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終明矣

第28章 真相大白

“小淩，到底怎麽了？”顧銘澤的語氣更加急迫了幾分。

莫淩咬咬嘴唇，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顧銘澤聽完，沉默了一會兒，道：“他打你了？”

“嗯。”

“疼嗎？上藥了嗎？”

“上了，沒事的。”莫淩笑笑，撒了謊，他不希望任何人替他擔心。

那邊顧銘澤松了一口氣，道：“小淩，你真的不想上學了？”

“嗯。”

“哎，我也沒辦法幫你補課，一些高中的知識我基本上忘得差不多了。”顧銘澤有些惆悵，“可你步入社會，能幹些什麽呢？沒有初高中的畢業證書，沒有人會用你的。不管什麽職業，都需要有文化底子的。”

莫淩手指發涼，不發一言。真的是這樣嗎？那他應該怎麽辦？

“罷了。”顧銘澤嘆了一口氣，“你來我的公司吧，可能會做些很累的活，但工資還是很盡人意的，夠養活你自己了。”

“真的？我不怕累的，什麽活都可以！”莫淩欣喜若狂。有了工作，他就可以把老師給予他的東西一點點還給他了，他真的不想欠他什麽。

“不客氣，我的公司叫‘禦風’，還是不錯的，到時候給你介紹介紹。”

“好。”

猶豫了一下，莫淩問道：“澤哥哥，那明天我還回學校嗎？”

“當然要回去。這件事不是你做的，你不要感到害怕。你不去的話，同學們肯定認為作弊肯定是你做的，他們會更看不起你。所以，即使背負罪名，也要問心無愧。他們說你罵你，你當做無所謂，聽着就好。你越是擡起頭來，越是覺得無所謂，他們就越覺得你不能被欺負。可是你自己先怯弱了，示軟了，他們就越把你當做玩笑。”

莫淩靜靜地聽着顧銘澤的一番話，突然覺得豁然開朗。是啊，何必如此在意別人的看法呢？反正他自己問心無愧，又何必讓別人知曉？去上學，不過是不想讓老師看不起自己，為的是向他證明，他不是像他說的那樣，只會選擇逃避。

不知不覺，莫淩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澤哥哥，謝謝你。”

顧銘澤覺得莫淩的語氣明顯變得輕快，知道他已經從難受中走了出來，“明天去一上午，向他證明你自己就好，下午就不要去了。中午我在碧水藍天小區門口等你，如果你改變了主意，想繼續上學，就給我打個電話。其實，我還是希望你能繼續上學的，因為工作太累了，而且壓力很大，而你又太小了……”

“嗯，知道了澤哥哥，我會認真考慮的，今天真是謝謝你了。”

“嗯……對了小淩，他，你的老師，究竟是誰？”這是顧銘澤一直迷惑不解的問題。是武警，又是老師，這等身份，真的不像平常人。

莫淩回答道：“他叫蕭雲楓。我也不清楚老師的身份，老師從來沒有告訴過我。”

“是這樣。”顧銘澤暗暗把這個名字記下，“好了，去休息吧，天不早了，晚安。”

“嗯，晚安，澤哥哥。”

挂斷電話，顧銘澤輕喃一聲，“蕭雲楓？好像從來沒有聽說過他，真的只是普通人嗎？那蕭雲輝跟他是什麽關系？名字好像。”

思索了半天，顧銘澤也沒有想出個豆來，最後選擇了放棄。一個普通人而已，好像沒什麽奇怪的。

。。。。。。

放下手機，莫淩躺在床上，靜靜地看着天花板。

背上的傷，很疼很痛。不知不覺，莫淩的眼淚又一次流了出來。

考慮？他還需要考慮嗎？他還能再繼續呆下去嗎？不，不能了。老師那麽讨厭他，何必在這污了他的眼，他沒有呆下去的理由了……

離開，真的很不舍，沒想到，到頭來他還是一個人，從來沒有變過。

好不甘心……

罷了，就讓這一切，全部結束吧……

莫淩輕輕抽涕了幾聲，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此時，一道身影毫無生息地站在莫淩的房間門口，想推門進去，卻發現門已經被鎖住了。

這道門，仿佛一道厚厚的屏障，隔斷了兩個人将要交融的心。

聽着裏面發出幾聲窸窸窣窣的聲音，蕭雲楓心裏有些過意不去。

把手停放在門上，許久，都沒有敲下去。那麽狠地打過他，讓他去安慰一下他，他真的拉不下臉。

他會如何抉擇呢？真的會離開嗎？如果離開，他能去哪呢？還是過那種流浪的生活嗎？漂泊不定，無家可歸……

他真的不該說那樣的話，為什麽說話之前總是不慎重考慮？為什麽他的脾氣總是這麽暴躁？真的好愧疚……

罷了，如果他真的想走，他有什麽資格攔住他呢？是他把他趕走的……

蕭雲楓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

一夜未眠。

第二天，莫淩鼓起勇氣，還是走進了教室，坐在了座位上。

一想到接下來同學們各種侮辱和嘲笑，他的心就涼得寒氣四溢。

很快，同學們一個個走入教室，看向莫淩的眼神一個個怪異又諷刺。

莫淩低着頭，心裏如同針紮，他不停地給自己打着氣，不要害怕，不要在他們面前顯現出害怕的情緒，這件事他沒有做錯，不要怕。

很快，同組的殷小萍來了，她看了莫淩一眼，問道：“莫淩，你還好吧？”

莫淩笑笑，“沒事的。”

殷小萍知道莫淩心裏難受，沒有再問些什麽。

不久，夜莺和靳桐斌走了過來，“莫淩，沒事吧？昨天你去哪了？”二人都不約而同地避開了作弊的問題。

“沒事，昨天晚上回家了。”

“是嗎？蕭老師沒有說什麽嗎？”靳桐斌顯得有些忐忑不安。

莫淩搖搖頭，“說了，不要再問了。”

見莫淩這麽難受，夜莺安慰道：“沒事的，不要難受了。”

夜莺的聲音很甜很溫柔，讓莫淩有了一絲勇氣，“嗯，謝謝你。”

“呦，還敢來上學，不嫌丢人嗎？”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高爍玉還是一如既往地諷刺挖苦他。

莫淩聽着這諷刺人的話，渾身顫抖，但終歸還是不發一言。

夜莺大喊，“高爍玉你不要太過分了！”

“我過分？他敢做就不敢承認嗎？平時作業不寫，什麽都不會也就罷了，現在居然都敢作弊，這麽不學好，真是下賤！”

靳桐斌眼冒火星，他不允許任何人欺負他的好朋友，“高爍玉，別太過分了！否則我去找老師評理，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高爍玉顯得不屑一顧，“去啊，現在蕭老師因為莫淩作弊的事情氣死了吧？你去找他說莫淩的事情，正好火上澆油，估計蕭老師會罰死他。”

“你……”靳桐斌氣得說不出話來。

因為他們幾個的聲音很大，讓旁邊的同學都聽到了，不時有幾個應和的聲音，“哎，真丢人，連作弊都敢做。我要是他，幹脆不來上學了。”

“就是，真是我們高一（21）班的恥辱。”

“呵，還敢找楓哥？這是找死嗎？不知道楓哥現在很生氣嗎？”

“這種人還來上學幹什麽？在這裏也不學好，回家算了！”

“就是就是。”

一句句刺耳的嘲諷令人心寒，讓莫淩失去了面對現實的勇氣。他早就知道會出現這種情況，全班同學都笑話他，都看不起他，所以他是真的不想再上學了。

呵，老師他也是這麽想的吧？不學好的混蛋……

莫淩拼命止住眼眶裏的淚水，不讓它流下來。不可以示軟，不可以示弱，他沒有錯，當做無所謂就可以了。

可是，真的能當做無所謂嗎？表面上無所謂，但心，已經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傷口。

“行了。”莫淩止住夜莺和靳桐斌，“回位吧，一會兒老師就來了，別把事情弄大。”

“可是……”

“我沒事的。”莫淩沖他們笑了笑。

周憶萱此時也到了，看着莫淩蒼白的臉，聽着那些諷刺的話，雖然她心裏很詫異為什麽今天莫淩會來上學，但更多的是難受。這都是她自己的錯，她憑什麽讓別人幫她承擔？不行，她要去找蕭老師承認錯誤！

因為莫淩他們組坐在教室靠牆的後排，後面正好是後門。站在後門處，裏面的聲音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蕭雲楓聽到了，完完全全聽到了一切。

莫淩來上學，他的心裏是非常欣慰的，起碼他敢面對現實，而不是選擇逃避，這已經算是成長了。可是，他沒想到的是，同學們是那麽嘲笑他，諷刺他，讓他臉面全無，怪不得他昨天說今天不敢來上學。

為什麽他班裏的同學會這麽勢利，一點愛心同情心都沒有，別人做錯了事情就幸災樂禍，甚至熱嘲冷諷？這還是十五六歲的孩子嗎？為什麽會如此不近人情，像走入社會一樣，只顧自己，不顧別人？當時他上高中時班裏的同學不是這樣的啊！而且，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班裏的情況！

他一直以為他的班級是一個積極向上的班，班裏每一個學生都能和諧相處，原來現實并不是他想的那麽簡單。他究竟忽略了班裏多少東西？不行，這件事一定要向班委問問，了解一下情況。

蕭雲楓面無表情地走進班裏，班裏頓時安靜下來。

他也沒有說什麽，而是翻開課本，要求大家背誦課文《歸去來兮》。

。。。。。。

下課，蕭雲楓心事重重地走進語文教研辦公室，剛想找班長郭妍問問情況，這時，周憶萱走了過來。

“老師。”

蕭雲楓點點頭，“什麽事？”

周憶萱鼓起勇氣，道：“老師，你打算如何處置莫淩的作弊行為？”

蕭雲楓皺皺眉頭，“怎麽了？為什麽問這個？”

“老師，作弊的人是我，不是莫淩，他，他替我頂罪下來。是我不對，您罰我吧，不要再罰他了，別人都在笑話他，可是他沒有錯，是我的錯，是我一時鬼迷心竅……”說着說着，周憶萱淚水簌簌而下。

“你說什麽？！”蕭雲楓此時如同晴天霹靂，不敢接受這個事實。作弊的人，是她，不是莫淩？怎麽會？怎麽會這樣？！

“到底是怎麽回事？”蕭雲楓冷靜下來，問道。

周憶萱哭着把事情說了一遍。

未了，她道：“他說他不想上了，所以想賣我個人情，幫我頂罪，正好一舉兩得。我，我又不敢承認，所以才……今天看到莫淩來上學，又被別人恥笑，我心裏過意不去，才來找您承認……我對不起他……都是我的錯，嗚嗚嗚……”

蕭雲楓聽完，颔首，“他跟我說了，他的确不想再來上學，是我逼着他來的。莫淩他到底為什麽不想上了？”

周憶萱擦了一下眼淚，“他說他學習差，跟不上大家的進度，在這裏混天度日也不是個法子，而且班裏一直有同學嘲笑他學習不好，他覺得很難堪，可能，可能是一時想不開才不想上的。”

“是這樣？”蕭雲楓輕喃一聲，思緒忽然遠了。他竟然已經到這種地步了嗎？的确，他在外面流浪了将近一年，初中的知識本就沒有學好，基礎那麽差，又怎能适應高中這種高強度的學習模式呢？

周憶萱一直在哭，“對不起老師，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求求您饒我一次吧。”

蕭雲楓回過神來，“憶萱，你錯在兩點，第一，你不該作弊；第二，你不該不敢承認，而是讓別人替你頂罪。我知道作弊後你害怕，但是任何錯誤都不能逃避，而是勇敢面對。這次我不怪你，但沒有下一次。這件事我不會在班上提，但你自己要好好反省一下過錯，以後絕不能再犯！”

“好好，謝謝老師！”周憶萱點頭如同小雞啄米。

頓了一會兒，蕭雲楓問道：“莫淩比較好的朋友是不是靳桐斌？”

“是的，總是看他們倆在一起，還有夜莺。”

“去把靳桐斌叫來，我有事問他。”

“是，老師。”

。。。。。。

不一會兒，靳桐斌走了進來，“老師，您找我？”

蕭雲楓躊躇着開口，“莫淩是不是在班裏總是受到別人欺負？”

一說起莫淩，靳桐斌義憤填膺，“可不是嘛，剛開學那會兒莫淩因為和劉志強打了一架，別人沒有敢惹他。可是後來莫淩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孤言寡語。特別是這一陣課程的加重，莫淩好像适應不過來，作業寫不完，上課也不好好聽，成績差得一塌糊塗，別人就沒事找事地欺負他嘲笑他，可是他卻始終隐忍不言。莫淩的性子桀骜正義，以我對他的了解，受了欺負，他應該跟他們拼命才對，可是他就這樣默默受着欺負，我不知道他這是怎麽了。”

蕭雲楓心裏一驚，這些事情，他怎麽從來不知道，“為什麽不來告訴我？”

“他忍得住，我可忍不了！我幾次想來告訴您，可莫淩攔着我不想讓您知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怎麽會這樣？”蕭雲楓眼眸暗淡，喃喃了一聲。他不願告訴他他的情況，為什麽？是害怕他嗎？

“老師，莫淩這次作弊應該是有苦衷的。他一向脾氣非常好，而且十分耿直善良，班裏同學遇到困難他總是第一個上前幫助。而且班裏最重最累的活總是他幹，校運會也是，八百米和一千五沒有人報，他也是被班長強加上去的，他之前從來沒有跑過，就是因為他想給班級争光。我不相信他做出這樣不齒的事情來，求求您給他一次機會，處罰他輕一點吧！”

“他是個這樣的孩子？”蕭雲楓似在自言自語，似在詢問靳桐斌。

那個孩子……蕭雲楓低下了頭，陷入了沉思。雖然他住在他家裏，可是他從來沒有在意過他，也從來沒有關心過他，他做過這麽多事情，他卻什麽都不知道。但一旦他犯了錯誤，他會毫不留情地責罰，僅是因為他容不下錯誤的存在。他只是看到了表面，看到了他做錯的一面，卻從來沒有注意過他優秀的一面。他總是那麽嚴厲狠冽地對待他，卻從來沒有表揚鼓勵過他。

昨天，他那麽狠地責打他，甚至惡語相加，但事情的真相卻是這樣——他替人頂罪，他錯怪了他……

仍然能想起來，昨天他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卻始終不曾與他争辯，也不肯說出真相，就這樣委屈溫順地接受不屬于他的鞭打。其實，他的心裏也是很難受委屈的吧？可笑他作為老師，不曾問清事情真相就把罪過強加于他，讓他忍受這麽多的痛苦和難過……

他，太過分了……

作者有話要說：

雲楓後悔了，下一章絕對甜甜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