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晚上睡覺的時候,宋嶠一直把我箍懷裏,我連踹好幾腳他都不撒手,我只差上口了,但一瞥他白白淨淨細皮嫩肉的少爺樣兒,就沒舍得下嘴,推了半天他倒是越抱越緊了。
一起洗澡的時候他就挺古怪,雖然暫時我還沒法接受全壘打,但互相打打炮撸撸管也是習以為常了,但這回他倒是安分守己,從頭至尾只是規規矩矩地幫我抹沐浴露和洗發精,還是那種沒有靈魂的抹法。
我活脫脫成一泡泡精。
我決定采取迂回戰術,用腳趾蹭了蹭宋嶠的小腿:“你又怎麽了?”
宋嶠的下巴抵着我的眉骨,呼吸從我上方落下來:“就想抱着你。”
我啧一聲:“點到為止啊,還沒完沒了了還,整天把自己弄得跟苦情劇男主角似的。”
他先是沉默,然後才緩緩叫我:“裴裴。”
“嗯?”“你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問這個幹嘛?”“就突然想知道。”“這很重要嗎?”“其實也不是很重要。”宋嶠頓了頓,“主要是好奇。”我拒絕回答。于是他開始猜了:“我躲你的時候?我告白的時候?還是我住院的時候?”
我決定裝睡。其實他這個問題應該改為:你是什麽時候發現自己喜歡我的?
其實在這之前我就反複糾結思考過很多回,但毫無頭緒。唯一能确定的是,我的确是很早很早之前就對宋嶠有想法了只是不自知。
我這個人特別擅長自我麻醉。
和蘇琳琳因為他分手但他毫不知情還成天在我跟前晃悠得瑟有哪些人是他的發展對象心情不爽,為了自我纾解,就掰扯出個“假好人情結”;
過分關心他的生活,卻被他打亂自己的生活還習以為常樂在其中,為了自我平衡,就一遍遍在心裏強調那是因為他說我是他唯一的朋友;
他一次次戀愛,從景子棠到小可再到阿Ken,我永遠在好奇卻永遠在壓抑,為了自我控制,就反複告誡自己裴郁文和他們都不一樣。
說不定是在他初入宿舍那天平淡又大方地向我們告知了他的性取向開始,他對我來說,就開始有點不一樣了。
比起掩人耳目,這種坦率熱忱更讓我有探索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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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隐藏的同性取向基因其實很早就初見端倪,對女生我總是有種随波逐流的被動感;而比起浪漫熱烈細水長流的相處更容易誘發我對一個人的感情,這就注定我無法接受像于敏清那樣過于主動的女孩子。
至于宋嶠的三個猜測大概是自我發現的三個重要節點,它們并非全然斷裂,而是層層遞進的。
宋嶠開始非常細密熱切地親吻我的五官,他用舌頭舔我睫毛的時候,噴在我臉上的熱氣讓我癢死了,實在忍不住伸手去揉。
“就知道你在裝睡。”宋嶠使壞地搓了搓我的乳尖,我胸口一麻,瞬間跟通了電似的,朝他一腳蹬,他居然敏捷地躲過了。
我只剩翻個大白眼的心情。
宋嶠卻突然說:“如果有一天你反悔,我會理解的。”
我身體一僵:“怎麽突然這麽講?”
宋嶠用大拇指指腹輕慢地滑過我的額頭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和下巴,片刻後卻又道:“我以前談那麽多次戀愛還辜負你好意去濫交,你不生氣不介意嗎?為什麽還在發生那麽多事之後喜歡上我?你會不會覺得我只是嘴上說說喜歡你而已?因為我連最基本的自我約束都做不到。”
看吧,他顯然又在自以為是了。
其實暫且不說他是不是喜歡我或者他是不是那麽喜歡我,但我喜歡他喜歡到喪失自我倒是真的,這和他對我作何感想根本不可混為一談。
愛情的盲目讓人忽略屈辱。
宋嶠的自我懷疑其實我可以理解,就像他可以理解我無法坦然向外界坦白我們的關系。
我和宋嶠都不是完美的,在愛情面前,某種程度上也仍是自私的仆從。
我們彼此相像又契合地互相彌補着各自靈魂的缺口,或者說我們原本就是一體的。
假使我是他,我可能也會自我放縱,因為沒有誰有義務等誰一輩子;我也相信,假使他是我,他可能也會自我掩飾,因為他比誰都懂gay這個身份意味着什麽。
我只能告訴他:“我喜歡你的時間絕對比你喜歡我的時間長,所以你沒資格懷疑我的用心程度。”
他急急反駁:“不是懷疑,真的不是,裴裴,只是我覺得杜宇今天在電話裏說的那句話—”
我挑眉:“是你自己不堅定了吧?”
他連連否認:“我只是怕你聽到那句話會多想。”
我看着他。他又小聲說:“如果有一天你因為我和叔叔阿姨鬧翻了,我會很自責的,你總有一天會恨我,與其那樣,還不如—”
不如什麽?我連問都不敢去問。
确實,有些事情不是說刻意不想就能當它不存在。
可是我有權利選擇現在不想。
于是我說:“其實杜宇那句話還有另外一個意思。”
宋嶠點點頭,他捋了捋我的頭發,說:“珍惜當下。”
明天的我如何是明天的事,今天的我還是決定伴他守他。
至于愛他,那就不是今天明天後天大後天大大後天能囊括的了。
前者是如此複雜,而後者又是如此簡單。
我們又平靜地度過了一段日子,期間宋嶠真的學會了簡單的烘培。周末的時候會做一些複雜的甜點,比如草莓大福,那個操作起來真的相當麻煩,就說做那個Q皮,從配料到蒸再到成型晾涼都得花上一兩個小時。
我不喜歡烘培是真的,因為弄得手黏糊糊髒兮兮的感覺真的非常不好,我寧願收拾宋嶠的殘局。
宋嶠目前會做簡單的黃油曲奇、蔓越莓餅幹、舒芙蕾、菠蘿包和希臘可球。
我胖了好幾斤,可該死的,他愣是不漲一兩肉。
生氣。
25號淩晨一點過一點兒我和宋嶠就上了前往河北邢臺的動車,本着經濟實惠又玩味的觀念,我們很早就訂到了硬卧,一覺醒來到站。
是杜宇的堂哥來接的我們。
我們到達酒店的時候,杜宇不在,聽人說是到婚紗店接化妝的新娘去了。
我和宋嶠一眼瞧見了依舊吊兒郎當的陳潇雲,他也看到了我和宋嶠,當即上來一通熊抱。視線在我和宋嶠之間來回逡巡一番,下了結論:“我媳婦說得沒錯,你倆真是越看越配越長越登對了。”
是的,他女朋友楊新蕾當年也萌我和宋嶠的cp。現在的女孩子家家,腦子裏都裝得些什麽東西。
“新蕾呢?”宋嶠問。“她嫌遠,不願意挪窩,一休息眼睛就黏手機上了。”陳潇雲說,“兄弟結婚,帶家屬來也不太好吧。”“你想太多了吧,新蕾和我們都這麽熟了。”宋嶠看他一眼。“就還是不好吧。”陳潇雲擺擺手。
我環視一周,好像大學同學杜宇就真只請了我們仨。
我們在宴會大廳裏随便尋了角落坐下,然後胡侃一通,包括過年時候那條抄陳奕迅歌歌詞的告白朋友圈,大概也了解了下彼此的近況。其實陳潇雲的情況根本不用問,看他朋友圈就一清二楚了,本來他家條件就不錯,畢業了又簽到廣州,工作清閑安逸待遇還不錯且愛情幸福甜蜜,成天只知道胡吃海喝,愣是圓了一整周。
大概鋪墊夠了,我和宋嶠開始撬陳潇雲的嘴,問他杜宇到底怎麽回事。如你所見,雖然我們整個宿舍關系和睦,感情甚篤,但顯然我和宋嶠關系更好,而杜宇則同陳潇雲更親近。
結婚都是第一個通知的陳潇雲。
陳潇雲點了根煙,先是給我和宋嶠遞,被我們倆都拒絕了,這才擰着眉深吸了口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樣:“還不是杜宇作死,本來安安當初破釜沉舟揣了一小筆錢和杜宇回河北創業,結果杜宇資金周轉不夠,就擅自動了安安的那筆救命錢,好說歹說給倆人留條後路,杜宇非不聽,一意孤行,去年年底一下賠得一幹二淨。安安起先也是鬧,但你們也曉得,他倆鬧是鬧,但吵不散的。可偏偏杜宇又覺得愧疚,每次安安脾氣一上來口無遮攔他就憋着,後來實在憋不住就去找別的女人排遣了,結果被安安發現了,自殺未遂,心灰意冷。”
宋嶠皺眉:“是安安提的分手?”
陳潇雲撣撣煙灰:“不是,杜宇提的。”
“杜宇?”“嗯。”“為什麽呀?”“大概還是覺得自己沒法給安安那種好日子吧。”“但他明顯不知道安安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也許吧。”陳潇雲長嘆一聲,“可惜了安安,多好的女孩啊。”
我問:“那今天的新娘是?”
陳潇雲聳聳肩:“就當初差點逼死安安的那個咯。”
“天。”我覺得三觀都要炸了。
宋嶠腦子往前探了探:“他們好像回來了。”
他們就是回來了。大概上午十點半。
我一半抱着湊熱鬧的心态去瞅那個有了身子暫時還看不出來的新娘,非常直接地下了定論:“安安更好看。”宋嶠和陳潇雲附和:“我也這麽覺得。”
新娘叫周亞霏,本地人,杜宇青梅竹馬。她穿白色一字肩蓬蓬紗裙,時不時捂捂看上去其實還算平坦的小腹。她外形上唯一勝得過安安的大概只有身材了,非常高挑纖瘦。
杜宇向她依次介紹我們:“我大學室友,都是特好的哥們,陳潇雲,宋嶠,裴郁文。”
周亞霏沖我們笑:“你們好。”
“你好你好。”“新婚快樂。”“你今天很漂亮。”
我們仨非常沒默契地回笑着。
杜宇一直很忙。和周亞霏一起站在外頭迎賓,耳朵上還夾着根煙,我驀地覺着他老了許多,真的,由內而發地透着股疲倦。
不知可愛的女孩冉安現在如何。
有人拿了件白色小坎肩遞給杜宇叫他披在周亞霏裸露的肩背上,杜宇照做了,可眉宇間隐着些許不耐。我想起以前安安冬天為了好看,像日本女學生似的買那種及膝蓋窩的長襪配小皮鞋,上頭套個毛茸茸的衛衣就出門兒了。
“我看她都覺着冷,脫了外套就裹她大腿上,她這也能跟我吵,說我太直男審美了,這襪子加絨的根本不冷,好端端的一外套裹大腿根上不知道的還以為大姨媽漏了呢。”那次杜宇回來跟我們抱怨,嘴巴撅老高了,“不過我還真不喜歡她穿這樣,太暴露,明明都有男朋友的人了。”
我隐約覺着,杜宇心裏還是有安安的。
開席之前,大廳裏已經開始循環播放甜蜜的情侶對唱了,最前端的屏幕上滾動着杜宇和周亞霏的婚紗照。
我、宋嶠還有陳潇雲被杜宇安在他初中高中同學還有幾個兄弟一撥兒,陳潇雲也是閑得無聊了,瞅着我和宋嶠腿貼腿肘挨肘的坐姿,啧啧兩聲:“你倆怎麽那麽久了還這麽膩歪呢。”
宋嶠看我一眼,我知道我表情剎住了。
他把手腳一并往另一邊收收,舉起小杯子咕咕喝水,像是渴了挺久:“友好的兄弟情就這麽被你亵渎了。”
陳潇雲心大得沒邊兒,沖我揚揚下巴:“沒玩新朋友?”
我笑嘻嘻:“我一沒錢二沒錢的,一窮二白的,自己都養不活,誰願意跟我?”
“你把人女孩兒想那麽物質呢?”“現實所迫。”“你長那麽帥,我就不信沒人追你。”“長得帥管飽啊?”
陳潇雲擺擺手,意思是不想再跟我做争辯。他倒是沒過問宋嶠的感情生活,應該是潛意識裏覺得他日子過得應該挺滋潤的。
我問他準備什麽時候和楊新蕾辦事兒,他說:“過兩年吧,還早呢,我們都還不想這麽早就在婚姻的墳墓裏埋半截兒。”
人和人比真是氣死人,陳潇雲老爸在他一畢業就在廣州給他全款買了套小公寓。陳潇雲自己供了輛大奔,簡直招搖。
婚禮在12點整正式開始。全場燈一滅,周亞霏就由她父親領着走上了紅毯,杜宇在那頭,我們這桌離得有些遠,看不清他神色。
交換戒指之後在起哄中擁吻,燈光聚焦在他們倆身上的時候,我又非常多事地想到了安安。
這個世界上真的鮮少有人體會過始終被選擇的堅持。
煽情階段就是雙方父母發言,然後是兩位新人發言,最應景的是周亞霏開口的時候背景音樂切到了張靓穎的《終于等到你》。
她回憶如何和杜宇一起長大,自己如何暗戀他,走近他,最後終于得到他。換個角度看,其實還算挺感人,只是想着她介入的時間真不光彩,就覺得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臺下的人大概除了宋嶠都抻直了脖子往臺上瞅,宋嶠一直在看我,我知道。因為我餘光一直掃到他的視線,從杜宇和周亞霏交換戒指的時候,他就一直在底下暗暗摩挲着我的手指。
一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