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要不回來的了。毛家兄妹早已搬進去住了。這不,新納的這個姚三妹也是要住進去的。”
張皓陵倒還好些,青蘋已是氣得暴跳,“這厮也太欺負人了!”随即又将目光撇向方景天,“你不是他跟前的大紅人嗎?也沒想過要勸勸?”
方景天摸着鼻子,苦笑一聲,“說得輕巧,我要是能勸得動他,現在就不會跟他一起瞎胡鬧了!”
青蘋自然是明白的,自古民不和官鬥。更何況這個年頭,商人的地位本就低下,而毛家的後臺又如此地硬實。方家巴結他還來不及呢,哪還敢站出來指責?
如若在以前,張家的這幢宅子,既然被毛家兄妹看上了,送給他們也不是不可以的。可如今張家自己也快要沒落了,自然是舍不得的。
青蘋悻悻地哼了兩聲,正要再說點撒氣地話,不妨被前面的喧鬧聲打斷了。
“識相點!快快讓我們先過!不然,沒你們好果子吃!”這是娶親隊伍裏一彪形大漢在說話,語氣蠻橫無理至極。
他話音剛落,便聽到對面出殡隊伍裏一個手捧靈牌、披麻戴孝的青年有些無奈地回道:“死者為大,何況還是我們先上的橋呢,理應由我們先走才對,你不能這麽不講理啊!”
彪形大漢瞬間怒了,扯着嗓門大罵,“哼!老子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連毛大公子的車駕你也敢擋!兄弟們,給我上,打死這個不長眼的臭小子——”
随着他的一聲吆喝,娶親的隊伍裏立馬閃出十幾個操着家夥的大漢,二話不說,直接朝出殡的隊伍沖了過去。
青蘋來不及多想,揮着手大吼一聲,“慢!”随後小跑着走上前去,站到了兩邊隊伍的中間,沉着臉看着他們。
毛人龍的狗腿們沒曾想橫插進來一個貌不驚人的小丫頭,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哈哈大笑起來。先前那個發令的大漢甚至還将手伸到了青蘋的下巴上,嘴裏輕佻地笑道:“小妹妹,怎麽?瞧着人家姑娘嫁人,心裏發慌了?哥哥我正好閑着呢,呆會進了城,咱倆今晚就好好樂呵樂呵吧!”
他的話,頓時又引來了一陣大笑。
青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迅速地出手出腳,一下将大漢絆倒在地,反剪了他的雙手,再一腳猛地揣在他的褲裆處,痛得那家夥“哇哇”大叫。
這變故不過是眨眼間的事,那些咧着嘴大笑的狗腿兒們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随即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呆在了原地。
張皓陵和方景天這時也都趕了過來,見狀也都吃了一驚。
青蘋拍拍手,也懶得理會他們的表情,直接躍過去,徑自走到毛人龍的大白馬前站了,“毛公子,按說今天是你娶親的大好日子,我不該多管閑事?但你的手下實在太渾了,我替你教訓了他們一下下,希望你不會介意!”
毛人龍又不是傻瓜,剛才的情形他全看在了眼裏,心裏盡管氣得不行,但也被青蘋露的這一手給鎮住了,當下也打着哈哈道:“好說!真沒看出來,姑娘小小年紀,卻練了一身好功夫,真正是了不得呀!”
“毛公子,請慎言!本姑娘喜歡說人話,做人事,讨厭溜須拍馬,更讨厭以勢歁人的鼠輩!雖然你爹是開平縣的父母官,但本姑娘的來頭也不小,自然是不怕你的。不信,你可以試試看!”
青蘋态度強硬,似乎根本沒将毛人龍放在眼裏。
其實像毛人龍這種人,本就是欺軟怕硬的。他之所以猖狂到現在沒人敢治他,還不就是仗着有老爹撐腰,還有個疼他如心肝寶貝的奶奶。
但是今兒個碰到了天不怕地不怕的青蘋姑娘,言語比他更嚣張更霸道,也就沒那麽得瑟了。
這會兒方景天和張皓陵都已追了過來,見狀急忙跟毛人龍賠不是。毛人龍也是個精明的,想着剛才青蘋的言行舉止,有可能還真是大有來頭的人物,又瞧着眼下連方景天和張皓陵二人都肯為她出頭,越發地覺得這丫頭不簡單。于是也就借坡下驢,沒有作聲。
然而他讓了步,青蘋卻得寸進尺了起來,“毛公子,我還是那句話!今兒個這事,還真是你理虧。死者為大,何況你娶的也只是個小妾,于情于理,你都應該讓他們先過!”
方景天二人沒想到這丫頭如此地死心眼,心裏又氣又無奈,也只得上前幫着相勸毛人龍。這讓毛人龍更加覺得,這姑娘的來頭很大,眼睛骨碌碌一轉,心裏頓時就有了主意,随即便笑了起來,“好吧!本公子大人大量,就不跟他們這些無知小民計較了!讓他們先過好了!”
毛人龍随後揮了揮手,讓喪葬隊先行。
他的這番舉動,立時讓張方二人不約而同地對青蘋投以訝然的目光。他們可不認為,單憑自已的三言兩語,就可以将這個開平縣的土霸王唬得讓了步,一定是青蘋使了手段。
與此同時,對面的喪葬隊伍裏,立時走出好幾個披麻戴孝的年青人,先是對毛人龍行了謝禮,又轉過來對青蘋千恩萬謝了一番,這才指揮着自己人快速地通過木板橋。
待他們走遠後,青蘋才重新走回到馬車裏坐下,桃枝也不知從哪裏鑽了出來,跟在她後面上了馬車,随後就是順溜溜的一連竄的馬屁話,想必平日裏在張家沒少拍那些主子們的馬屁。
可惜她這招數在青蘋這裏卻吃不開了,青蘋冷着臉,很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桃枝,你還是下去走着吧,我要先睡會兒。”
桃枝驚愣地看了她一眼,心裏可想不明白了,自己明明說她的好話呢,她憑啥還将她趕下馬車?磨蹭了半天,也沒見青蘋有改口的意思,只得委委屈屈地下了馬車,在旁邊步行跟着。
此後一路跟着毛人龍的喜嫁隊伍,終于在天黑以前順利地進了開平縣城。
毛人龍似乎已經忘記了先前的不快,居然熱情地邀請張皓陵和青蘋去他的新居喝喜酒,俨然已将自己當成了那幢豪宅的主人,也根本沒将張皓陵這個正主兒放在眼裏。
張皓陵想也不想就要拒絕,卻被青蘋的眼色止住了。
只聽青蘋笑着開口道:“好哇!毛公子的喜酒,那是一定要喝的,只可惜來時走得匆忙,沒有準備賀禮呢。毛公子要是不嫌我是個吃白食的,本姑娘就恭敬不如從命好了!”
不得不說,青蘋這臉皮确實夠厚的。張皓陵瞧着她那嘻皮笑臉的模樣,頓時無語極了。這邊方景天見青蘋答應了,卻是一點也不意外,轉過去拍拍張皓陵的肩膀,“走吧,咱們也有些日子沒見了,今晚正好喝個痛快!”
毛人龍得了青蘋的首肯,那雙小眯眼笑得都快眯成了一條縫兒。不過青蘋也是留了心眼的,這厮的态度轉變得實在太詭異了,不可不防啊。
一行人各懷心思,來到了開平縣紫荊街的一座宅邸前,早有好些人聚集在大門前,看熱鬧呢。
青蘋剛一跳下馬車,就與迎面而來的一個肥婆撞個正着,幸好身子骨硬實,沒被撞倒在地,然而還沒等她看清眼前人的長相呢,就被她的那一通銅鑼嗓子震得差點掉了魂兒,“哪裏冒出來的小丫頭野片子,敢撞本小姐,我看你是嫌命長了還是咋地?”
青蘋定了定神,終于看清了眼前人的尊容,随即差點笑出了聲。原來孫管家的形容還是客氣的,這妞的長相實在令人不敢恭維,歪眉斜眼的,痣多胎記多,臉上的皮膚就沒一塊是正常的。偏偏還畫了濃妝,張着血盆大口,雪白的脂粉抹了厚厚的一層,确實跟母夜叉有的一拼,真難為她的娘親了,居然有能耐将人生成這樣。就看了這一眼,也還怕晚上會做惡夢呢,
也無怪乎青蘋會如此刻薄地評價毛大小姐,她本就是個外貌協會的,看人總喜歡先看長相,然後也會先入為主地認為:長相正點的人,其心靈也會自然美;五觀不正的人,其心思自然也會龌蹉一些。
當然,張富貴他老人家是個例外。
毛人鳳見青蘋盯她看了半天也不吭聲,頓時火了,“死丫頭,再不給姐滾遠一點,當心本小姐将你當球踢!”
聲到人到,還不等青蘋有所動作,她就已經果斷采取了行動,看樣子真的是想将青蘋當球踢了,可惜腿伸在了半空,就被人給抓住了。
毛人鳳正想破口大罵呢,髒話到了嘴邊卻換成一副比哭還難看的笑臉,“方公子,你也來啦!真是貴客哪!快請進!”
青蘋順着她的視線看去,原來是方景天抓了她的小腳。
想必兩人是經常見面的,方景天見了她這一副尊容,居然面色不改,且還能神态自若地微笑着回話:“毛大公子的喜酒,不能不喝啊!還別說,大小姐今天這身打扮,也好喜慶哪!”
毛人鳳聞言,喜得跟什麽似地,尖着手指提了裙擺,在原地轉着圈兒,“好看嗎?”
“好看!大小姐穿什麽都好看!”方景天毫不吝啬地贊道。
“那你喜歡嗎?”毛人鳳立馬春心蕩漾了,居然難得地露出了女兒家羞澀的神情來。
看得一旁的青蘋目瞪口呆。原本以為飛馬村裏的那對姐妹已經夠極品了呢,沒曾想與眼前的這位比起來,那都是小巫見大巫了。
029 酒宴
毛大小姐因為有了方大公子的陪伴,早已将青蘋忘到爪哇國去了,這會兒只是擁着方景天往宅子裏面走去。
後面的張皓陵生怕青蘋又會惹什麽麻煩,趕緊将她拉在自己身邊。剛才就是因為忙着安排下人們去了,才讓青蘋遭遇了毛家的小姐,那女子可不是個好惹的。
此時花轎早已從側門擡了進去了。也因為是納妾的緣故,禮數便也沒那麽繁瑣。先前急着看新娘子的那群人,這會兒也都貓進了院子裏,繼續看熱鬧去了。
張皓陵拉着青蘋,走在了最後面。
張皓陵一時有些感傷,這宅子本來是自家的,如今卻無端被人霸占了去,卻又敢怒不敢言的,心裏憋屈着呢。
青蘋自是明白他的心思,随即湊到他耳邊小聲安慰道:“放心,只要姐出馬,就還沒有辦不了的事。就算不能要回宅子,也定要從毛家嘴裏翹出一顆金牙來。”
張皓陵一聽,頓時吓壞了,“青蘋,你可別亂來啊!這裏是縣城呢。在他們的地盤上,咱們可是一點勝算也沒有,你忘了孫管家是如何受傷的了?今天在路上的事,就已經夠懸的了,可千萬不要再惹禍了!”
青蘋斜斜地瞟了他一眼,“你看本姑娘是那怕事的人麽?那會兒你們張家殺氣騰騰地上門逼婚時,本姑娘尚且不懼呢,如今自然也不會懼怕這個毛家!”
“你可千萬要記好了!強中更有強中手,一山還比一山高。他毛家只所以能夠在開平縣一手遮天,那是因為還沒有遇上本姑娘的緣故!”
張皓陵雖然也知她是個有本事的,但要說扳倒毛家,那也是不信的。不過看着青蘋說大話的樣子,他便想起了當初孫管家從葉家帶回的那兩句話。
就那樣的事關女子名節的私密,她居然也敢随便說出口。一旦這事兒傳揚出去,無論是真是假,她都會被那些無聊女人們的唾沫淹死的。就為這,他還私底下給了孫管家一百兩銀子的封口費。
當時他也不知咋想的,反正潛意識裏就想要幫她一把。
如今看來,這丫頭的性格也實在太野了點兒。
說話間兩人已經穿過垂花門,進了院子。此時院子裏擺了好多桌酒席,方景天正坐在其中的一張大圓桌旁,朝他倆招手,不過卻沒見了毛大小姐,也不知他是如何擺脫她的。
兩人走過去,挨着他坐了。
随後,陸陸續續地,又有好幾人坐到了這張桌子邊上,方景天似乎與他們都很熟,一陣寒喧過後,就主動為張皓陵和青蘋做了介紹。
青蘋這才曉得,在座的幾位,居然都是開平縣裏大名響當當的人物,左邊那個其貌不揚的糟老頭子姓李,做的是米面生意,幾乎整個開平縣的米面都是由他那裏供貨的;挨着他坐的是茶商馮老板,是皇室指定的禦供茶商,再就是以做布料生意發家的耿掌櫃,如今已在各地連開了數十家的繡莊。
最後,緊挨着方景天落座的兩人,一個是長相俊俏的年輕書生,一個是滿臉虬髯的中年大漢,方景天只草草介紹了他們的姓氏,一個姓袁,一個姓劉,其他什麽也沒說。
不過青蘋卻是看出點苗頭來了,這兩人的身份,只怕還在那三人之上。如此低調,肯定也是有原因的。
青蘋知趣地也沒有多問,心裏卻果斷地打起了腹稿:他們資歷老,路子廣,關系深,以後哇,少不得要仰仗他們發家致富呢,眼下拍拍馬屁,搞好關系,肯定是沒錯的。于是順着方景天的介紹,禮貌地問好行禮,态度卻是不卑不亢。
那幾人這才注意到方景天身邊的這個小丫頭,齊齊愣了一下,然後又說了幾句客套話,便又聊到其他的話題上去了,顯然并沒有将她放在眼裏。
不過青蘋早已想好了對策,她勢必要讓他們對她另眼相看的,不然這趟縣城之行就白來了。
因此,當李掌櫃聊到如今的糧食低産問題時,青蘋果斷接下了話頭,“其實産量這個問題,是很好解決的。一是土壤土質,二是種子的優劣,三是培育方法。如果将這三點都掌握好了,不愁産量上不來呢。”
“噫?小丫頭,你懂栽培之術?”李掌櫃訝然地望着她。
青蘋淡淡地道:“略懂一二。不過在各位大師面前,卻是班門弄斧了!”話雖說得謙虛,神情上卻是一點也看不出謙虛的樣子來。
她這話頓時也引起了邊上那個年輕公子的注意,“小姑娘,那我可要考考你了,如果拿一塊長年寸草不生的土地給你種,你打算種什麽?”
青蘋聽得頓時一喜,這真正是瞌睡遇上了枕頭,姐才研究過這個問題呢,你就考來了,當下毫不猶豫地說道:“那還用說麽,直接種甜高梁吧!”
“甜高梁?”衆人聽得又是一愣,只有那個小年輕對她投以贊許的目光。
青蘋随即又來了一大通的解釋,說得衆人都心服口服。
耿掌櫃頓時也來了興趣,“那姑娘你說說,咱們這制衣行業,又該如何改善,才能留住客源,更上一層樓!”
青蘋沉吟了一下,才道:“那就實行會員制,一條龍服務吧!”
“會員制?一條龍?”青蘋的現代術語,讓這些巨賈們聽得是雲裏霧裏,皆是一臉茫然地望着她。
青蘋笑笑,卻沒有多做解釋。開玩笑,姐要是将這些東西都教給你們了,那我還怎麽讓張家做溪水鎮的首富啊。
然而青蘋這故作高深的模樣,更加刺激了這幾個精明的商人,茶商馮老板也不甘心地提了問,“姑娘,你對鄙人的茶商行,有什麽好的建議呢?”
此時的青蘋,心裏早已樂開了花,遂決定再給他們上一記重重的眼藥,當下便以無比嚴肅地語氣道:“好吧,馮老板既然問上了,那青蘋也就直言相告了。你的茶商行,除開禦供的‘天香禦翠’,還有什麽品種拿得出手的?一旦哪天貴人們換了口味,不喝你的‘天香禦翠’了,你的茶商行也就玩完了!”
她的這番話,果然成功地讓馮老板變了臉色,甚至有了絲絲惱羞成怒的意味。
然而青蘋下面的話,卻又讓他轉怒為喜。
只聽青蘋淡淡地說道:“馮老板,我這裏倒是有一記關于茶葉的另類秘方,市面上從沒有過的。你要是感興趣,咱們不妨找個時間好好談談,保管讓你賺大錢!”
“哦?”馮老板半信半疑,其他幾位沒有明确表态。
張皓陵和方景天二人保持沉默,兩人其實也想看看,這丫頭到底有什麽本事?以往只聽她念叨了,可沒見行動呢。
這時毛大公子端着酒杯踉踉跄跄地往這邊竄來了,人未到,酒氣就已經撲了大夥兒一身,看樣子已經喝了不少了。
也不知他怎麽想的,一來就找上了青蘋。
青蘋也不是個怕事的。想喝酒是吧,姐今天就讓你喝得進不了洞房,辦不成事兒!
當下壞笑了一聲,便拿起桌上的酒壺,倒了滿滿兩大碗酒,然後端了一碗遞給遞給毛人龍道:“久聞毛公子海量,今兒我就舍命陪公子,好好喝個痛快!來吧,幹了!”
青蘋說着,端了另一碗當先一飲而盡,驚得一桌的人目瞪口呆。
毛人龍衆目睽睽之下,哪肯輸給一個小丫頭片子?于是也一口飲盡。
“再來!”青蘋随即又倒了兩碗,“我先幹為敬!”
毛人龍此時已是三分清醒七分醉意,一門心思只想贏了青蘋,聞言再不說話,端了酒就像喝白開水似的,咕嚕嚕地直往嘴裏灌去。
兩人你一碗,我一碗,很快一壇酒見了底。
毛人龍大手一揮,自有下人送了酒來。
張皓陵瞧着大駭,急忙伸手阻止,青蘋卻杏眼一瞪,“你不想要回你的宅子啦?”
張皓陵可不明白了,這喝酒與要回宅子有啥關系?
青蘋再說了一句,“曲線救國!”然後将他的手撇開,又倒酒去了。
這一喝,不多久又是兩壇見了底。不過毛人龍也終于醉倒了,像灘爛泥一般,癱倒在桌子底下。
很快,有下人将他扶回了新房。
毛人龍邊走還邊在吵鬧,“喝……還喝……呢……小丫頭……片子!”
乖乖,足足三壇酒呢,這一壇也應該有五斤左右吧。算起來,青蘋少說也喝了三斤白酒,盡管她的酒量一向很好,但這次也明顯是超量了,只覺頭重腳輕得厲害,全身燥熱得不行。右手下意識地摸了摸臉,頓覺滾燙得厲害。
胃裏也是一陣翻騰,她強撐着最後的一絲清醒,笑嘻嘻地對張皓陵道:“飯也吃了,酒也喝了,毛公子的洞房,咱就不鬧了吧?”
張皓陵看得又好氣好笑,這丫頭竟還想着鬧洞房呢?真正是沒皮沒躁的。
不待張皓陵說話,她又轉過身去,對在座的其他幾位躬身行禮道:“真是不好意思,打擾諸位的雅興了。改天,由我作東,在‘盛大酒樓’擺上一桌,再給諸位賠禮吧!萬請賞臉哦!”
說着已是站了起來,旁邊的方景天生怕她摔倒,急忙扶住了她。
青蘋卻一甩手,不耐地道:“得了吧,方公子,本姑娘還沒醉到不醒人事的地步,我會自己回客棧的!你們繼續喝啊!”
說完就自顧自地往門外走去。
哪知剛走出院門,就已忍不住地大吐特吐了起來。
030 争吵
吐完後,青蘋正要起身,卻猛覺得頭腦一陣暈眩,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後仰去,瞬間落入到一個陌生的懷抱裏。
那懷抱如此地寬闊與溫暖,還有一股淡淡的薄荷味的清香,讓醉意朦胧的青蘋忍不住貪戀起來,索性就這樣躺倒在他的懷裏,閉了眼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青蘋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卻是已經回到了客棧的床上。四下裏安靜極了,榻邊卻撲着一個熟悉的人影,不是張皓陵還會是誰?
青蘋略微活動了下僵硬的手腳,醉酒過後,也口幹舌燥的厲害,便想起身倒杯茶水來喝。這一番晌動,立時驚醒了床邊打盹的張皓陵。
他急忙将青蘋按倒在床上,自己跑過去倒了杯溫水過來,遞給青蘋喝了,嘴裏不無埋怨地道:“你也太逞能了,做什麽要跟那家夥拼酒?太不愛惜自個兒的身子了!”
青蘋笑了笑,“既然是替你們張家打工的,當然要盡心盡力了。你等着瞧吧,不出五天,毛毛蟲就得乖乖地将宅子給咱送回來!”
“你憑什麽這麽有把握?”張皓陵依然迷惑不解。
青蘋卻故作神秘地笑了,“嘻嘻,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不過這兩天,你得聽我的吩咐辦事,別問為什麽。另外,再找方大公子幫忙打聽打聽,哪裏能夠弄到甜高梁的種子!”
“你真的打算種甜高梁?”張皓陵有些吃驚,他原以為青蘋說着玩的,沒想到當真了。
“是啊。我在去你們家之前,找村裏的吳裏正佃了二畝地,還沒來得及下種子呢,就被你們接走了。那塊地現在還荒着呢,就等着我拿種子回去下地呢。”
正說着,外面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張皓陵警覺地問道:“誰?”
“是我!”
這下兩人都聽出來了,是方景天的聲音。
張皓陵跑去開了門,随後方景天端着一碗清粥走了進來,“估摸着青蘋姑娘這會兒應該醒了,所以我就叫客棧的夥計煮了點米粥,快趁熱喝了吧。”
不得不承認,這家夥還挺細心的呢。剛才在宴席上,青蘋只顧着聊天拼酒了,也沒吃多少,過後又全都吐掉了,現下還真的餓了。當下便接過粥碗,在兩個大男人的注視下,毫不客氣地吃了起來。
末了用手帕随意地擦了擦嘴,才想着要問方景天的來意,“對了,這大半夜的,你怎會出現在我們的客棧裏?”
方景天頓時賊笑了,且以一副暖昧的眼光看着她。
張皓陵卻是清咳了兩聲,然後将話題岔了開去,“方公子,你來得正好,青蘋剛才還念叨你呢,說你人緣廣,一定能幫她弄到甜高梁的種子。現下你既然來了,就親自給回個準信吧!”
“好說。回頭我給袁大人說說,他那裏應該會有。”
“袁大人?”青蘋聽得心裏猛地一跳,“哪位袁大人?”
“就是吃飯時坐我旁邊的那位年輕書生。他是上邊剛派下來的,專管農事。”
“這麽說,他是當官的喽?”青蘋立馬興奮得兩眼放光,她先前還只是猜想那小年輕是個當官的,沒曾想還真是的,看來自己的眼光還不差呢。既然這個社會也有專管農業的部門,那以後的許多事就好辦多了。
兩人都不明白她興奮個什麽勁兒,那袁大人雖說是個官,但也就是個小品的芝麻官,除了農事,其他可是什麽也管不着的。不過他們似乎都忘記了青蘋的身分,她可是地地道道的農家女呢。
随後,青蘋又問起了那虬髯大漢的事情。
“他是漕幫的九爺。”方景天幹脆地答道,随後又補充了一句,“沒事別惹他,他脾氣暴着呢。”
青蘋撇撇嘴,很不屑地朝方景天翻了個白眼,“我是吃飽了撐的,沒事惹他幹嗎?”嘴裏這麽說着,然則腦子裏卻又活動開了。
嘿嘿,漕幫,不就是熟稱的黑幫麽?還能排得上號,自然不是等閑人物喽!前世的上海灘可不是白看的,什麽許文強、杜月笙、燕雙鷹,那些大佬們,都是姐心目中的大英雄呢?只可惜,這麽好的結交機會,就被毛毛蟲那厮給浪費了!
張方二人可不明白她此刻心裏的小九九,都以為她因為醉酒的事,身體還沒休息好呢,當下略微又說了幾句閑話,便要起身離開。
青蘋連忙出了聲,“別啊,我還有正事跟你倆商量呢。這臺戲除了咱們三個,還得找其他的幫手呢。方大公子,我現在認認真真地問你句話,你可得實實誠誠地回答我,知道麽?”
方景天聽得雲裏霧裏的,幹脆攤了攤手,“行,你問吧!”
“好!”青蘋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問道:“如果讓你在毛毛蟲和張二公子兩人當中做個選擇,你會幫誰?”
這話大出兩人的意外。
張皓陵有些氣惱地瞪了她一眼,這丫頭也真是的,哪有當着人面兒這樣問的,這不是當衆給人難堪麽?
方景天也是一愣,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回答。
青蘋擡手将靠墊往上靠了靠,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滿臉毫不在乎的神情,“大公子,我想聽實話,你可以慢慢想,但不準騙我!”
青蘋說完,又嚷嚷着要喝水。
張皓陵無奈,只得轉身去倒水。
其實這會兒青蘋的心裏也忐忑着呢,這事兒成不成,方景天可是個關鍵人物,他要是不答應幫忙,還得要多費些周章。不過青蘋自信自己看人的本事,方家公子表面上雖然與毛毛蟲一家走得很近,礙于家族生意,不得不與之周旋,其心裏肯定也憋屈着呢。
反之,他與張皓陵看起來雖然是泛泛之交,但張老二的人品明顯要好很多,又挺務實的一個小夥子,能夠幫忙的地方他應該會幫。
更何況,這事兒本來就是毛毛蟲不占理兒。
青蘋原本以為,他要想很久的。不料才喝口水的工夫,方景天就已經給出了回答,“誰占理兒我就選誰!”
“這麽說,你願意幫張二公子喽?”
方景天點點頭,随即又朝青蘋不懷好意地笑了笑,“不過,如果青蘋姑娘願意陪我好好喝頓酒,那在下辦起事來就會更加賣力了!”
然而還沒等青蘋回嘴呢,邊上的張皓陵已是皺了眉頭,“瞎胡鬧呢,青蘋一個女孩子家家的,哪能随便陪人喝酒,傳出去讓她以後還怎麽做人哪?”
這話青蘋可不樂意聽了,“怎麽就不能做人了?不偷不搶的,喝個酒礙誰的事了,誰要想說什麽就讓他說去好了,本姑娘可不在乎?難道就允許你們男人天天花天酒地的到處亂晃,就不許我們女人輕松一回嗎?張老二,你這思想得好好改改,不然,以後我們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張皓陵本是好心,被青蘋這一番搶白,氣得當場就站了起來,也沒了理智,指着青蘋的鼻子吼道:“我是為你好!你看哪個正經人家的女子,成天想着抛頭露面到處沾花惹草的?我們張家雖然不是什麽大戶人家,但養你一個小丫頭還是綽綽有餘的。哼!那宅子咱們不要了,明天就跟我回溪水鎮去!”
這話頓時也将青蘋激怒了,只見她強撐着虛軟的身子從床上跳下來,右手狠狠地拍着床楞子,吼得比他還大聲,“張皓陵,你給本姑娘聽好了!第一,本姑娘身家清白,潔身自好,行得端,坐得直,身正不怕影子斜,就算你想要潑我污水,那也得找出證據來才行;其二,本姑娘也不是你們張家的什麽人,沒有義務讓你們張家來養;我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不就是因為欠了你們張家銀子,還債來了嗎?要回你自個兒回去,我是不會跟你一起回去的!”
方景天沒想到自己的一句玩笑話,居然捅了這麽大的婁子,于是急忙幫着勸架。哪知他不勸還好,這一勸,兩人吵得更兇了。
“我看你們張家,沒一個好東西,不是吃貨米蟲,就是扶不起的阿鬥!”
“葉青蘋,你說這話可要憑良心,我們張家哪點待你不好了,整天吃的穿着,哪點不比照着妹妹們來的?你居然這樣摸黑他們?”
“哼,你以為我稀罕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肚子裏的小九九,我不挑明,并不代表我不知道,你好自為之吧!”
“你說啊,我們張家又沒做什麽見不着人的事兒!”
……
最後鬧得方景天沒法,只好武力鎮壓,強行将張皓陵推搡出了屋子。此時的張皓陵完全像頭發怒的獅子,根本沒了理智,逮着方景天就是一陣批頭蓋臉地亂吼,“你就別在這假惺惺的充當好人了。你不就是想讓青蘋跟你走麽?我現在就還告訴你了,不可能的,我不會讓青蘋跟你走的!”
方景天頓時也黑下臉來,“她又不是你的什麽人?你憑什麽做她的主?”
“誰說她不是我的人,她早晚都會是我的。方大公子,我可警告你,不準再打青蘋的主意!雖然我們張家欠了你不少人情,但一碼歸一碼,人情我會慢慢還,但不會拿青蘋來還!”
這些話憋在他心裏很久了,今天難得地有了一個突破口,說出來頓覺輕松多了。
然而方景天的神情卻是異樣的糾結,良久才淡淡地莫名其妙地回了一句,“皓陵,不論為了什麽,但願我們永遠都是朋友!”
說完不待張皓陵有所反應,就徑自下樓而去。
031 情愫
此刻的青蘋獨自擁被坐在床上,心裏是越想越氣。
那家夥完全大男子主義嘛。大奕朝哪章條文裏規定了,女子就不能跟男子一起喝酒了?他還真想将我當成他的私人物品珍藏呢?只可惜本姑娘不吃他那一套。
氣過之後,又忍不住懊惱起來。
這下連方景天也得罪了,他肯定不願意幫忙了,還得另想辦法才成。不管如何,都得讓毛毛蟲吐點東西出來,不然還真沒臉回去向老張頭交差呢。
青蘋想着想着,又一陣困意襲來,實在熬不住了,索性重新縮回了被子裏,不消片刻就已進入了夢鄉。
青蘋這一覺,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來。醒來的時候,桃枝正好端了早飯進來,見了她也不吭一聲,緊繃着一張臉,像是誰借了她的米還了她的糠一般,将早飯往桌上重重地一放,就扭身出了屋子。
青蘋懶洋洋地坐起,撇眼往桌上一看,見是米粥和包子,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