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十張弓如琴弦般彈出死亡之音,但沒有一支擊中目标。
兩個高大白色身影攔在了李郅薩摩之前。他們以手中盾牌,輕輕撣落那些禁衛軍羽林郎射來的飛矢。
“是你們。”薩摩不止驚更多喜,說道。
李郅呼吸一緊。那兩人回過頭來,臉上各覆着一張紙面具。一個左邊塗黑,一個右邊塗黑。
其中一個,甚至對李郅眨了下眼睛。
“果然是有勾結。”上官公看着那月下突然出現的兩名白衣骷髅面具男子,手一揮。“殺!”
禁衛軍們發一聲喊,持刀湧上去。亂軍叢中,兩男子輕松無比,以盾為武器,再加李郅見縫插針補上幾劍,就将禁軍波浪般的攻勢輕松化解。
上官公在馬上坐不住了。他猛然從紫蘇腰間拔出制刀,一躍而起,流雲般刺出。
時機選擇極妙,正在大開大阖的兩高大男子配合的空門。
上官公刀勢如江河,層層變化,當無可當,穿過人群,直取薩摩。
他的目标唯有薩摩。
李郅已經看到這來勢洶洶的一刀,搶步上前欲攔截,斜刺裏猛然飛出數片寒星。
他只能急速撤劍回護,劍光飛舞,将那一片暗器掃落。他一眼認出那奇異的雪片形狀。
曾有一度,他拿着這暗器去詢問過公孫四娘。
------潛伏在暗處的忍者,原來是上官家派出的。
心念電轉,李郅沒有忘記趕去救助薩摩。但已慢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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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公微微冷哼着,盯緊了薩摩。中年文士眼神深邃,似有萬千鬼魅陰影從他眼中浮出,貼地呼嘯而來,迅速攀住薩摩的四肢和意念。
是伽羅秘術。
薩摩劇烈一震。剛才的感覺果然沒錯-----上官公身上,隐藏着更深的力量。
伽羅術由低至高分為不同層級,低者可操控蟲豸,中級操控鳥獸,最頂級的操控人。
而在頂級伽羅師之中,最為玄妙的秘術則可以操控人心。
百年來,僅一手之數的伽羅師可以達到這個秘境。薩摩的師傅就在其列。
他可從未聽說,在漢人中也有能達到控心之境的強者。
薩摩收起思緒全心應戰。伽羅師之間的鬥法,一旦落敗,不死也瘋,容不得半點分心。
他瞬目揚眉,作拈花手勢,破顏而笑。心意在空境之間流轉,如雲在青天,如水在寶瓶。
空無之心,是應對控心最好的策略。
薩摩五指幻化成萬千手勢,指風激蕩,逼得上官公刀勢凝滞。
“小小伎倆。”上官公冷笑低語,“若不用那黑暗的力量……怎麽可能贏我。”
他低喝一聲。“初。”元氣淋漓的一刀,盡情揮出。
《爾雅》開頭,初字為首。上官公的刀法,以儒道回應佛道,古意盎然。
薩摩飄飄然飛身而起,如白鶴夜渡,一指破開刀風。看似潇灑,卻已勉強。
上官公緩緩吟道。“哉。”第二刀平平推出,平淡之中蘊藏繁複變化。
薩摩不善惡戰,上官公這般伽羅術配以刀法的攻擊,實在令薩摩大開眼界同時又難以招架。
斜刺裏一劍飛來,攔住上官公攻勢。那劍神光凜凜,如秋水長天,不類凡品。上官公不敢輕撄其鋒,立時收住刀勢,薩摩得以喘息。
解了薩摩危機的自然是李郅。白衣少卿劍勢如虹,氣場全開,根本無懼上官公綿密刀意。
上官公長刀揮灑,好像手執如椽巨筆摹寫文章,擊出《爾雅》第三式:“首!”
同時目中黑色光影流轉不絕,炯炯對上李郅,欲以眼神震懾對方。
但他忽略了薩摩。
薩摩踏月而來,飄飄落在李郅身畔,細長的手指一撚,打出一個響亮的響指,妖孽美目吸引在場所有人目光。
定力強如上官公,也不由得一分神。
電光火石間,李郅一劍已經刺到眼前,逼得氣度高華的大唐名臣狼狽後退。
想不到CP聯手竟有這等威勢。薩摩對上李郅關切的眼神,兩人心神相通,會意一笑。
上官公一生自負才智絕倫,自诩養女兒第一,品茗第二,文章第三。
然而少有人知道,他在武學研究上博雜宏大,更以文章入武道,可入一流高手之列。
沒想到,今夜小試牛刀,竟遇上郅摩這對好基友。
李郅仗着神兵利刃采用簡潔淩厲、毫不花俏的打法,再加上薩摩伽羅秘術的加持,配合無間,大唐名臣精深的武學理論施展不開,着實有些惱了。
怒氣值滿槽。滿腹經綸的上官公,一氣呵成将《爾雅》首篇剩餘“肇、祖、元、胎”四式揮灑而出,霎時刀光漫天,變幻缥缈,将李郅困于刀下。
薩摩再欲襄助,耳邊只聽得破空的嗤嗤風聲,幾片忍者暗器飛至,如穿花蝴蝶在他身邊缭繞,逼得他無法靠近上官公。
眼見李郅漸處下風,薩摩急躁起來,剛才負下的內傷更是發作,眼前發黑,喉頭腥甜。
------忍耐。絕對不能讓那黑暗之力,再次占領自己。
铮琮一聲。
像一滴淚,驚破深夢。
眼前昏黑的薩摩,被清脆的琵琶之音驚醒。心髒猛然收緊。是她來了。
“唔。就知道這貨一定會來救薩摩哥哥。”白衣蠻力男子一號,将一名禁軍甩出去。他臉上的紙面具已經破破爛爛,露出萬紅軒龜公阿甲的憨厚面容來。
他的孿生兄弟阿乙,白衣蠻力男子二號,用巨盾橫掃過一衆禁軍,碾壓至紫蘇面前。
被紫蘇清麗面容所吸引,阿乙彎下腰低頭看着大理寺少卿,露出癡癡的神色。“比大姐身邊的那些姑娘好看多了呢。”
阿乙仔細端詳紫蘇,就像是一頭大牛瞪着一枝牡丹,猶豫着是嚼好呢,還是踏好呢?
紫蘇臉色發白,但氣度沉凝。她抽出一把精巧的防身匕首,挺直了脊背,準備應戰。
阿乙哧哧笑了。在他眼裏,紫蘇掏出來的不過是玩具罷了。這令他覺得小小女孩有趣。
眼前人影一閃,紫蘇被黃三炮擋在身後。
三炮攥着一把地上随便撿的刀,橫眉冷目擺出夜戰八方式,端然高手風範。“大理寺炮哥在此,怪物,放馬過來吧!”
阿乙皺眉。
紫蘇看着三炮的背影,她離他很近,分明看到三炮的衣襟下擺在瑟瑟輕顫。
也是,面對徒手就可撕逼禁軍數十人的武力值,任誰都會戰栗吧。
“紫蘇。”三炮側一下頭,低聲道,“快走。”
話剛出口,阿乙一拳擊至。這身軀高大的男子看起來愚笨,拳術卻走的輕靈變幻路線,出拳時了無聲息,拳至面前猛然發勁,如巨石破空!
三炮猝不及防被拳風掃中,五髒六腑難受得緊。他咬牙忍住吐血之意,凝定心神,一刀砍出,帶起一串激越的刀風。
“我認得你。”阿乙擡手,滿不在乎在刀背上輕輕一格,“你是官差,欺負過我大姐。”
三炮怒了。“說清楚啊,我什麽時候欺負過女人……”紫蘇面前,他可不能失了名節。
話沒說完,阿乙一拳又至,掃在三炮右肋骨上,三炮聽見輕輕的咔嚓一聲,如同一根樹枝折斷了,胸腔一陣劇痛。
而對方分明還沒出全力。
三炮捂着腎,踉跄退出幾步,大聲喝道:“紫蘇快走!”
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拼了一身熱血,也要護她周全。
仿佛聽到三炮的心聲,紫蘇伸出手,輕輕按住他。
那小小的手擱在肩上,只有一本書的分量。卻是三炮這輩子最重的擔當了。
“謝謝。”紫蘇低聲道。
三炮不敢回頭。好怕紫蘇看見他眼底裏浮上來的淚意,和嘴角流下的鮮血。
阿乙安靜下來,定定看着三炮,眼神變得專注起來。
感受到敵手的變化,三炮豪氣頓生,忍着肋骨的劇痛,橫刀而立,喝道:“盡管來!你炮爺在此!”
阿乙身後忽然探出阿甲的臉,他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作出禁聲的姿勢。
三炮一怔,回頭看去。
紫蘇沒有走,仍是安安靜靜站着。她的身旁,圍着六個形如鬼魅的黑衣忍者,面巾包得嚴嚴實實的臉上,只露精光四射的雙眼。
“炮爺可需治療?”一旁,雙葉同情道,“我看閣下虛榮心傷的也不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