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小後生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被人擺了一道,卻享受到了溫行知的香嘴兒,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他給我嘴中吹氣,我肚子開始發漲,下一刻,我猛得側頭,吐了一大口湖水出來。
他目光緊鎖着我,語氣雖不好,卻夾雜了一絲關心道:“可醒了,我就跟你說是有人捉弄你,你偏不信。”
“行知,我錯了,你的話向來沒錯,”我裝作虛弱的樣子爬起來,語氣很是委屈。
溫行知伸手攬住我的肩膀,他慢慢将我扶起,無奈道:“錯什麽?幹我何事,左右吃虧的是你,又不是我,還走的動嗎?”
我點點頭,将全身的重量倚靠在他身上,語氣沒力道:“走的動,靠着你就走的動。”
溫行知的身子骨看起來不錯,我都凍得瑟瑟發抖,他都沒我抖得厲害,月光的照耀下,我看見他的嘴唇凍得烏紫,抿的很緊。
他不言語,默默扶着我走路,我趁此機會整個人都要挂到他身上去了,冷風呼呼吹來,我更是抖得如篩糠,便使勁往溫行知懷裏鑽。
鑽的勁兒有些大,溫行知踉跄了一下,我不好意思道:“真冷,小書上說寒冷時兩個人抱着能取暖,你冷麽?冷就靠緊我。”
“冷。”他慢慢将手環在我腰上,我一喜,立馬摟住了他的肩膀,“唉,頭好暈,我...我站不住了,”我繼續裝模作樣,溫行知環在我身上的手收緊了些,我心裏甚是竊喜,理所當然的就把腦袋磕在他肩上。
我比他高半個腦袋,下巴磕在他肩上将将合适,我們就這樣互相扶持着走回了寝廬裏,一進門我們不約而同的松了手。
我瞧見秦青惬意的躺在床榻上小憩,有一股火苗在我腦瓜裏燃燒,我忍下不快,不與那等頑劣之人計較,等我家的官何時比他家大時,我再計較,一想到沈道文那半溫不火的樣子,我只好長嘆短籲。
我将溫行知推到床邊,馬上拿起被子把他裹得嚴嚴實實,溫行知細長的柳葉眼微微彎曲,他呼了一口白氣,問道:“你不冷了?”
“哪能讓救命恩人冷着?”我從木櫃裏翻出兩件衣裳,拽着溫行知往外走,“沐浴一回去去寒。”
出寝廬前,我猛得揣了一腳秦青的床榻,床榻上的帷帳都搖了好幾下,我爽朗大笑幾聲,加快腳步逃跑了,畢竟秦青比我厲害,他要揍我,随時的事。
溫行知張開被子将我蓋住了些,我順勢躲進去勾住他的脖子,他鄙夷道,“踹個床也叫報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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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風灌進來,涼氣嗖嗖鑽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我就将被子攏的更緊一些,這下溫行知完完全全在我懷裏,我嘆息道:“那要如何?我一打不過他,二家世不如他,三...嘴巴倒是比他厲害些。”
溫行知看着前方,他淡淡道:“做點實際的,迎面對付不過,背後可以對付。”
“啊?”
溫行知沒了下文,到澡堂子後,我往大木桶內倒好熱水,又接了些冷水調溫,完畢後,我們互相脫了衣裳泡澡,溫行知寬衣時,我将他瞧了個幹幹淨淨,他的腰身白淨又細,全身的肌膚都是那麽的細膩,就是凍得隐隐發紅,有一層明顯的雞皮疙瘩。
我嘴中燥熱啊。
溫行知坐在桶內閉目養神,露了半個香肩,他的鎖骨線條優美,慢慢往下所及之處,看得我眼熱。只能看不能如何,仿佛有螞蟻在啃心,啃的我癢癢。
他的呼吸逐漸勻稱,似乎睡着了,我喚他幾聲行知,他沒有一絲反應,我就放開了點賊膽,往他鎖骨上親了一口,這點非禮怎能止渴?我在他身上游走一番,用指尖碰碰這處,摸摸那處,我的動作輕柔至極,也是怕擾醒了他,不好交代。
若讓他發現我的龌龊心思,我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他的腹部有兩條隐約的豎向弧度,看起來像是習過武的人,只不過沒秦青的身段強悍,他的要柔美多了。
我偷香時,瞧見溫行知有蘇醒的症狀,連忙就正襟危坐起來,水中泡着熱水體內寒氣已被排出,我現下只覺得熱。
溫行知緩緩睜目,他的瓜子臉透着紅暈,一雙細眼略微迷離,丹唇紅潤若櫻桃,他深吸一口氣揉着頭。
我關心道:“怎麽了?頭暈是麽?要不我給你按按?”
他神情疲憊,半睜着眼睛,鼻音略重,“嗯。”
我靠近溫行知身旁,将雙手繞過他的肩膀,用拇指揉按他的腦門穴,他剛才抖得不厲害,現在看來,他的底子單薄還是不如我,瞧他的模樣大概是受涼了,打了個噴嚏,還擤鼻子。
等桶內水溫不熱了,我們穿好衣裳,裹着被子一起走回屋舍,剛洗完澡,外頭冷得不得了。直至上塌後,我借着取暖的由頭,正大光明的抱着他睡覺。
第二日,我察覺身上有一股灼熱的視線,朦胧睜了眼睛,便瞧見秦青在上方盯着我和溫行知,他啧啧兩聲,眼神不屑,“還說不是斷袖,你二人抱的真親熱呢,看來昨夜你沒勾搭到爺,就抱着舊愛療傷,本少将警告你,若再對我有非分之想,下次可不止墜湖這麽簡單。”
我一頭霧水,秦青放完狠話昂首闊步的走了,我再瞧向懷中,溫行知滿臉通紅,他緊閉着眼睛,體溫明顯發燙。
我确确實實是手腳并用的夾着溫行知,難怪秦青又開始瞧不起人,我聽着秦青的話,他似乎對池邊約會一事,有什麽誤會,分明是他約我前去,怎麽事後一口一個我惦記了他?
不去想煩人事,我趕緊派學府裏掃地的小厮,去醫館幫我抓了幾副治發熱之症的藥,接着我裝病向朱夫子告假兩日,熬藥的事我去膳房親力親為。
溫行知不省人事,藥也不大喂的進去,我一緊張,就嘴對嘴渡藥給他,偏偏喂藥時,他朦朦胧胧的睜了眼,吓得我趕緊松口,我馬上解釋道:“你吃不進藥,我怕你有閃失,就以特殊的方式喂你......。”
溫行知咳嗽幾聲,他額頭冒着虛汗,聲音沙啞道:“我包袱裏有一瓶藥,你幫我拿來。”
那瓶藥我曉得,上一回他被人中傷倒在沈府門口,身上就揣了一瓶藥,是個白瓷瓶。
我放下碗,去他包袱裏找瓶子,找到後遞給溫行知,他取掉紅布塞頭,倒了兩顆雪白剔透的藥丸出來,一口吞了。
我好奇道:“這是什麽藥?”
他躺回榻上,徐徐道:“雪蓮制成的補藥,我爹在世時,為了給我補身子,花重金讓人去蠻夷之地尋到了幾株天山雪蓮,叫大夫煉制而成。”
我吃驚道:“當今聖上也難得天山雪蓮,你父親待你...真是寵溺極了,這得花多少金子。”
溫行知勾起唇角,他露出一瞬嘲諷的笑,慢慢垂頭嗯了一聲,他似乎想要小睡。
我喂他喝完藥,才準許他入睡。
吃過雪蓮藥丸,溫行知病愈的極快,第二日他就恢複如初,我便安心的回歸學堂,這會子,我再次收到了一封情書,還是原來的字跡,歪歪扭扭如狗啃,我大惑不解。
立馬定眼查看情書,上頭寫道:你不想赴約便是,為何要将我推給別人?我那晚興致昂昂的赴約,卻在塘邊見着了個羅剎,讓人大失所望,你真叫我傷心,我願給你第二次機會,同樣的時辰同樣的地方,小後生等你喲。
我把情書拿給溫行知看,疑惑道:“這...是怎麽回事?約我的人到底是不是狗眼二郎神啊?若不是,那這字條到底是何人寫得?是不是和秦青連起手來捉弄我的人?”
溫行知皺眉看了一遍,他将紙慢慢揉成一團,方道:“其一這小後生說不準另有其人,其二便是和秦青捉弄你的。”
依着溫行知的解釋,我今晚特地尋了一根大木棍抗在肩上,去一探究竟那小後生到底是哪個王八羔子,害得他爺差點命喪池塘,還有臉約見了!
時隔兩日,一模一樣的地方,一模一樣的時辰,叫人感到熟悉。可這一回,我瞧見了一個陌生的背影,絕不是秦青,我細看之下,又覺得這背影眼熟,透着一股輕浮的氣态。
我讓溫行知在暗中潛伏,若我出了事,他再上前給我做幫手,我身後拖着一根粗粗的棍子就走向了楊柳飄飄的池塘邊,待我看清那小後生時,心下有些作嘔。
竟是張闵晖那個混人約見我,他一見我,猥瑣的雙眸登時發亮,他面容害羞,言語放浪道:“沈大哥,你終是應我了,往常春宵我都是在上面的,如今我覺得你威武,這一夜我可以在下面。”
我冷笑一聲,揮起大棍子往張闵晖身上亂打,并破口大罵道:“應你個爺爺!本少爺是沈從!在邯鄲游園詩會上揍過你的沈從!你莫不是忘了?皮癢了你!亵渎你爺爺來了!”
張闵晖被我打的四處躲藏,他凝神仔細瞧了我一眼,懊惱一拍腦袋,恍然道:“我就說你眼熟,你竟是...哎喲!別打了!別打了!滾你奶奶的,我不跟你好了!我要是早曉得你名字,還約個求!”
敢情張闵晖原先不曉得我名字,我将昨夜落水的怨氣發洩到他身上,我将他打的抱頭鼠竄,我質問道:“你昨夜既約我,怎的沒現身?!”
張闵晖咬牙切齒道:“你喊了秦羅剎,我敢出來麽?!你再不住手,我與你拼命了!”
我猛得一棍将張闵晖打下了水,他在水中撲騰,我的棍子也沒停過,這棒打落水狗真是暢快淋漓,我淬了他一口,哼聲道:“爺爺我沒喊過秦青,你慢慢享受夜半浮水,爺回去困覺了。”
我扛着棍子大步流星的走向溫行知,我們在暗中注視張闵晖片刻,見他會游水,我二人才安心離去了。
路途中,我問:“不是張闵晖喊的秦青,那秦青怎麽來的?他怎麽曉得池塘邊有個約會?”
溫行知沉吟道:“你的第一封情書呢?”
我摸摸頭,“随手一扔,不曉得扔哪兒去了,後來找不着...。”
接着,我與溫行知相視一眼,彼此恍然大悟,他道:“你準是扔給了秦少将。”
這一出,我算是理清了思路,張闵行扮小後生約我一夜情,我誤将情書扔給了秦青,秦青以為我仰慕他,特地來了池塘邊教訓我,而上回張闵晖被秦青打怕了,見到赴約的人是秦青,就沒敢現身,我去一探究竟,巧了,造成了這麽個誤會。
難怪秦青如此生氣,他這幾日看我的眼神越發鄙夷,鄙夷之中又夾雜了一絲不忍,是以為本少爺相中他呢?他才是個孔雀開屏自作多情。
怕張闵晖爬上來找我算賬,我匆匆回到寝廬後,就.插.上門闩固定了木雕門,溫行知嫌棄的瞧我一眼,他約莫是覺得我膽小,我向他解釋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再找我麻煩,我不理他。”
溫行知一針見血道:“若真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方才就不該打他,打都打了,你怕他作甚,他揍不過你也不敢來找茬,太學離家遠,他要告狀也得等上一年半載,事情遠了有甚告頭?”
“所言甚是。”我當即就寬了心。
不一會兒門外有人推門,我繃起神情道:“是誰?不說不開。”
秦青在外頭呵斥道:“你将門闩.插.上作甚!?”轉瞬,他嘲諷道,“跟你陪讀在裏頭茍且呢?行,本少将給你們騰位置,我雖看不上你,對于可憐之人我還是寬厚的。”
我像箭似的,咻一下蹿過去打開木雕門,我朝他吼道:“你這只狗眼二郎神孔雀,莫要自作多情,你收到的那團紙不是本少爺寫的,是張闵晖!”
秦青雙臂抱前,他跨門進來,嗤笑道:“見我不接受你好意,又改口誣陷人家張闵晖,少來了,做人行的坦坦蕩蕩,你喜歡我,光明承認就是,我又不說你什麽。”
我磨牙道:“真是沒見過你這般自負的人,張闵晖寫情書與我,我随手一扔,才扔到你桌上的,況且本少的字可沒那麽醜。”
秦青惬意的斜躺在榻上,他矯健的雙腿舒适交叉,秦青拿起練武的書打開來看,他語氣不屑的反問道:“哦?你的借口東一個西一個,方才說是張闵晖寫情書給我,此刻又說是寫給你的,說謊之人就是喜歡拆東牆補西牆,漏洞百出,再說你随手一扔,扔的可真巧,偏偏就精準落到本少将桌上了?”
我百口莫辯,氣得鼻孔冒煙,我回頭對溫行知道:“雲煙,瞧見了沒,天下第一自負之人,就在我們號舍內。”
溫行知一語驚醒夢中人,道:“既然曉得,還争什麽?白白惹氣。”
我想要計較的心态瞬間就扁下去了,秦青冷盯溫行知一眼,不悅道:“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奴才,牙尖嘴利,若顧不好身份,本少将下回教教你。”
溫行知露出一臉無害的笑容,他讓歉道:“若有得罪秦少将之處,秦少将大人有大量,也不必和小小的雲某計較,孰是孰非日久見心。”
我将溫行知拉到身後,聲音不大不小,“雲煙我自會管教,你的手也別伸太長,若伸過來了,我也不會跟你客氣,想要教訓雲煙,”我用拇指對着自己,“得過了爺這關。”
秦青單手枕着頭,他的視線一直武功秘籍上,輕笑着,不語。
我真覺倒八輩子黴,跟個自負高傲的怨男在住一同個屋內,瞧他那性子,白白糟蹋了這副皮像,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