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街上(二更,求收) (21)
到栗陸府的人過來時,楚無波面上的笑容多了幾分随意與親切。
“舅舅,綿兒呢?還躲在府裏梳妝?”流風幾乎是才到跟前,就這麽問。這時楚府大門口來來往往的很是熱鬧,聽見這話的亦不在少數。
楚無波看了姐夫一眼,眼神有些淩厲。他已經鄭重其事地要他好好管教兒子了,這小子怎麽一到門口就找他家綿兒?
栗陸鎮海咳了一聲,直接跳過這個話題。“無波呀,按說我們該早來和你們一起迎接賀客的。不過呢,現在也不晚。”他看了看天色,有些自相矛盾道。
“桑兒,你去府裏幫着侄女兒招待女客。”他又回頭對妻子交代道。
楚無桑雖然不願,但是這畢竟是她弟弟的生辰之日,所以她也就沒有說什麽。
但是就說來,伯皇王朝宴客的風俗即是男女賓對席而坐的。這招待女賓一說,也不過是要有個女主人穿插在各貴婦間調動氣氛,尋找好的話題供那些女人們閑聊的。
楚府裏的大小姐自然不能勝任,雖然這項工作看來很輕松。然而過來楚府的貴婦們卻并沒有指望着那個大小姐接待她們。
今日的來賓中,猶以若庸的到來令人吃驚。太子嘛,代表了皇帝大人,自然要來的。而若庸就不同了,因為這樣的比較正式一些的宴會,你根本就別想看見他的人影。
不過,今日他卻是來了。所以,黎莫如才會跟着母親同來。自然,蕭府長子也随父同到……
本來這麽多青年人的到場是不在楚無波的預料之內的,如今下人又忙忙地在宴客廳內加了兩行席幾。
宴客場所是府內的一座搭有戲臺的大堂,雖不至金碧輝煌,擺設也都不俗。大約一個時辰之後,來賓都分賓主坐定。
男賓位于左側,女賓位于右側。楚無波同太子殿下坐在主位上,左邊以下是右相黎度明以及其他幾位侍郎。之後便是若庸——他主動要坐在那些重臣下首。他的下首是宮挽月,其次雲飛卿,其次流風,其次蕭悅行。
第二行中的客人坐的就比較随意些了,女賓那裏更是随意落座。欣賞曲目之前,照例是有些枯燥的談話。
女人們聊胭脂水粉,家長裏短,而對面一排排的英年才俊則是少女們最好的話題。
男人們之間的話題就單調多了,有些仍離不了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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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楚無波看着左右兩邊熱熱鬧鬧的人群,隐隐有些頭痛。他本來想着來賓會以同僚居多的,可是沒想到還會有那麽多的女人。
“無波,我的賀禮中可是有兩個番邦女子,你都幾年不碰女人了,今夜……”說話的是兵部侍郎常天那個大老粗,他這大嗓門兒一響起就被對面的女人們注意,所以話音便越來越小。
對面的女人們這時也都發出一陣哄笑,常夫人瞪了丈夫一眼,才忙應付旁邊夫人們的笑鬧。
“阿天,我已經老了,你還是帶回去的好。”楚無波未有絲毫尴尬,其實這已是常天第五次送這樣的“賀禮”來了。
“無波,你這可不夠意思,我送了這麽多次你好歹也收一個啊。”從言談就可以看出他們交情匪淺,常天對這個自從妻子去世就不說女人那一回事的好友十分關心。
若庸沒理會旁人熱火的交談,低頭晃着手中的酒杯,看酒紋波動。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從一進來楚府就那麽不着痕跡地搜尋着那個女子。
主位上的若蠡自是注意到了皇弟的不同,談話過了一會時,他就很随意地問道:“怎麽還不見楚小姐過來?”
楚無波心裏早就嘀咕了,這個女兒又神神秘秘的做什麽呢?
“小姐呢?”他沒有回話,微側頭低聲問旁邊的西吉。
“剛才春香那丫頭過來說過了,小姐正忙着為老爺準備壽禮呢。不能過來招待客人了。”西吉輕聲回話。
“楚小姐這生辰賀禮會不會準備的太遲了?”若蠡聽了笑道。
若庸聽見了那邊的談話,心中滿是疑惑:什麽樣的賀禮需要這麽一直準備?
雲飛卿有些了然的笑了笑。
“綿兒她到底賣什麽關子呢?”流風轉頭問。
“過會兒你就知道了。”雲飛卿笑答,他也是今天早晨才知道:那丫頭倒是挺守得住秘密的。
宮挽月這時看向雲飛卿,雲飛卿接觸到他的目光,淡然地笑了笑。
一時間幾人都沒有說話,心思各異。
不一會兒,臺上就敲鑼打鼓的開始唱戲了。為了不致沉悶,宮挽月安排的是一段戲曲夾一段歌舞,還請了一個表演雜技的班子。
戲開唱以後,廳中人聲就小下去很多了,讨論時也都是低聲悄悄地。
這個時候,蕙綿已經帶着四個丫頭趕到後臺了。她的服裝是來時就換好的,秋香也穿上了那身繡着紅邊的月白旗袍。
裙子下擺很寬大,後來制作時又加入了夏香的意見,繡了幾朵盛開的蓮花,既有高潔又顯得嬌豔。
肩膀處的紫綢花将那幾分嬌豔更增加了幾分,墜在花朵下面的緞帶,又帶出了飄逸的感覺。
寬大的裙擺下面,小腳上蹬了一雙木制的高跟鞋。高跟鞋是她在五天前才想起找人制作的,多虧了這裏是京城,多巧匠。
高跟鞋被漆成了藕荷色,不僅美觀,而且十分的舒适合腳。已經很久沒有穿過高跟鞋的蕙綿,從早晨穿起,就一直覺得心情愉悅。
“什麽金盛華?第三場是我們小姐的,在我們府裏還要聽你們的指揮不成?”冬香很突兀的在那邊跟一個班主模樣的人争吵起來。
“這位姐姐,這些節目的順序都是挽月公子交代好的,我們可不敢擅自改竄。再說了,金姑娘馬上就要到了,惹惱了金姑娘,我可擔待不起。”班主對冬香的稱呼客氣,後面的話可一點兒都不客氣。
“什麽姐姐?你都一把年紀了,還好意思叫我姐姐?我們家的地方,我們做不了主嗎?”冬香爆發中。
這邊蕙綿這安慰着有些緊張的秋香呢,聽見争吵聲不免皺起眉頭,然後過去。
“楚小姐好”。正巧見過蕙綿幾面的班主這時忙低頭鞠躬,看見女子的打扮,他眼中迅速掠過一抹驚豔。
她的打扮卻是很簡單,頭發混着紫色絲帶,被編成了長長散散的蜈蚣辮,額際兩鬓皆垂着松散的青絲。辮梢兒用紫綢纏了,簡單系住。但是這樣的打扮卻驚人的與她整個人、整件衣服契合,有一種不能令人忽視的美。
“怎麽回事?”蕙綿看着那班主,有些沒好氣道。
“小姐,這第三場正該金姑娘上,其他的場次倒是都可以由您挑的。”班主笑了笑,軟下語氣。
“不是什麽挽月公子定下的?不用去跟他商量一下嗎?”
“楚小姐說笑了,當然是由您随意。”見這大小姐臉色不善,班主便好言道。
“算了,今天是我爹的生辰,不與你計較。下次再敢跟我的丫頭這麽說話,有你瞧的。”女人冷笑着威脅。
“是,是,楚小姐你選哪一場?要不等這場下來就換您?畢竟您這是給相爺的賀禮。”班主說着話,心內卻是一番嘀咕:這大小姐的想法也真夠奇特的。
“你不是說第三場是什麽金盛華嗎?我也不好搶了她的風頭不是?我們就第四場吧。”蕙綿已經走出幾步,這時便笑着回頭道。
“好,好。”班主不禁擡手擦汗,直嘆這女人狂言,也不瞧瞧金盛華是誰?她可是連皇上的帳都不買的伯皇第一舞女,您這花拳繡腿敢在人面前現眼嗎?
不過這人心裏這麽想,嘴上可不敢這麽說,只一個勁兒的說好。
“狗眼看人低”。冬香瞧着班主的狗腿樣兒,嘀咕了一句,立即跟着小姐到了那邊的一個已經騰好的梳妝臺邊。
“秋香,你別這麽緊張好不好,會影響到小姐的。”兩人走過來時,春香正說秋香。
“春香,你摸摸,我手上都是冷汗。我真的沒上過臺啊,就怕到時候怎麽彈都要忘了。”
“你可不能忘了,你忘了我還怎麽跳舞?”蕙綿走過來,輕松笑道。
“就是,秋香姐姐,你看小姐,一點都不緊張?小姐不也是第一次上臺嗎?你別想那麽多,只當是在咱們院子裏彈呢。”
冬香叽裏呱啦的安慰着秋香。
“夏香呢?”不見夏香人影,蕙綿便問道。
“我們都把披肩給忘了,夏香姐姐回去取了。”春香忙回道。
這披肩是紫色紗質的,也是後來排練時蕙綿新加上的,着急忙慌的倒把它忘了。披肩很長,橫披在肩上時,兩邊都可曳地。
“我出去一下,你們不用跟着。”蕙綿想起什麽,便立即跑了出去,随口對三個丫頭交代着。
當她提着布料飄忽的裙子跑到外面時,正看見幾人簇擁着一個盛裝的漂亮女子走來。女子一身繁複,腰間環佩叮當。
不過她頭上只有一支翡翠簪子,一朵掩映着綠葉的鮮豔夾竹桃。只梳有一個簡單的發髻,下面的頭發散散的束在背後。
她走過去時,蕙綿才看見束發用的玉箍,也是夾竹桃狀的。
蕙綿有過上臺表演的經驗,自然知道,她繁複的外裝下面是跳舞時的服裝。因此盡管不認識這個女人,她也猜得出此女正是金盛華。
直到金盛華的背影完全進入後臺,蕙綿才收回了目光,繼續提起裙子小跑着前行。
“阿離,你怎麽才來?”她看見了從柳樹背後走出的人影,把裙子更提高了一些,踏踏的跑到男人面前。
“說好了不用你露面的,你只在我下臺時按照我說的幫個小忙就行了。”她在他面前停住,看見他板起的鐵面,便笑着有些讨好道。
“你今天穿得太漂亮了。”他看着她不滿意道,其實他不想說這樣的話的,但是這個她益發誘人打扮讓他忍不住。更何況,她還要穿得這麽漂亮的去在那麽多人面前跳舞。
“你只管幫忙,其他的不許管。”她放下裙子拉起他的手就向後臺進去,邊走邊這樣說。
他們進去時,金盛華已經換了一身打扮。外面的正裝果然已經脫了下來,這時穿的是一件束身舞衣,袖口自肘部以下是寬大的喇叭狀,膝蓋以下也是如袖口一般的喇叭狀。其顏色也由水豔豔的紅逐漸過渡為粉紅。
她正低着頭由一個侍女将一條綴着水紅寶石的閃光細金鏈子帶着額前,神色間高傲的冷漠倒與後世裏的大腕兒有幾分相似。
“她的這冷漠只是由傲慢引起的,他的卻像是深植在骨子裏的”。蕙綿遠遠地看着她,不禁分析起他與她的冷漠的不同來。
每場時間也都不過是一兩刻鐘,第二場這時也快結束了。金盛華像是去後花園般地準備登臺,她挺直的腰背更透露着傲慢。
前面唱戲的人馬下來後,稍歇,戲臺上的樂隊就換了一批人,樂曲也變成了輕輕遙遙的浪漫音調。
金盛華上臺了,是由三個面容冷峻的黑衣男子擡了一座花臺,跳着舞蹈上去的。
蕙綿在後面都能感覺到,她一出場,前面就變得鴉雀無聲了。
這個女人的舞,在她們這個年代的确別致、出彩:在花臺之上,她僅用靈活的手臂、腰身,舞出令人驚嘆的姿态。
從花臺上下來時,是由其中一個男子伸手帶下。然後四人同舞,不過男子的舞卻比較簡單,但這簡單之中又有一種力量的美。所以她的舞,也征服了臺下的女人們。
“她真厲害。”蕙綿偷看時不禁說道。
“你會比她更好。”
身邊男子悶聲悶氣的一句話,令她回神,她回頭看了看他,笑問道:“你還沒見我跳得什麽樣呢?怎麽就敢這麽說?”
“因為你說話時的笑容。”他回道。
“什麽笑容?”
“比她更好的笑容。”男子說得一本正經。
“好,就沖你這一句話,我也要好好跳的。”蕙綿笑了。
前面響起雷動的掌聲時,夏香幫着蕙綿将披肩繞在頭上的手有些發抖。夏香的确是被這個聞名伯皇的金盛華震住了,金盛華跳得那麽好,所有人都為她鼓掌,她不禁開始擔心小姐了。
“小姐,你害怕嗎?”夏香聲音有些顫抖,怎麽也不能把那個充作圍巾的披肩弄得滿意。
“有什麽好怕的?這又不是比賽。”蕙綿眼中盡是笑意。
“我來”。離亂不滿意地接過夏香手中的紫紗,只随意地輕輕一繞,半遮了女子面頰。這一來,眼中更顯黑亮,肌膚更盛雪晶。
“楚小姐”,走過來的班主愣怔,停了會兒才道:“該您了,不過您是什麽曲子,我好告訴樂班子。”
“不用了,我有奏曲的人。”蕙綿笑道,随後轉向秋香:“帶着你的筝先上,我随後就到。”
“是,小姐。”秋香深吸了一口氣,顯得有些雄赳赳氣昂昂的。
這一場沒有報幕,筝被擡上舞臺左側偏外時,秋香也跟着走了出來。她不敢看臺下,記着小姐的話:微側身施了一禮,然後就坐到筝架後,抹動琴弦,奏起一曲。
“秋香?”楚無波看見臺上的丫頭時,不禁驚呼一聲,他看向西吉,希望他搖搖頭。但是西吉笑着點了點頭,“老爺,老奴可是不知道,不過想來這就是小姐的禮物吧。”他對着老爺猜測。
“有趣”。若蠡笑着說了一句。
下面的流風,看見那個有些怯怯的小丫頭,仿佛已經明白那個遲遲不肯露面的女人在搞什麽鬼了。
這時琴音響起,清涼激越,雖然只是前奏,卻讓人有一種臨風聽浪拍岸的感覺。人群中的騷動漸漸消失,樂聲便更清晰的響徹在大廳中。
只是在丫頭撫出幾個樂符時,從後臺簾動處,飄出了一個紫紗遮面的女子。長長的紫紗披肩兩端,墜着同色的流蘇,飄逸又厚重。
紫紗挂在女子頭上,也有一面打在裹着輕紗的手臂上。流蘇随着女子的動作而動,使她更加像一個精靈。
擡紗迎面,搖臂動影。女子時而側,時而轉,時而旋,所有動作都與樂聲相應和。琴聲奏到高潮處時,女子的節奏越越來越快。
她一旋手,把紫紗摘下,露出整個帶笑的面容。快速旋轉中,露出了裙擺下的藕荷色高跟鞋,鞋跟纖細,凸顯出了另一番美麗。
這時臺下衆人連震驚都不顧了,只愣愣地接受着眼前舞動的女子。
蕙綿心态極好,忙裏偷閑地看到離她不遠的雲飛卿端着酒杯愣在那裏的大手。她不禁加大了笑容,轉身間向着他調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雲飛卿瞬間回神,笑得寵溺。
這一下,回神的何止他一個:宮挽月驀然心花怒放,他以為那是她向他打招呼的表示;若庸收回了心中的奔騰,回給她一個笑容;蕭悅行以為她這個笑容是給瓊玉的,轉頭越過三人看時,正望見了他的笑容。
蕭悅行随即把目光放到了對面,果然看見她正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個男人,他握着酒杯的手驀然用力。
“你果然,要如此。”他擡手将酒一飲而盡,看着臺上依舊微笑着的女子,拒絕去想剛才她一出現時他心中的怦然一動。
這時他笑了,因為臺上的女子明顯地朝他笑了笑。他沒有注意到,對面的那個女人看到他看着舞臺而露出的笑容時,臉色變得更加僵硬、難看了。
只有一人,自始至終都沒有從女子的身姿、笑容中回過神來,流風。
到樂曲第二個高潮時,蕙綿抛出了手中的紫紗披肩。“阿離,該你幫忙了。”她朝他站的方向微轉頭。
她再回過頭時,紫紗披肩已經像具有了生命一樣,“嗖”的一聲就攀上了戲臺前面上方的橫梁。
“你的功夫可真不是蓋的”,蕙綿這樣想着,将紫紗繞在手中,順着“飛”下了舞臺。她下來,緩沖兩步停住,再擡手紫紗就被收下。下落時,紗巾展開,她輕轉身就把它随意地披在了肩上。
“綿兒”,楚無波這時才找到聲音,滿是擔心。
雲飛卿幾乎從席墊上起身,流風被驚回神。
反觀蕙綿,仍是一副鎮定的笑容。這時臺下一邊走出了小丫頭冬香,她執了酒壺酒杯,倒下一杯酒,然後将小小的酒杯遞到小姐手中。
冬香這時眼神中全是贊賞,這個主意是小姐昨晚的臨時起意,她們四個都堅決反對的。但是反對無效,不過她想都不敢想小姐竟做得這麽出色,那麽然後呢?
這時她們的小姐已經端着那杯酒,和着琴聲向主位行去了。她端着酒杯,依然不影響變換着的舞姿,酒亦沒撒一滴。
在她向主位時,紫色披紗被風掀起,長長的滑過了左邊的短幾。若庸不禁伸手,任那從她臂下伸出的紫紗、流蘇,從手指間滑過。
“似前生,曾如是。”他想起了兒時常做的一個夢,夢裏只有一個舞動的身影,就像眼前的她這麽好看。
他的心開始激動,以往任何一個女人的舞都不曾讓他産生這樣一種感覺。不,黎莫如曾将一瞬間的這種感覺帶給他。
想到此,他擡頭看了看正對面而坐的那個女子,她正看着他,臉色有些蒼白。若庸随即側目,低頭。
“爹,生日快樂。”這時她的聲音響起,帶着呼吸不足的微喘。
“好”,楚無波大叫一聲好,接過依舊滿滿的酒杯,仰頭飲盡,将杯底示于衆人。
“綿兒這份賀禮,爹很喜歡。”楚無波将酒杯遞給西吉,然後起身扶起仍半跪在身前的女兒。
“累不累?”看見女兒額頭上的汗珠,他又問。
“不累,女兒也跳得很高興。”蕙綿笑答。
“楚小姐不僅舞好,曲也好,更像是一幅幅流動的畫作。左相好福氣。”伯皇若蠡滿臉老氣地笑道,同時擡手鼓掌。
太子殿下帶動,下面當然是掌聲如潮并夾雜着不絕于耳的叫好聲。
“謝謝太子殿下誇獎”。蕙綿只好兩手扯起裙角,低頭倒後一步答謝。
她新穎的有些調皮的一禮,又令某個太子心情很好地大笑起來,他覺着這下皇弟多半不會拒絕這個側妃了。
“綿兒,你先回去把衣服換了。”楚無波略瞪了太子殿下一眼,便吩咐女兒離開。
過臀的烏黑長發,還有那掩映在黑發間的紫色紗帶,再次帶給衆人一種賞心悅目。尤其是流風,他太滿意她選的顏色了。男人看了看自身的一襲深紫,滿意地點了點頭。
“楚小姐竟然這麽美麗,我都忍不住想娶她回家了。”
“趙兄,你當初不是說那樣惡毒的女人就是倒貼給你,你也不要嗎?”
“此一時,彼一時嘛。”
“也不看看你什麽德行,左相能讓你進門嗎?”
沒有心情再往臺上看一眼的男人,烏拉烏拉的讨論着,遠處聽着亂哄哄的一片,聽不清說些個什麽?
女人這時不滿的卻在多數。
“瞧她那個樣兒,給她幾分顏色她還真開起染坊了。”
“就是,也不看看,她哪能跟金盛華比一毫?”
“好歹是個世家小姐不是?也不怕丢人。”
上了些年紀的,倒有向楚無桑稱贊蕙綿的,不過用心不得而知。
“無波一個大男人,難免不會管教女兒。”
楚無桑的聲音冷冷的,她再看對席,兒子早沒了身影。
“綿兒,今日你可把我驚住了。”男人突然從後面出現,有力的手臂圈住了她的纖腰,聲音異樣低沉。
蕙綿正要去向離亂道謝,腰身間出現那個有力的手臂時,她就猜出了來者是誰。
“你放開我,還嫌閑話不夠多嗎?”
“再多些才好,這樣你就不得不嫁給我了。”雖是如此說,流風還是将手臂收回,摸了摸下巴笑道。
“真是那樣的話,我就是不嫁人,也不會嫁給你的。”蕙綿停住腳步,轉身看着流風,又認真又不客氣道。
流風盯着她的雙眸,好長時間沒有轉動,但最後他的眸子裏仍然流出了笑意。
“那我只好去做和尚了。”他道。
“哼,我看郊外玄靈山上的玄靈寺就很不錯。”女子轉頭,輕巧的離開。“阿離那家夥去哪裏了,算了,先去換衣服。”她邊走邊想。
“寶貝綿兒,我若是做了和尚,你不就更不能喜歡我了。”男人的聲音變得有些挑逗。
見她不理,便又挑起話題。
“綿兒,你穿的什麽鞋子,個子倒顯得高了些。”他靠近女子,伸手朝着自己比了比,點點頭:“嗯,确實高了些。”
“我是去換衣服的,你還跟着我?”她被他聒噪的不耐煩,回頭道,不過她顯然忘了流風的特性。
“如果綿兒不介意的話,陪着你去換衣服,我樂意之至。”他看着她笑道,心情極好,他是以“調戲”她為樂的。不過,戰況不佳就是了。
“我很介意,請你不要跟着我。”她對這個散蕩風流的男人真的是很無語,說過話就加快腳步走了。
蕙綿才一換好衣服開門出來,男子就閃到她的面前。
“你怎麽不穿那身紫衣?”他看着她身上玫瑰色夾雜着白色的衣服,不滿道。
“我覺得這件很漂亮啊。”蕙綿瞟了眼他身上的深紫,故作不知道。
“你再這樣跟我說話,我會忍不住給你一個吻的。”他看穿她的故意,笑起來,有些威脅道。
“請你不要這樣調戲我,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蕙綿給了他一腳,很遺憾,這時穿高跟鞋已經被換下來。她下了腳,才暗自後悔。
“在哪裏,帶過來我看。”男人聽了沒有惱怒,倒笑得更歡了。
“很快。”她說過這句話,錯過他出了小院兒。他也立即跟上。
這時候那些來拜壽的年輕者,大部分都已散開在府裏的花園中了。金盛華也在其中,她一舞過後就被留了下來,此時已經換下了舞衣。
蕙綿聽了下人傳來的老爹的話:讓她去花園裏招呼那些同齡者,有些退卻,她覺得她跟這些大門中的世家小姐,必定談不來的。
不過多虧了流風,有他在還是幫着蕙綿擋了不少攻擊和奉承。她沒一會兒就從那個小圈子中退了出來,回頭看眼被圍在其中的流風竊笑不止。
“哎呀,流風,我的帕子掉水裏了。”某小姐聲音嬌弱道。
“流風,你瞧我的繡技有沒有提高些。”
“流風,咱們去下棋吧。”
蕙綿在外面聽着,又很不厚道地笑了起來。不過流風對女人都很好這一點,她還是很滿意的。
楚家的這個小花園算不上大,但是別致的景點卻很多,因此各處都散着些三五成群的男女。出乎蕙綿意料的是,她遇到的每個男人都會彬彬有禮的與她招呼。
“男人原來真的都是視覺動物。”确信不會再碰到那些男人時,蕙綿拍了拍胸口小聲道。
不遠處假山邊,有一男子負手而立,一身純色灰,布料流動飄逸。再有他束發用的玉冠,遠遠看着,像是有一圈淡淡的光暈萦繞周身。
蕙綿笑了笑,這樣如玉的背影,便知是他。她故意放輕了腳步,輕輕走近。自從那日玄靈山上簡短的談話過後,她對他就增加了些親近感,其實她本來也很好奇這個如仙如玉的王爺的。
另一個方向,雲飛卿看見了她,正要提步走來。但是看見她的動作,他腳下的步子不禁慢了下來。每當看到她和其他男人一起時,他的選擇都是停下,遠遠看着。
“嗨”,蕙綿悄悄走近,擡手在男子左肩上拍了一下,同時喊了一聲。男子像是被驚,随即轉向左邊。
“喂,你想什麽呢?”她卻從他的右邊跳出來,笑得十分調皮:這人不像那麽笨啊。
若庸剛才沉浸在思緒中,被她一拍确實猛驚回神。他調整了還沒有完全左轉的身姿,轉向女子,看見了她好笑的目光。
“我在想,你的這份賀禮準備的肯定很用心吧。”男子稍稍組織了語言,緩緩道。
“那當然了”,她點頭,又問道:“我跳得怎麽樣啊?你這個賞舞專家來評判一下。”她知道他最愛看舞,府裏也是舞姬成群。
“很好,靈動。”他雖覺得“賞舞專家”這幾個詞很奇怪,略微也明白其意。
“肢體語言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語言,你那麽喜歡舞蹈,是不是也因為這樣?”她很喜歡他的評價,便笑道。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喜歡。”若庸看了看她,良久才回道,剛才一剎那他竟有将兒時的夢境講給她聽的沖動。
“那你會不會跳?”蕙綿沖口問,不過看見男子有些疑惑的眼神,她馬上就明白自己問得不應該。
“不會,我以為,舞蹈只有女子舞出才美。男子身姿太笨拙。”見她話出口後的懊惱神色,他便笑着回答。
“你真是奇怪的論調。”蕙綿有些不同意道,然後又就力量美向他做了很多說明。若庸聽着,不時提出問題,兩人的談話氣氛很好。
才和衆官分別到了花園中的太子殿下,遠遠地看到這一副景象,不禁笑出聲來。要知道,自小他就很疼愛這個三弟。現在他的“怪病”終于要沒有了,他當然高興。
“不介意我們加入談話吧?”黎莫如滿是笑意的聲音傳來,二人的談話被打斷。
若庸回頭,看見并肩過來的兩個女子:黎莫如,金盛華。“你不是不舒服?好些了嗎?”他看着黎莫如問。
“出來吹吹風就好多了。”黎莫如走到他近旁才停下,然後轉向蕙綿,又笑問道:“王爺和姐姐在說什麽呢?”
蕙綿好像只比她大了三天吧。
蕙綿卻并不知道兩人孰大孰小,對她口中虛假的“姐姐”兩字,更是從心底厭煩。于是她的臉色就有些不好,也沒有回答。
若庸看了不說話的蕙綿一樣,輕皺眉頭,然後才無事般地開口:“随意閑聊。”
金盛華這時看見黎莫如與他親近的樣子,心裏也讨厭極了。外人都以為她不喜歡他,可是只有她知道是他對她從不越雷池一步。她雖是舞女,卻驕傲至極。她以為,她總有一天會讓他看到她的好,主動求娶她。
“我又新編了兩支舞曲,你什麽時候看看,給我提些意見。”她這時笑道,言談間很是随意。
“我随時有空。”若庸回答,淡淡的。
金盛華眉頭暗皺,看見一旁不說話的蕙綿時,她更是沒有來的煩躁:無疑,今日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大小姐,勝過了她。
“楚小姐好身手,盛華佩服,哪天我們兩個比比?”她的“好身手”有更深一層意思。
“金姑娘過獎了,若要比,綿兒自當奉陪。”蕙綿察覺到了她語氣中的不善,回答的十分客套。
金盛華笑了笑,她就不信她自小練舞,能比不過這個“半路出家的和尚”?“一支舞曲準備很長時間,跳得好些是應該的,不知道你的臨場發揮怎麽樣呢?”她笑着向蕙綿挑戰。
“金姑娘現在就要出題嗎?”蕙綿不動聲色,問。
若庸心中期待,他很想再确認一次。
金盛華笑了笑沒有回答,黎莫如轉變了話題。
後來某個太子殿下見這裏熱鬧,也搖着扇子潇灑地飄了過來,再加上脫身出來的流風。這個地方沒一會兒就變得鬧哄哄的了。
晚上蕙綿才知道,那個本定近日回來的大哥,因為才兩個月的女兒染癢便推遲了歸程。他令人送來的賀禮上午時就到了,還附帶了一份給老爹的信。
不過這些蕙綿都沒見到,她心裏隐約有些小失望。因為她已聽到過好多次旁人提到他了,老爹生辰前幾天她就一直在推算他是這天回來呢還是那天回來。
直到昨天蕙綿還以為這個大哥今天定會到了,卻沒想到沒回。不過她也只是懷着一點點的失望,很快就睡得香甜了。
天氣晴朗,微風徐徐,推着湖面形成了一道道皺起的波紋。
蕙綿靠在大船的欄杆上,托着下巴眺望着湖面,左邊是不時轉頭看她一眼的雲飛卿。夏香與劍魂侍立在後。
聽着遠處傳來的鳥鳴,還有游人的歡鬧聲。蕙綿才從剛才黎莫如,暧昧不明的話中轉變了心情。
“姐姐的舞跳得很好,改日可一定要教教我。我的舞王爺最近都不喜歡看了呢。”蕙綿想着那女人說這句話時微妙的笑容,不禁小聲嘀咕:“她這是什麽意思啊?”
這時楚無波的生辰已經過去五天了,而他也正在準備和工部官員南下左州的事情,大約三日後就要出發。
而蕙綿之所以會在這所豪華畫舫上,是因為昨日接到了瓊玉王爺命小厮送過去的請柬。她對于這些貴族們無事時的聚會不大感興趣,但是同樣收到請柬的雲飛卿卻鼓勵她出來看看。
“說什麽呢?”注意到女子的咕哝,他笑着問道。
“沒有”,蕙綿轉過頭來,看着旁邊的男人,又問道:“三哥,你說王爺為什麽那麽喜歡舞蹈,但是他自己卻不會跳?”
“男人跳舞,不妥,不雅。”雲飛卿依然笑着。
“那你說,王爺現在是不是拿我當知己了?”蕙綿撇了撇嘴,想起了見面時跟那人的幾句話,又問他。
“是,看的出來,王爺很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