又忍不住紅了。
剛跟着他進門就被他拉着向他同事介紹說——這是我媳婦,你們都得喊嫂子啊。
于是,異口同聲地喊——嫂子。
我臉皮薄,當時就繃不住了。
倒是之前那給我抽血檢查的小姑娘的眼神,比較使人玩味,羨慕中藏着幽怨。
啓動車子時我又側頭看了眼站在路邊的周瑜,心說這張臉卻是挺招桃花的。
回到法院去把進度跟肖東彙報了,卻在走進他辦公室發現裏頭有客,前腳邁進了剛要退出被肖東喚住,他起身朝我招了招手:“賈如,你過來。”
我走近辦公桌,那背坐的人回轉頭來,心中微動,此人是張家豪的父親吧。那眉眼幾乎是神似,父子倆像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只不過眼前這位臉上多了世故滄桑的痕跡,眼神要更鋒利一些。
據說……是個商人?
“這位就是我剛給你介紹的賈律師。”
“賈如,這位是張先生。”
我落落大方地與對方握了下手,在旁邊位置坐下。由肖東主導,把這起傷人案件重新梳理了下,話到末處語鋒一轉把問題抛給了張先生,問他是否願意庭外和解。
張先生沉吟了下,不答反問:“我兒子是什麽意思?”
一聽這話就知道在我來之前肖東已經跟他提過我去派出所找過張家豪了,我斟酌着言辭開口:“他希望能和解。”
張先生聽後默了片刻,擡起眼時眸內精光閃過:“只要不需要我兒子去給人家賠禮認錯,你們談好便成,到時給我打電話,醫藥費和額外補貼金随時能夠打過去。”
肖東把人送出了門,回來時飄了我一眼笑問:“板着一張臉作什麽?”
“沒什麽。”
“得了吧你,不就是覺得姓張的說話不中聽了嘛。”
“既然知道還問?他兒子傷人是事實,既然決定要私下和解還不肯跟原告道歉,這都是什麽鬼要求?”
肖東聳聳肩,“有錢人要面子。”
我直接翻白眼,面子比人家一條胳膊還值錢!
但是肖東說了一句話,使我沉默了下來。
他說:小如,你必須得承認,這是個功利的世界。
我看過原告家庭的資料,從各種角度考慮衡量,私下和解對雙方都是最好的方式。
20.立場不同(上)
我還是沒避得過周瑜。
當天晚上沒收到他信息時其實就有預兆了,隔日是周六,我休假,但與肖東約好了去醫院見一見原告。
九點左右出門下的樓,到樓下就看見周瑜那輛墨綠色的越野車停在路邊。
心頭閃了下,走過去發現周瑜坐在駕駛位上正抽着煙。他立刻發現我了,卻沒像昨天那樣迫切的态度,只是默不作聲盯着我。
隐有所感,但還是詢問出聲:“怎麽過來了不給我電話?”
他掃了眼我背在肩上的公文包,不答反問:“去哪?”我沉吟了下,“有點事要出去辦。”
“上來吧,我送你。”
見我沒有動,他的嘴角揚起了嘲諷的弧度:“是不能讓我知道嗎?”
當着他的面拿了手機給肖東發了條短信:有事。
然後拉開車門坐進車內,車子緩緩啓動時他又問了句:“去哪?”
醫院那邊暫時不可能過去了,跟周瑜我也不想周旋,索性直截了當問:“你來找我是有什麽事嗎?”但他卻似乎不打算給我亮話:“沒事就不能找你?”
我也閉了嘴不作聲了。
一路沉默,車子停下時我看向窗外,眼中閃過驚異。
周瑜竟帶我來了醫院。
熄火推門下車,我只頓了頓也下去了。其實到這裏心中就有數了,本來兩個部門就通氣的,他那邊得到消息也不奇怪。
一同進了住院樓,電梯裏的人很多,把我擠到了最角落裏,周瑜橫過手臂把我攬進懷中,以防被人擠撞到。等樓層一到,還得靠擠的才出來電梯。
他收回了手臂,腰間有那麽一瞬的空落。
跟着他往病房區走時,走廊裏很哄鬧,有的沒床位的就在走廊裏拉張鋼絲床在那躺着挂水。而來來往往的病患家屬很多,泡水的泡水,唠嗑的唠嗑,嚎哭的嚎哭。
周瑜在走廊的最後一間病房門前停下了,他回頭看了我一眼就轉步走了進去。
屋內立即傳來一婦人激動的聲音:“周所長,你又來啦,快坐快坐。”
這是一間三人病房,三張床位都是滿的,在床前就擺了一張方凳。門口兩張床上躺得都是老人,各有一家屬在陪護。最裏側那張床上躺的是一個臉色蒼白的少年,他的頭被紗布裹住了一直到眼睛上面,右胳膊上打了石膏。
應該就是傷人事件裏的原告了,名叫李佑。
那位滿額褶子的婦人估計是李佑的母親,她站在那顯得拘謹又無所适從,一直想要把那張方凳讓給周瑜坐。從言談間聽出,周瑜應該不止來過一次了。
寒暄了幾句後李母發現了我:“這位是……”
周瑜介紹:“這是我愛人。”
……
從老婆到媳婦,再到愛人,我從周瑜的口中聽到了三種對我的稱呼。
李母立即上來要與我握手,手被她雙手握住了感慨而道:“周所真是個好人啊,我們家小佑這次多虧有周所墊付醫藥費,否則……”
我微感訝異,兩人自領證後就都經濟獨立的,他有提過要把工資卡給我管,我沒要。所以李母說得這事我還當真不知情。
“媽,周所長來了連口水都沒喝呢。”
床上的少年打斷了他母親,這才使得李母松開了我的手。李母立刻要拿床頭櫃上的杯子倒水,被李佑阻止了讓去問櫃臺拿一次性杯子。
等李母應聲而走後,李佑抱歉地看向我們說:“你們別在意,我媽就是那樣。”
我蹙了下眉,這孩子竟有着超年齡的成熟。與昨天下午在派出所見到的張家豪比,只能用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來形容。
周瑜與李佑閑聊了幾句,大致問些醫生診治情況,等李母回來後就告辭了。
回到車上後他并沒急着啓動,而是側轉過臉看着我問:“你怎麽看?”
“什麽怎麽看?”
“在看過李佑的情況後,你還認為要幫張家豪那小子辯護脫罪嗎?”
21.立場不同(下)
我平靜地回望他,“請注意你的用詞,在案件未判之前沒有人有罪,更何況到目前為止此案只是起草,還沒正式上訴。”
他的眼中多了陰霾,目光也變沉了:“賈小如,我知道你是律師,口齒伶俐,黑的也能被你說成白的。可是你看看李佑傷胳膊破頭的樣子,你的良心真的不會痛嗎?”
我的心頭一頓,眼神倏然變涼,微微眯起沉聲而回:“是非黑白不是由你定的,要由我們法院來定。”
“你們法院?傷人的因為家裏有錢就為所欲為,你有沒有想過張家豪的所作所為很可能毀了李佑的一生,使他後半生都落下殘疾?”
“這與本案無關。”
周瑜的情緒變得偏激:“與本案無關?一個十五歲的孩子要面臨殘疾,你居然說與本案無關?賈如,你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我的怒火也被挑了起來,揚起眉:“我變成什麽樣了?”
“利欲熏心!”
他脫口而道了四字就立即知道說重了,眉眼裏閃過懊悔,想要解釋可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我反而冷靜了下來,只是語聲裏已經含了冷意:“如果你這麽認為我也無可辯駁,但試問你認為的把張家豪送進少教所,難道就不是毀了一個少年的一生?”
他的眼神縮了縮,嘴上争辯:“他家有的是錢,進去了再出來大不了送出國就是,哪怕是真的坐牢都能給抹過去。”
我冷笑:“錢這東西确實好使,只是沒法買人心。抹去了衆人眼中的污跡,卻抹不去當事人心頭的劃痕。”話落我推開了車門走下了車,擡頭看了眼頭頂的陽光,很刺眼。
周公瑾,你說我變得利欲熏心,那麽你呢?還是一如既往的自以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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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回到了醫院病房區。
既然陰差陽錯地來了,那便把該做的事做完。
李母和李佑見我去而複返很是訝異,問我是不是有什麽東西落這了,李母還環看四下為我找。我搖搖頭微笑着說沒有,只是想要和李佑說一會話。
母子倆面面相觑,都不明白我的用意。
我從包中取出自己的名片遞過去,李母接過看了眼,忐忑不安地擡頭問:“您是律師?是為我們家小佑的案子來的嗎?可我們沒錢請律師呀。”
“我是法院的,專門來向你們了解一些情況。”
李母一聽越加拘謹了:“您是法院的啊,快坐,剛才我有沒有冒犯到您?”
聽着對方用尊稱稱呼我怪別扭的,但我沒放在臉上,仍舊溫和笑道:“沒有,這邊我得跟李佑溝通一下,阿姨你看方不方便先回避一下。”
李母與李佑對視了一眼,立即答:“方便,方便,我這就出去。”
等李母走開後我拉了方凳坐在床邊,目光沉定地看着李佑道:“你不用緊張,就是例行問你幾個問題。”男孩的臉比起剛才都繃緊了,明顯聽見我是法院的很緊張。
我問:“你的家庭經濟是否很拮據?”
窮人的孩子總是性格會清高一些,其實內心深處害怕別人戳到自己的痛處。李佑的臉突然漲得通紅,“沒有的事,就是……就是我媽把錢給借親戚了,所以一時間沒付得上醫藥費。”
我沒去戳破他這簡陋的謊言,但問了個更戳心的問題:“你是單親家庭吧?”
李佑越加難堪了,別轉過頭咬住嘴唇不作聲。
靜了一瞬後我走入主題:“有沒有想過為你母親承擔一些家庭的壓力?醫藥費就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後期的療養費怕更是無底洞,而在這些基礎上還要再繳納訴訟費可能就是雪上加霜了。”
李佑回望過來:“只要官司贏了,就能判張家豪家付我醫療費和賠償費了,這樣我媽就不用欠債了。”這是個十五歲少年的天真想法,我有那麽一瞬竟不忍戳破。
不過理智還在,鎖定了他的眼我緩聲而問:“官司輸了呢?”
李佑突然激動起來:“怎麽可能輸?他把我的頭打破了,胳膊也打斷了,全班同學都看到的。周所說目擊證人足以讓他為這件事負責,送他去少教所勞改。”
相比他的激動,我顯得格外冷靜:“那麽事件的起因有誰看見了?你們為什麽會起争執到厮打成傷誰知道?在整件事過程裏你有沒有動過手?他身上有沒有被你毆打留下的傷?”
一連四個問題把李佑問懵了,臉色再次一寸寸泛白。
連我都想嘆息了,也不忍再去打擊這個男孩,輕拍了拍他沒受傷的肩膀,“你好好想想。”
22.普通的戲法
起身往病房外走,沒料走到門口時突然有個小女孩撲進來,我避閃不及,女孩摔倒在了地上嚎啕大哭。連忙俯身要去攙女孩,旁邊床位上的家屬走了過來,“妞妞不哭。”
我退開了身看着那應該是女孩的奶奶在哄孩子,可哄了好久也沒哄好,怕是那一跤真摔疼了,有些過意不去,從兜裏摸出兩枚硬幣柔聲對女孩道:“妞妞,阿姨給你變個戲法要看不?”女孩眼淚還在淌,目光卻是看向了我的手。
攤開掌心,一枚一塊錢的銀色硬幣和一枚五毛錢的金色硬幣。
掌心翻轉再合攏,笑着問:“猜猜看金色硬幣在阿姨的哪只手裏?”
小女孩早忘了哭這回事,指了下我的右手掌,卻見我攤開右手掌是空的,而左手掌裏有兩枚硬幣。我又問:“還猜不?”女孩用力點頭,且大聲答:“還要猜。”
這次我放慢動作,讓她看清兩枚硬幣都放在了左手,然後合攏起來。
小女孩睜大了眼指着我的左手說:“在這裏。”
我抿唇而笑攤開左手,掌心空空如也,女孩不服輸地又指向我的右手,但見我攤開右掌也是空的。旁邊傳來了驚疑聲,怕是病房中的人都看到這一幕覺得很神奇。
我湊近女孩問:“想知道阿姨的兩枚硬幣在哪嗎?”
她點頭如蒜。
伸手在她肩膀上一摸,指尖便撚了那兩枚硬幣了。
“阿姨把這神奇的硬幣送給你好不好?”
我用兩枚硬幣,贏得了一個小姑娘的喜悅與崇拜,也解決了問題。
起身時聽到身後李佑突然問:“那是魔術嗎?”
心頭一跳,我平靜而回:“不是,就是個普通的戲法。”
沒再滞留,走出病房時微微一愣,走廊裏周瑜靠在牆上正深看着我。
沒作聲從周瑜身邊越過,電梯門開,有兩名醫工推着車子出來,可能有些莽撞了,竟差點撞到我。胳膊被旁拽了一把,險險避開了那推車,我回眸就撞進了幽黑的深眸內。
電梯難得空閑,只有三兩人在裏頭,我與周瑜并肩而站。
但很快随着樓層往下與停留,空間就變得狹窄起來,兩人被擠到了角落裏,而周瑜的身體緊貼着我,像是将我半抱在懷中。
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衣領處,他裏頭穿的似乎還是昨天的制服襯衫,就在外面套了一件淺灰色衛衣。今天派出所是休息日嗎?應該不是,這類一線部門好像沒有休假吧。
那他今天來醫院算是執勤還是私下行為?
腦中晃過幾個念,電梯已經抵達一樓,等人潮散去後周瑜才退開身先一步走出了電梯。
我落了兩步跟在他身後,剛剛的争吵兩人情緒都有些不對,過了這麽一會應該都冷靜下來了吧。包中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以為是肖東,微蹙了下眉拿出來一看,卻發現是個陌生號碼。我接通手機,對面傳來李佑的嗓音:“賈律師是嗎?”
“我是。”
對方頓了頓,緩聲問:“如果我不告張家豪,是不是能夠得到醫療費的賠償金?還有沒有……其它撫恤金一類的?”
我抓着手機的手緊了緊,輕聲答:“可以協商。”
“那拜托您了。”
23.骨子裏還是個痞子
挂了電話後擡頭,撞上周瑜幽沉的視線,有那麽一瞬我竟想避開這道目光。
只見他的嘴角牽了牽,“李佑妥協了?”
我的沉默便是答案。
他諷涼而笑着轉過頭,語氣悻悻:“看來是我白操心了。”
“周公瑾,”我喚他名字,“我們不能否認,這是最好的解決方式。”
他突然轉過眸來沉盯住我,一字一句質問:“那麽正義與公道呢?每一個犯下錯誤的人都用錢來解決問題,這個世界還要什麽法律?”
“公道自在人心,而不是做出來的。人首先要學會面對現實,才能在這個社會生存。”
李佑要面對的現實就是他眼前生活的窘迫與現狀,而張家豪面臨的卻是兩種可能的現實:一是他仗着家底繼續胡作非為,終究到法律年齡外形成犯罪入獄;二是他将有很長一段時間忏悔這段過去,害怕面對李佑,也害怕面對同學與老師。
默了半響,周瑜悶聲回我:“我說不過你,一肚子的歪理。”
沒再與他擡杠,至少他的态度已經軟化了。
坐回車上我正低頭綁安全帶,突然聽見他問了句:“你還玩魔術?”
我的手一頓,“沒有。”
“剛才我有在外面看見你給那小女孩變魔術,手法很快,只不過也就只能唬唬小姑娘。”
我擡起頭,目光清冷地看着他那嘴角淺揚的弧度,“魔術不是玩。”
他怔了一下,“這麽認真作什麽?”
我別轉過頭看窗外,将眼底的陰霾褪去。
車子開了片刻周瑜才打破沉靜而問:“是送你回公寓還是去咱媽那邊?”
我想了下,“回公寓吧,要拿點東西回家。”
周瑜不置可否,把車開到公寓樓下停了沒跟我出來,讓我上去拿東西。上樓時我給肖東撥了個電話交代了一下事情,讓他可以聯系張父那邊了,盡可能地為李佑多争取些賠償金。肖東聽了不由樂了,問我現在辦事效率怎麽這麽高了,是不是因為有了愛情的滋潤。
不給這老狐貍得意的機會,我直接挂斷了電話。卻有片刻怔忡,然後失笑着搖了下頭。
因為愛情?連我自己都不相信。
哪怕這次風波停歇了,但隐在底下的問題卻讓我生出憂患,性格不合可以磨合,彼此适應,環境不好可以兩人一起努力改變,唯獨理念與價值觀這問題,是很難統一起來的。
周瑜這派出所的職業與我法院律師似乎在某方面理念上會有所沖突,尤其他還是所長,怕會在以後碰到案子時常常會站對立面吧。
拿完東西下樓時看見周瑜在車內打電話,說到什麽時眉宇還蹙緊了,似乎對面講的事很棘手,等了一會見他挂機後挑眉問:“你是不是有事?有事就先去辦,我可以自己開車回去。”
他也爽快:“那行,你到了咱媽那邊給我打個電話。”
話落,從車窗探出身子來,在我唇上重重印了一記,才眉開眼笑地啓動車子。
這人!骨子裏還是個痞子。
我暗下嗔怪。
目送着車子漸漸遠離視線,腦中微微恍了個神,與記憶中某個畫面重疊。
24.誇張的告白
周日一大早我就被老媽給叫起來了,因為周瑜會帶着媒人九點到。
當周瑜的車子駛進小區時我就在窗口看見了,依稀看到他下了車又去另一邊開車門,然後走下來一個中年婦女。
等門打開後看清周瑜身後的人,不禁愕然。
他請的居然是那天為我辦離婚手續的民政局孫主任。
話說回來,這孫主任還真的見證了我與周瑜領證的過程。
把人讓進屋後老媽就與孫主任一番寒暄落座,我給泡了茶端到桌上,老媽朝我使了個眼色,我領會地喊了周瑜跟我進那間房。
聽見他跟進來的腳步我低聲囑咐:“把門帶一下。”
門在身後輕輕關上,我走到案臺前點了三支香拿給他,“給我爸上香吧。”
案臺上擺放了一個靈位牌子和骨灰盒,還有一張黑白照片。照片裏的男人即使眉宇間有了褶子,我依舊覺得很帥,因為他是我爸。
無聲看着周瑜手持香朝着靈牌拜了三拜,然後恭身上前插入香爐中。
卻沒退開。
他走回正位嚴肅開口:“爸,我是小瑜,已經和小如領證結婚了,今後您可以放心了,我一定會讓小如幸福。”
很樸實的話讓我莫名眼酸,別轉過頭将眼中的濕潤逼了回去。
手上一暖,周瑜用掌包住了我的手,額頭抵住我,“賈小如,當初若我知道……”
我捂住他的嘴,“不提以前的事了。”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色,很快就消逝了,點點頭:“嗯,不提以前。”
出了房間見老媽與孫主任正聊得熱火朝天,兩人臉上都笑容滿面,看見我們出來孫主任立即招呼周瑜趕緊把東西拿出來。等看到他打開一個禮盒,裏頭規規矩矩放着金首飾時,我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下。
都什麽年頭了,還流行五金的?看那金燦燦的手镯、項鏈、耳環一類的東西,我便沒有想戴的欲望。可老媽開心,她一臉滿意地收下了禮盒。
這時周瑜忽然來看我,而他的手又伸進衣服口袋了,我不由心中一動。
只見他從口袋裏又摸出一個黑色的絲絨小盒,一看便猜到是戒指。但在他打開盒子時我還是不由驚喜了下,那正是我倆一同去定制的婚戒,當時只是看圖片,沒想實物更加漂亮。
月亮和星星都是用一顆顆碎鑽填充的,而且周邊以藍鑽鑲嵌了一圈,仿佛就像靜墨的天空裏的繁星皓月。
周瑜突然單膝跪地,把戒指遞到我面前,大聲喊:“老婆,我愛你。”
我被他這誇張的告白給弄得啼笑皆非,不會這也是老媽要求的禮數吧。
嫌他丢人,趕緊接過了戒指讓他起身為我戴上,而我也為他戴了那只男戒,尺寸剛好。
本以為怎麽着也得留人吃飯吧,沒想十點一過老媽就把人送出了門,還讓周瑜拎了一袋子糕團和糖果走。
回頭老媽給我重申——這是禮節。
但過了半小時周瑜打電話來了,一開口就可憐兮兮地說:“賈小如,我沒飯吃。”
我拿老媽的話搪塞:“禮節上你今天不能留飯。”
“我知道,路上孫姨給我提點過了。那你能不能出來陪我吃飯啊?”
我看了看緊閉的門,沉吟了下,“你等等,我去問下媽。”
推開那扇門,老媽背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