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想回敬她幾句的時候,卻被張青衣硬拽着走了。
青蘋忍不住将一腔怒氣全灑在張青衣的身上,“你是個死人哪?本姑娘可是你們父子倆請來的座上賓,居然被你家一個上不得臺面的小妾如此羞辱,這事兒你管還是不管?”
張青衣頓時有些啼笑皆非,這丫頭哪,也實在太要強了,硬是不吃一點的虧,就幾句閑話也能将她氣成這樣。
當下只得輕聲安慰道:“就當她是神經病,瘋子瘋狗,咱們別理她就好了。”
青蘋聽得“瘋狗”兩字,頓時就樂了。看來這家夥,對他那個小娘也不感冒嘛。也是,就她那個脾性,是個人都跟她處不好。也不動動腦子想想,她如果真沒有點本事,怎麽會得到張家父子倆的看重。她倒好,當衆就敢給她難堪,難道她不知道不給她面子,就等于不給張家兩個男人的面子?
這女人,真正是蠢到家了。
青蘋一路想着,一路跟着張青衣進了正堂。張老爺早得了消息,此時正在正堂裏等着她呢。
019 待遇
張老爺大名叫張富貴,人如其名,又富又貴。今年四十二歲,穿一身質地很好的棗紅綢衫,矮個兒,小眼睛,肥頭大耳,膀大腰圓,肚子大得像即将臨盆的孕婦。
面對着這麽一副尊容,青蘋很慶幸自己沒有嫁給他,不然日日面對他,即便再美味的飯菜也吃得不香吧。
此時端坐在太師椅上的張富貴将她打量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過之後才道:“葉姑娘,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名哪!幸會了,葉姑娘!”
青蘋沒想到會是這樣的開場白,不過也好,聽那語氣,還是滿爽朗大氣的主兒嘛,但願這一年裏會一起愉快地合作下去。
青蘋當下也不卑不亢地回道:“好說,張老爺,預祝我們合作愉快!”
張富貴聽得先是一愣,瞬間明白過來,又一陣爽朗的大笑過後,随即拍了拍手道:“好!太好了!這性格,我喜歡。青蘋,你是晚輩,也不要‘張老爺張老爺’地叫了,那樣多生分哪,你要是不介意,幹脆就叫我伯父吧,聽起來也親切一些。”
青蘋原本是外貌協會的,這下見張富貴如此地平易近人,難得心生好感,不禁為自己的以貌取人感到羞愧。當下也就笑了,“恭敬不如從命,那侄女就大着膽子攀您這門高親了,張伯父好!”
“好!好哇!”張富貴那雙小眼睛,此時更是笑得眯成一條縫兒了,“皓陵,先帶青蘋去她住的地方休息吧。這麽大老遠地過來,也夠累的了。”
原來這青衣小子的大名叫張皓陵啊。好吧,皓陵就皓陵吧,免得你以後換了其他顏色的衣裳還不知該怎麽叫呢。
青蘋在心裏一邊嘀咕,一邊跟着張皓陵出了正堂,穿過右手邊的曲折走廊,就到了張家的後園了。
這後園子雖然看起來比前院要小得多,但景致一點也不遜于前院。牡丹、芍藥、海棠、玉蘭、君子蘭,還有好多種根本叫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看得青蘋眼睛都轉不過來了。
除了些花花草草,還建有荷花池,池邊垂柳,池上修了八角亭,四條彎彎曲曲的回廊彙集到八角亭裏,同樣的輕紗彌漫,随風飄舞。
張皓陵領着她往東邊的一間屋子走去,內裏的布置又讓青蘋大大地驚嘆了一回。
入眼處,上好檀木做成的大圓桌,雕了精致花紋的坐椅,桌上擺了牡丹纏枝的精美茶具,白玉淨瓶裏插了含苞待放的香水百合,淺紫色的紗窗,淺紫色的帳幔,床的斜對面是一座紫檀木的梳妝臺,同樣雕刻了各種栩栩如生的花紋,挨着梳妝臺的牆上鑲了一面菱花銅鏡,銅鏡兩邊分別挂了刺繡絲帛。
這無疑是一間大小姐的閨房嘛。
青蘋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了。這哪裏是來下苦力的,分明就是來享福的嘛。
這個老張頭,也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青蘋可不相信,以他風雨幾十年的閱歷,會輕易相信一個鄉野丫頭随意說出口的大話。
但眼下的情景又該如何解釋呢?
張皓陵将她送過來之後就走了,害得她現在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這簡直像做夢一樣。
前一刻還在葉家受苦受難呢,下一秒就來了張家當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了。這角色轉變也太快了點吧。
無所适從的青蘋走過去摸了摸床上嶄新又柔軟的被褥,又坐上去晃了晃,感覺這床确實比葉家的那個木板床舒服多了,這時也确實累了,便打算先睡一覺的。
打定主意的青蘋才剛躺下,卻聽見外面傳來了敲門聲,“姑娘,在嗎?”
“小的叫桃枝,夫人吩咐過來伺候你的。”
青蘋又被小小的刺激了一下,“不用了,我自己就行了。”
“這不行的,你要是不讓奴婢伺候,回頭奴婢肯定要挨罵的。”
青蘋真是被那個老張頭打敗了。一時間,還真不太适應這個新身份。無奈,只得走過去開了門。
俏生生的桃枝抱了一大撂的衣裳走進來,一邊将衣裳挂進旁邊的櫃子裏,一邊笑着跟青蘋說話:“姑娘,你算是有福氣的了,我們老爺可是鎮上出了名的大善人,一定會善待你的。”
青蘋躺在床上,沒有接她的話。
對于她這說詞,青蘋可不敢茍同。要真是大善人,那為何還将她的便宜老爹關進大牢,還要葉家賠那麽多的銀子,人家賠不出來,就逼着嫁女兒?不過這些話,青蘋是不打算跟她說道的。誰知這丫頭又是誰的眼線?
前世的電視劇可不是白看的,大戶人家裏的是非本來就多,挑事的還大部分都是丫鬟,這些丫鬟本也是窮苦人家的出身,本性善良,但長期處在這樣的環境裏,各種心思也跟着滋長出來了。
桃枝還在那絮絮叨叨地說着話,“姑娘你就安安心心地在這呆着好了,夫人可是很喜歡你的呢,不然也不會叫奴婢把大小姐的衣裳給你送了來。”
“什麽?你說這些衣裳都是大小姐的?”青蘋驚得一屁股坐了起來。
“是啊,夫人說,現做已是來不及了,所以才把大小姐的衣裳拿了來,不過都是新的,大小姐還沒來得及穿呢。”
“那你快送回去吧,我這有衣裳穿呢。”開玩笑,姐可不喜歡奪人所愛。再說這夫人此舉明擺着是給她拉仇恨來的嘛。她可沒那麽傻,被人拿來當槍使。看來這張家的女主人跟大小姐的矛盾也不淺呢。
桃枝聽她這樣一說,連忙擺着手道:“不行的。夫人說了,既是送給姑娘了,就是姑娘的了,她會另外再給大小姐做新的。再說大小姐的衣裳已經夠多了,也不急在這會兒穿。倒是姑娘你,要是穿着這身走出去,還不得叫人笑話呢。”
青蘋聽得眉頭一皺,臉色頓時有些不悅了,“我這身怎麽了?是不夠端莊還是衣不蔽體了?倒是你,小小丫頭穿得這麽花枝招展的,難道有什麽想法不成?”青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跟這樣一個丫頭軟真兒,可她就是看不慣她那德行。
020 謠言
桃枝一聽青蘋這樣說她,頓時就吓壞了,脹紅着臉急急地解釋道:“姑娘,對不起,都是奴婢不好,奴婢說錯話了,還請姑娘大人大量,不要跟奴婢計較的才好。其實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是向着姑娘你的。”
“哦?”
桃枝下意識地看了看門,然後走近前壓低了聲音道:“姑娘你想啊,你初來張家,跟誰都不熟,可不知這裏邊的事兒多着呢。也就是夫人好心,會将你當自己人,其他各房姨娘,可都在看你的笑話呢。”
“我有什麽笑話可看的?”
“明白說了吧。她們都知道你原本是要嫁來張家做七姨娘的,可不知怎麽地老爺忽然改了主意,讓你來跟着二少爺做事。這家裏誰都知道,沒了大少爺,這二少爺就是将來的當家主子了,各房姨娘們還不又嫉又恨?”
“這跟我有什麽關系?”
“姑娘還不明白麽?”桃枝像看傻瓜一樣地看着她,“看老爺這意思,鐵定是想讓二少爺納你為妾了。”
“啊——”青蘋這一次驚得已經從床上跳到了地上。這八卦也太勁爆了點吧。姐姐我今天才到貴府好不好?怎麽就傳出了這樣不靠譜的謠言了呢。
唉,想必她人還沒到,謠言就已經瘋傳了整個張府。這大戶人家,果然是進不得的呀。青蘋不由得哀嘆連連。
面前的桃枝還在那一個勁地叨叨,青蘋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不由煩燥地揮了揮手,讓桃枝退下了。
難怪,要安排這麽好的房間,難怪,還要她叫他“張伯父”,難怪夫人敢明目張膽地将大小姐的衣裳拿給她穿,敢情問題就在這裏呢。
恐怕那厮自己也是這麽想着。難道他不知道她是“石女”呀,啥都不能做的,納這樣的小妾幹啥用呢。又或者,他跟他那老爹一樣,知道她是信口胡扯的。
此時的青蘋确實腦子淩亂了。
小妾,太鄙視的名詞了,姐姐我就算嫁一個大傻蛋,也不要給你當小妾。青蘋太痛恨這個字眼兒了。
殊不知,前世的青蘋雖然是個小有成就的地主婆,可在婚姻大事上卻摔了大大的跟頭。原因無他,只因她愛得死去活來的那厮原來是個有家室的貨,她在毫不知情地情況下當了他的地下情人六年。
六年哪,一個女人最美好的年華都給了他,到頭來換來的卻是欺騙,好在青蘋內心夠強大,沒有尋死覓活,也沒有去找原配PK,她默默地收拿起行裝,離開了那個讓她傷心的城市,回了故鄉,建了開心農場。
小妾與小三,有何區別?又有多久,沒有想起這段辛酸往事了。不知何時,青蘋已是淚流滿面。世人都只看到了她獨立強勢的一面,哪知她內心深處的柔弱與憂傷。
一時間,青蘋哭得個稀裏嘩啦。
直到張皓陵再次過來敲響了房門,青蘋才不得已地止住了哭聲,轉而擦幹臉上的淚,施施然地出了聲,“進來!”
此時的張皓陵已是換下了青色布衣,着了月白色錦袍,頭發也用玉簪子束在了頭頂,将他原本堅毅的輪廓襯出了幾分柔美,笑容更是如花般地燦爛,“青蘋,咱們去吃飯吧,大家都等着呢?”
那語氣極是親昵,然而在青蘋聽來卻相當刺耳。
青蘋冷冷地道:“我跟你很熟麽?”
張皓陵明顯一愣,不知什麽時候又得罪了這位大小姐,只得陪着小心道:“爹專門為你安排了接風宴,你要是不去,可就太不給他老人家面子了。”
“我說了我不去麽?”青蘋白了他一眼,想着有那麽多好吃的飯菜等着她,肚子早已唱起了空城計,不去吃才怪,“我只是不想跟你一起去罷了。”
當務之急,還是先跟他撇清關系吧,免得再造成別人的錯覺,必要時,使使手段,制造點小沖突小麻煩什麽的。總之,一定要讓那些亂嚼舌根的人打消這個念頭。
青蘋想着,當先走出了房間。
張皓陵随後也跟了出來,面上的表情仍舊淡淡地,看不出喜怒。
青蘋自顧地走着,也不辯方向。後面的張皓陵實在忍不住了,只得提醒她,“錯了,膳房在這邊。”
張皓陵說完,也不待青蘋出聲,熟門熟路地往膳房方向去了。這下反倒是青蘋跟在他後面了,兩人一前一後地出現在膳房時,裏面果然已經坐滿了人。
偌大的一張大圓桌四周,挨挨擠擠地坐滿了人。除了老張頭,其他的都是環肥燕瘦的各類女子了。
青蘋默數了下,老的有五個,小的也有三個,三個小的看起來比她要大一些,不過其中的兩個也有可能比她小,她自己可是因為營養不良才長成這副豆芽身板的。
老張頭見他倆到了,便指着旁邊的倆位置道:“快坐下,飯菜都涼了。”
青蘋立時感覺好多雙眼睛齊刷刷地往自己身上看過來。幸好她臉皮夠厚,對這些或友善或探究或敵意的目光可以做到視而不見,随即微微笑道:“勞煩大家等我,真是不好意思!”說完已是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
張皓陵也在她身邊坐了,随後還自作主張地為她介紹了桌子上的那些女人們。令青蘋感到納悶的是,張家的女主人秦氏居然是個很年輕的女子,年紀不過二十一二的樣子,長得也算端莊,穿一身得體的绛紫色襦裙,舉手投足間很有大家閨秀的風犯。坐在她下首的依次是二姨娘江氏,三姨娘何氏,五姨娘鄭氏,六姨娘黃氏。再然後便是大小姐張詩绮,二小姐張雨绮,三小姐張夢绮。
青蘋一一見過禮後,便打算坐下來好好吃頓飯。只可惜,這頓飯注定不會讓她吃得那麽愉快了。
首先找碴的是最小的張夢绮,她将青蘋全身上下地看了個遍,然後眨巴着眼睛故作天真地說道:“這位姐姐,你确定以後要長住我們張家,跟我們同桌吃飯?”
青蘋還沒弄懂這話裏面的意思,旁邊的張皓陵已經代她作了回答,“當然了。青蘋姐姐是我們請來的貴客,以後可要好好相處。”
青蘋一聽他這樣說,心下頓時靈光一閃,可算知道這小鬼要如何洗刷她了。
果然,張夢绮很不屑地又道:“可是,貴客有穿成這樣子的麽?我的丫鬟桂枝都比她穿得體面,傳出去可要讓人笑掉大牙了。”
這話成功地讓張氏父子的臉色變了又變,随即不約而同地将目光望向了青蘋。
021 接風宴
青蘋卻像個無事人一樣的,勺了一碗蕃茄牛尾湯自顧自地喝着,末了用桌上的毛巾擦了擦嘴,這才慢條斯理地回了一句,“哦,夢绮妹妹說的不錯,我确實算不上貴客,但伯父既然願意認下我這個侄女兒,那咱們就是一家人了。至于這身衣裳嘛——”
青蘋說到這裏,眼眶忽地紅了一紅,“也不怕各位笑話,這是我娘親留給我的唯一遺物,我實在舍不得扔了它——”
青蘋随即又拿了桌上的毛巾擦了擦眼角。
這一番表現,果然讓在座的大人們啞口無言,就連大小姐張詩绮原本陰沉的臉也在瞬間變得柔和多了。
然而場面只是安靜了那麽一小會兒,先前就看她不順眼的黃氏再次挑起了戰火,“哼哼,我們張家可沒有這麽窮的侄女兒!”
“當然喽!也沒有那麽窮的親家!六妹,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青蘋順着聲音看過去,見是鄭氏接的話,這會兒還在看着黃氏呢。青蘋可有些不明白了,她這話到底是在火上加的油,還是将戰火燃了回去。聽語氣,可不是單純地在說她呢。
但見黃氏面色陡地黑了下來,“老五,你這是什麽意思?合着你跟外人一起來取笑我呢?”
“六妹這話怎麽說的,我也不過是就事論事。六妹的苦楚我們也都是曉得的,娘家被火燒了,爹娘癱瘓在床,哥哥不知所終,弟弟妹妹呢也都還小,全靠你平日裏省吃儉用地拿自己的體已去幫襯,不然哪還有他們的活路哇!”
青蘋這才曉得是怎麽回事,看來兩人之間也是結了梁子的。不過這鄭氏也真夠狠毒的,居然在如此場合去揭黃氏的傷疤。現在似乎沒她的事了,還是坐在旁邊看戲好了。
黃氏被她這一頓搶白,氣得當場就摔了筷子,臉色也是紅一陣白一陣的,對着鄭氏就大罵起來,“就算這樣,我也是正經人家的好女兒,可你算什麽貨色,不過是勾欄院裏的小娼婦……”
後面的話已被老張頭拍桌子的聲音吓回去了。
老張頭想必氣得不輕,隔着薄薄的綢衫,青蘋能清晰地看到他身上的肥肉抖動得厲害,剛才他拍桌子的聲音實在不亞于一聲驚雷,這會兒說話的聲音更是如洪鐘一般,“臭婆娘,好好的一頓飯就讓你倆給攪黃了。錦繡,家法伺候!”
坐在他身邊的秦氏旁不疊地答應一聲,然後朝身後的兩個老婆子略使了眼色。兩老婆子便很快速地站到了鄭氏黃氏的身後。
鄭氏黃氏頓時吓壞了,一個勁地對着老張頭哀求道:“老爺,你就饒了我吧,下回再也不敢了!”
“真不敢了,老爺!”
“哼!早就想收拾你兩個婆娘了,每天鬧得家宅不寧的,你不煩,我都煩了!”
這會兒兩人難得的姐妹同心,“老爺,求求您了,您就饒了我們這一回吧。我們已經知錯了,以後一定改,一定改!”
老張頭看着她倆花容失色的模樣,憐香惜玉之心頓起,當下冷哼了一聲,“哼!今兒個就算了,若有下回,直接休了!”說完就晃着他那肥胖胖的身軀,蹒跚跚地走了。
秦氏江氏何氏早已見慣不怪,極其淡定地吃着自個兒的飯菜,三個小的卻又在那裏擠眉弄眼,末了又在一盤菜裏用筷子掐了起來。
秦氏見狀,清咳了兩聲。那些小的便又将筷子收回到自個兒的碗裏了。
張皓陵這會兒卻很是殷勤,不停地給青蘋的碗裏夾菜,還說着這個好吃那個好吃的,惹得旁邊的江氏又像得了重感冒似的重重地咳了兩聲。
這一頓飯,實在吃得太有意思了,真正是衆生百相啊!青蘋想着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青蘋一邊笑一邊側頭看了看張皓陵,沒曾想這厮也正在看她。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随後又像觸電般地縮了回來。
這些動作在江氏看來,無疑是青蘋**她兒子的前兆,當下就很不客氣地說道:“青蘋姑娘,咱們張家雖不是書香世家,但也講究禮儀廉恥。青蘋姑娘既是閨閣女子,自當明白我這話裏的意思。”
聰明如青蘋,自然是極明白的。正因為明白,所以才生氣,這女人分明是在說她不顧廉恥,公然**她兒子呗。嗨,我的個二伯娘耶,你到底看清楚沒?是你兒子死皮賴臉地要拿熱臉貼我的冷屁股,可不是我求着他這麽做的。
不過,你既然說我**你兒子,那我就**個給你看看。此時的青蘋因為生氣,早已将來之前要與眼前這厮保持距離的想法忘了個一幹二淨,一心只想氣氣江氏了。
但見她微微一笑,以自己都想吐的娃娃音對着張皓陵嬌嗔道:“皓陵哥,你上回在我家吃得那個酸菜魚好吃嗎?”
張皓陵聽了,不由眼睛一亮,似是想起了那天的味道,“好吃!青蘋,不是我誇你呢,咱鎮上的大廚,沒一個做得出你那種口味的,實在是太獨特太好吃了!”
“真的嗎?那我改天親自下廚,專門做給你吃可好?”
“真的?你沒有騙我?”張皓陵此刻的表情很傻很天真,還有點萌萌的意味兒。
青蘋不禁在心裏暗罵道:“呸!又是一個好吃貨,算你小子走運!”面上仍然挂着溫柔的笑容,“當然是真的了,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兩人這一番打情罵俏,差點把江氏氣得吐血。
這時,一直沒吭聲的何氏忽然開了金口,“對了,青蘋姑娘,你看起來跟我家雨兒差不多大,以後可以一起愉快的玩耍了。”
青蘋原以為她又要起什麽幺蛾子呢,沒曾想她卻是來熄火的,當下也就順着她的意思道:“好哇,只要二小姐不嫌棄,我們是可以做好朋友的。”
“真的嗎?我們真的可以一起玩嗎?”對面的張雨绮一臉的驚喜。
青蘋可不明白她到底高興個什麽勁兒,這屋子裏姐姐妹妹的一大堆,她應該有很多人陪着玩吧,為何聽到她願意陪她玩就那個表情。
這一家子人哪,也實在有趣兒。
看來以後的日子不會太寂寞了。
022 美與醜
溪水鎮是個大鎮,比起一般的縣城還要繁華一些。無數條街道縱橫交錯,南來北往的商旅,東走西看的本地百姓,周遭林林立立的店鋪,舞槍弄棒的雜耍班子,做着各種營生的小攤小販……說話聲,笑鬧聲,吆喝聲,讨價還價聲,此起彼伏,煞是熱鬧。
青蘋應張富貴之邀,今兒個是特地出來視察張氏産業之一——富貴酒樓的。
據說這富貴酒樓是老張頭自身奮鬥出來的的産業,曾經也紅火過一時,可最近一兩年來,連年虧損,已經快要到關門大吉的地步了。
老張頭眼見自己的心血即将付之東流,心裏那個急呀就別說了,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态,讓青蘋接了手,同時也想借此機會試試她的斤兩。如今的張家雖然快要沒落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還是能夠撐上一段時間的。
青蘋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不過這本來就是她來張家的目的,因此也不推脫,爽爽快快地就應了。
這不,張皓陵自告奮勇,在江氏殺死人的眼光下硬是陪着她一起出門了。
兩人也沒坐轎,就一路閑逛着往富貴酒樓的方向走去。一路上,青蘋沒少被那些新鮮玩意兒吸引,這裏摸摸那裏看看的,走到熱鬧的地方就瞧熱鬧,遇到有趣的玩意兒就買下。當然,後面跟了個少東家,銀子的事自然不用她操心了。
正走着,卻見前面一個熟悉的人影忽地一閃,轉眼就不見了。
“那不是華紫衣嗎?”青蘋失聲叫了出來。
“誰?”
“華紫衣,哦,不,華公子,就上回跟你一起來我家的那位華公子,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哦,你說他呀。他住這裏呗。
“他住這鎮上。”青蘋頓時有些吃驚了。
“确實地說,他是暫時住在咱們鎮上。他的來頭可大了,那天你潑了他一身茶水,要不是我和方公子攔着,還不知會怎麽樣呢?”
“他到底什麽來頭哇?”
“大将軍府裏的私生子!”
啊,青蘋沒想到會是這麽個見不得光的身份,然而這樣的故事在電視裏已經屢見不鮮了,只是沒曾想會親自遇到。
當下不由大感興趣,纏着張皓陵問了個半天,張皓陵卻是半個字也不再透露了,只是告誡她道:“沒事別惹他就好了!不然,只怕我也保不住你!”
青蘋想着他那天的表現,還真的是不讨喜呢。哼,只要你不惹我,我才懶得理你呢?然而事情偏偏就有那麽湊巧,她沒去招惹華辰軒,華辰軒卻主動招惹上了她。
華辰軒原本是在跟一位美人兒手挽着挽手,互相喂着吃糖葫蘆的,沒曾想在與青蘋擦肩而過的時候,被旁邊的人擠了一下,手上的糖葫蘆沒拿穩,正好掉在青蘋的身上。
青蘋立時就怒了,當即就将糖葫蘆回擲了過去,糖汁濺得他滿身都是。
華辰軒擡頭一看,見是青蘋,頓時也是火冒三丈,擡起手掌就要打她。
身邊的張皓陵急忙将他拉住,“華公子,息怒,息怒!”
他懷裏的女子一邊掏出手絹給他擦錦袍上的糖汁,一邊高聲叫了起來,“哇!好髒!根本擦不掉了!華公子,您這件袍子恐怕是毀了!唉,太可惜了!”
女子穿了一身大紅的低胸裝,外面的短衫卻是綠色的,柿餅臉,塌鼻子,大嘴巴,小眼睛,眉毛粗得都可以當毛筆用了。盡管她跟青蘋之間還隔了兩個男人,但青蘋還是不可避免的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脂粉味兒。厚厚的脂粉随着她嘴巴的一張一合,都快要掉一層下來了,這樣拼湊起來的組合,實在沒什麽美感。
這男人,審美觀咋這麽差勁呢?青蘋看得不住地搖頭,憑他的姿色,找個好皮囊的女人應該很容易吧,咋就帶了這麽個貨色出門呢。
華辰軒自然沒有想到,面前這個毫不起眼的鄉野丫頭,已經将他和他的女人批判得一無是處了。
當下斜着看了青蘋一眼,然後咧咧嘴,攬着那個女人往另外的方向走了。
青蘋極度不屑地嚷嚷道:“嗨,我說陵公子,你們這鎮上沒有美人了麽?那家夥怎麽帶了個這樣的醜女人出門?”
“你說她醜?”張皓陵驚愣地張大了嘴。
“難道她不醜?”青蘋像看外星人一樣的瞪着他。這家夥莫不是腦子有毛病吧,那樣的女人都不叫醜,哪樣的女人才算醜哇?
張皓陵一副你很無知的表情道:“她可是咱們麗春院裏的頭牌——梨落姑娘!”
這下青蘋就更驚訝了。既然是頭牌,那肯定是男人們公認的美人了。
可是就她那樣的女人也稱得上是美人,那姐姐我豈不就是仙女兒了。青蘋毫不吝啬地将自己擡高了好幾個層次。
“那我這樣的呢?”
“你嘛——”張皓陵看了她半晌,才道:“也還不錯。”
“還不錯?”這應該是友情評價吧,要是再客觀一點,是不是就要劃歸到醜女那一撂了。青蘋登時無語至極,心裏卻是氣得要命。
她原本還在想呢,自己這世的臉蛋跟前世差不了多少,大學時曾參選過市級別的模特大賽,好歹還拿了個亞軍呢。評委們選她的理由就是覺得她長了張古典精致的美人臉。可真正穿到古代來了,卻得了這麽個“還不錯”的評價。
青蘋不知是該哭死還是笑死。
張皓陵見她沉着臉半天不說話,再笨的人也知道她被他剛才的話打擊了,其實他本來只是想逗一逗她的,誰叫這丫頭平時那麽一副拽樣,所以後面的那句話他就故意沒有說出來。
其真實的情況是:梨落姑娘雖然是麗春院裏的頭牌,主要也是因為她六藝出色的緣故,根本與相貌無關。
當下卻是故意苦着臉安慰她,心裏卻早已笑翻了,“也還好啦,女子容貌什麽的都不重要,品性才是最最要緊的。再說了,姑娘這麽有本事的人,何必跟那些膚淺的女子去比呢?”
“你懂個屁?”青蘋難得地爆了回粗口,說完就氣匆匆地自個兒往前走了。
沒想到這丫頭這麽在意她的容貌。張皓陵看着她的背影直搖頭,随後又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023 視察
富貴酒樓坐落在溪水鎮最繁華的泗水街上,地理位置相當的優越。青蘋就不明白了,這麽好的位置怎麽會沒有客源呢?
帶着這樣的疑問,青蘋裝作普通客人的樣子進了酒樓。
一個髒兮兮地夥計慢吞吞地往這邊走來,見了她先是鄙夷地嗯了一聲,右手習慣性地往鼻子裏摳着,然後無精打采地問:“客官,要吃什麽?稀飯還是饅頭?”
青蘋不動聲色地回了句,“這兩樣我都不要,把你們店裏最好的酒菜,每樣都來一盤吧!”
夥計聽了,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哈哈大笑了起來,然後以更加鄙夷的語氣道:“瞧你這窮酸樣兒,還想吃好酒好肉,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怎麽了?你怕我付不起銀兩嗎?”
“你付得起嗎?咱家的酒菜,精貴着呢,可不是随便拿來打發叫花子吃的!”夥計撇着嘴,操着手,搖頭晃腦地道。
青蘋嘆了口氣,“唉,好吧,吃不起吧就吃不起吧,不過你也在這呆不了多長時間了!”青蘋說着已經站了起來,往門口走去,卻與剛進來的張皓陵撞個正着。
“青蘋,還生氣呢?”
“那倒沒有,不過想在你這裏吃點東西還真是困難呢。”
“怎麽回事?”
剛才那夥計自然認識他們的少東家,這會兒見青蘋與張皓陵好象很熟絡的樣子,頓時有些緊張了,急忙過來陪罪解釋。
青蘋可不吃他那一套,只對皓陵道:“幸好是我,若換了別的客人,會給他機會解釋嗎?我看你們這個酒樓,從外到內,真正是腐朽到家了,是該好好整頓了!”
張皓陵頓時面露喜色,“你想出辦法了嗎?”
“當然,本姑娘出馬,沒有辦不了的事兒。”青蘋昂着頭,像只得勝的公雞般,雄糾糾,氣昂昂地出了酒樓。
身後,張皓陵像打了雞血似的,兩眼興奮得直冒紅光,“好,太好了!要怎麽做,只要大小姐你吩咐一聲,我立刻照辦。”
“回去再說。我會拟一份詳細的計劃給你,到時你只要按步就般地照做就行了。”青蘋可沒他那麽興奮,這不過是基本的常識問題。在二十一世紀,随便豆花飯館,都懂得要這般經營。她可不明白了,這些古代人的腦子究竟怎麽了,這麽簡單的問題都看不出來。
就剛剛那館子,還富貴酒樓呢,不說菜品了,光夥計那工作态度,就大有問題。俗話說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她雖然穿着樸素了一些,但既然敢踏進那個店,敢點那些菜,自然是有準備來的了。
這夥計也恁地太沒素質了。
還有哇,他穿的那一身,圍裙上全是黑乎乎的油漬,整個人都充滿了油煙味和汗臭味,也不知多久沒洗過澡了。就算有客人來了,也會被他熏走的。
當然了,還有呢,那裝修吧,不倫不類的,既沒有檔次又沒有情調,紗窗什麽的也該換換了,桌椅板凳都陳舊得看不出本來顏色了。
最主要的一點,光線也實在太差了。外面豔陽高照,裏面卻是黑漆媽孔的,沒的讓人有一種身在陰影裏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