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街上(二更,求收) (49)
一暗,便又笑着蹲了蹲身,姿态萬千的出去了。
蕙綿把又趴在她的胸口亂找的兒子放到床上,笑着問道:“兒子,奶娘還沒有把你喂飽嗎?”
阿朗正努力地尋找美食之時,被自家娘親毫不客氣地拿下,當下一雙黑亮的大眼睛看着她,眼看就要哭出來。
蕙綿卻是喜歡極了他這個樣子,在兒子臉上輕輕地咬了一口,誇贊道:“長得真像你爹,帥極了。”說着又抱住兒子親了一口。
正待要哭的阿朗,卻又因為娘親這樣的動作脆聲笑了起來。蕙綿見了同樣笑出聲來,又啧啧有聲的親了好幾下,才住了嘴。
“寶貝兒,你這麽喜歡娘親啊。”
知道他聽不懂,蕙綿還是心情大好地問着。
阿朗仰頭看着她,又伸出手來抓她身前的绶帶,沒一會兒就玩得不亦樂乎。
蕙綿沒奪他手中的绶帶,只是輕輕将兒子放挺在小床上,一邊随便說着話哄他,一邊用手指抹了玉蘭霜,把他的臉蛋、小手、小腳都柔柔地塗上一層。
“兒子”,蕙綿突然間叫了小家夥兒一下,卻沒想到他立即就拿眼睛看着她。
她心中軟軟地,他竟知道是叫他的?“你說,咱們幫幫夏香姑姑和卓凡叔叔好不好?”她只是胡亂地瞎問,阿朗狠狠地嗯了一聲,倒是歪打正着。
蕙綿笑了笑,根本不考慮阿朗只是随意發聲,堅持認為兒子是聽懂她的話了。她将兒子翻了個身,拍着他的小屁股讓他學着爬。
看着爬得起勁的兒子,蕙綿又狠狠地把自己責備了一番。若不是她,夏香與卓凡說不定早就成親了。
夏香那丫頭也是倔,跟她說什麽若是卓凡再沒什麽反應,她就不再奢望那麽多了。
雖然是她的小姐,蕙綿卻不能左右她的感情。她勸那丫頭主動向卓凡表白,他若是拒絕了,再說不再奢望也不遲。但夏香卻說她已經很主動了,那人不也仍是那個樣子。
聽了這話,蕙綿也不好再多說什麽。誰讓她是造成他們這樣狀況的“元兇”呢?
她正有些犯愁,沉沉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地朝她過來。
蕙綿回頭,見是離亂,有些吃驚地站起身來,随後笑着問道:“來看阿朗?”
她只能這麽猜測了,因為他在這裏調養了兩個多月,卻有一多半的時間躲着她。她想跟他多說兩句話都不成,這幾天身體好了許多,他又常常出門。問他吧,總是一句話:“家裏悶得慌。”
離亂心中仍是有着那種想親近她卻又不敢的慣性,加上又聽見她這麽一句話,當下就只想出去。
這種感覺折磨得他幾乎站不住腳,竟不如當初只躲在暗處看着她讓他喜歡。
“嗯”,不過想起她與阮安之的親近,他終于沒有離開,沉沉地應了一聲。
“那你要不要抱抱他?”蕙綿在他面前也愣了一會兒,看了看又坐在床上的兒子,想起什麽似的問道。
“我,可以嗎?”離亂有些激動,輕聲問道。
蕙綿自知是自己,在她與他之間劃下了如今相處時難堪的裂痕,見他如此輕易地激動,便笑道:“怎麽不可以?說起來他都三個多月了,你還沒抱過他呢。”
她說着,就将正盯着她發出一些奇怪音調的兒子抱起,然後走到離亂面前,将兒子遞給他。
離亂只伸出了雙手,卻猶猶豫豫地不敢接。阿朗不明白這是在做什麽,只是将小腦袋左右來回的轉,想找躲在背後的娘親。
“阿離,快接住,我手酸了。”遲遲不見他接,她出聲提醒。
離亂這才不再猶豫,姿勢別扭的抱住了小家夥兒。他雖然覺得有些別扭,但一抱住這個香香軟軟的身體,便開心地笑了。
這是她的孩子,是她痛了一天,才生下來的一個小東西。
蕙綿看着他從未如此柔和的眉眼,也笑了。
不過阿朗不舒服,沒一會兒就很不客氣地癟着小嘴哭了起來。
他一哭,離亂馬上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蕙綿。
蕙綿笑罵了兒子一聲臭小子,就近了離亂跟前,要他把左臂放低些。她正調整着,奶娘無聲地近前來了。
女人在蕙綿面前微微低了身,便轉向離亂,輕聲細語地說他的抱姿怎麽不對。離亂只想小阿朗怎麽才能不哭,對于旁邊的指導言聽計從,一時還要問一聲:“是這樣嗎?”
“離大俠沒有孩子嗎?好像從沒抱過小孩子一樣。”阿郎不再哭了,将小爪伸向奶娘。女人一邊逗弄着阿朗,一邊柔聲問那個因抱孩子而十分蹩腳得可愛的男人。
“嗯,沒有。”離亂顧不得額上已經滲出的細汗,回答道。
蕙綿卻已經看得冒火了,他竟然跟她說了這麽多話。往常她在他面前說再多的話,得到的也只是“是”,“不用”,一類的話語。有的時候幹脆用搖頭、點頭代替,這個時候竟然跟別的女人說那麽多。
其實情節一點都不嚴重,但她就是生氣了。還有那個臭兒子,蕙綿看着此時側着身子要奶娘的兒子,更加火大。
“阿朗好像是餓了,你把他給我吧。”女人笑了笑,對只關注小朋友的離亂道。
離亂一時沒有反應,眼底卻有疑惑,他餓了怎麽就要給你?不過他還算沒有太笨,馬上就明白了,将阿朗遞到女人的懷中。
離亂心中窘迫,卻并沒有顯在臉上。只是再看屋裏,蕙綿已經不在了。
“她走了?”他無意識地問了一句。
女人将懷中的阿朗換了個姿勢,才回答道:“剛才隔壁的小僮過來,說是他們家大夫病了,夫人一聽就過去了。”
離亂沒注意到是誰回答的他,只是聽了話裏面的內容有些失神。她走了,連跟他說一聲都沒有。
豈不知,蕙綿走的時候也是氣呼呼的呢。
他再回神就聽見了阿朗很響地啜奶聲,擡頭就看見那個女人正坐在軟榻上喂孩子。見他看過去,女人貌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離亂卻連忙收回目光,轉過身說了句抱歉便大步走了。
女人卻是低下頭撥了撥孩子的小臉蛋兒,阿朗吃得正歡,不耐煩那打擾,伸出小手就趕。
她又笑了笑,那麽優秀的男人,能嫁給他此生也就無憾了。想起以前那個打人的丈夫,她只覺得在這裏見到的男人,不論哪一個,都像是天上的。
再說蕙綿,聽五味說他家少爺病得不輕,便帶着一半生氣一半擔心,連忙過去了。
她昨天從那裏離開時他還生龍活虎的,蕙綿也沒覺得他能病多重。所以當見到那個躺在床上,臉色慘白的男人時,她還真是大吃了一驚。
“你怎麽了?”蕙綿連忙過去,掀開他搭在額上的帕子,擔心地問道。
“昨晚上起夜,受了點涼。”
見她如此擔心自己,阮安之扯起了一個淡淡的笑容,沒什麽力氣的說道。
“你自己就是大夫,怎麽不知道注意些?”
蕙綿責備着他,就起身将手中的帕子浸入放在床邊的一盆冷水中,擰幹了又給他蓋在額頭上。
“大夫就不會生病嗎?”阮安之心情很好,仍是彎着眼睛說道。若知道生病了能讓她這麽心疼,他早就将那發燒珠吃了。
“你有沒有給自己開點藥?”
“只是風寒,五味給我開點藥就行了。”男人一邊看着她,一邊說道。
蕙綿見他這樣一副不關心自己的樣子,便到門口将五味喊了進來,吩咐他去把藥煎了。因為他這裏也沒有下人可以幫忙,她只好又去廚房端了一碗小米粥來。
阮安之這裏比他們家裏還清淨,除了一個做飯仆婦,就只有他和五味了。
“起來吃點東西”,她端着碗來到床邊,對他說道。
“嘴裏沒有味道,不想吃東西。”阮安之皺了皺眉,拒絕道。
“就因為這樣,才更要吃些,快坐起來。”蕙綿有些嚴厲地說道,一手端了碗,另一只手要扶他起來。
阮安之便沒再說什麽,老老實實地坐了起來,喝一口粥,就看她一眼。
蕙綿見他這樣,也沒有說什麽,只是将小米粥一勺又一勺地遞到他的嘴邊。
不過到了吃藥時,阮安之卻閉緊了嘴巴,說什麽也不吃。他知道五味肯定是報複他以前老拿他試藥的事,不然為什麽會開了甘草這一味藥?
他只是風寒,而已。
“你是大夫,怎麽能怕喝藥呢?”蕙綿見硬的不好使,便放緩了語氣,勸哄道。
阮安之本打算她再吼他一句膽小鬼,他就一閉眼把藥吞了,卻沒想到她眨眼間就變得這麽,這麽柔情。
“我最讨厭甘草的味道了。”
男人狡黠的一笑,說道。
“五味說這是特地加的,這樣才恢複的快。”蕙綿依舊耐着心,帶着微笑道:“怎麽樣你才喝,我讓五味去買些荔枝糖?”
阮安之搖了搖頭,他不愛吃糖。看了眼微微含笑的女人,他說:“你喂我。”
“我?”蕙綿正想反問,我不是正喂你呢?卻突然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自覺地看了眼他幹白的嘴唇,臉頰有些發熱。
“你愛喝不喝。”只是轉眼,她就沒了不好意思,将藥碗往床邊桌上一推,站起身就走。
“我喝,我喝。”阮安之忙拽住了她的手,滿是讨好道。
“喝吧”,蕙綿回過頭來,看着他如此吩咐道。
阮安之有些大義凜然地放開了她的手,端起藥碗就仰頭一飲而盡。喝得太急,男人才放下碗就連咳了好幾聲,差點将喝下去的藥全都吐出來。
蕙綿忙将剛才準備好的清水遞給他,看着他漱了口才好了許多的樣子,不厚道地想笑。“若是見你這個大夫都這麽怕喝藥,那病人就更不敢喝了。”她在他背上輕輕撫了撫,這麽嘲笑道。
“我只是不喜歡甘草的味道”,阮安之再次跟女人強調,他一點都不是怕喝藥。
“好了,喝過藥了,躺下吧,出過汗就好了。”
“你陪我,好不好?”阮安之拉住她手,看着她道。他的語氣中并沒有請求,只是帶着一種不易被察覺的委屈。
蕙綿見過他盯住自己眼光轉也不轉的樣子,見過他說她脫褲子勾引人的可惡神情,也見過他那種因她的誤解而無奈暴怒的模樣,卻獨獨沒有見過他今日這個樣子。
驕傲,尴尬,怕被拒絕,她能想到的所有表述心情的詞,都在他這一個表情中。
“好吧”,她被他這個表情征服了,毫不猶豫的就點頭同意。
阮安之讓蕙綿陪他躺着,她卻有些擔心将他被窩裏的熱氣都給散沒了,便不同意。不過,後來還是被他拉到了床上。
初時蕙綿很擔心,擔心他說出要她的話。不過阮安之好像看懂了她的擔心似的,只是抱住她,說利于發汗,便沒有其他過分的舉動。
這樣的情境下,蕙綿也找不出什麽話題,只是盯着帳定,想象若庸見了她這樣與阮安之睡在一起,會不會再次火山爆發?
不過她卻不想避免了,因為她被分開的心,有一塊是屬于此時抱着她的這個男人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阮安之在她耳邊道:“綿兒,我熱。”
“熱點好,這樣風寒很快就會好了。”她拍了拍他的胸膛,輕聲說道。
阮安之一時沒有說話,不一會兒伸出汗濕的手将她的手緊緊抓住,然後帶到了一個地方,聲音粗啞道:“這裏熱。”
蕙綿一下子就坐了起來,并掙紮着收回了手。“阮安之,你不要太過分。”她心中是有他,可是這樣像偷情一樣的與他在一起,她做不到。
“你別生氣,我沒有其他意思。真的是,忍不住了。”
由于她激烈的動作,他這個時候的聲音更加幹燥了。他本就想趁此與她有些什麽,抱着她時心思便老往那事上跑,也難怪忍不住了。
“我該回去了。”
阮安之立即将她抱住,阻止了她的動作。若這個時候她走了,那他就真的再沒有機會了。
“我不怎麽樣你,你幫幫我,好不好?”男人退而求其次的話語讓她的腦中一轟,她想起了他初來這裏時對她說的那句話,“我想要什麽,你知道”。
蕙綿想問問他,“你到底有多愛我?”
她沒有問,只是看着他帶着焦急的眼睛說了聲好,然後就看見那雙眼睛裏瞬間充滿了驚喜。
阮安之欣喜,這是她接受他的第一步。
他不管是不是會讓風寒更嚴重,沒有蓋被子,只穿着有些汗濕的裏衣躺在了床上。她看着他,卻有些無措起來。
“綿兒?”阮安之感受不到她的動靜,便擡起頭,有些疑惑地看向坐在他身邊的女人。
“你閉上眼睛吧”,蕙綿說道,臉上卻不見笑意。
阮安之沒有問為什麽,她話音才落,他就閉上了眼睛,蒼白的臉上也起了一層不自然的紅暈。他沉浸在黑暗中,感受着她越來越近的手,那将是纖細而又柔軟的一雙手。
蕙綿把手一點點靠近他,卻看到她還未碰觸到他,他罩着白色裏衣的胸膛就因緊張而不斷地起伏。
她突然間就想跳下床逃離了,她不能這麽對他,這麽對不起他。
“阮安之”,蕙綿有些艱澀的開口,卻沒等繼續說就被他打斷了,他閉着眼睛說道:“綿兒,叫我安。”
她淺淺的笑了,喚了他一聲安,然後就不再想東想西了。
漸漸地,他本來蒼白的臉頰變得很紅,額頭上的汗珠又密布了一層。
看着他為她而情動的模樣,蕙綿覺得心跳的很快,嘴裏幹燥的沒有一絲唾沫。
這一刻,沒有了時間,沒有了記憶。
阮安之拍了拍趴在他胸口前的女人,笑着說道:“綿兒,你真好,好像在夢裏一樣。”
蕙綿只略停了停,便起身了,她聽這人臉不紅氣不喘地告訴過她,他做過春夢,那個女人還是她。所以這個時候,她也明白他的意思。
“我回去了,這下你好好休息吧。”蕙綿下床拖了放在床邊的鞋,對他說道。
阮安之心情很好,還不忘提醒她洗手。
事情很巧,若庸今日回家比較早,恰在這個點上尋了過來。
他一推門,看見蕙綿正彎腰在床邊洗手,阮安之一只手托着腦袋側看着她,随即就是一種像被蒸過的情愛氣息迎面而來。
蕙綿聽見門被推開,暗自心驚,剛才竟然沒想到下去栓了門。再看是若庸時,心就狠狠的一跳。
“你回來了”,她沒有注意到自己白了臉色,毫無情緒般的說道。
若庸确實要被這一幕氣炸了,不過他不氣她。
“嗯,回來了。”他應了蕙綿的話,然後一步步朝已經坐起身的阮安之走去。
阮安之倒滿臉閑适,笑看着若庸。
“綿兒,你先回去,我和他談談。”若庸差幾步到床邊時停下,對擔心着的女人說道。
“他還有風寒,而且也怪我,你不要打他。”蕙綿知道自己在這裏,只會讓他們更加看對方不順眼,可是又不大放心還在病着的阮安之。
若庸聽了她的話,心中一痛,只感覺喜新厭舊并不只是用來形容男人的。
“若他身體好好的,你怎麽打他我都不會說的。”女人卻又急急忙忙的說道。
若庸的心情又變了,暗恨阮安之會挑時候,對自家女人滿意了些。
“我不跟他打架,你快回家吧。”
他眼中的笑意讓蕙綿有些安心,點了點頭,又看了眼示意她出去的阮安之,便緩慢地向門口移動。
其實,她不安心又能怎麽樣呢?總之,她早就對不起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了。
蕙綿還沒剛出了房門,就聽見裏面匡匡嘡嘡的一陣亂響。她回頭看了一眼,只好又加快腳步離去了。
她進了自家卧室沒有一刻鐘,若庸便也跟着過來了,嘴角處一小塊烏青。
蕙綿不敢指責他說話不算話,殷勤地拿來藥瓶子,就心無旁骛地幫他擦藥。若庸也只是沉默着,直到她擦好了藥往後退一步時,伸手攬住了她的腰身。
“你心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相公?”他看住她的眼睛,問道。
蕙綿本不敢與他對視,聽見他這麽問連忙看着他說道:“我說過的,我愛你。”
男人因為她這一句話心情大好,不過還是板着臉說道:“既然如此,還敢不經過我的同意就碰別的男人?”
蕙綿差點沒有站穩,他怎麽會這麽說?不過當下也顧不上心底的疑問,忙說道:“我沒有怎麽樣他。”
“去床上面壁思過去”,想起阮安之被他揍的兩拳,若庸忍住笑,嚴厲地對她說道。
“哦”,女人自知理虧,并不反駁,不過脫下鞋子之前又回頭問道:“幾個時辰?”
“我心情恢複了再說”,他仍然擺着我很生氣的表情,對女人說道。
蕙綿自覺地不再多問,脫了鞋子爬上床,卻忍不住又回頭問道:“你沒有把他打得很嚴重吧?”她真的是擔心他啊,受了風寒再挨揍……
“午飯不準吃”,若庸直接丢了這句話,就一掀袍子,大步跨出門去了。
蕙綿只好盤腿坐在床上,看着牆壁發呆。不過她并不擔心挨餓,她覺得她都要比那男人更了解他自己了,他絕對舍不得餓她。
可這次她真的失誤了,中午人家根本就沒進屋。夏香倒是端着飯給她送來了,她卻沒心情吃。問夏香他去哪了,得到的答案是出門了,還沒回來。
蕙綿就又把夏香趕出去了,一會兒想出去找他,一會兒又擔心他突然回來不見她在而更加生氣。她就這樣一會兒左,一會兒右的,後來直接趴床上睡着了。
她是若庸吻醒的,男人一進門見她蜷在床上睡着了,又心疼又無奈,上去就來了一個深吻。
“你去哪裏了?”蕙綿一醒來,就迷迷糊糊地問他。
“出去買了好東西”,男人說着,就把扔在床頭的一本裝幀精美的硬本子書,伸手一撥攤開了。
“怎麽樣?”他将她翻個身罩在身下,指着一頁問道。
“我不要跟你過了”,蕙綿看見那上面的兩個小人,立即大吼一聲。
“這可由不得你。”若庸壞笑一聲,就照着本子行動了。這書可是他費了好大的勁,花了三十兩銀子才買到的。
之前他在王府裏也有過兩本,是前朝一個不得志的文人畫的。那個時候,贈給他這兩本書的皇兄一口稱贊,說那上面的畫絕對惹火。
他翻着看了看,卻是哈欠連連。
如今找到的這本,在民間雖然可以稱為畫技高妙,比着之前那兩本卻有着很大的差距。但是就是這本,他只看一眼就覺得渾身起火。這時又有她陪着看,火災等級可想而知。
蕙綿被他折騰到深更半夜,一面困得要命,一面餓得要命。若庸只好去廚房親自做了飯,又端過來,讓她略略吃了些才準許其睡覺。
離亂卻整夜難眠,坐在屋頂上,沐浴在昏暗的下弦月光下。從胸前掏出那塊一直珍藏着的錦帕,他凝視良久。他明白,若是自己再這樣放不下那段時間裏她對他的冷視,他最好還是離開這裏。
他厭極了這種感覺,心中有一萬分的想要親近她,卻被那些回憶阻止,特別是那句話,“記住你的身份。”
他覺得自己還是在暗中守着她好,即使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得到肉體上的她。可是,在若庸跟他說了那番話之後,他卻不舍得走了。
那個驕傲的王爺都不介意,他還舍得放棄她嗎?
可是,如今的問題卻是,他既不舍得又不敢向前邁步。
一百一七
夏香只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輕盈地來到後院的側門邊。她打開了門內的銅鎖,開門欲走,卻又回頭看了兩眼。
她朝這邊來時,他是看見了的。
但是看着身後并無一人的小路,夏香滿心黯然。
這段時間她總是想起當初,當初是那個不太沉默的人将她從楚府裏帶出來。那時她們四人是一同出現的,但是他卻只看着自己,輕擡了劍鞘,問道:“你是夏香吧?”
她不識他,卻聽領路的小厮說了來人是王爺派來的,便點了點頭,回道:“我是。”
那時她看見他眼中帶着笑意,說出來的話也沒有一點壓迫人的感覺,“楚小姐正等着你呢,我們走吧。”
她只來得及給秋香她們交代一句話,就連忙追上他的腳步走了。
她從來都不知道男女之間的差別那麽大,她幾乎是小跑着了,而前面的人卻只是輕松地像散步一般。
她想,他或許是聽見她有些氣喘的聲音了,他驀地就在她面前停下了腳步。他回過頭來看着她,眼中盡是吃驚。
她知道,他一定是覺得她很笨,只是走個路都累成那個樣子。
她只能不好意思的朝他笑了笑,“我能跟上的”,她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這麽說道。
但是她有些氣短的聲音,卻表示她并不能如她所說那樣跟上他的。
他沒有笑她,只是有些歉意道:“我沒注意到,我會走的慢些。”
他說過才又轉頭走了,這次卻是沒走幾步就回頭看看。可能他覺得這樣總是回頭不好吧,沒幾次之後,她就能看見他側頭看身旁影子的動作。
在那個別院居住的一段時間裏,他每次見到她都會笑着打招呼,有時會問她用不用幫忙,有時只是喊她一聲,“夏香”。待她疑惑地看向他,他又會一臉不好意思地說沒事。
她本就對他有好感,所以很容易地就覺察到了他對她的不一樣。但是她卻不知道日後會跟着小姐去到哪裏,面對他的示好與追求,她只能裝作不知。
他有時會跟着王爺出去,那次回來時給她帶了一朵布花,是她最喜歡的天藍色,做得像真的一樣。
“夏香,給你戴吧。”他将花小心翼翼地掏出來,然後遞到她的面前說道:“這是我跟王爺去東南市街時買的,不值什麽錢。”
他怕她拒絕一樣,忙忙的解釋了一句。
她卻一口拒絕了,“對不起,我最不喜歡藍色了。”
她知道自己的這個借口太拙劣,因為她的東西幾乎所有的,都會帶着些藍色裝配。可她就是需要這麽讓人一眼就看破的借口,小姐不留下,她也會跟着走的。
他們,終究沒有那個緣分。
她不知道他最後将那朵布花怎麽處理的,只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稱她夏香姑娘了,客氣而又疏離。
那是她想要的結果,可是每次聽到夏香姑娘那四個字,她都會想起以前他喊出的那兩個字,夏香。
夏香,她覺得這個兩個字被他用帶着憐惜的語調喊出,最美麗。
“夏香”,恍惚間她又聽見了這兩個字,低頭匆匆行走的女子只以為是幻聽了,并沒有理會。
但是沒走幾步,她就撞到了某個人展開雙臂的胸膛上,然後就看到了那個一臉笑意的謝家二公子,謝宣。
“你怎麽在這裏?不是說好了我送到府上去?”夏香連忙後退一步,兩側看了看,原來她還沒有走出通向大街的那條小巷子。
“我當然是不舍得你跑那麽遠的路啊,所以就過來接了。”謝宣并沒有再伸手占女子的便宜,但嘴裏親密的語氣可是一點都不客氣。
夏香與這個人也算是熟識了,自然知道他那一副性子,簡直是流風少爺的翻版。因此聽了他這樣的話,她也不介意,只是将整整齊齊地疊在一起的六塊手帕從袖口中掏出,放到他的手上,說道:“六條手帕,花樣全是按照你的要求繡的。”
謝宣想握住因為放手帕而觸到他手指的纖手,但是看了看夏香不茍言笑的樣子,又不敢了。他一開始只是覺得她與之前見到的女人都不一樣,誰知道弄到現在,真的在他心中不一樣起來。
他雖不敢直接抓住女人的手親一口,卻是克制不住地将手帕放到鼻下,狠狠地嗅了一口。“真香”,他說,有些贊嘆的意思。
夏香被他的一番動作弄得俏臉微紅,她就是被那個鼎鼎大名的流風少爺調戲時,也沒有臉紅過。
但眼前男子的行為,卻讓她臉紅了。以前她知道流風少爺只是玩笑,而現在這個人卻明顯地是對她有意思。
夏香覺得她做了個錯誤的選擇,她不該答應謝宣這荒唐的要求的。因為她的一顆心早就給了,那個現在對她冷顏冷色的男人。
“謝公子,我還有事,先回去了。”夏香帶着些歉意對着男子微微低了低身子,便要回去。
“我說過了,以後別喊我謝公子。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喊我宣。”謝宣見她要走,忙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腕,并這麽調笑道。不過看到夏香冷下來的臉色,他又忙問道:“你們家能有什麽要緊的事等着你?”
“我家沒有下人,等着我做的活計多呢。”夏香将手掙出,冷着臉說道。
“我早就說送你們幾個下人,你們還不要。”謝宣聽了她的話,有些心疼的說道。
“你也回去忙吧,我真的有事。”
夏香說過了轉身就走,腳步沒有絲毫停留。謝宣也顧不得心疼了,連忙兩步追上她,問道:“兩日後是火神節,到時候會很熱鬧,我帶你去玩?”
這裏的人對火神有着很深的崇敬,所以,到了傳說中的火神生日這一天會有很多活動,晚上更是燈火通明。
夏香沒有理會謝宣,腳步不停地到了側門邊,正要拒絕,一推門卻見卓凡在門後站着。他握着劍,眉頭緊皺,看着竟比卓越還要穩重幾分。
“我不去了,還要照顧少爺。”夏香只将目光在他身上一掠,便拒絕了門外的謝宣。
“咱們就晚上出去轉一會兒,你家不是還有個奶娘嗎?”他說着就擠進門裏來,看見一旁的卓凡,只點過頭,便又勸說夏香。
“卓大哥,你說……”夏香想故意刺激一下卓凡,她覺得他這麽一直冷着臉還是在意她的。只是他卻什麽都不說,見了她也常是那麽一個冷冰冰的招呼,“夏香姑娘”。
難道自從他們離開京城,她表現得還不夠主動嗎?
只是她還沒問完,卓凡就生硬地說道:“謝公子這麽誠懇的邀約,夏香姑娘也不要太矜持了。”
夏香聽了他的話,滿眼不可思議地看向他。他這是什麽意思,說她是故意拒絕,要擡高自己的身價嗎?
“好,我去。咱們什麽時候見面,在哪裏見面?”夏香深吸了一口氣,鼻子卻有些酸酸的,然後就不再看他,只是問謝宣道。
謝宣很高興,當下就跟夏香說後天晚上他會過來接她。夏香說了聲好,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卓凡看着那個滿臉笑容的二公子,只想把劍摔到他的臉上,偏偏那人走之前還故意地道謝:“謝謝幫忙了,卓大哥。”
卓凡一陣氣結,不管那人還沒有完全邁出門去,就一掌關上了側門。
謝宣忙跳出門外,拿着一捧手絹就笑着離開了。
門後的卓凡卻是後悔地想抽自己一巴掌,憤怒之中一拳就戳到了牆面上,上面立即凹下去一個窩兒,他的手也布上了血跡。
夏香一上午都有些恍惚,想哭又哭不出來,只是心不在焉地陪着阿朗玩耍。對一旁奶娘的問話,很長時間還回答不了一句。只有阿朗出聲抗議時,她才會回過神來,拿起撥浪鼓逗逗他。
一直到中午都沒有見到小姐,夏香還以為她仍然在阮神醫那裏呢。
過了午飯,卓越來提醒她,她家小姐還沒有用飯。夏香這才恢複了往日的狀态,去廚房盛了菜送去了。
不過到了才知道,小姐貌似闖禍了,王爺帶着那個人出門到現在還沒回來呢。
蕙綿堅決不吃飯,夏香也只好将飯菜原樣端了出來。有王爺在,小姐反正是餓不着的。
火神節這一天,蕙綿同三個男人只在白天出去逛了逛。雖然人都說晚上更熱鬧,但是聽着阮安之與若庸辯論式的嗆聲,她覺得還不如躲在家裏清淨。
“他們兩個怎麽回事啊?”蕙綿總覺得現在這兩個人是越來越看對方不順眼了,原因還并不是她與阮安之那天的事。
“他們只是通過争辯來增加認同度吧。”
蕙綿只是一個人抱怨,沒想到走在她身邊的離亂會接她的話,便有些吃驚地擡頭看了他一眼。
“那邊有風車,我們去買。”離亂有些不知所措,确實,猛地這麽同她像以前那樣說話,真的很別扭。
不過話音落下,他才為這個沒經過大腦的提議感到後悔。他這個時候,提什麽風車啊?
“阿離,我早就不喜歡風車了。”蕙綿卻是笑他臉上的那種糾結的表情,心情很好道。
當她看見扛着一棒糖葫蘆在叫賣的小販從身邊走過時,眼睛噌的一亮。她是真的很喜歡吃這裏的糖葫蘆,山楂透過外面一層糖衣的遮蓋,又紅又亮。
關鍵是一口咬下去,還會有絲絲酸甜的糖水溢出,她都不知道這樣好吃的糖葫蘆是怎麽做出來的。
“我想吃糖葫蘆”,看着那小販與他們擦肩而過,蕙綿連忙對離亂道,像是以前那樣對他撒嬌。
“哦,好。”離亂先是半愣,才想起以前她确實挺喜歡吃着東西的,馬上就追上了走過去的小販,一下子要了十幾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