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街上(二更,求收) (22)
。”他這時的笑容有些勉強,女子的這一句話才提醒了他若庸的變化。“現在只有我是最接近你的。”男子又冒出了這樣的想法。
“哎,這些公子小姐們沒事了就聚個會跑到一起玩,有什麽意思啊?”她停了一會兒,聽見畫舫二層上的談笑聲,不解道。
“貴族子弟,衣食無憂,當然要常常聚在一起了。下下棋,或者投壺,或者交談,都比悶在大宅子裏有意思。”
“不過我覺得這樣,還不如一個人在家有意思呢。”
“那是因為你在她們中間找不到相投之人。”
“那你肯定也找不到。”
“怎麽說?”他笑問。
“因為你也常常待在家裏不出門,比我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我?确實。”雲飛卿無奈搖頭,又随口道:“我往年除了冬季留居京城,其餘時間多是在外面的。”似解釋。
“是嗎?這些我不知道哎。”蕙綿有些深思,随後又問:“那你不在京城,都去哪裏玩?”
雲飛卿卻因為那句“不知道”注視了她好半晌,以往他離府時她雖沒有送他出過門,但是怎麽能說不知道?
“若不是今年初春時,我風寒一場,如今可能仍不在府裏呢。”他說地輕輕的,一直注意着她的表情。
“哦,三哥,你到底是什麽病?”蕙綿沒有察覺,繼續道:“那個神醫不是去赤芒山拜訪什麽師公去了麽?你應該跟他一起去的。”
“我去過了”。雲飛卿看着她,眼睛裏有心疼。
“綿兒”,他喊了她一聲,看着她望向他的眼睛,許久才問:“以前的事,你真的都不記得了嗎?”
“是啊,我努力想,努力想,就是想不起來。”她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間這麽問,卻依舊盡量鎮定的回答。
Advertisement
“你誰都記不起來,那個時候有沒有害怕?”雲飛卿自責,他們竟然沒有一個人相信她是真的把他們都忘了。那她誰都記不得時,該是有多麽茫然。
“沒有啊,我看見爹就覺得很親切,一點都沒有害怕。”蕙綿希望快點換個話題。
“其實,你記不起來那些事也好,以前我們是相看兩厭的。”雲飛卿似乎很輕松地對她道。
“一開始你那個樣子,我就猜出來了。”蕙綿笑得有些調皮。
“是,那個時候我很不好,綿兒,對不起。”他覺得這是幾日來兩個人聊的最深入的一次,便敞開了真誠道。
“三哥,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的,我想着以前的我應該也很可惡吧。”
“那個時候我沒有認真觀察過你,不過看着現在的你想以前的事,你其實一點都不可惡。我倒覺得是我,不識寶。”
雲飛卿說着話,眼神有些邈遠,“是啊,不識寶,所以才會讓你的那麽多年的生活中,一直只有大哥。”
蕙綿決定直接忽略這個已經變了味兒的話題,看着水上的波光粼粼,不說話。
若庸已經站在畫舫的門廊處看着欄杆邊的男女好長時間了,他竟不自覺地動用內力,将那兩人的談話收進耳中。
“楚小姐與雲少爺如今可真要好。”金盛華走到若庸身邊,如此道。
“要不然我去把楚小姐叫過來,我們賽舞?”沒有停多久,她又道。
“好”。
“那你是不是要出一個彩頭?”金盛華笑問。
“你說”。若庸目的不在看兩人賽舞,只是想再确定一下那種感覺。
“你給我畫一幅小象,讓我做個扇面兒使”。她笑得自信,仿佛還未比,她已是勝者。
“若你勝了,自然依你。”若庸說的不置可否。
畫舫裏黎莫如收棋子的手有些僵硬,她更介意那個金盛華,他對她另眼相看之前就已與那個女人相交很長時間了。
“你別多想。”蕭悅行安慰她,不自覺地将手放在她的肩上。
“不用你管。”黎莫如沒好氣道,其實她還在介意着那天的事。雖然她拒絕了蕭悅行,但是看見那個口口聲聲說要守護她一輩子的男人對其他女人笑,她依然醋酸不已:男人都只是嘴上說的好聽。
蕭悅行收回了手,立在她的身後,默然無語。
那邊蕭悅薇正和宮挽月說話,未語三分笑,眼中只有那個近來冷然許多的男子。宮挽月應付着談話時,總把眼神放到正面臺上抹琵琶的歌女身上。
其他的人也各有各的談話圈,誰也沒有注意到這兩個人之間的尴尬。
“對不起,我不該遷怒你的。”黎莫如稍停了會兒,回過頭來。
“如兒,你不用跟我說這三個字的。”男人握拳,低聲道。
“行,有你真好。”她亦低聲道。
“既然如此,你為什麽非要嫁給王爺?”他聽了苦笑,不禁暗問。
蕙綿歇了話,旁邊的男人也不再吭聲。“我們進去吧,雖然天氣很好,但是在外面時間久了,你身體要吃不消的。”她随後回頭對男人道。
雲飛卿自認沒有那麽虛弱,但依然很高興她的關心,點頭無話。
“楚小姐,不如我們就今天比試一下?”金盛華這時走了過來,神色間全是傲慢的挑釁。
“好啊”。蕙綿初時有些摸不着頭腦,稍愣,才想起來。
“比什麽?”雲飛卿問身邊的小女人。
“舞啊,看看我們兩個哪個更厲害。”蕙綿笑答。
進了畫舫內部以後,金盛華就拍了拍手掌向散在各處的人宣布了。“每個人最後都要出一份彩頭的,楚小姐那裏我不管,若我勝了,沒有彩頭我可不依。”她最後這麽說,言語間盡是常處于交際場所的圓滑。
她話音落,響起了不少的應和聲。
蕙綿聽着,直接覺得這人是已經得勝的冠軍,在接受大家的喝彩呢。
“楚小姐,我們就以這湖景為主題,各人跳一曲自編舞蹈好不好?當然了,樂曲可以随便選。”金盛華笑着征求蕙綿的意見。
“金姑娘出的題目很好,我沒有異議。”蕙綿點了點頭,心裏的好戰因子也被挑動了,好像回到了前世參加比賽時的場景。
“那麽,我們抽簽決定上場順序?”
“盛華,你不知道,楚小姐向來是喜歡‘抛磚引玉’這個詞的。”沒等蕙綿回答,蕭悅薇看了仍然關心酒杯的男人一眼,搶先說道。
“那好,盛華便托大,先來了。”她笑看了蕭悅薇一眼,含着笑意道。
金盛華覺得,她若能跳得她自動認輸放棄,不是更加有趣?
“我無所謂”。蕙綿眼神沒有波動,神色如常道。
臺上彈琵琶歌女退在一邊,又上了四五個抱琴拿蕭的女子。金盛華笑着登上木質舞臺,對着下面的衆人施了一禮。
“康湖情”。她轉身向着那幾個女子說了一聲。
女子們微點頭,拿着二胡的那個女子先試了弦,随即在畫舫內就響起了低緩纏綿的二胡,須臾,衆音相繼而發。
金盛華随意調整腳步,怡怡然的開始跟着音樂舞動。
“怎樣?”中間時,雲飛卿靠近蕙綿低聲問道。
“還可以。”蕙綿眼不離舞臺,亦低聲答。
雲飛卿笑了笑,整整衣袖,再次把目光放在臺上。
“金姑娘的舞真是益發絕了。”臺上女子一曲畢,下面就響起了如是的聲音。
“楚小姐,請吧。”金盛華微仰頭,下臺來到蕙綿身邊,因為跳舞說話時微微有些氣短。
蕙綿笑着起身,登臺。
“小姐是什麽曲?”見女子徑直朝着自己走來,抱着琵琶的女子忙起身,恭敬問道。
“我只借你的琵琶一用即可。”蕙綿道,說着伸手要接女子懷中的琵琶。
臺下有低語的聲音,但是若庸只看着臺上,對其他的聲音一點都不關心。
雲飛卿看見女子的笑容,心中便不再為她擔心。
宮挽月一樣無言,只是不錯眼地看着上面的女子,所有人都盯着她時,他便也能放肆地盯着她看了。
蕙綿僥幸學過幾年琵琶,抱着琵琶跳舞,自然也來得。這時她也是先奏曲,初時樂音如泉水叮咚,讓人聽着時好像也聽見了春暮時的鹧鸪啼鳴。
穿着“便衣”跳舞,本就有些不便,再加上一個琵琶。女子只好盡量調低各種舞步的幅度,幸好,效果還好。
高潮時,反彈琵琶,這是她的一個絕活:當初為了練這個動作,她胳膊整整疼了一個月。不過其效果,卻足以是所有見到的人驚豔乃至驚叫。
結束時,蕙綿已經累極了,險些沒站穩。聽着臺下高一聲低一聲的小心,她笑了笑,收起琵琶還給了依然在臺上一邊的琵琶女。
“小姐,您的曲子真好聽,不知曲名是?”女子接過琵琶,回過神來,忙問道。
“我的曲與現在這個季節不相稱,太湖春。”她答過就順着左邊的臺階,一步步下來。
“太湖春?這個曲子我怎麽沒聽說過?”蕭悅行最先對着走下臺的女子問道。
“你沒聽過,很正常啊。”蕙綿不禁笑道。
“黎小姐也舞一曲,這才好呢。”不知是誰這樣道。
“好啊。”黎莫如竟然很快地笑着接了話。
她又在他臉上看見了那種欣悅近于愛慕的表情,她當然要把這本屬于自己的東西奪回來。黎莫如看了蕙綿一眼,如是想。
蕙綿只好不在意地笑了笑,坐下來繼續充當觀衆。話說她這麽賣力,可是也沒有什麽證書拿。她這樣想着,好笑地聳了聳肩。
“很累?”雲飛卿聽着她不穩的呼吸,笑問道。
“沒有。”蕙綿也回給他兩個字。
黎莫如的舞比起金盛華來,更多了幾分飄渺的味道。蕙綿旁邊看着,覺得這兩個女人跳得都不錯,她即使能勝過,也只是險勝。
“你要什麽彩頭?”他又轉頭問道。
“三哥,還沒有結果呢,被人聽見了不會說我太自大嗎?”女子笑嘻嘻道。
“她們,跟你,沒法比。”男子或許怕不遠處的金盛華難堪,聲音低沉,使這句話像極了情話。
“讓我想想。”女子不在意地搖了搖頭,其實她什麽也不缺。要說最感興趣的,還是燙着大金字的獲獎證書。
宮挽月聽着那兩人耳語般的談話,不禁捏緊了手中的杯子,可是,他已經出局了。
若庸又證實了那種感覺,他竟一時不知道怎麽說話了。竟是那個以前最讓他讨厭的女人,令他找到了一直在各種舞姿中找不到的東西。
他看着臺上的那個在這個新年前就要成為他妻子的女人,心境竟是極其的複雜。當初她的那一舞讓他以為她就是他要找的那個女子,盡管後來他再也找不到那種感覺,但是他心中依然能夠平靜下來。
只是,從那日清晨,他心中就再也無法平靜了。他甚至設想着向父皇提出與她解除婚約,會遇到哪些阻力:父皇、母後、皇祖母、三位皇叔、兩個皇兄……
若庸有些出神,直到她從臺上下來,來到他的身邊。
“如兒的舞姿最清逸,盛華最炫美,楚小姐的,最具神韻。”這是若庸最後給出的評價,沒有哪個傻瓜再去問誰為第一。但是,許多人都是聽得出來他的偏向的。
“若庸,你好狡猾,就算我們三個各各相當,總要有個冠者吧。”直呼其名,這是金盛華的特權。其他人不敢追問,可這并不包括她。
黎莫如長袖下的雙拳握緊,她看了眼金盛華,看了眼蕙綿,又看了眼其他一副好笑神情的女人,直覺得太窩心。
人人都說她好福氣,可是這樣前有狼後有虎的局面,同其他面臨着丈夫納妾的女人又有什麽差別呢?
“若論最佳,自然非楚小姐莫屬。”若庸先是看了金盛華一眼,停了停,才開口,并看向蕙綿。
金盛華臉色大變,黎莫如做不出笑臉,緩緩低下頭。
“莫如小姐也跳了一場,我就知道這第一我得不到了,倒沒想到是輸給了楚小姐。”金盛華笑得十分燦爛,聲音中完全是打趣,話的內容卻經不起人琢磨。
“跳舞如同作畫,神韻最難得。綿兒這個第一當之無愧。”雲飛卿駁斥道。
“金盛華。你說話就說話,別這麽遮遮掩掩的。”宮挽月随即發難。
“盛華只是随便說說,雲少爺,挽月,你們兩個的哥哥做的可真稱職。”
“金姑娘若對我有什麽意見,請直接說。”蕙綿看着那女人滿面的笑容,像有一個蒼蠅梗在心中。
“本就是游戲一場,大家未必太認真了。”蕭悅行見一時無人說話,便開口活躍。
金盛華素來在交際場中,圓滑非一般女子可比,聽了這話,她馬上就笑了起來。
“我只是在意我做扇面兒的小像呢。”她看向若庸,朋友般道:“王爺是一字難求,我得着這麽個機會,當然心急地想贏得這個彩頭了。”
這個女人愛着若庸,但她卻有自己的驕傲,所以她不會像“蕙綿”那樣不顧顏面的追求一個男人。她所追求的是,用她的美麗與驕傲征服他:所以,她絕不能表現出愛着他的樣子。
“我得了空,會給你畫的。”若庸才道。
金盛華的做法是有效果的,他雖對她不越雷池一步,卻比着其他閨秀更像朋友一些。
“那我就先謝謝你了,不過你這個空可不能到了深秋寒冬才有。”她的話永遠具有一種活躍場面的力量。
然後,她就走開,向剛才朝她開炮的宮挽月“開炮”去了。
“怎麽了?臉色這麽蒼白。”若庸無意間注意到黎莫如,看見她的臉色,便關心道。“來,喝杯茶。”他倒了杯茶,遞給一直注意着他動作的女人。
“我沒事,只是覺得有點熱。”黎莫如接過了茶,喝了一口,臉色好了許多。不管怎麽樣,他對自己都是最親近的,她想。
“你的身體最近一直不好,注意些。”他臉上有真真實實的擔心,盡管他在她身上找不到那種感覺,但是畢竟他已經把她作為他的她那麽長時間,看見她的虛弱,他也會擔心。
人,真的很複雜。
------題外話------
謝謝支持我的親們,我會努力好好寫的。
九十四
這段插曲過後,畫舫內依然熱鬧。雲飛卿被金盛華拉去弈棋,蕙綿便只好轉着杯子,隔着幾個空位看那個弈棋時話題不斷的女人。
“你可真是不肯得罪一個人。”她看着執棋思索的女子,暗思道。
“你跳得很好,想要個什麽樣的彩頭?”
聲音突兀,蕙綿轉過頭,才看見立在她身旁的男子。
“随意啦,不過你能給我頒一個證書最好了。”她笑道,并指了指旁邊的座位,示意他坐下。
“證,書?”男子撩衫落座,猜測着她說出的兩個字。
“沒有什麽,你有什麽,就看着給好了。”蕙綿連忙接道,有些着急地擺手。
“我有的東西可多了,可不知你想要什麽呢?”他戲笑道。
“好吧,什麽都有?”蕙綿看着他問,見他點頭,便不懷好意道:“初春的清風來二斤,秋天的白霧只要一瓶好了,嗯,還有天上的星星要,五顆吧。”她說着伸出一把手,滿面奸笑。
“你這可是故意為難我,雖然我輕功不錯,但是要摘星,卻不能。”他也覺得好笑,這個女人怎麽這麽有趣。“你還是要些實際的吧。”稍停,他又道。
“好吧,那就來點實際的。”蕙綿心情也不錯,想了想問道:“你知道木棉嗎?能開很大的花朵的那種樹。”
“木棉?”男子擡手,食指點了點額頭,緩緩道:“聽說過,備州州牧好像有一年還進貢過兩棵,全是潔白的花。不過,京裏好像養不活那種樹的。”
“有就好,這彩頭,你就給我尋兩棵木棉吧。”
“要什麽顏色的花?”他沒再說什麽,只問道。
“随意,最好一棵樹上什麽顏色的花都能開。”她說道,沒有絲毫難為人的意思。
若庸卻只覺得這女子,太愛捉弄人了。
談話未久,黎莫如就參加進來。蕙綿越看她的笑容,越聽她的聲音,心裏就越不舒服。沒說兩句話,她就起身告辭出去了。
若庸自然注意到了這一點,每次她一過來,她就明顯的不高興。他猜想着,她做的這些是不是就只是為了讨他喜歡。
“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惹得姐姐不高興了。”黎莫如臉上怏怏的,聲音低低的。
“沒有,你不要瞎想。”若庸沒發現,他的語氣中有些不耐煩。
蕙綿身後跟着夏香,踱步到了船頭,随着船的緩緩移動,幾分惬意的欣賞着岸邊風光。
“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歡跟如兒說話?”也只是不到半刻鐘時間,黎莫如的聲音就在她身後響起,僵硬而又厭惡無比。
“黎小姐,我們不是姐妹。”蕙綿回頭,糾正她的稱呼。
“呵呵,楚小姐,你還不死心嗎?”她随即就換了稱呼,有些狠狠道。
“那時,你為了得到他,把我推進湖裏。你說,我死了,他就是你的了。”黎莫如上前一步,看着蕙綿道:“可是你沒想到吧,因為你那樣,他對我卻是更關心了。”
“黎小姐,您也并沒有掉進湖裏,我們小姐……”夏香微擋着後退一步的蕙綿,道。
“住口,主子說話,你一個賤婢有什麽資格插嘴?”黎莫如的臉上,完全沒有了以往的溫柔與柔弱。
“黎莫如,你想做什麽?”蕙綿上前,擋住夏香。
“我想做什麽?”黎莫如笑了笑,轉了個身,看着她道:“你這幾日處心積慮的出風頭,不就是為了贏得他的注意嗎?”
“不過,我要讓你看看,就是再費盡心機,在他那裏,你依然是以前那個惡毒的女人。看看這一次,他會讓人怎麽處罰你。”
她未停止說話,就擡手狠狠地刮了自己一個耳光。薄薄的手掌撞擊在白皙的面頰上,清晰、響亮,讓人心頭顫抖的一跳。
“你,你瘋了。”蕙綿看見了被她的指甲順着滑了兩個血道的白頸,吃驚道:“你就為了那麽荒唐的理由,不惜要毀容嗎?”
“這樣,對你,才夠狠,才夠你長記性。”她緩緩地,狠狠地說道。
這時甲板上響起了雜沓的腳步聲。
“小姐,您怎麽樣啊?楚小姐,求您不要再打了。”她的丫頭,更會做戲,說着就哭了起來,一邊慌慌張張地扶住站得不穩的黎莫如。
“姐姐,如兒根本沒有看低你的意思。只是,我與王爺的婚事是經過聖旨賜婚的,如兒不敢違抗聖旨。王爺喜歡你,如兒那樣說只是希望和你一起伺候王爺,如兒……”
她邊說邊落淚,音色凄怆,蕙綿恍惚覺得像是在看人家拍電視劇。
“如兒,你怎麽樣?”她愣神時,若庸已最先趕來,他扶起半跪在蕙綿面前的女人,焦急又擔心。
“怎麽回事?”見她只是低泣,他又呵斥她的丫頭,好像根本不存在蕙綿這個人。
“王爺,都怪如兒不好,是我太自作主張,惹惱了姐姐。”未等丫頭說話,黎莫如連忙道,神情嬌弱而委屈。
“你給本王說清楚。”他依然扶着黎莫如,神情中是少見的暴怒,還有氣惱。
“回王爺的話,小姐對楚小姐說,希望楚小姐能入王府。楚小姐沒等我們家小姐說完就氣急了,她說,她說,只有她配做王爺的正妃,我們小姐連給她提鞋都不配。她還說我們小姐未進王府就這樣自作主張,該打,是代替您教訓小姐。”
蕙綿看着那個邊哭邊說的丫頭,竟然笑了出來,她真是佩服這一對兒主仆。就這演戲能力,創造能力,不當演員,不當編劇真是太可惜了。
“束兒,別說了……”
“你,胡說。”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一個是黎莫如的,她流着淚痛心地說着;一個是夏香的,她聽了那樣“精彩”的話,幾乎反應不過來。
“她胡說?你來說。”若庸只用餘光看了蕙綿一眼,對夏香的話無異于暴雷。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暴怒,不知道為什麽,那個冷笑着看着這一切的女子,讓他心底異常煩躁。
若庸說不清這是為什麽,覺得自己此前對她的欣賞,簡直像是被人耍着玩的猴子。更說不清的,是失望。
“她們一過來就……”
“你是怎麽管教下人的?”未等夏香繼續說,他就将怒火對準蕙綿,大聲喝道。
“我怎麽管教下人,你管得着嗎?”她亦怒,看着那個躲在他懷中裝可憐的女人心中更是氣憤。
雲飛卿亦在一旁,看着眼前的這一切,他不知道該做什麽,說什麽。他是站在她一邊的,可是如今她打了人,那麽……
“王爺,息怒,綿兒自小放縱慣了。黎小姐……”
“雲飛卿,你給我住口,我不需要你在這裏假好心。”
他願意寵她,就算她甩給那個女人幾十個巴掌,他亦不會說她什麽。她做錯了事,他只會眼也不眨的替她扛起責罰。
但是,這個時候,在她被人故意捉弄冤枉的時候,他竟然問也不問就給她判了死刑。她一直沒有紅的眼睛,卻因為他的這一句話紅了。
“你不是可憐兮兮地說我打了你嗎?那我也不能白但這個不是,是嗎?”她把目光從雲飛卿身上收回,看着黎莫如道。
“你這樣,只會讓大家更加指責你。”她擡起的手臂被蕭悅行抓住,她轉頭,他看着她道。
“你好自為之。”若庸沒看蕙綿,只扔下了這一句給她的話。“如兒,快回去上藥。”他小心地護着她,走了。
同來的衆人,有些跟着着急忙慌的找藥幫助“傷者”去了。留下的,說着冷嘲熱諷的各種各樣的話。
從黎莫如做戲起,到那個王爺的呵斥,她都沒有覺得委屈。但是蕭悅行的一句話,卻讓她挂在眼角的淚珠掉了下來。
她看着他,為這個只有幾次談話的男子的關心與信任,而覺得無限委屈。
蕭悅行接住她的手臂那一剎那,只想把她甩到甲板上,她果然還是那麽狠毒,一點都不肯放過她。但是看到她眼角滑出的淚珠,他又覺得她是可憐的,不管他與她怎麽樣不同,有一點卻是相同的:他們同病相憐,他們愛上的人,都不愛他們。
看見了她的淚珠的他,這樣認為。
“哥,你管她做什麽?我們去看看莫如姐怎麽樣了,脖子上被她撓的血道子也不知道會不會留下疤。真是稀奇,明明是個人,怎麽做的事情卻像畜生。”蕭悅薇不滿道,聲音很大。
蕙綿把依然被他握着的手臂抽回,轉身踏步離開,躲去了另一邊。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一直沒說話的宮挽月,面無表情地看着蕭悅薇道。
“我也只是……”蕭悅薇欲解釋,他卻立即轉身離開了。
雲飛卿覺得血液一陣凝固,似乎停了又停,才流得通暢。“綿兒,我只是不想看着你被人責罵。我又做錯了,是不是?”他自語。
“我并不是不信你,只是不管你做了什麽,我都願意替你去承擔。”恍惚間,他覺得太陽好曬,被劍魂扶去了畫舫而不知。
“少爺,您心裏就算有千千萬萬的對小姐的話,可是如果您不說出來,小姐怎麽能知道呢?”劍魂有些忍不住了,提着膽子向恢複些的男子道。
“我不說,她不知道;我說了,她就能知道嗎?她能知道的時候,不用我說,她就知道了。她不能知道的時候,我說了,她還是不知道。”他稍稍運功,微調息片刻,道。
“可是,少爺,人有話,就是要說的。”
“她能聽我說的時候,我就會說。”雲飛卿緩緩道。
可是,他心中是那樣想的嗎?不是,他多希望自己能把她抓起來,綁到面前,不管她願不願意,把這一心對她的話說給她聽。
但是,她現在不願聽,不能聽。他說着,她會把耳朵堵起來,會大聲對他說:“雲飛卿,你給我閉嘴。”
蕙綿站在欄杆邊,眼中的淚噗嗒噗嗒地直往下掉。這麽長時間的相處,竟然這麽不相信她。她如果要打那個女人,會打臉那麽簡單嗎?她會直接下腳踢她,狠狠地踢她。
“小姐,都是奴婢沒用。”
“沒有,夏香。”女人說話時還帶着輕輕的嗚咽。
“小姐,那您別哭了。”夏香的聲音也澀澀的。
“別哭了,擦擦淚。”蕭悅行來得無聲,他到了她身邊,遞出一方疊得整齊的錦帕,竹葉正在上方。
“謝謝你。”蕙綿沒有轉腦袋,憑感覺拉過手帕就捂到了眼睛上面。
“我沒有打她。”女子捂着眼睛,聲音發悶道。
蕭悅行本對她有些同情,這時心中又溢滿了反感,但是,“我知道。”他仍舊這樣回答。蕙綿以為,“知道”與“相信”是沒有什麽差別的。
她抽抽搭搭的,在男人面前擦了眼淚,又哼了鼻子。看了看手中的帕子,又看了看身旁的男人,“我洗過,再還給你。”她這才不好意思道。
“沒關系的。”蕭悅行點頭應允,不論他面對這個女人時多麽喜歡與厭惡摻雜,不論看着這個女人時,他心中的感覺多麽複雜:偶爾覺得她像只竹鼠那樣可愛,偶爾又對她的一言片語感到虛僞。
他都樂意讓她留下帕子,這樣才會有下一次的見面不是嗎?
眼前的女人輕輕嘆了口氣,他的心在他未察覺時也跟着一跳。他覺得,他又開始可憐她了:她雖然傷了她,卻遭到幾乎所有人的指責。
這樣想着,蕭悅行手微動,玉笛落在了手心。他随後擡起手,一曲時快時緩的從發着光的指肚下流出。
蕙綿的心完全被這圓潤的笛音愉悅了。
“啊,魚都跳出來了。”女子看見水中一躍而起的魚兒,興奮地大叫。因為這笛音,艙裏的人也都安靜下來。
玉笛公子一曲,難得至極。
曲中有一段吹奏的很快,鮮亮明快。蕙綿側倚着欄杆,看着橫執笛的男子,不禁微笑。“是,太湖春?”急吹之後,緩舒之時,她才察覺到。
男子聽了女子的問話,微微點了點頭。
“你真厲害。”女子笑道。
這一刻,天上的雲急速散去,露出藍的晶瑩的天空。但是,正如“天之蒼蒼,其正色邪?其遠而無所至極邪?”其情,何也?
艙口處兩個男子看見女子臉上的笑容,心中五味陳雜。
“三弟,你只這樣遠遠地看着她,她永遠不會是你的。”
“她笑了,就夠了。”
“嗯哼,你有這麽偉大嗎?”
雲飛卿默然無語。
此時日薄西山,林間鳥鳴啁啾。這樣賞心的時候,是最适合約會的時間。仍是在兩個人偶遇的那個山谷中。
“右臂再擡高一些,放輕松,手指不要太僵硬了。”高大的柳樹底下,蕭悅行正一臉認真地教着女子怎樣執笛。
“這樣,對不對?”蕙綿聽着指導,舉着兩手托起那一根紫玉笛,覺得特別別扭。
那日游湖之後,不知為什麽,蕭悅行總會找着理由約她出來,要麽是去登山看景,要麽是去街頭瓦肆游玩。
蕙綿看着他時,越來越覺得自己要碰觸到自己一直所期待的那種愛情。她本來是打算同父親一起去左州玩耍一遭的,但是,就是因為他吧——雖然她不承認,她也不那麽纏着一直打點行李的老爹了。
她躲着流風,躲着雲飛卿,一接到他派他的小厮送去的口信,就要找機會溜出來。連夏香也不帶着,她覺得她喜歡極了同他在一起的時候。
“你太緊張了,姿勢太過僵硬。”男子搖了搖頭,走到她身後,伸出手糾正她不自然的姿勢。
這日相約,蕭悅行沒想到她會提出向他學習笛子。此時站在女子身後的他矛盾至極,他直覺地沒有拒絕她的要求,待拿出笛子後,心中卻又驀然騰起一種不希望她染指玉笛的抵觸心理。
這幾日同她的相處,他不是沒有高興的時候,但那是在他突然間忘了接近她的目的時。一旦那個想法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他就覺得極其厭惡與她說話,甚至是走在一起。
這種厭惡,不知道僅僅是來自她這個人,還是來自他不純的目的,或是來自他一直決心要守護的女子。
“吹奏時口型是微張的,不要跑風,你試試。”蕭悅行盡量與她不近不遠的靠着,無意的碰觸,總讓他渾身的皮膚驀地一麻。
“哎,咳。”看到女子把嘴唇放到那個他時常吹奏的笛孔上時,他才注意到自己說了什麽,随即便想阻止。出聲之後,卻又怕引起她的不喜,于是便有了一系列的雜音。
“我這樣做,也不會對不起你。日後娶了你,我盡全力待你就是。”他看着正将信将疑地試音的女子,突然這樣想。
“怎麽我吹起來這麽難聽?”女子轉身,問身後的男人。“同一件東西,怎麽不同的人吹差別這麽大?”
“我一開始學習時,連聲音都吹不出來的。”看着她氣惱的神情,男人腦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都跑光了。只顧安慰懊惱的小女人,心裏裝滿了笑意。
“你再試試,手指不要放在笛孔上,像這樣。”他說着,拉着她的手臂把笛子放到自己嘴邊,整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