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路上行人欲斷魂
衣服裏頓時灌進了無數的雨點,狂風也令得衣服瘋狂地抖動起來,寒意鋪天蓋天地湧進了我的衣服裏——後車蓋被炸開了!!
我緊緊抓着椅背,瞪大眼睛看着車後,大喊道,“停車!停車!!”
車裏的乘客大多慌亂地縮在了座椅上,甚至還有個女生害怕地尖叫起來。
然而,司機置若罔聞一般,仍然把車向前開去!我通紅了雙眼,幾乎吼了起來,“停車!後車廂出問題了!!”
然後我就驚恐地看到司機緩緩地向旁邊倒去,太陽穴的位置還在汩汩流血……
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快,我甚至沒有反應的時間,在看到司機死後,我的視線已經模糊了……
“躲起來!”身邊那個老人用盡全力地拉着我的胳膊,榨幹最後一絲力氣沖我嘶吼,“保護好那東西!求你了!”
一股大力傳來,幾乎瞬間就把我拉離了車座,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老人又一個狠摔把我從後車上摔了下去!
眼冒金星……一片血紅……恍惚間又是一聲巨響!
我連續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圈才如死狗一般趴在了地上,大腦已經不能夠正确地進行判斷或分析……這一切……是夢麽?
傾盆大雨瞬間将我一身衣服淋濕,我怔怔地看着不遠處整個車身都因爆炸而熊熊燃燒起來的火焰,一陣強烈的後怕席卷上來,然而我卻如同生了根一般動彈不得——我整個大腦都處于一種空白狀态。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冰冷的大雨将我殘存的神智拉回,我才慢慢地找回了身體原有的感覺,扶着地面,慢慢、慢慢地站了起來。
我什麽都沒有了。手機、挎包、礦泉水、行李箱,全部在剛才最後一下的大爆炸中消失殆盡。
我慢慢走近在雨幕中仍不斷燃燒的客車,然後,目不斜視地在它旁邊經過,随後——瘋狂地朝前跑去!
很快,燃燒的客車在我的身後變成了一個明亮的光點,周圍的黑暗漸漸地向我包圍過來,我不清醒的頭腦也被大雨淋了個耳清目明……我終于意識到自己現在正孤身一人在漆黑的公路上傻子一樣的飛奔。
停下腳步,我怔怔地看着四周,完全的漆黑,只有當驚雷劈下的時候,我才能看清四周如同幹瘦的骨骸一般的麥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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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而又劇烈的恐懼過電似的彌漫了我的全身,我又不受控制地大吼着向前跑去,仿佛這樣能給我壯膽一般。
我記得在這條公路的盡頭,有一個标志性的三岔路口,只要往左手邊的路口跑去,很快就能到聊城縣!
我瘋狂地跑着,用盡全身力氣。
忽然,我站住了腳,一股從未有過的寒氣從腳後跟直達後腦勺!——我看到了前方一個微弱的光點!
我手腳冰涼地向前跑了幾步,差點跌坐在地上!——是我乘坐的那輛客車!它怎麽會在這裏燒着?難道我又跑回來了?可是公路是筆直的啊……
忽然,我的視線中多出了幾個黑點,正緩慢地朝着燃燒的客車走去,我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同時盡量輕輕地朝着田地移動過去——
一只手忽然拍了我的肩一下!
我一個激靈叫了出來,這才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趴在公路旁泥濘的田地裏,而那輛燃燒的客車,就在我前方十幾米遠的地方,借着火光,我能看見自己的肩膀旁邊是根黑漆漆的樹枝——應該就是這東西把我砸醒的……
我艱難地挪動了一下身子,頭腦中嗡嗡的響,視線也模糊不清,好在胳膊上還有點力氣支撐起我的上半身。
剛一擡起頭來,我心裏就一哆嗦——不遠處的客車旁邊,有幾個黑點!
是活人!
車裏的乘客嗎?
不可能!
我深深吸了口氣,心裏出奇地平靜了下來——大概是緊張的事情見多了就麻木了。
稍稍放松胳膊,把視線調整到剛好能看到客車那邊的情況後,我把左手緩緩攤開在眼前——手心處,能隐約看到一團棕色的東西——這就是那個老人在生命的最後關頭交給我的東西。
這是什麽?
它跟這場車禍有什麽關系嗎?
就在我有些迷茫的時候,一聲突然的槍響把我打醒了!
是真的槍聲!
我倏地趴在地上,心髒狂跳!
不過很明顯,這槍聲不是沖着我來的,不然我也不會這麽簡單地只是趴低身子。呆了片刻之後,我深吸了口氣,稍稍擡起頭看向客車那邊,這才發現他們是在向車內開槍——不過為什麽呢?
大概開了十二三槍,那幾個黑影才重新聚集在一起,漸漸消失在了田野中。
這些人是誰?早有預謀嗎?
我覺得腦袋有些昏沉,估計有些發燒。在确定那些人沒有再回來後,我才從泥地裏爬出來,整身衣服都已經慘不忍睹了,像是洗了泥浴一般。
我晃了晃腦袋,暴雨沖的我已經無法再思考。現在已經沒有時間來害怕了,現在只要往前跑,現在只要……回家!
……
“叮咚!”
“汪汪……汪汪汪!!”
“黃豆,開門。”坐在輪椅上的男人拿起遙控器将電視音量調小,對着腳邊剛吠了幾聲的金毛輕聲道。
金毛聽懂了似的站起來,一路奔到門邊,立起上身将爪子搭在門把手上,輕輕一按便打開了門,随後沖着門外的人大聲吠叫起來。
“小黃豆。”門外的人俯身輕輕拍了拍黃豆的腦袋,黃豆立刻溫順地嗅聞着來人的褲腳。那人和黃豆親昵了一會後,将濕透的外衣脫下來扔到鞋櫃上,走進來帶上了門,将視線第一時間放在了客廳中央坐在輪椅上的男人身上,聲音低沉卻有些微急,“千殇,還發燒嗎?”
“喲,大少爺怎麽有時間回來了?”坐在輪椅上的男人見來者不是千謙,不由微微一怔,随後口氣開始變得不冷不熱起來。
“……”男人沉默了一會,似乎想說什麽,但終究沒說出口,只是大踏步地走過來,一只手扳住千殇的下巴,另一只手扣住他的後腦勺,将自己的嘴唇貼在了千殇的額頭上。
“還在低燒。”趁着千殇的巴掌落下來之前,男人識趣地遠離開他的攻擊範圍,皺起了眉,“怎麽弄的?要不是小謙告訴我,你還一直不說了?”
千殇抿起了嘴唇,擡手控制着輪椅就要回卧室,被男人前跨一步攔下了,“你莫名其妙生什麽氣?”
“你要是閑的話,不如去長途汽車站接小謙吧,他說六點四十左右回來,現在都快八點了。”千殇不痛不癢地扯開話題。
“可能他去超市買東西了,不每次都這樣麽。”男人敷衍了一句後,将手按在了千殇的肩膀上,“我好不容易回來一次,你就這樣對我?”
“那你想讓我怎麽對你?”千殇頗為平靜地問道。
千城微微眯眼,二人對視半晌後,他緩緩猜測道,“是不是我這次太長時間沒回來?你想我了又不好意思說?”
“沒臉沒皮。”千殇輕哼一聲。
“行了,又不是小孩了,說吧,晚上想吃什麽?大哥給你做。”
“還大哥大哥……說的你好像多貞潔似的。”千殇哼笑一聲,朝着廚房微揚下巴,“廚房有飯菜,是給千謙做的,你想吃自己做。”
“為什麽不給我做?”千城幽怨地看向千殇。
“為什麽要給你做?你回來告訴我了嗎?”千殇翻了個白眼,自顧自地拿起手機給弟弟撥號,然而左撥右撥卻都是關機狀态。
“千城!”
“嗯?”千城從廚房裏探出頭來。
“去長途汽車站接一下小謙吧,我怕出什麽事。”千殇微微蹙眉。
“沒事,他都多大了,這點路還能走不過來?”千城又轉身進了廚房,“放心吧,他上次回家不也這樣麽?說是六點半到家結果九點多才看見人,拎着大包小包的。”
千殇沒再說話,只是看向了窗外——
仍舊是大雨傾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