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銀子,可是咱家的救命銀,萬不能拿給你去揮霍。以前你作威作福也就算了!以後,可由不得你了!”
綠蘋如蘋急得大叫,“娘——”
“小娼婦,你老爹還沒死呢?你就這樣糟蹋老娘,老娘跟你拼了——”洪氏速度從地上爬起來,又要朝青蘋撲去,慌得綠蘋如蘋死命地抱住了她。
錢氏這會兒已經進了屋子,聽到動靜又急忙折了回來,右手一揮,直接将青蘋護在身後,然後轉過身來,對着洪氏破口大罵:“死老婆子,你還要不要臉了?你賣人肉得來的銀子,我們沒花你一分一毫。現下青蘋好不容易借來這麽點銀子,要管着一家人的吃喝呢,你瞧着就眼紅了,就想霸占了去,死婆子,你還真是會打算盤呢!不過老娘告訴你,沒門兒!”
這老婆子,也恁地渾了點兒。
有了錢氏擋駕,青蘋這會兒總算松了口氣,卻也被她弄得心煩氣燥,回到屋子裏生了半天的悶氣,到得傍晚的時候,才總算冷靜了下來。
冷靜下來的青蘋也的确想出了個好辦法,于是急忙去到大哥的屋子裏,跟安邦兩口子好好商量一番,兩人都覺得這個辦法可行。于是,葉家的第一次家庭會議就在如此敵對的情勢下召開了。
洪氏在她手裏沒讨着便宜,躲在屋子裏跟他的兒女們嘀嘀咕咕了大半天,也不知想出了什麽整人的損招兒。這會兒聽得寶兒傳話,要開什麽家庭會議,俱都吃了一驚。
寶兒最後撂下話來,“去的話,每人一個鮮肉包子。”
大夥兒聽得有包子吃,哪還去計較開什麽會呢,一個個地站起來就往院子裏跑。
青蘋早在見他們之前已經打好了腹稿,雖然洪氏蠻橫,但有些道理還是要講明白給她聽的,至于她聽不聽得進去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難得的是,大哥葉安邦也在錢氏的攙扶下走出了屋子,青蘋急忙将座下的木墩子讓給他。洪氏的幾個子女已是迫不急待地伸手要包子吃。
寶兒很不情願地從自家屋子裏,将昨兒提溜回來的包子拿出來,塞給他的那些個姑姑叔叔。
洪氏欺寶兒弱小,直接将一口袋的包子全都搶了過去。
青蘋很不客氣地又從她手裏将包子搶了過來,末了冷冷地斜了她一眼,“就不慣你這德行。”
洪氏氣得幹瞪眼,但也只能瞪瞪眼。
青蘋清了清嗓子,将早就想好的話說了出來,“以前一直是洪氏當家,說實話這個家當得太沒有水平了,不但沒讓我們吃飽穿暖,反而還經常借着由頭欺負我們這些沒有親娘的孩子——”青蘋說到這裏,故意狠狠地剜了洪氏一眼。
洪氏難得心虛地低了低頭。
青蘋繼續說道:“所以為了公平起見,我建議換個當家人——”
這句話一出,洪氏第一個就不幹了,當場就跳了起來,扯着她的大嗓門吼道:“不行!我是這個家的長輩,理應由我當家。”
旁邊的綠蘋四姐弟自然也站到他們的親娘那一邊,鼓着腮幫一個勁地叫嚷,“不行!我娘當得好好的,憑啥要讓大嫂當!”
開玩笑,要是讓大嫂當了這個家,他們還有得吃麽。
“可是你明顯沒這個能力,看看這些年你都幹了些什麽吧。”青蘋如利刃一般的眼神直直地看向洪氏,“洪氏,你扪心自問,自從你嫁給我爹以來,你都做了些什麽?”
洪氏被她問得啞口無言。
青蘋卻是不打算就此放過她,依然咄咄逼人的問道:“你除了生過一群跟你一樣好吃懶做狠毒心腸的兒女外,你還為這個家做過些什麽?”
“這些年來,你将我們三兄妹當奴仆丫頭一般的使喚,伺候你和你的那群崽子,末了還不給我們飯吃,輕則罵重則打的。你當我們是你的兒女了嗎?你有過一絲一毫的慈母之心嗎?”
“說起來大哥的殘廢,你也有一半的責任。我那年受了風寒,高燒不退,你不但不給請醫抓藥,反而還用冷水潑我,還罵我要死就早點死,要不是大哥正巧回來,我指不定就已經死了。只可惜害了大哥!”
“洪氏,這些年來,你心安理得地過你的好日子,你從沒有管過我們的死活。去年,二姐被你逼得嫁了鎮上的周屠戶,受盡折磨。前些天,你又想讓我嫁到張家去當一個快要入土的老頭兒的小老婆。”
青蘋一聲聲,一句句質問着洪氏,末了咬牙切齒地道:“洪氏,你真是狠毒!”
洪氏沒曾想青蘋會在這個時候翻舊賬,被逼得步步後退,冷汗直流。
“我今兒個既然将話挑明了說,就已經做了決定,現下給你兩個選擇:要麽讓出當家人的位置,今後一切聽從大嫂的吩咐;要麽,就幹脆分家好了。你們自行商量吧。”
青蘋丢下這句話後,就盤腿坐到了一邊。
015 家規
其實今天這事兒完全是洪氏自己挑起來的。青蘋本來沒打算跟她這樣攤牌的,這地兒畢竟是古代,講究的是孝道。洪氏再怎麽說,名義上也是她的娘,若不是犯了十惡不赦的大錯,根本沒辦法告倒她。但被她下午那樣一鬧,青蘋就有些來氣了。
洪氏還在那跟她的兒女們熱烈地商量着,不外乎衡量到底哪種方式得到的好處多一些。末了洪氏弱弱地道,“青蘋,我們不分家好不好?”
“那你是同意讓大嫂來當這個家了?”
洪氏沉默了一下,終于艱難地點了頭。
青蘋換了副語氣,像教育小輩一般地苦口婆心地勸導着洪氏,“大嫂念過書,又識字明理。由她當家,肯定虧待不了你和弟弟妹妹們。咱家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洪氏聽得像小雞啄米似地連連點頭。
“好,這是咱家的家規,我叫大嫂念給你們聽聽。”青蘋早有準備,說着就從懷裏掏出一張寫滿了字的紙條來。
錢氏聞言,很配合地站出來,接過青蘋手裏的紙條,略看了看,便開始念了起來,“古語有雲,人必有家,家必有規。葉氏家規第一條:父慈子孝;第二條:兄友弟恭;第三條:勤儉持家;第四條:自食其力;第五條:曉事明理;第六條,品性高潔。以下是各條細則及獎懲辦法……”
洪氏沒曾想這丫頭連家規都準備好了,臉上的神情當時就有些難看,待聽完錢氏的長篇大論後,臉色已經變成死灰色了。
再看她旁邊的四兄妹,臉色也比她好不到哪裏去,一個勁地在那發牢騷,又朝他們的親娘不停地努嘴。
青蘋連看也不看他們,只顧吩咐錢氏,“大嫂,将這些家規多抄錄幾份,争取每間屋子都貼一份。若有違背者,無論是誰,家法處置。你要是怕人單力薄,執行不下來,我這就去請裏正過來一趟,順便也讓他做個公證人,勢必不能讓別人看輕了咱們葉家!”
洪氏聽得還要請裏正,想死的心都有了。
早知如此,先前就還是分家好了。分了家,她就管不着了。
想到這裏,洪氏的眼睛頓時一亮,重新扯着大嗓門道:“算了,還是分家好了。分了家,各顧各的,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青蘋想了想道:“也行,分就分吧。我手裏總共有二十兩銀子,就分給你們十兩好了,這樣誰也不吃虧。但這葉氏家規,還得遵守。”
“為什麽?”洪氏可不就是為了躲避家規才想要分家的嘛。
青蘋給了她個白癡的眼神,“你可別忘記了,你是葉有福的老婆,你的那幾個孩子都姓‘葉’,難不成你還想讓他們都跟着姓‘茍’不成?”
洪氏被她說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的,這回可真的是傻眼了。這個死女女,每一步都算計好了的,只等着她往坑裏邊跳呢。
可是眼下的她除了跳進這個坑,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誰叫人家手裏捏着二十兩銀子呢。打又打不過,搶又搶不來,還不得聽人家擺布嘛。
好吧,老娘暫時就忍一忍。老娘還不信了,這輩子收拾不了你!
青蘋看她吃癟的樣子,心裏直樂,忍着笑對旁邊的安邦道:“大哥,你是這個家裏的長子,如今阿爹不在,你就代表爹,說幾句吧。”
安邦昨天經過青蘋的點化,已是重燃了鬥志,今兒個穿了一身幹淨的青布衣衫,頭發梳得一絲不亂,看起來精神多了,想是不善言談的緣故,只簡單說道,“以前的事,咱就不說了。但往後,咱們得嚴格按照三妹制定的家規來行事,誰要是違了規,鐵定的家法伺候!絕不容情!”
待得他說完,錢氏和寶兒皆是一臉欣喜地看着他。有多久,沒見他在人前露面了;又有多久,沒見他如此說過話了。好在,一切有了機會重新開始!
青蘋看着他們一家子的神情,頓感欣慰。
反觀洪氏這邊,一個個耷拉着頭,垂頭喪氣地,臉上連一絲笑容也無。
錢氏這時提議道:“青蘋,要不,咱們今晚吃餃子慶祝吧!”
青蘋立馬同意,“好主意。”
這一說,頓時又将那幾個吃貨哄得眉開眼笑了。
安康直接就笑開了,“哇,終于有餃子吃了!”
安國也是一臉期盼的表情。
綠蘋如蘋不由得舔了舔了嘴。
洪氏看着她這幾個不争氣地兒女,忍不住恨恨地道:“吃!吃!吃!滿腦子就知道吃!咱們娘兒倆的苦日子還在後頭呢!”說完怒氣沖沖地回自個兒屋裏去了。
青蘋才懶得管她呢,反正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她可不怕這洪氏使壞,她要是敢使壞,她還有很多種方法對付她呢。等哪天實在不想玩了,就直接捉奸捉雙,将她的醜事公之于衆,再把她浸豬籠算了。
這麽個貨色,便宜老爹當初真是瞎了眼,會看上她。
思忖間,錢氏和寶兒已扶着安邦去了竈房,青蘋也随後進了竈房,将破開的銀子拿出十兩給錢氏。
錢氏也不推辭,收了直接揣進了懷裏。
青蘋不忘叮囑一句,“可得藏好了,我怕錢氏會想辦法來偷。”
錢氏一邊娴熟地和着面,一邊笑道:“嘿嘿,放心吧。她在我手裏讨不了好。以前是沒銀子,腰杆子硬不起來呀!”
青蘋忽然壓低了聲音,湊到她耳朵邊上道:“你要暗地裏使什麽陰招治她我不管,但明面上可不能讓別人說閑話。我就是要讓街坊四鄰的看看,她以前是如何對待咱們的,咱們現在又是如何對待她的。明白麽?”
“明白。”錢氏也回答得爽快,眼睛都笑得眯了起來。
這三妹子,還真是聰明,居然一下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她是想着要借機整治一下洪氏的。不過還是青蘋想得周到一些,曉得要避人耳目。
青蘋在心裏說,姐我本來就不是什麽白蓮花聖母娘娘,姐也不是原主,姐要真是原主,被她虐待得那麽慘,恐怕這會兒已經在計劃怎麽弄死她了。姐可不是吃素的,姐始終奉行一句話:有仇不報非君子。
016 裏正
這天一大早,趙大柱和李常平兩個,就來了葉家幫忙修繕屋子。
青蘋将要求一一說明後,就提溜了兩斤白糖和錢氏一起去拜訪飛馬村的裏正。
飛馬村裏的裏正姓吳,大名叫做吳仲楠,據說年輕時中過舉人,只不知為何在飛馬村裏落了戶。
看起來,吳仲楠的家境相當殷實,四合院修的高端大氣上檔次,兩扇朱紅的大門,大門兩邊各有一蹲石獅子,門楣上還龍飛鳳舞地刻着“吳家大院”四個大字,
青蘋上前幾步,拽着門環在門上敲了幾下,很快一個小丫頭出來開了門,見到青蘋和錢氏,有些小小的吃驚。
錢氏搶先開了口,“小翠,裏正在家嗎?”
那個叫小翠的丫頭急忙點了頭,側身将她們讓進了院子。
這裏的确稱得上是個大院,比起村裏其他的房屋來說,可算是豪宅了,甚至說是皇宮也一點都不為過。院牆是用磚石砌成,将整個大院與外界隔開,院子裏栽種了各種花卉,此時姹紫嫣紅地開得正豔;挨着院牆種了一圈的翠柏,長得也是枝繁葉茂。
在這綠樹紅花之間,漸漸呈現出房屋的輪廓來,看隔局應該是分為上房和東西廂房來的,皆是蓋着明明亮亮的琉璃瓦,檐角有銅獸鎮邪,屋脊斜翹飛揚。
小翠直接将兩人領到上房的偏房裏坐着,還沏了茶水過來,便去請她家老爺了。
在這等人的空隙裏,青蘋又将這房間好好打量了一番。
房屋裝修得并不豪華,但看得出很有品味。紫檀木的長椅,大理石的條幾,元青花四愛圖的精致茶具,對面牆上還挂了一副《煙雨圖》,左右各有一副對聯,寫着:煙霞閑骨格,泉石野生涯。
青蘋雖然對這些沒什麽研究,但也看得出此屋中的陳設絕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裏正所能夠擁有的。這吳家,到底是什麽來頭?又為什麽要落戶到這麽個窮鄉僻野的地方來呢?
難道得罪了皇親國戚,到這裏來避風頭的?又或者是江洋大盜,幹了票大的,便到這裏當起土皇帝來了?還或者是朝廷高官來此避世隐居?
一時間,青蘋不禁想入非非起來,
青蘋正自想得出神,卻見門口人影一晃,一位英俊的大叔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見了她倆便親切地招呼,“原來是葉家的三丫頭和安邦媳婦兒,等得急了吧?”
這平易近人的态度讓青蘋頗為受用。她原本還覺得這裏正會端架子呢,現在看來完全是自己多心了。
只是,這裏正也太不像個裏正了吧?身材欣長,長相柔美,束着高冠,穿着長袍,卻是跟莊稼漢的形象完全不符。
這裏正絕不簡單!青蘋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這邊錢氏已将自家的事兒給吳仲楠說了個門兒清,末了又道:“此番前來,就是想請吳叔您出面做個保,替我們撐撐腰。不然這葉家,還真是沒個盼頭了!”
吳仲楠聽得連連點頭,又極其詫然地看了青蘋一眼,“家規呢?方便先給我看看麽?”
青蘋也爽快,大大方方地将那份草稿遞給了吳仲楠。
吳仲楠接過來就看,越看越驚訝,臉色也越來越慎重。看完後沉默了半響才道:“這些真的都是你寫的?”
青蘋自然知道他在懷疑些什麽,這人可不像其他人那麽好糊弄了,只得模棱兩可地回道:“吳叔應該知道的吧,我家前些天來過幾位貴客,我是央求他們幫忙給出的主意。他們都是非富即貴的主兒,學問強,見識多,想來這也寫得不差吧?”
“豈止是不差,只怕大戶人家的規矩也不過如此。”吳仲楠表面上是信了,臉上卻流露出深思的表情。
青蘋也懶得管他信不信了,反正這麽玄妙的事兒她也不可能去解釋。又想着今兒個既然來都來了,便幹脆再厚着臉皮要點地算了。自家都好些年沒種過地了,想去佃別人家的地來種,正愁找不着門路呢,沒準他有這個關系。
青蘋打定主意就開了口,“吳叔,再麻煩你個事呗。”
“什麽事啊,說吧!”吳仲楠此時也在打量她,他總覺得這葉家的三丫頭有些不一樣了,
“吳叔你也知道的,我家人口多,現在爹又被關進了大牢,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出得來呢。後娘又是個不頂事的,家裏不能沒個生計,我跟大嫂商量了下,還得佃點地兒來種。吳叔你路子廣,關系多,幫幫忙呗。”
都鄉裏鄉親的,身為裏正的吳仲楠自然也知道她說的是實情。但這葉家——
吳仲楠想了好一會兒,忽然猛地一拍大腿,“這麽着吧,我家的一個親戚,還剩了點地,你要不嫌棄,就先拿去種着吧。估摸着種水稻小麥什麽的不現實,土豆這些應該還可以。”
“在哪裏?”青蘋頓時喜出望外。
“不是很遠,就在新鳳村邊上,不過也只有兩畝了。”
“好,謝謝吳叔。”青蘋立即喜悠悠地回道。
錢氏卻是有些失望。
那地兒她是聽說過的,貧瘠得寸草不生,哪裏還能種出東西來。明顯是人家不要的地,她才不想去接那個燙手山芋呢。
錢氏當下就想婉拒,但青蘋卻堅持要了。
錢氏終究拗不過青蘋,勉強接受了。
但在回家的路上便忍不住抱怨起來。青蘋這才知道是怎麽回事,雖然也有些後悔自己的魯莽,但既然已經答應了,只得自已想辦法解決了。
好在她前世也經常跟土地打交道,對土壤土質這些也略懂一點點的,當下便要錢氏帶她到那片地裏去看看。
錢氏想着她明兒個她就要去張家做事了,這一去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反正自己也沒個主意,現在去看看也是好的,多個人多個商量嘛。
于是兩人又折了方向,往那塊地的方向去了。
就像吳仲楠說的,那塊地正好在新鳳村和飛馬村的交界處,因此并不遠,走不多久就到了。
錢氏用手指了指那邊光凸凸的一片道:“那,就那了。”
青蘋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在郁郁蔥蔥的玉米地裏邊,那塊寸草不生的土地顯得特別的突兀和蕭條。
017 鹽堿地
還真是寸草不生呢。
青蘋喃喃自語一句,随後就開始行動起來,穿過密密麻麻的玉米地,來到地頭,二話不說,抓了把泥土攤在手掌心,一邊仔細看了,又掂了點放到嘴裏慢慢嚼着,眼睛漸漸地就亮了起來。
鹽堿地,好地呢!
不錯,在很多人的眼裏,這實在算不上好地,因為它鹽分含量高,根本不适合大多數的農作物生長,屬于低産地,且特別耗費肥料。
但有一種作物,卻是絕對能夠在這樣的環境下存活的,且畝産量還很高。
那就是甜高梁。
甜高梁是一種高抗逆性農作物。耐旱,耐澇,耐鹽堿,耐貧瘠。和其他農作物相比,這種農作物無疑更适合鹽堿地的土質。種植後很省事,幾乎不需要怎麽管理就能很好的生長。
當然,它的用途也很廣泛,幾乎全身都是寶,制糖,造酒,做飼料。籽粒也可以做成窩窩頭來吃,比一般的高梁窩窩頭好吃多了。稭稈也可以當做甘蔗來賣,葉子可以喂牲口,高粱穗脫粒以後所剩的苗子還可以當作掃把來使用。
更重要的是,它的畝産量實在是驚人,據說可以畝産甘蔗2萬公斤,産籽種450公斤。
也無怪乎青蘋會知道的這麽清楚。
當時她的開心農場,便想要種植這種經濟作物的,但在仔細研究過後,最終仍是放棄了。原因便是因為地勢的問題。
當時她還挺遺憾的。現在想想,這也許就是天意吧。
錢氏看着青蘋從那邊地裏哼着歌兒鑽出來,面上還一片喜色,不由愣了愣,“老三,你想到要種什麽了嗎?”
青蘋得意地笑了笑,“當然了,只要我出馬,沒什麽事兒辦不成的。”
“種什麽呢?”錢氏頓時喜出望外。
“甜高梁。”
“高梁?那東西有什麽用?”錢氏原本興奮的神情頓時垮了下來。
青蘋的心情卻絲毫不受影響,仍是笑得沒心沒肺的,“不是‘高梁’,是‘甜高梁’啦,那東西用處大着呢。就看你找不找得來種子了。”
錢氏還是沒弄明白甜高梁與高梁有啥區別,撇了撇嘴道:“那東西又不是啥稀奇玩意兒,村子裏好些人家都種的有呢。”
青蘋不由得直搖頭,這大嫂雖然是當家理財的好手,但對于農事卻是一竅不通。果然是閨閣小姐的命啊。這事少不得又要自己來操心了。
當下也不跟她争論,只笑笑了事。
兩人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
洪氏破天荒地給她倆準備了晚飯,這會兒見了人也是笑容滿面的,一邊指使綠蘋去熱飯,一邊熱情地搬了木墩子過來給兩人坐,嘴裏也說着人話,“辛苦了辛苦了!餓壞了吧!等你們老半天沒回來,我們就自個兒吃了。”說着又怕錢氏多心似地加了一句,“家邦和寶兒也都吃過了。”
無事獻殷情,非奸即盜。這洪氏,只怕不會這麽快就轉性兒了吧。
青蘋這邊還在想呢。
憋不住話的洪氏馬上就說起了正題,“我說青蘋哪,你也看到了的,綠兒如兒也都大了,連件像樣的衣裳都沒有;還有哇,國兒康兒的鞋子都穿了好幾年了,縫縫補補的,也是不能再穿了。我自己倒無所謂的,可就苦了孩子——”
青蘋瞅瞅她一身嶄新的碎花褂子,頓時有些無語了。再看看她旁邊站着的綠蘋幾姐弟,就更無語了。綠蘋的衣裳雖然有些舊了,但渾身上下,連個補丁都沒有;安國腳上的那雙鞋,起碼還有七成新呢,這個也叫沒衣裳、沒鞋穿?
反觀自己,上衣是洗得發白看不出原來顏色的小短褂,下面一條肥大的灰布褲子,密密麻麻地打着好些個大一塊小一塊的補丁,看起來都有些像白家衣了,好象還是村裏的劉嬸送的呢。
洪氏瞧着青蘋冷厲的神情,終是有些心虛,又小聲地嘀咕了幾句,“若實在不方便,那就算了吧,當我沒說,當我沒說好了!”說完又急急地轉身想走。
青蘋卻叫住了她,“慢着!”
洪氏聽得一喜,以為有戲,急忙轉過身來,恬着臉道:“我就說嘛,咱家的老三沒那麽小氣呢,還是心疼弟弟妹妹的呢。青兒啦,你也別苦了自己了,也趁機給自個兒做幾身好的吧!娘明兒個就往梨樹灣跑一趟,讓宋婆子給你挑幾戶好人家!”
青蘋聽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了一層,強忍住想要抽人的沖動,對洪氏淡淡地道:“這事我也做不了主了,如今是大嫂當家主事,你要有什麽事兒直接找她說道去吧。”
青蘋說完,也不理會洪氏的表情,徑自回屋裏去了。這洪氏,擺明了就是想要銀子的,前兒個見硬的不成,今兒個就來軟的了。可惜姐軟硬不吃,正好讓大嫂練練手呢。
青蘋如今頭疼的卻是那塊地的事兒,倒是想到要種什麽了,然而一時之間卻又要到哪裏找種子去呢。正如錢氏所說,村裏種植高梁的人不少,但都是普通的高梁,一般就是搭在玉米地裏種着的,因為玉米的産量低,交完租後就沒什麽節餘了,莊戶人家就只好用高梁來當主食吃了。
記憶中,自己家好象就從沒種過地吧,所以連高梁飯都沒吃得上。如果洪氏稍微得力一點,勤快一點,自己家哪會淪落到這個地步。老爹一年好歹要掙十五兩銀子,大哥以前每月也有一兩多,洪氏要是再佃點地來種種,一家人的吃喝是完全不成問題的,可惜她整天好吃懶做,又喜歡大手大腳的花費,終究讓這個家成了這樣了。
正想着呢,院子裏忽然傳來錢氏的大罵聲,“渾婆子,我看你真是膽大包天了,居然敢偷竈房裏的米面,那可是咱全家人的口糧呢。你想怎麽地,偷了拿出去賣呢?還是留着自個兒吃獨食啊?家規上可都明明白白地寫了,品性不端者,棍杖五十!寶兒,愣着幹啥?抄家夥去呀!”
洪氏想必是吓壞了,忙不疊地賠笑道:“別!別啊!家邦媳婦,我沒這意思,我就是想來摸摸,看看而已,大白米呀,上等的好米呀,我,我,我實在舍不得呀!”
“哼!念你是初犯,認錯态度良好的份上,就不打你那五十棍杖了,但從明兒個起,家務活都歸你了!”
青蘋在裏屋聽得暗笑不已,随即略微收拾了個包袱,便早早地睡下了。她可沒忘記,明兒個就要去張家做事了。
018 初來
翌日一早,青蘋才剛睡醒,便聽到院子裏傳來了說話聲。
敢情是張家派人來接她了。
青蘋一個鯉魚打挺從木板上坐起,習慣性地伸伸胳膊動動腿,然後穿上昨晚挑好的唯一一件沒有打補丁的粗布衣裳走出屋子,到了竈房打水洗了把臉,紮了兩條羊角辮,借着水盆照了下,還算是有點模樣了,這才清清爽爽地來到院子裏,跟孫管家打招呼。
孫管家見了她,眼睛登時就笑得眯成了一條縫兒,“葉姑娘早!葉姑娘怕是還沒來得及吃早飯吧?虧得二公子細心,囑咐我給帶了些來,葉姑娘嘗嘗,看合不合口味?”
孫管家說着朝他身邊的随從打了個手勢,随從很快從身後的馬車裏拿出幾個油布包,雙手遞給青蘋。
青蘋也不客氣,接過當場打開就吃了起來。話說自從來了這裏,還從沒吃過早餐呢。莊戶人家本來就窮,午飯晚飯都難湊和呢,哪裏還有早飯吃。
洪氏錢氏眼巴巴地看着青蘋将一個油布包裏的點心吃完,饞得直嗒嘴。
青蘋這才想起自家人來,不由臉紅了紅,急忙将剩下的點心遞給錢氏,“挺好吃的,拿去給大家分分吧!”
錢氏忙不疊地接過,速度回了屋子,洪氏也急握惶惶地跟了過去。
孫管家瞅着這一家子,想笑又不敢笑地,憋得臉都紅了。
青蘋扭過頭去,正好看到孫管家的這副表情,頓時就沉了臉,“孫管家,熱鬧看夠了沒?要是看夠了的話,咱們這就走吧!”
雖然這個孫管家并沒怎麽得罪她,甚至還好心地将她當初說的那個“石女”的謊言守口如瓶,但青蘋就是看他不順眼。
青蘋說了這句話後,就自己爬進了馬車。錢氏洪氏忙着分吃的去了,也沒顧得上出來送她,想着這些,青蘋不是不難過的。
感覺到馬車緩緩地駛出了葉家的大門,青蘋終是沒忍住,掀開車簾望了望那仍舊殘破不堪的院子。雖然在這地兒呆得不久,但還是處出了感情,始終有些舍不得呀。
不過舍不舍得都得走,張家給了她改變命運的機會,她必須得抓住。
從飛馬村到溪水鎮的路程,其實跟飛馬村到南塘鎮的路程差不了多遠,只是方向正好相反罷了,一個往北,一個往南,飛馬村剛好就在這兩個鎮子的中間。
然而道路實在難走,出了家門走過兩條羊腸小徑,拐了三個彎後,就開始翻躍飛馬山,道路越來越窄,也越來越陡峭崎岖,馬車上下颠簸地厲害,生生将青蘋剛吃的點心颠得全都吐了出來,弄得車廂裏狼藉一片。
記憶中那回去南塘鎮看病走的路,也沒這麽難走。青蘋吐得上氣不接下去的,臉色蒼白得厲害。就這樣一路颠簸着,兩個時辰後,終于翻過了飛馬山,又走了好幾裏的路程,才并入到一條爛稀稀地官道上。好在還算平坦,青蘋總算松了口氣,卻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醒來的時候,已是到了張家的門口。
張青衣親自将她迎進了張府。
張府很大,大得青蘋一眼都望不到邊。進了高大氣派的院門,迎面就是刻有百花齊放圖案的影壁,左右各有一條抄手游廊,沿着游廊兩側,種滿了金桂,泌人的香氣撲鼻而來,令原本疲累的青蘋頓時精神一振。
此刻的青蘋就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似地,四處觀望,見什麽都稀奇。雖說以前看過不少大宅門的電視,但裏面的場景布置哪有親眼所見的真實。
佑大的院子,被一條鋪了白色石磚的通道左右隔開,左邊只是個空曠的大壩子,幹幹淨淨地,連棵草都沒有;右邊卻又布置得精細,數不盡的綠樹紅花叢中,精美雅致的四角亭赫然聳立,亭角紗幔飛揚,頓給人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中間的石磚通道的盡頭,沿着石階而上,就是張府的正房了。
青蘋默數了一下,大概有七八間左右的樣子,只不知裏面是什麽布置,會不會比吳仲楠家裏的擺設還要好些?
看樣子,這老張家的确不錯啊,也不知到底做的什麽營生。
正瞧着新鮮呢,不妨對面走過來幾位濃妝豔抹的女人,原本叽叽喳喳地聊得正熱鬧呢,在見到青蘋後,居然不約而同地住了口。
一旁的張青衣急忙上前行禮,“三姨娘好,五姨娘好,六姨娘好!”
原來這就是老張頭的後宮哪。
青蘋忍不住上上下下地将她們個個打量了一番,結果有些大失所望。以她現代的審美觀來看,真沒有一個讓她看得上眼的。青蘋自信自己好好打扮過後,一定會比她們個個的漂亮,也不知這老張頭什麽眼光。
然而還沒等她咋地呢,三人中一個較年輕的女人卻搶先對她評頭論足了起來,“喲!我還以為長得如何的天姿國色呢?就這麽個黃毛丫頭哇,虧得老爺還當她是個寶!”
“我說二少爺哪,你這算怎麽回事?她不過是被後娘賣到咱家的下人,你犯得着跟她這麽客氣嗎?”
“也不知老爺是個什麽心思,大老遠地找這麽一個面黃肌瘦的丫頭來府裏,肩不能挑背不能磨的,頂啥用呢!”
這女人還在那喋喋不休地談論着青蘋的不是,殊不知青蘋已經被她氣得七竅生煙了。這都是些什麽人哪,什麽教養哪,什麽眼色哪,不是說大戶人家的教養都很好麽,怎麽會是這麽些沒水準的婆娘。
青蘋正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