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回聽到這話,驚地差點露餡喊出一聲“傳銷”來
那兩人射成了篩子。
“嘣!”方子晟奮力一撲,高大的身影像是滑翔而過的大雕一般罩下一片陰影,銀光一閃,把柄染血的利刃旋轉着刺中領頭人的手腕,讓他的槍失了準頭,打在牆壁上沖擊出“次啦啦”的火花。他驚恐地瞪大了眼睛,眼睜睜地瞧着方子晟擡手射擊,金色的子彈破開空氣,和氣流碰撞發出呼嘯聲,帶着沒頂的冰冷,把他眼底的恐懼定格成了永恒。
方子晟的奮力一博幾乎耗盡了他的力氣,沉重的身軀重重地砸在了水泥地上,可他絲毫沒有懈怠,急促地喘着,匍匐着朝楚四爬,身下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
楚四仍然緊緊捏着搶,腹部的傷口冒着血,疼的他眼前陣陣發黑。方子晟并不比他好多少,幾乎是拼盡全力才爬到他身邊,扣住他的手腕,大聲喘息着斷斷續續道:“他們......死了,沒,沒事了。”
楚四怔怔地看着他,血污讓方子晟的面龐透出一股詭異的妍麗,桃花眸和往日都不同,讓楚四生出一種大哭出聲的欲望。
他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哭聲,反而是沙啞而破碎的尖叫;“我殺人了,我殺人了......我殺人了!”
從閻王手裏撿回一條命的楚四,此時此刻的表現卻完全不像是一個死裏逃生的人該有的樣子,他面色有些癫狂地看着雙手,□□已經“吧嗒”一聲掉在了地上,強身上黏着的鮮血染紅了楚四的掌心,讓他那攤開的手掌紋絡看起來妖冶可怖。
他就那麽怔怔地看着,嘴唇無意識地顫抖,一雙黑眸失去了焦距,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我殺人了……我殺人了……”
他殺了人……
方子晟握住他的手,緊緊地握住:“是我殺的。”
他放低了聲音,像是怕吓着楚四般:“四兒,是我殺的。”
楚四的樣子和自己當年第一次殺人時相仿,不,比他要激烈的多。
他第一次殺人是在十一歲,滾燙的鮮血從脆弱的血管裏流出來漫過他白色的球鞋時,他也是顫着雙手,擡起又放下,顫着嘴唇死死盯着血泊中的屍體。
他那時想,他一定不要成為躺在地上的那個,永遠也不要。
四兒的反應與他相似,可出發點卻大相庭徑——他是害怕成為地上的人,可四兒,卻是害怕着自己的所作所為。
要是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方子晟一定會抱着他,細細地給他說,方才的情況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沒有別的選擇,他做的很對。
然而現在他沒有這樣多的時間了。
方子晟壓下一陣陣的眩暈,把楚四攤開的手掌強硬地合到一起,望進他失焦的眸子,堅定無比地說:“是我殺的,與你無關。”
楚四怔忪着随着他的話語點頭,像是同意了方子晟的話,又像是在說服自己。
可心底,有一個聲音,如同魔咒般在楚四腦海堅定地響。
那個聲音說:“楚四,你永遠也不再是楚四了。”
你永遠,逃不開這一世的羁絆了。
“夜枭,真難得看到你如此狼狽的模樣,真是讓人高興啊。”
一個清亮的聲音從窗戶邊傳來。
方子晟渾身一震,猛地回頭,手裏的槍對準了窗戶,可他的身體狀況已不容許他再有大的動作嗎,只這一回頭,便止不住的暈眩。
在窗口上的是一個極為張揚的男子,他染成金色的發沖天地豎在腦袋上,在陽光下更是顯的金光燦燦,一般這樣發色的人需得有十分白皙的膚色才撐得住,可他的膚色卻是十分健康的深麥色,像是地中海的陽光般生機勃勃,他的五官并不精致,卻透着一股子狂野,劍眉嚣張的沖到鬓角,眼角微挑着,閃着戲谑的光芒,那雙子泛着淡淡的藍色,完全不同于亞洲人的眸色,十分立體的五官帶着噴薄而出的異域風情,他的嘴角輕挑的上揚,潔白的牙齒十分健康,右耳上墜着黑色的耳環,鑲着一顆閃閃發光的鑽。
他穿着緊身的衣服,雙腿随意地支在窗臺上,左手握着一把槍,黑洞洞的槍口微垂,右手的食指勾着一把飛镖快速的轉着,挑眉看着方子晟。
方子晟皺着眉頭,身體微微緊繃,搶口沒有錯開的對着來者。
可楚四卻敏銳地感覺到他身體微微的松懈,像是松了一口氣般輕輕呼了下。
看來,來者非敵。
“賈維斯,你想要什麽”方子晟微微搖晃了下面色雖然慘白,聲音卻十分沉穩。
“放輕松,放輕松。”賈維斯露出懊惱的神色,收起飛镖用右手撓了撓頭,金色的頭發在指尖若隐若現,“難道我就一定是有什麽目的嗎”
“掠奪者,只追求利益。”方子晟擡了臺下颌,“我如今這番樣子,有什麽利益值得你來追逐,我倒是十分好奇。”
掠奪者,是賈維斯的代號。
“啧啧,夜枭,你冷漠地叫我心痛。”賈維斯做了個誇張的表情,淡藍色的眸子裏卻并不見半分失落,他微微眯了眼神色有些玩味,“我倒是注意到,再不抓緊時間,你的小夥伴就要與地上的人愉快的玩耍了。”
方子晟渾身一震。
是的,楚四已經支撐不住,眼皮打着架,靠着僅剩的一點意志力,苦苦支撐着沒有陷入黑暗中。
方子晟移開了搶:“不要打什麽花招,我會知道的。”
賈維斯撇嘴,嘟嘟囔囔似乎自言自語了一句什麽,利落的從窗臺上跳下來,滿臉興奮地摸了摸地上的屍體,搜刮了些小玩意,露心滿意足的表情,這才在方子晟快要吃人的目光下從懷裏掏出一支針管遞給方子晟:“止血,加速傷口愈合,先趕回基地。”
方子晟拔掉針筒,在鼻尖嗅了嗅,蒼白的面容上閃過一絲輕松,扶了扶懷中的楚四,把針頭對準他的腹部紮了進去。
針頭的刺痛對比起腹部的槍傷,根本不值一提,傷上加傷的楚四。根本就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在劇烈的疼痛和暈眩下任由他方子晟擺布。
賈維斯卻怔了怔,那支針管本意是給方子晟的,當然他也從未想過方子晟用到別人身上的可能性,畢竟方子晟的狀況看起來可一點都不樂觀。
賈維斯閃亮的藍色眸子在楚四和方子晟甚至間轉來轉去,眼角興奮的直抽抽,面上浮起一種可以稱之為幸災樂禍的神色:“安黛拉可要傷心了。”
☆、第 33 章
楚四不知道安黛拉是誰,他也沒有興趣知道,雖然這是他陷入黑暗前聽到的最後一個字眼
“你這小夥伴身體可不行啊。”賈維斯興致勃勃,擡起手臂伸過來,猝不及防和方子晟冷漠的眼神對上,“喂,你這什麽眼神,我幫你抱他啊,你這個樣子,抱的動嗎?我可不想等你暈了後左右各攙一個。”
方子晟微抿着唇,把楚四朝懷裏攬了攬,手臂微微使了勁把他抱了起來,身形一晃差點摔倒。
賈維斯嘆為觀止,啧啧了兩聲扶住方子晟:“得,非得這麽麻煩。放輕松哥們,你身體僵的厲害,這個不是個好兆頭,那管藥你可比你的小夥伴需要多了,瞧瞧你這傷,還有地上的血……”
“廢話。”方子晟冷瞥了他一眼。
賈維斯住了嘴,挑着眉不在意地笑笑,閃亮的藍眼睛仍然火力十足。
三人下了樓便上了賈維斯的車,這是一輛暗黑色的路虎,不同于方子晟那輛毀掉的車般奢華卻低調,這輛車全身上下透着兩個字:“嚣張”。
賈維斯開着車,發動機發出摩托車般的怒吼,浮誇的厲害,方子晟窩在車後座,緊緊按壓着傷口,指縫中隐隐可見血肉,蒼白的面色上眉頭微皺,眼神有些渙散。
在車輛呼嘯着開出三條大道後,他才好似脫力般,緩緩閉上了眼睛。
………………………………………………
“他怎麽還沒醒來!”方子晟胳膊顫着繃帶,腳踝也裹得堪比粽子,□□着上身,胸前背後大大小小的傷口上灑滿了米白色的藥粉,英俊的臉上青青紫紫,嘴角破了一塊,顯得嘴唇有些腫,整個人比起往日的冷酷多了幾分滑稽。
“夜枭,你這樣真讓人家傷心。”妖嬈的女子一身純黑絲綢連衣裙,修長白皙的大腿貼着一層漁網襪,右大腿處綁着黑色的皮帶,上面插着一柄槍,兩把匕首,“人家好歹幫你處理了這麽長時間的傷口,你怎的一醒來就跑過來看這個白斬雞,這白斬雞有人家好看麽?”
女子一頭大波浪的黑發,肌膚勝雪,唇瓣豐滿潤澤,手背上塗着的紅色玫瑰格外引人注目。
放在以前方子晟必是要好好教訓一番這個小妖精,但此時他卻沒了這樣的心思。
他習慣性地順着安黛拉的脊背輕撫,眉頭卻緊緊皺着:“安黛拉,別鬧,他傷勢如何?什麽時候能醒過來?”
安黛拉撇了撇嘴,不高興地擰了下方子晟,摟着他的脖子,含糊不清道:“最遲今晚,這點小傷就昏成這個樣子,還真是弱的過分,你從哪裏弄來這麽個保镖。”
“他不是保镖,他是我的人。”
安黛拉動作滞了滞,頗感興趣地細細打量了楚四一眼,意味深長地看着方子晟,眼波流轉妩媚異常:“我還是第一次聽到你這樣介紹身邊的人,我可真傷心了。”
方子晟的胸膛發出了幾聲沉悶的笑:“乖,這會別鬧了,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安黛拉不高興地剜了他一眼:“我去找賈維斯。”
說罷,站起身子風情萬種地走了。
安黛拉的背影挺拔俏麗,方子晟喉結滾動了兩下,頗覺可惜,但他又确實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他站起身又靠近了床榻幾分,床上的青年面色蒼白,右臉頰上有幾道細小的擦傷,并不嚴重,反而使那張清俊的面孔更多了幾分病态的美感,他黑色的發絲一如既往柔軟地貼在額上,眼角緊閉着,眉頭微微蹙起,像是夢中有着萬般愁緒般抹不平,挺拔的鼻梁棱角沒有方子晟那般深刻,倒是透着幾分秀美,唇瓣微張,有些起皮了。
方子晟用棉簽蘸了水,正要去擦他的唇,動作頓了頓,把棉簽扔到了一邊,自己喝了一口水俯下身去,在楚四的唇上輕輕揉撚,待他擡頭離開的時候,楚四的唇瓣已經濕漉漉地泛着紅腫。
他摸着楚四的鬓角,眼神隐隐透着擔憂:“快點好起來吧,我向你保證,只要你醒來,以前的事,我全都抛開。”
只要你好起來,楚星辰,楚吟雪,以往的種種他都不會再計較,他會加倍對四兒好。
只要四兒好起來,他們之間便會有一個新的開始,不是嗎?
方子晟勾起了唇,眼角泛着暖意,手指順着楚四的鬓角滑到他的臉頰:“有些瘦了啊……賈維斯說得對,你該再強壯些。”
他帶着笑意撫摸着楚四的臉頰,又掀開被子的一角查看楚四腹部裹着繃帶的槍傷,鮮紅的血在繃帶上凝成了暗紅色,讓方子晟臉上的笑意滞了滞,神色冷了兩分。
該做正事了。
方子晟慢慢站起來,扭了扭脖子,骨骼發出咯吱的輕響,捏了捏右手,目光從楚四的傷移到自己身上的傷。
每一個摻和了這件事的人,他都不會放過。
他和他的四兒流的每一滴血,都要有人十倍償還。
…………………………………………………
“方四?”安黛拉撇着嘴,“奇奇怪怪的名字。”
楚四窩在被子裏,麻藥過後的傷口痛的一抽一抽,讓他牙關不由自主地打顫。
“喂,夜枭對你好不好?”安黛拉眨了眨眼,繼續問。
她身上緊身的小皮衣裹着玲珑有段的身子,斜靠在楚四床頭,微微俯着身。
楚四的視線所及,躲都躲不過,紅着臉閉上了眼睛。
安黛拉“咯咯”地笑,伸出手指挑逗楚四的眉毛:“你害羞什麽,難不成你還能對着我害羞?你不應該只對着男人害羞麽?”
這話換個角度理解便有些羞辱人了,可不知為何,楚四并沒有從她的話裏感受到惡意。
想必這個女人就是自己昏迷前聽到的那個安黛拉了。
“哎,你怎麽一直不說話,也不看我?”安黛拉強勢地把楚四頭擡起,也不知使了什麽花招,楚四的眼睛便被迫睜開,正對上了她的...。
楚四:“……”
這女人奇奇怪怪的。
楚四很無奈,一醒來就被這個女人問來問去,偏偏身上傷口疼的他無法移動,否則早跳下床躲起來了——他這還是兩輩子加起來第一次被女人調戲。
雖然他算起來年歲不小了,可這太過火辣了。
楚四微咳一聲,眼看得不到回答的安黛拉越靠越近,不自然地斜視着:“方四是方家賜名,是榮耀。我雖然服侍少爺,但也總歸是個男子,總是會.....不好意思的。”
他聲音帶着青年人特有的青澀,說話不緊不慢,又因為受傷而微微沙啞,意外的磁性好聽。
安黛拉眼睛一亮,眼裏興味更濃,靠的愈發近了起來。
楚四被她托着下巴,身後就是牆角,避都沒法避開,心下微惱:“安黛拉小姐,請自重。”
安黛拉一愣:“你知道我的名字?”
沒等楚四回答,她又後知後覺地挑眉:“你罵我?”
罵一個無冤無仇的女人,這從來都不是楚四會做的事情,他不安地動了動:“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只是不太習慣……”
“不太習慣什麽?女人的親近?”安黛拉挑着指尖,漂亮的指甲輕輕戳在楚四消瘦的臉頰上,暧昧地打着旋。
楚四就算是心裏愠惱,一時間也開不了口——那溫熱的指尖一直在他唇邊打轉,似乎只要他一張嘴便會毫不猶豫地探進他的口腔。
就在他局促不安的時候,安黛拉哈哈地笑着直起了身,抱着胳膊戲虐地打量楚四:“你真不經逗。”
她面上哪還有方才的魅惑,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派坦誠大方:“你傷也不算重,但身體素質可不好,我估摸着是夜枭那家夥在你身上縱欲過度,你又沒好好鍛煉,這樣可不行,小心……腎虧啊。”
楚四臉黑了下。
只要是個男的,都不會喜歡聽到別人說這兩個字,何況這對楚四來說,更與旁人不同。
可是不知為何,他生不起這個女人的氣,甚至……他能感覺到自己心中隐隐的羨慕。
他在羨慕她什麽?
“不過縱欲過度也正常,夜枭的性能力倒是我遇到的男人中數一數二的,舒服的厲害,恐怕沒有人與他上過床後還能不惦念的。”她撫了撫頭發,眼中露出幾絲懷念,就像是在懷念什麽好用順手的玩具般。
楚四靜靜地聽她說着,從她的話中窺到了許多始料未及的東西。
“喂,等等!”安黛拉突然小心翼翼地瞥了眼楚四,“你可別和我結仇,我就是喜歡他肚皮下那二兩肉,對他這人可沒偷窺的心思。”
楚四生生噎了一下
他突然明白自己為什麽羨慕她了——她身上有着楚四幾乎要徹底失去的自由。
那種野性的,張揚的,升級澎湃的自由。
那是一種心的自由。
楚四無法評判她的這種自由是否太過放蕩不羁,可他知道自己羨慕着她的自由。那是他醒來第一眼就在她身上窺到的東西,美好的讓他窒息。
“你和他什麽關系?”安黛拉突然湊近,眯着眼睛盯着楚四,一雙美目中射出八卦氣息十足的光來,“不不不,應該問你……你愛他嗎?”
楚四微怔,有些不明白安黛拉為什麽這樣問。
安黛拉看到了他眼中的疑惑,咬了咬下唇,這樣的動作她做起來魅惑極了,可偏偏她的眼角全然沒有方才故意挑逗楚四時的妩媚,反而透着分外不和諧的純真:“我挺喜歡你這個人的,我勸你別愛上那個人,那不是個好選擇。”
楚四眼角微動,看向安黛拉身後。
安黛拉不耐煩地回眸瞪身後的人:“賈維斯,滾!別到這兒煩老娘!”
賈維斯翹着二郎腿坐在窗臺上,笑眯眯道:“夜枭回來了。”
“你們在說什麽?他醒了嗎?”賈維斯話音剛落,方子晟的聲音伴着腳步聲便隔着門越來越近。
門吱呀一聲開了。
四目相對,方子晟眼底的驚喜并不遮掩。
“四兒!”他大跨幾步上去。
賈維斯卻是看熱鬧不嫌事多:“安黛拉剛剛問你這小情兒愛你嗎?”
方子晟捏着楚四的手一緊,目光灼灼地看過來,似乎也在期待楚四的答案。
他的手很熱,捏着楚四的手,讓他的手也暖洋洋的,就像是從高橋上落下時他緊緊抱着自己的暖意,就像是他不顧安危把自己送到醫院又帶着自己死裏逃生時拉着自己的暖意,就像是他說:“躲在那裏,不要出來”時的暖意。
很暖,暖的楚四恍惚,幾乎就要沉淪。
可是那樣的人啊……方子晟那樣的人啊……
“……我喜歡你……”他喃喃低語,害羞般低下了頭,像是說不出更熱烈的情話的模樣。
我喜歡你,是的,我喜歡你。
楚四,喜歡上了方子晟。
可是……我不愛你啊……
不敢,也不會。
方子晟的眼睛很亮,開心地揉了揉他的頭發,目光中全是篤定。
他就知道,四兒不會對他沒有情意,他陪着自己過了這麽大個坎,還為了自己殺人,怎麽會不愛自己,不過是害羞地說不出那個字罷了。
賈維斯吹了聲口哨,跳下了窗戶,消失在衆人視野裏。
安黛拉若有所思地看了楚四一眼,挑了挑眉,也轉身走了:“得,把空間留給你們,酸死我了。”
☆、第 34 章
老話說,人比人氣死人,可見人與人之間的差別是可以天差地別的,這點在楚四和方子晟身上活靈活現的體現出來——當楚四還捂着剛剛開始愈合的傷口邁着碎步在草叢上慢慢踱步時,當初中彈比他要多的方子晟已經一身勁裝在槍場打槍了。
那身深藍色的勁裝把他挺拔高大的身形襯托的更為修長,一舉一動間如豹子般矯捷優雅,充滿迫人的力量感。
這半個月方子晟一直在忙,剛開始的一周他們甚至轉移了三次,賈維斯第三次轉移的時候還一邊開車一邊抱怨方子晟就像是一塊鮮美的肉,吸引了太多的蒼蠅,被方子晟一拳打的鼻血直流,逗的安黛拉咯咯直笑。
楚四只是靜靜看着他們,這幾人之間的相處模式,沒有朋友的親密,卻有朋友的信任,盡管方子晟面上總對賈維斯不假辭色。
而安黛拉......
自從兩天前他無意間撞破安黛拉和方子晟在鋪着紅底繡金邊暗花的床單上翻滾後,那層窗戶紙便生生在楚四眼前戳開了。那天,他在愣了兩秒後連聲道歉着出去了,一個人枯坐在床邊,沒有開燈,盯着窗沿看,突然有些不明白自己怎麽會如此失落。
他心裏不都清清楚楚嗎——安黛拉和方子晟的關系
,那他這會何必做出這樣一副無知無覺遭了打擊的狼狽樣,楚四盯着窗戶上玻璃映出的自己的面龐自問。
方子晟很快追了過來,他的衣服都沒有穿好,脖子上的口紅痕跡顯著,甚至兩腿間還一柱擎天。
“四兒。”他的語氣竟是小心翼翼的,“四兒......”
楚四張了張嘴,想如往常般做出一副大度慷慨的模樣,卻啞了嗓子。
方子晟似乎急了:“四兒,你身體不允許,我實在憋的厲害,我和安黛拉向來如此,你若是不高興我和她斷了這層關系,日後再不與她歡好便是。”
他向來雷厲風行,大多數時候也算得上言出必行,能說出這句話在方家的人聽來怕是實屬難得。
可楚四的心卻顫了一下,瑟縮着朝底下墜。
他總覺得有一天,自己便會成為下一個安黛拉。
安黛拉随性不羁,肆意張揚,去了一個方子晟還有十個方子晟,那他呢
為什麽,會在那一瞬間難過的心都揪了起來
他并不愛他,他只是喜歡他而已。
他并不愛他,并不。
楚四催眠般在心底喃喃,露出一個最合适的神色,軟軟地剜了方子晟一眼:“我沒有那般不通情理不明事理。”
繼而把頭埋在方子晟胸膛前:“......我知道自己不會是你唯一的人,但是只要你好,我便開心。只要我能在你這裏有個位置,我便心滿意足了。”
他戳着方子晟的胸膛,輕輕喟嘆。
方子晟又憐又愛的吻他,像是所有被愛人的甜言蜜語沖昏頭腦的青年一般抱着楚四偷偷悶笑。
而只有楚四知道,那一瞬間,看到方子晟眉眼間可以稱為感動的情緒時,心上分明有什麽開裂的聲音。
這兩日,他們相處的很好,簡直不能再好,他和方子晟像是熱戀中的情人般,做什麽都膩在一起,即便他行動不便而方子晟已經好了大半。
可有什麽東西,在楚四心上蒙的更厚了。
“你可以告訴他的。”一個聲音突然在耳邊想起,把楚四飄零的思緒拉了回來。
待回過神,才看到遠處方子晟揮着手像自己示意又中了十環。
而方才突然說話的人......
楚四轉過身,和安黛拉的目光撞上。
“你說什麽”他沒有聽清,或者,不願聽清。
“你應該正正經經告訴他,你不喜歡他那樣,你該明明白白說清楚,你讨厭他與別的女人糾纏,在意他的身體歸屬問題。”
楚四喉結微滾,沉默良久:“可我......并不在意啊。”
他不在意,是的,他不在意,一定不在意,早就不在意了。
他也……不能在意。
安黛拉沉默了一會:“……你似乎有些口是心非。”
“你不也一樣。”楚四瞥了他一眼,神色極淡淡,卻讓安黛拉在那一瞬間有無所遁形的羞愧感。
“我沒有……”她下意識地就要辯解,辯解的話說了一半,便在楚四的目光下銷聲匿跡。
“我羨慕你的灑脫,可你在他身上卻過于灑脫了,顯得虛假。”楚四微微笑了下,“你我不同,不用像我這般小心翼翼。”
“你不明白……”安黛拉神色有些迷茫,“他這個人,總有種讓人迷失的魔力,即便一次次警告自己要清醒,仍屢屢懸崖勒馬。”
“我有時會害怕,自己栽在他身上。”安黛拉苦笑,認真地看着楚四,“你人不錯,希望你不要以自己為代價成為我的前車之鑒。”
楚四側眸看向方子晟,高大的男人察覺到了他的目光,舉着槍回眸對他笑了一下,又在觸及到他身邊的女人時微滞,快速地移開,讨好般對楚四挑了挑眉,眼眸中帶着讨饒的笑意,像是在擔心楚四仍舊吃味般。
他在陽光下的模樣,耀眼奪目,以至于他那些動作神情也像是在鎂光燈下般閃着光。
那無疑是矚目的,讓人移不開目光,楚四甚至想不到有什麽人外表氣質能勝過他
可那同樣是輕松的,輕松的有些沒心沒肺。
“不會,我不會。”楚四慢慢地說,一字一字地蹦出來。
他抓起躺椅旁圓桌上的果汁,走向方子晟。
“四兒。”方子晟頓了頓,目光朝安黛拉的方向游離了下,“安黛拉對你說了什麽嗎?”
“你似乎很是緊張,怎麽,你擔心她對我說什麽是你往日對她說過的情話還是你們兩人纏綿的細節”楚四喝了一口果汁。
方子晟面上略有局促,有些惱的隔空瞪了一眼安黛拉,暗怪這女人不知趣胡言亂語。
下一秒,楚四欺身而上,踮起腳堵住了方子晟微張的唇,酸甜的果汁順着他的唇渡了過來,方子晟只愣了一下,很快反攻,托住楚四的後腦狠狠吻回去,滑膩的舌纏着楚四的舌尖,掃蕩過他的口腔,汲取着每一滴津液,恨不得把他拆吞入腹。
安黛拉遠遠看着,有些疑惑于楚四捉摸不透的态度,她不明白楚四到底在乎方子晟多少,又是否聽進去她的話。既然想不通便不作多想,她甩了甩波浪卷的長發,踩着紅色的高跟鞋快速離開了。
一吻結束,楚四早已氣喘籲籲,軟了身子靠在方子晟懷裏。
“她說了什麽”方子晟指尖摩挲着楚四的鬓角,低聲誘哄,低沉磁性的聲音帶着讓人幾乎溺斃的魔力。
“她啊,說你是個很棒的人,要和我公平競争。”楚四扯着方子晟的領口,微微眯起眼睛,神情像貓一樣撩人。
“你別理踩她,你于我重要的多。”方子晟急急道,很是擔心楚四心裏不快與自己生分。
楚四擡手摸着方子晟的臉頰,動作親昵自然,毫無芥蒂:“嗯,你于我,才是最重要的。”
方子晟抱緊楚四,忍不住又吻了下去,心裏萬分暢快。
可他沒想過,一個人完美的表現,在很多時候,意味着不夠在意了。
不生氣不吃醋是因為不在意,主動吻上去的毫無芥蒂的唇,是因為不在意。
楚四伏在方子晟肩頭,輕輕閉上了眼睛。
方子晟卷起楚四耳鬓邊的一縷發,在食指上打了個細小的卷:“四兒......”
他輕輕開口聲音幾乎像是呓語:“馬上,就可以回家了。”
☆、第 35 章
方子晟最近很忙,忙的腳不沾地夜不歸宿,楚四常常隔幾天才能見他一面,而每次見面,他都能從方子晟身上嗅到濃重的血腥味。
同樣的情況,理所應當地出現在賈維斯和安黛拉身上,只是安黛拉身上的血腥味要比兩個男人輕上許多,但那被淡淡的香水味掩蓋的血腥氣還是無孔不入地鑽入楚四鼻子裏。
按理說,楚四以前沒有這麽敏感,幾人常常是外表整齊光鮮的回來,更何況安黛拉什麽時候都不忘讓身體處于若有若無的高級香水味道中。可偏偏楚四嗅的到,自從他親手開過槍殺過人後,血腥味便似乎能在他的嗅覺下放大數倍,無處不在地折磨着他。即便他一次次說服自己開槍殺人是不得以的自衛,可夜深人靜尤其是方子晟不在身邊時,楚四總會從噩夢中驚醒。
夢中有很多血淋淋的人,瞪着慘白的眼睛向楚四索命。方子晟每次回來,身上的血腥味總會讓楚四忍不住聯想到很多不好的場景,可同時,當方子晟躺在床上,火熱的身體貼在他身側時,他會暗暗朝他靠的更近以求安心。
似乎方子晟在他的潛意識中已經成了他的保護神,沒有什麽能讓打敗方子晟,沒有什麽能越過方子晟傷害自己,噩夢都不行。
楚四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一個人怔忪了許久,那一夜,他逼着自己在黑暗中坐了一整晚,不停地舉起右手做出舉槍射擊的假動作。
改變是不知不覺中的,會慢慢腐蝕一個人,從內到外,讓人崩塌,如同毀于蟻穴的大橋,他絕不允許這樣的改變,他絕不允許這樣脆弱的依附着方子晟期盼着方子晟的自己,絕不允許。
于是當方子晟告訴楚四他要離開去意大利一趟的時候,楚四微微垂了下眸,很快又擡了起來。
“你去吧。”他語氣平和,甚至帶着幾絲說不清楚的若有若無的輕松,“我等你。”
方子晟當然不會放心楚四一個人,他做了很多準備,還屈尊請求安黛拉保護楚四。
請求,那樣低的姿态和鄭重的态度,對方子晟來說已然算得上這兩個字了。
安黛拉沒有答應,她說她也要去意大利參與行動,而不是留在原地等待消息。
最後留下來保護楚四的,是一個楚四以前沒見過的男子,他是賈維斯的弟弟,一個十七歲的高中生,當然他不會是個簡單的高中生。
楚四對他的印象,可以用深刻二字形容——這個叫做戴維的混血少年,在書的後半部分頻繁提起,就是楚四草草翻書也看到了這個名字多次。
網絡技術天才少年,方子晟日後最得力的助手,甚至可以說是好兄弟,而他獲得方子晟的信任的最主要的事情,書中用了幾乎五分之一的章節來描述,但具體是什麽事,楚四根本沒印象,要說唯一的印象,就是這件事之後,那個方子晟最愛的中法混血女人,華麗登場。
楚四暗暗埋怨自己上輩子即使是草草翻書,也不該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些作者筆下各有千秋的大美女身上,劇情什麽的......應該多留意的啊......
但有一點無疑确定了,楚四初時聽到方子晟要去意大利時腦子中冒出來的那點不切實際的逃離念頭,此刻更是不可能的了。他可不認為自己有那本事在戴維眼皮子底下做小動作。
意大利之行,看方子晟的态度,如果一切順遂,回方家的日子便不久了。
楚四一時間不知,該喜還是該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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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共五塊六。”
“謝謝。”楚四付了菜錢,拎過老板手裏的塑料袋,朝站在一旁盯着地面上的塵土發呆的戴維揮了揮手,“戴維,走了。”
前一刻還發着呆的人就像是側面長了眼睛一般回了神,幾步靠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