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慌不忙

第5章

為了壓抑住憤怒和把“仇人”當恩人的恥辱感，顧珈楠叫來服務員，重新點了幾樣剛才沒好意思點的貴菜，吃東西的時候咬的非常用力。

然而對面的人一直笑嘻嘻地看着他，左手撐着下巴，捏着筷子的右手仿佛夾着一根煙，姿态悠閑淡定：“你看上我們孟總了吧。”

顧珈楠正夾着肥牛往嘴裏吞，聞言一個不淡定，被辣椒嗆到鼻子與喉嚨，瞬間咳的眼淚汪汪滿臉通紅。

蕭玏被他的慘樣吓到，趕緊過去給他拍背順氣，扶着去衛生間清理。走半道上想不開嘴賤一句：“那天你正尴尬的時候我替你解了圍，得謝謝我吧。”

然後，涕淚交加的顧珈楠就用拳頭真誠地感謝了蕭玏一番，并且得到了他會随時向顧珈楠彙報關于孟忻城情報的承諾，顧珈楠表示很滿意，喉嚨也不那麽難受了，把剛才點的好菜解決完一點問題沒有。

第二天早上，顧珈楠在地鐵上收到蕭玏的信息說今天孟總會來公司，他覺得果然還是好人有好報，雖然當年這個好人并不是他自主自願要當的。

到了停車場，沒見到孟忻城的車，顧珈楠便站在原地等。過了一會兒發現自己在行色匆匆的人群中顯得有些傻，便在那塊兒徘徊繞圈子，當然這樣也沒好到哪裏去。好在當他繞第三圈的時候看到了孟忻城的車，是之前那輛黑色的suv。大概是一起吃過一頓飯，無意識就覺得兩人關系近了，顧珈楠并不扭捏的徑直走了過去。駕駛室的車窗打開着，能從後視鏡裏看到孟忻城的側臉與優美的頸部線條，他似乎正在說話。顧珈楠想着他大概在打電話，步子放慢了一些，站在車子側後方準備等他通話完再去打招呼。可下一秒他就聽到了另一個聲音，好聽的有些熟悉。

兩人似乎在争執什麽，但負責情緒激動的是陸承晔，孟忻城依然不疾不徐，聲音裏沒有多少溫度。顧珈楠不太聽得清楚孟忻城說的話，但陸承晔低吼的話語悉數灌進他耳朵，讓他瞬間把陸承晔放到了情敵的位置。

争執過後，兩人沉默不語，顧珈楠站在車旁有點尴尬，卻又不想走。過了一會兒陸承晔再開口：“你能不能珍惜一下我們的努力，保護好自己！”

孟忻城的聲音依然平靜無波：“給你添麻煩了。”

陸承晔似乎很挫敗：“看你這樣子就來氣！可我他媽又打不過你！”他嘆了一口氣伸手拉住門把手，“我救你并不是讓你來談戀愛的，你的時間不全屬于你，三分之二的時間給我幹正事，其他的時候随便你怎麽造，雖然我也不想你去造就是了。”說完他推門下車，一轉頭看到顧珈楠的頭頂。複又趴回車窗上笑着對孟忻城說：“你跟我在一起多好，我們百分百能情投意合，我看着你在感情上那麽費勁就特別想解救你。”

“不勞費心。”

見他這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态度，陸承晔心頭火起，他壓低聲音道：“我特別希望你能失敗一回，可你卻能次次如願，真是讓人火大。”說完直起身後退兩步，“昨天晚上我很高興，感覺技術又進步了，謝謝你和你的身體。”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當事人都能聽見。

車裏的孟忻城面無表情的無奈，車尾的顧珈楠呆若木雞的震驚。孟忻城下車後猝不及防看到顧珈楠稍微慌亂了一下，他瞬間明白陸承晔說那些廢話的用意，但也并未有所困擾。

三人站在車子的三個地方，場面有些尴尬，但顧珈楠覺得好像尴尬的只有他自己，而另外兩個當事人，一個依然冷若冰霜站立一旁，一個坦然自若跟他打招呼。

“早。”

“啊……早。”顧珈楠晃了晃腦袋，陸承晔那句話應該不是自己想的那樣，但腦子卻不受控制地朝那方面想，想到孟忻城那張面無表情的臉躺在身下承歡……他整個人都不好了，瞬間燥熱，想當然的就上臉了，紅的像番茄。但是番茄好像沒熟透，顧珈楠咂摸出點酸味來，心開始往下沉。

“你不舒服？”孟忻城問。

“啊？不是。”顧珈楠回神，有些無法直視孟忻城那張臉，眼神飄忽地瞟了一眼陸承晔，思量着兩人到底是什麽關系。

下一秒就從孟忻城那裏得到答案，他大方地給顧珈楠介紹：“這位是陸承晔，我的合夥人。”

陸承晔嗤了一聲，對他生分的介紹不做解釋，只說一句：“小心身體。”說完揮揮手，信步離去。

顧珈楠這會兒基本斷定孟忻城是在自己家吃飯吃出了問題，有些緊張：“你昨天沒去公司，是生病了？果然是我做的菜太油膩了。”

“不是。”孟忻城立馬否定，示意顧珈楠往大樓裏走，“有點小毛病，問題不大。”

“嗯，你做的慕斯很好吃，比蛋糕店裏的還好吃。”顧珈楠說着從背包裏拿出一個保溫杯遞給孟忻城，“你說你腸胃不太好，這裏面是蒲公英茶，養胃護肝的。”

見他遲疑了一下才接過去，顧珈楠又覺得自己似乎有點冒失。“呃，這是我媽媽告訴我的，挺管用的，你要是喝了覺着好，我每天都給你泡。”

“謝謝。”

“或者我拿一些蒲公英給你也行，是我朋友的媽媽去四姑娘山旅游的時候采回來的，野生的。”

“好的。”

“會有一點點苦，但回味有點甘甜，不會太難喝。”

“我能喝下去。”

可說了這麽多，他卻好像不準備馬上來一口，這讓顧珈楠有點點失落。而且他發現孟忻城似乎只是出于禮貌在跟他搭話。

“你喜歡吃蛋糕，我每天給你做。”

愣怔過後，顧珈楠抑制不住嘴角上揚，心下了然，膽子便大了些，他問：“為什麽呀？”

可孟忻城不給他答案，徑直朝他們公司專用電梯走去，脊背僵硬，耳根泛紅。惹得顧珈楠笑出了聲。

滿面春風地到了公司，坐到位置上就開始傻笑。蘇露轉頭瞥了他一眼又繼續整理辦公桌。顧珈楠沒忍住說她：“你不關心我了。”

“不就是初步勾搭上了嗎，有什麽稀奇的。”

“我母胎solo二十五年，好不容易要脫單了，你居然覺得不稀奇？”

蘇露抿了抿嘴：“哦，所以你們怎麽勾搭上的？”

“不告訴你！”

“老子掐死你！”

“好漢饒命！讓小的服藥自盡。”

蘇露一巴掌拍他肩膀上：“大清早的亂說什麽話，好好吃你的藥吧。”

顧珈楠是因為突發擴張型心肌炎心髒衰竭，進行了心髒移植手術。手術後需要長期服用抗排斥藥，會有些不良反應，時常覺得疲勞，還好顧珈楠天性樂觀，并未有失眠抑郁的情況發生。

吞完藥喝水的間隙，顧珈楠查看蕭玏發來的信息：我們公司小群裏今天可謂熱火朝天，讨論的重點在于——孟總居然喝水了！今早上他雙手抱着一個充滿少女心的保溫杯進辦公室瞬間引起了八卦的軒然大波。數位未婚女青年含淚表示自己可能失戀了。

顧珈楠反手就回了個：我的保溫杯哪裏少女心了！

蕭玏立馬回複：老板娘，以後多多關照。

這句話把顧珈楠逗笑了，突然有點害羞，趕緊端起杯子喝水以免嘴角咧太開。然後突然想起來，他還是沒拿到孟忻城的電話號碼。他昨天去買了新手機，就是為了要到聯系方式好溝通感情。畢竟很多時候感情是聊出來的，不然每天這樣刻意地制造偶遇也說不上幾句話。

信息提示音響起，顧珈楠點開一看是個陌生號碼，信息內容簡單明了：我是孟忻城。

顧珈楠毫不遲疑添加到通訊錄，加了微信。想什麽來什麽，這段緣分怕是跑不掉。

微信很快加上了，顧珈楠還在想話頭，孟忻城就發來了信息：今天想吃什麽蛋糕？

删删打打了一會兒，想客氣一下卻覺得怎麽措辭都有點不對，幹脆直接了當回了句：芒果千層。

孟忻城回了個OK，過了兩分鐘後再發來一條信息：你的飲食最好還是少鹽少油，不要吃太飽。

愣愣地回了個好字，顧珈楠撐着下巴想，他們兩人似乎莫名其妙地就往老夫老妻的路上走了，這人都不追求我一下？轉念一想，是他在追求孟忻城來着，現在是被追求對象牽着鼻子走了，這可不行，必須重新掌握主動權。

說着就在微信上聯系了一家花藝工作室，定了取名思慕的花束，讓店員送到孟忻城辦公室。想象着他收到花時的反應，樂了一上午。

跟工作室老板确認訂單已經送達後，一直沒有收到孟忻城的任何回應，連蕭玏都在午餐時間親自跑來老板娘長老板娘短的開玩笑，正主卻毫無反應。一開始還沾沾自喜的顧珈楠到下午的時候開始忐忑起來，臨到快下班的時候還沒有回應，就覺得自己肯定是做錯了。

怏怏不樂地收拾東西下班，剛出公司門就看到疾步走來的孟忻城，右手提着一個小巧的蛋糕盒，左手拿着一束花，像是匆忙紮出來的，卻又不顯得随意，倒是跟新娘的手捧花挺像。

顧珈楠站着不動，想着孟忻城一只沒跟他聯系不會是回家給他做蛋糕去了吧。他看着孟忻城走到跟前，聲音與之前并未不同，但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如沐春風，他說：“花應該我來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