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慌不忙

第4章

顧珈楠心不在焉地往外走，走兩步還不甘心地往後看，似乎期待着奇跡發生，能一轉頭就看見那個人。一想到他，似有似無的藍莓慕斯蛋糕香味萦繞在鼻尖。顧珈楠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唇，回味起昨晚蛋糕融入舌尖的美好，嘴裏開始分泌唾液，一直閃現在腦子裏的那張冷淡的俊臉怎麽看怎麽惹人愛。今天一整天，他的魂魄就沒歸位于身體，時不時發出滲人的迷之微笑，被惡心的受不了的蘇露狠捶了一頓。

沒見到人，那只能回家吃蛋黃酥解相思之渴了。想到這兒，顧珈楠不由得加快了腳步，一陣風似的往電梯口卷去，剛準備進電梯，突然感覺到一股外力拉扯，險些踉跄着摔倒。

“你跑什麽，忘拿東西了？”

轉頭一看，是蕭玏。顧珈楠都差點忘了這個線人。

“嗨，我來找你吃飯，突然想起水杯沒拿，正準備回去取呢。”顧珈楠站定之後面不改色胡謅兩句順勢道，“不取也沒事兒。你下班了？那咱聚聚？”

蕭玏也不多問，幹脆一揮手：“走！”

兩人差不多花費了十秒鐘的時間就決定了吃什麽。顧珈楠毫不猶豫地提出吃火鍋，蕭玏不假思索地擡手比了個ok。可以說是一拍即合，志趣相投的仿佛這就是他們的日常相處模式。入店後，蕭玏豪爽表示他請客，顧珈楠一邊點菜一邊深深地感到納悶，這人到底是他初中同學還是高中同學，他怎麽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有沒有可能是蕭玏認錯人了？可他表現出來的态度卻讓顧珈楠覺得他真的是自己的老同學，只是不知是健忘還是什麽他對這人一無所知。

“你們公司是做什麽的？”一想到什麽就問，偏偏還怕太直白，自以為婉轉了一把，結果也沒差多少。

蕭玏放下喝了一口的啤酒笑了一下從旁邊座位上的電腦包內摸出一張名片遞過去：“本人苦逼程序員一枚。”

C市愛普智慧科技有限公司，蕭玏的職位是軟件工程師。顧珈楠看着公司logo才想起來，前兩天孟忻城給過一張類似設計的名片，只可惜被他弄丢了。他雖然捏着蕭玏的名片在沉思，實際上想的全是孟忻城。從他僅限的認知來說，孟忻城所做的任何事都跟他整個人完美吻合，不會讓人覺得突兀，似乎天生就該是這樣，沒有其他可能性。沒有什麽更适合，他做什麽，什麽就是最适合。可以說是濾鏡相當厚了。

“怎麽，我名片上能看出花？”

顧珈楠輕輕咳了一聲，順理成章道：“我調動我不大的腦容量，在思考智慧科技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

“噗……”蕭玏毫不客氣笑出聲，“演技派，你大學學的可是相關專業。”

所以這人是我大學同學？絕對不可能！上個月才參加過同學會，絕對沒有這號人。

“嗨，我畢業後也沒做這行，而且上學時就沒好好上過課，沒興趣，腦子一團漿糊。”

“那你當初是聽媽媽的話報了計算機專業？”

“才不是，我是因為……”顧珈楠說到這裏陡然停住了，捏着叉住一塊哈密瓜的牙簽頓在那裏，幾秒之後擡眼看對面的蕭玏，“我是因為什麽來着？”

蕭玏差點笑噴：“鬼知道。”

顧珈楠也不費腦子想了，附和一聲：“鬼知道。”

服務員送來菜品，顧珈楠就更沒有心思去思考那些沒用的問題，兩人默契地專心涮菜吃。等酣戰一輪，顧珈楠小口喝着飲料，決定好好利用一下線人。

“做這行經常加班，有空談戀愛嗎？”

蕭玏頭也不擡吃蝦滑：“想談還是能談上，畢竟身邊資源還挺多，雖然質量不咋樣。”

“你們公司很多女程序員？”

蕭玏斜眼看他，一臉意味深長：“女的多反而談不上了。”

顧珈楠思索兩秒，差點一口水噴出來：“你……你……”

“你這是遇見同類該有的反應嗎？”

“我……”顧珈楠現在可以說是很被動了，他不僅還沒想起來這蕭玏是誰，對方還對他的事情門兒清，這實在是一種不太好的感覺，“我去……你他媽特工啊，不會一直在監視我吧。”

“我并沒有那麽多閑功夫謝謝。”蕭玏說完話鋒急轉，“雖然經常加班，但收入還不錯。我們公司氛圍很好，主要是孟總領導有方。”

聽到孟總兩個字，顧珈楠瞬間就不糾結蕭玏對他知之甚多的緣由，跟着話頭道：“孟忻城很受歡迎吧？”

“那是相當相當受歡迎，他簡直就是我們公司的神。”蕭玏終于舍得放下筷子，“不是網絡上見着個長得帥的就叫男神，他是真的神。”

顧珈楠在心裏說是啊是啊他就是我男神，嘴裏卻說：“要不要那麽誇張。”

“真的，我跟你說。”蕭玏身體前傾放低聲音，“我從沒見他笑過，他似乎并不具備此項功能。”

雖然接觸的這兩天确實沒見孟忻城有過多的表情，但以這個标準來說神，以為他是小說男主不成。

“而且我從來沒看到過他吃飯和上廁所，秘書小姐也說了孟總從沒要過咖啡，連水都不喝！你說他是不是神仙！”

聽起來好像挺有道理，但就他說的事顧珈楠一個筆畫也沒往心裏去，全當他是出于崇拜的誇張說辭，畢竟他昨天才和孟忻城一起吃過飯。所以顧珈楠只給了他一個呆滞的眼神，敷衍地“嗯”了一聲，接着開吃。

蕭玏似乎也并不等着他認同：“他真的超神秘，可以說是神出鬼沒。我來公司兩個多月了，就見過他幾次。”

嗯，顧珈楠在心裏點頭，才見過幾次，怪不得了。

“他低調的不得了，但是每個月卻會一反常态地有一兩天開拉風的跑車來上班，而且每次開的車都不一樣。你說他怪不怪。”

哪裏怪！明明就很帥。顧珈楠嚼着青筍道：“有錢人的心思你別猜。”

“不知道是為了更匹配一點兒還是怎麽，每次他開超跑的時候都收拾特別特別英俊，總之是非常引人矚目，直接拉去走紅毯都能豔壓衆明星。”

顧珈楠再次口是心非：“要不要那麽誇張！”他就是因為被孟忻城的顏值攝到屁颠屁颠地跟上去搭讪。

“你那天不是看到他就差點流口水然後跟着上了我們公司專用電梯嗎。”

雖然說的是問句，但是他完全是平靜陳述的語氣。顧珈楠卻不能平靜了，他把筷子一摔：“所以你到底是誰？”

“我是蕭玏啊。”他笑，“那天我在樓下就看到你了，沒找到機會打招呼。”

顧珈楠現在有一腔髒話想吐給蕭玏，然而那些髒話在他腦子裏滾動了一番愣是沒撿到一句合适的噴出來。關鍵是他也不能說蕭玏有什麽錯，只覺得憋悶。

“你果然就沒把我認出來吧。”

收斂起憤怒的目光，顧珈楠一陣心虛：“那個，我腦子不太好……”

“畢竟你才見過我一次。”

“一次？我以為我們是同學。”

“只能算是校友吧。”

顧珈楠的愧疚感蕩然無存，萬萬千千校友，鬼才記得那麽多。“你怎麽知道我那麽多事？”上下掃視蕭玏一陣，顧珈楠皺起眉頭。

“我要感謝你，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幫助了我。”

“啊？”顧珈楠有點懵，心想我啥時候幫助過你我咋一點兒印象也沒有。

“初中的時候，我家裏突遭變故父母雙亡。”

蕭玏的語氣非常平靜淡然，仿佛在說一個不相幹的故事。顧珈楠擺好架勢準備靜靜傾聽并适時給予他安慰，然而蕭玏卻來了個緊急剎車。

“總之就是非常慘，沒錢吃飯，有一天我幾乎餓到暈倒，在林蔭道的草叢邊撿到了兩百塊錢。”蕭玏夾起一根鵝腸放進鍋裏片刻又提起來，如此反複，“诶，你燙鵝腸是按照七上八下的方法來的不？”

顧珈楠簡直想噴他一臉茶水，但他沒有出聲。

蕭玏似乎也并不想等他的答案，繼續道：“那簡直是我的救命稻草，我把錢撿起來裹成小塊緊緊攥在手心，我覺得老天爺看我可憐在幫我。所以我看到你着急忙慌地找來時，退到了人群最外側。”

“我是個壞人。”蕭玏把鵝腸放進嘴裏嚼，“那個年代，一個初中生能有兩百塊錢掉，說明他家條件應該不錯。當然也不代表他不會着急，我在旁邊看他差點就哭了。但是他着急的點跟我一樣，卻又不一樣。”

顧珈楠非常用力的想了一下，還是沒想起來。

蕭玏擡眼直視他的眼睛：“你帶着哭腔說：‘錢掉了我中午吃什麽啊，很想吃紅燒排骨的啊’，我們都想吃飯，卻完全不一樣。”

“……”顧珈楠知道哪裏不一樣，但不好說。而且他覺得自己那時候怎麽那麽白癡。“然後呢？”

“然後我請你吃紅燒排骨，全程你跟我說了六個謝謝。”蕭玏笑，“那天我消化不良，拉肚子了。”

“……”可真是對不起你了！媽的，顧珈楠也想起來了，他揶揄道：“我可是記了你十多年，還把這件事寫下來塑封好貼卧室牆上，準備謝你一輩子的，賈明！”

“呃……啊哈哈哈你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