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說着話皆是誇新娘好看,姑姑的好姐妹梅子芳子姐也過來陪着說話。
葉絡看着姑姑一身大紅嫁衣端坐于桌前,唇色緋紅,臉頰紅潤,雙目猶似一泓清水,粉白帶着流蘇的耳墜。古代新娘本就興濃妝,可姑姑這畫的恰到好處,多一分不好少一分不足,只得說梅子姐是個巧手,姑丈揭開蓋頭定然不會失望,只要姑丈人好,姑姑跟他過着定會幸福。
有人進來傳話說新郎到了,緊接着外邊鞭炮聲啪啪啪響起,葉絡捂着耳朵跑出去看新郎,門口已被大夥圍住,葉絡努力墊着腳也只能隐約看到新郎的肩膀,身後的爹一把抱起她,葉絡這回看清了這個新上任的姑丈,趙師旭長得高大強壯,一身淡藍長袍,腳穿棕色牛皮長靴,常年奔波在外皮膚黝黑,嗯,單從顏值來看,配得上姑姑,以後鐵漢柔情什麽的想想都不錯。
大夥把新郎迎進屋裏,與衆人說話,從爺爺緩和的臉色來看,爺爺對于趙師旭算是滿意的,不若早就嚴肅着臉了。
趙師旭跟葉舞第一次見面,衆人紛紛識趣地出去留下兩口子說會話。葉絡偷偷在門外觀察,姑姑蓋着蓋頭,兩人眼神當然不會有什麽火花流動,只是手被他緊緊拉着,他話也不多,努力擠出一些家常話與她閑聊,姑姑多半是低頭或搖頭回答,不怕,反正日子還長,感情慢慢培養總會有的。
葉絡趁着趙師旭出去的功夫趕緊進去跟姑姑說一句:“姑姑,你今後要高高興興哦,你看姑丈人多好,姑丈對你好,你也要對姑丈好哦。” 葉絡慶幸之前跟姑姑談過,不然今天這種日子是尋不到跟姑姑單獨說長久話的機會。
蓋頭裏的葉舞點點頭,很感激這個小侄女,阿絡都明白的道理,自己又何必耿耿于懷于過去,人要往前看,拳頭握得更緊,準備去面對未知的人生。
葉舞和趙師旭帶來的迎親人員吃了飯,拜別家人,被他牽着出去坐上轎子,就這麽嫁出去了。
傍晚,賓客盡散,聞着院子裏還殘留的油污味,葉絡不免感慨,時光總是匆匆,轉眼來到這裏第四個年頭即将過去了,七歲這年,爺爺帶着她去過縣城,姑姑葉舞終于嫁出去了,三嬸也有喜了,大哥葉将過了縣試。七歲,再也不見惹。
葉絡忘了一件事,她還認識了陳墨,那個她現在沒放在心上實則将來與她牽扯一生的陳墨。
作者有話要說: 哈喽,我是萌萌的存稿君,我愚蠢的主人雖然讓我隔日再粗來,但她終于把我變成三千以上了,好滿足,她保證以後都是這個字數了,你們信嗎?反正我是不信,她一直都那麽蠢,才不要相信她的話,你們也不要相信她的話,我剛剛好像看到她在角落摳着腳在偷笑。
☆、新年新氣象
日子就這麽不緊不慢地又過去三年,這三年間大家都有了變化,三嬸生了個女兒葉竹兩歲半了,葉舞生了個大胖小子趙城快二歲了,葉飛三年間再考兩次縣試都沒過,知道自己本就不是那塊料也就再也不肯去考了,二嬸罵罵咧咧卻也無何奈何,氣得她這幾年偷懶罵人的本事更是變本加厲。
葉将倒是順利通過府試,和陳墨一道去參加院試,不過卻止步在童生不前,陳墨順利成了生員,接着準備參加三年一次的鄉試。葉将早到了議親的年紀,娘決定不管他下次過不過院試,都要先把親事給定下來,就他這麽一個兒子,得早點成親生孫子。
葉飄和葉漫同齡,葉飄近幾年長得胖了點,臉色圓潤,身材更顯阿娜多姿,葉漫卻還是那麽清瘦,細竹似的腰肢,隐約可見的不錯面容,再過兩年及笄皆會愈發标致。
葉絡十歲了,眉眼漸漸長開,清秀的小臉,臉頰嫩紅,大家都道長得越發像葉舞姑姑,特別是奶奶,有事沒事就愛拉着葉絡左看右看,借此在想念遠嫁縣城一年回來才一次的女兒呢。
轉眼已到臘月二十五,新年新氣象,娘帶着葉絡她們把家裏裏裏外外全都清掃一遍,連牆角的灰都不放過,把沒用的破舊草帽籃筐等拿去扔了,意為除舊,把桌子凳子擦一遍,被子門簾洗一遍,象征迎新,勢必要過一個整潔幹淨的年。
臘月二十八傍晚,爺爺拿出買好的春聯貼在大門院門上,葉将葉飛把三叔用紅紙寫好的福字倒着貼在各個房間,爹在大堂屋牆壁中間貼了張年畫,二叔在屋檐下挂上新買的兩個大紅燈籠,屋裏屋外瞬間喜氣洋洋。
奶奶帶着娘她們開始為年三十年夜飯做準備,廚房裏一片忙活,奶奶在燒水,娘在擀面,三嬸在用力剁白菜餡,二嬸抄着手四處走動,這裏看看那裏摸摸,奶奶罵幾聲才開始動下手,葉絡她們幫着包好一盤盤餃子。年夜菜除了餃子,還有提前殺好的雞鴨,割了幾斤豬肉,爺爺拿回幾塊牛骨頭,至于菜類到時再現炒。
家裏還制些甜食,炸糖花生,先把紅糖在鍋裏添點水煮成糊狀,起鍋,再把剝好的花生放進去炒,時間差不多了起鍋,趁着熱乎,糖沒黏住,趕緊把花生倒進去一起攪拌,然後鋪在案板上,等涼透了糖花生就定型了,最後再切成一小塊小塊。
至于桃花糕,這幾年葉絡和爺爺去池壁縣倒是吃了不少,只能說陳大娘的手藝絕了,在葉絡的建議下,她制作的桃花糕如今都讓陳掌櫃拿去鋪裏賣了,遠近聞名。想起姑姑說過年咱家也弄,結果那年她匆匆嫁掉了,葉絡也就逐漸淡了自己制作的心思,還是以後自己在家裏掌勺了再說。
年三十晚上,在堂屋裏擺兩大桌子,一大一小,葉竹剛學會走路,就不要她娘抱了,搖搖擺擺地自己走進來,哼哧哼哧坐在小凳子上,慢慢拿起小勺子自己吃飯,那模樣挺讨喜的,葉絡忍不住過去抱着她吧唧親一口,葉竹也挺喜歡這個小姐姐,回抱着葉絡的脖子吃力地開口,“節,節……”,說話還不利索,把姐念成節。
三嬸端着肉湯過來看到女兒纏着阿絡的模樣,笑着搖搖頭,幾個姐姐就跟阿絡親,回屋還念叨着,“娘,要絡節,節。”
面前的牛骨頭蘿蔔湯熱氣騰騰,熬得夠久的牛骨頭混着軟甜的白蘿蔔,湯裏再添些曬幹的橘子皮入味,伴着熱氣散發出濃郁的香味,葉絡特別喜歡這道湯。大團圓年夜,葉絡喝着味道相似的湯,這是是跟現代最相像的地方,老媽的拿手好菜之一,牛骨蘿蔔或者牛骨木瓜湯,思念的情緒就這麽傾瀉而出,那邊或許爸媽和弟弟也在思念着幾年前憑空消失的自己,或許是這邊的葉落代替了自己,這一刻,看着眼前漸漸熟悉起來的家人,葉絡是深切想念自己在另一個時空的家人。
剛過十二點外頭的鞭炮聲隐約傳來,一家放完接着一家,大年初一到了,爺爺把瓜果甜食之類的貢品、幾杯茶水擺在桌子上,點好香擺上。
葉絡被隐約的炮聲驚醒,睡意全無,睜着眼睛,聽着外頭彼消此漲的聲音,摸着稻草混黃土的牆壁 ,想想目前的生活,自己偶爾腌制牛皮,幫家裏幹點家務,沒事去田園逛逛,依舊活得自在,沒有什麽大的野心,也沒想着在這裏幹什麽轟轟烈烈的大事,就這麽惬意地走下去也好。
外頭突然震天響的鞭炮聲打斷葉絡的思考,原來是家裏放鞭炮了,從院子裏傳來的聲音感覺近在咫尺,身旁的葉飄似是被驚醒翻了個身,嘴裏咕哝一句繼續睡。
慢慢地,村裏各家各戶差不多都放過鞭炮了,再有聲音都是從遠處村莊傳來,葉絡閉着眼迷迷糊糊睡過去。
大年初一,全家吃完早飯穿戴一新,爺爺發給每個小孩一個紅包,帶着爹他們端着貢品去葉家祠堂祭祖,葉将領着一幫小孩先去親戚家走動拜年,奶奶她們則留在家裏等着別人來家裏拜年。
葉竹小小的,穿得跟個小球一樣,圓滾滾,特別地讨喜,被葉絡拉着跟着哥哥姐姐出去。在親戚朋友間走動一圈,每家皆給了個小紅包,并塞些糖果瓜子。
拜年後,葉姓人家全部齊聚葉家祠堂,早上祭祖後,每家出些糧食肉菜,中午大夥合力弄出幾桌飯菜,坐在一起熱鬧吃飯,每年也就聚這麽一次。
吃完飯,大夥還坐在祠堂裏閑話,葉絡牽着葉竹四處走走,這小孩穿得厚還不好好走路,非要走走跳跳,葉絡怕她摔着,一直拿手在周邊護着,路上遇見跟着哥哥拜年回來的吳冰,這孩子這幾年只要看見葉絡準地黏過來,兩人的情誼就在葉絡跟着他一起割豬草、烤甘薯、釣魚中建立起來的。這不遠遠看到葉絡,立刻丢下他哥跑到葉絡跟前,從褲兜裏抓出一包糖果,“阿絡姐姐,這些給你和小妹妹吃。”
吳冰也不似小時候那般頑皮了,起碼沒有一張花貓臉了,他在逐漸長大,能幹的活也越來越多,跟葉絡玩的時間也越來越少,有些時日沒看到葉絡了,現在偶遇了,當然要一起說說話。
葉絡想,她是不會忘記當年那個一張花貓臉的五歲小孩跑來拽着她說要一起玩,從此這個小孩跟她的感情也越來越好。
吳冰算是她在這裏的第一個“小”夥伴,為了以後能更好地玩耍,葉絡也不推辭,笑眯眯地從他手裏拿走幾個糖果給葉竹,剩下的讓他收回去。
“哥,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阿絡姐姐,她可好了。”吳冰看到他哥過來立馬跟他介紹他的好夥伴。
吳山看着弟弟遇到兩個小姑娘就這麽匆忙跑了,無奈地跟過來,走近才發現是葉家的姑娘,平日裏倒也打過照面,只是沒說過什麽話,看着有點陌生,吳山正糾結着開口說點什麽的時候。
葉絡倒先微笑着開口了, “吳山哥哥好。”
吳山看着小姑娘落落大方的樣子,自己的樣子倒顯得有些小家子氣,便撓着頭,回道,“嗯,阿絡好,你們吃了嗎?”想了好久終于憋出這麽一句開場白。
葉絡看着葉竹拿着一個還包着皮的糖果就往嘴裏塞,趕緊從她手裏拿過來,剝開糖果咬碎一小塊放到葉竹嘴裏,嘴裏含着剩一大半的糖果,點頭,口齒不清地答道,“嗯,剛吃了。”
“那我先回去了,他就跟着你們吧,小弟,早點回家,別逗留太晚。”吳山擡頭看了一眼葉絡吃着糖果鼓鼓的雙頰,很快便移開目光轉而叮囑吳冰。
葉絡看着吳山可能是沒怎麽跟外面的姑娘說過話,臉色微紅,不好意思在這多呆的樣子,這才是正常的反應嘛,再想想跟他一般大的陳墨的表現,葉絡撇撇嘴,那貨一副自來熟的樣子,絕對是早熟。
哥哥走後,吳冰看到那兩個人在吃糖果,也趕快剝開一個放到嘴裏,一樣口齒不清地開口,“阿絡姐姐,我們待會去哪啊?”
葉絡快速嚼碎糖果咽進去,這種糖果太甜了,不好吃。“去阿絡姐姐家吧。”大年初一的能去哪。
“好啊,好啊。”阿絡姐姐家的幾個哥哥姐姐對他也挺好的。
三個人就這麽并肩往家走去,留下一排背影,三年來,吳冰身高接近葉絡,預計再過一年開始反超。
到了初三那天,趙師旭和葉舞帶着小趙城回來,趙師旭抱着趙城拎着幾瓶好酒,同葉舞一同進門,身後的車夫抱着給每個人的大包小包禮物。
趙城那孩子長得壯實,模樣也随了他爹,但可不像他爹那樣寡言,還不大會說話,卻成天哼哼唧唧,趙城被大家搶着抱來抱去,收紅包收到手軟。
姑丈陪着爺爺他們喝茶聊天,奶奶拉着姑姑問東問西,姑姑都嫁過去三年了,還問過的好不好,看姑姑的臉色都比出嫁前還要紅潤就知道她過得不錯了,奶奶簡直在瞎擔心。
葉舞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很好。
作者有話要說: 可以收收咩→_→
☆、耕種在于春
開春之季,河岸葦草青青,山間樹木抽出枝條,大夥趁着萬物發芽的好時機春種,鋤頭起落,泥土飛揚,種子落地,田園裏一片熱鬧風光。
葉家水田荒地各十畝,夠大夥忙活一陣子,大部分的水田種水稻小麥,荒地種甘薯、花生、蘿蔔之類。
葉絡戴着草帽,拎着在家煮開涼透的水往地裏走,果真是一年之計在于春,瞧平日裏那個只知道之乎者也的讀書人都知道出來透氣了,陳墨在整地作畦,鋤把把泥土打得細細,用來整平平的畦。葉絡差點沒認出他來,換下萬年青衫穿着灰色粗布衣褲的他在晨光中揮舞着鋤頭,不得不說,還是這樣的他接地氣,布衣飄飄可比那長衫飛揚看着舒服。
從他家地旁經過的時候,葉絡微笑打招呼,“大娘好,墨水哥哥好。”他娘崔氏在挖坑埋種,聽聞聲音擡起頭,笑眯眯回她,“诶,阿絡嘴真甜。”
葉絡笑呵呵,叫完人準備走,陳墨伸出鋤頭的另一端截住她,“一會再走,墨哥哥有話同你說。”
葉絡不動聲色地後退一步,兩人之間拉出一定的距離,自從知道這人很自來熟之後,現在跟他講話之前都自動進入防備階段。
陳墨把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眼裏呈現笑意,這都幾年了,這丫頭一見到他還是一副怕他吃了她的模樣,“三丫,你離我那麽遠作甚,我講話你能聽得清嗎?”說完朝她走近幾步。
葉絡好想拔腿就跑,兩人正是尴尬的年齡,走得太近說話被哪個長舌的看到了,那不得跳進黃河都洗不清,她才不要像姑姑那樣弄出什麽青梅竹馬的傳聞,最主要的是葉絡真不想跟他有過多聯系,他又不像吳冰吳山那樣是單純的農漢子,跟他講話葉絡總覺得分分鐘完敗。
比如現在,他笑意連連地靠近她,露着一口白牙,緩緩開口,“三丫,要過來幫墨哥哥撿草嗎?”他知道葉絡在地裏最常幹的事是跟着哥哥或者爹他們後面撿草。
葉絡再次倒退,“墨水哥哥,你家地裏沒草。”沒看到他面前這塊地裏光禿禿的,哪來的草!再說他不是讀書的嗎!不懂男女授受不親嗎!不懂發乎于情,止乎于禮嗎!別再靠過來了!
陳墨輕笑出來,“墨哥哥家裏又不是只有這一塊地,那說好了,下午去幫墨哥哥撿草。”他就想看着她這無何奈何的樣子,這才有點小姑娘羞澀的樣子,不然她總是一臉淡然平和多無趣。
地裏這麽多人,不能罵人,那樣多年經營的形象全沒了,葉絡輕吐出一口氣,醞釀好情緒再開口,“墨水哥哥,我家裏活很多,我下午還要割豬草,沒得空。”字字清晰,毫不猶豫,傻子都能聽得出來人家這是在拒絕。
看着她快被激怒了的樣子,防止她真炸毛起來,少生氣的人生起氣來是最可怕的,陳墨伸手摸摸她隔着草帽的頭,安撫道,“這有何難,墨哥哥家那塊地的草鮮嫩多汁,最是适合豬吃,你就去地裏割吧,一舉兩得。”
活生生被一個古代十四歲的少年調戲了,葉絡好想大吼一聲,你丫才是穿來的吧,我要反調戲回去,咳咳,不過自己才十一歲,算了,暫且放過他,“這事下午再說吧,阿絡先走了,爺爺他們等着喝水。”
葉絡怎麽可能去,有人在這他都這麽明目張膽地調戲她,誰知道下午他把她帶去哪,葉絡默默看了他的身高,衡量了一下武力值,嗯,下午還是乖乖呆在家裏繡花比較安穩。
崔氏小跑過來塞給葉絡幾個從家裏帶來的野果子。“阿絡,來,大娘給你幾個果子。”崔氏早在偷偷聽着兒子與阿絡的對話,背過身子捂着嘴在偷偷笑,這兩個小孩太有意思了,而且從字裏行間中嗅出兒子在占上風。
葉絡推脫不掉只得收下,偏偏這時候他還閑閑抛出一句,“這是墨哥哥昨傍晚摘的,阿絡吃着若是喜歡,墨哥哥帶你去摘。”
葉絡只當沒聽到這人說了啥,對着崔氏笑着揮揮手快步走開,心底默默把這人歸為以後少往來人員。
葉絡走後,崔氏伸手打了她兒子一下,笑罵,“你個壞小子。”
陳墨淡定摸摸他娘拍過的地方,“娘,你手勁可真大,我是你親兒子嗎?”
崔氏還真想回答他不是,這小子,讀書沒有一副讀書人樣,那什麽彬彬有禮都是裝給外人看的,在家裏不知道多皮,成日在怪異老頭的教導下,愈發無法無天了。
“三郎可喜歡阿絡?等過幾年讨來給你當媳婦?”畢竟是男女之事,崔氏戲谑地看着他,想把他看羞得不好意思。
結果她忘了她兒子有天然黑的屬性,反過來親熱攬着他親娘的肩膀,嘴角輕揚,“這就不需要娘費心了,兩個哥哥的親事才是迫在眉睫。”
他親娘也很快反問,“爹娘費心兒女婚事天經地義,三郎,你只管答好是不好。”
……
陳墨只是朝他娘笑笑,掄起鋤頭繼續整地。
葉絡把開水從籃子裏拿出來倒進幾個碗裏,給幹活的家人分送去,男人們皆是豪邁地一口飲盡把碗遞給葉絡,抹抹嘴角的水滴低頭繼續幹活,女人們則是小口小口喝完,等大夥喝好水,葉絡放下水罐子就跑過去幫着奶奶把花生種下,奶奶用手挖出個小坑,葉絡就跟着把花生丢下去,一個坑幾顆,再把土刮進去,兩人一前一後,配合得很好。
“阿絡啊,你埋完這片就先回家吃飯吧,剩下的奶奶來弄。”時間接近中午,怕小孩不耐餓,是以讓阿絡先回去,而且這孫女長得太像小舞小時候,不知不覺就想對她更好。
“阿絡不餓,要跟大家一起回去。”葉絡在現代哪有這種挖坑種花生的體驗,再說初春日頭也不辣,挺舒服的天氣。
奶奶一直都道葉絡個勤快的,聽到她懂事的話語,再想想家裏那個不省心的二媳婦,心底湧出無奈,這個家有了她這個攪屎棍怕是要不得安寧啊。
***
這個季節的午後也是極舒服的,葉飄和葉漫在房間奮鬥淑女之路,葉絡閉着眼躺在樹下搭建的簡易竹床上,沒有一點自己也該加入她們的自覺,特別悠閑地看着天空,葉絡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太沒進取心了,來這裏不說幹一番大事業,總得做點什麽吧。
腌制牛皮自己是越來越上手,種植各類作物方法也學了個七七八八,至于炒菜做飯,帶着現代做過菜的記憶還不是小菜一碟,這麽想想也差不多了,還是那句話,活得惬意就好,不需要去改變這裏,也改變不了。
葉絡感覺鼻子癢癢的,以為是樹上的蟲子掉下來了,吓一跳,立刻坐起來,趕緊用手去拍,疼不說,鼻子上什麽都沒有啊,睜開眼,一截有點熟悉的粗灰布衣角映入她的眼簾,擡眸一看站他旁邊的來人,他戴了頂草帽,左手立着一把鋤頭,右手拿着一根長草,葉絡感覺真的不妙,早忽略了和某人的約定。
還未等她準備破口大罵你怎麽陰魂不散,人家早丢下鋤頭坐到她的旁邊,抱着手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姑娘家的這樣光着腳大膽躺在樹下成何體統。”沒看到哪個姑娘像她這樣,陳墨進入書呆子模式了,開始勸誡。
葉絡忍住拿起竹床下的拖鞋朝他臉上拍過去的沖動,大家都下地幹活了,留在家裏的都是女眷,要不是他這樣闖進來誰會看到。
“墨水哥哥,我躺的不是樹下,是竹床上。”葉絡在文字裏反駁他。
“以後不得這樣了,外人見到如何是想。”陳墨才不管樹下還是床上,一臉嚴肅地繼續說,勢必要把她這種要不得的習慣給改過來。
葉絡:“…..”你不就是第一號外人嗎,我又不在外面這樣,這個竹床本就是爺爺為了家人乘涼用的,你思想不要這麽……
好吧,他是古人,理解他,“好的,墨水哥哥。”
“嗯,三丫,準備一下,跟着墨哥哥走吧。”得到她的回複,陳墨立馬換上一副溫和的表情,眼裏盡是笑意,系統轉換表情語氣都沒他這麽快好吧。
葉絡正低頭穿鞋,聽到他的話擡頭露出一副他是人販子的表情令他哭笑不得,再加上她這水靈靈的模樣,自己怎麽會放過逗她的機會,“你忘了,早上說好的,跟我撿草去。”
葉絡好想哭,她都不去地裏了,他怎麽還屈駕過來了,苦着張小臉,“墨水哥哥,我娘讓我在家裏繡花,實在是沒得空。”
陳墨搖搖頭,十分有把握地說,“你割草都沒空了哪有空去繡花,再說,我覺得兩者比較起來,你還是願意割草的。”
看着葉絡搖晃着腿,沒有站起來的打算,陳墨繼繼續游說,這回帶了點苦口婆心,三丫,墨哥哥又不會打你,你自個說說,墨哥哥,可有對你兇過。”
最終,葉絡還是被帶出來了,不明白自己為什麽乖乖跟出來,一副怨念不平跟在他後面,“墨水哥哥,你為什麽要我跟你去。”
“山水田園之間,有人相伴,豈不快哉。”
葉絡:“……”快哉,快你個頭。
作者有話要說: O(∩_∩)O泥萌好窪,我是木木,大家不要理會存稿君的偶爾抽風胡言亂語,我寫滿三千字可阻止它出來。
☆、少年朦胧意
兩個少年少女并排走在鄉村靜谧的小道,青山村的荒地大都在青山腳下,葉絡跟着陳墨來到他家的地裏,附近已有其他人家在地裏燒麥稈稻杆給荒地增加肥力,煙霧緩緩升起,缭繞嗆鼻,陳墨家這幾塊荒地連在一起,地裏一眼望去都是燃燒過後的灰燼,哪裏有一根草?葉絡立刻瞪向他,又被他騙了。
這個人真是慣會說謊,被他耍了,葉絡背起小筐就要走,氣哄哄同他說道,“墨水哥哥,我去地裏幫我娘幹活了。”說完緊了緊背上的筐轉身就走。
陳墨知道這下是真惹得她生氣了,不吊兒郎當了,走過去拉住她的手臂,把她背上的小筐拿下,“你在這等我一會。”說罷,拿着小筐往另一條小道走,小道的另一頭有個小水溝,水溝旁長滿青青嫩草,陳墨從筐裏拿出小鐮刀手一抓一大把,一刀劃過,一時間只聽得咔滋咔滋的聲音,不多時,一小筐就裝滿了,笑容滿面地送到葉絡面前,讨好般看着她,“三丫,你可滿意了?”
葉絡暗自嘀咕還是男生幹活效率速度快,這要給自己指不定割到啥時候呢。“呃,謝謝墨水哥哥,可我在這能幫你幹啥呢?”這也沒種子讓她幫着種,要翻地他才一把鋤頭。
陳墨邊翻地邊吩咐她,“三丫,墨哥哥把地翻一遍,你把地裏那些沒燃盡的根頭撿出去。”這塊地之前是耕種過後燒不盡的草根甘薯根。
不管怎樣他幫了自己,葉絡也不扭捏,彎腰認真地幫他把地裏的“垃圾”撿出去,累了就站起身來捶捶腰,青山上隐約可見的果樹吸引了她的視線,山裏野果一定很多。傳聞深山裏有兇禽猛獸,爹娘從來不許孩子們進山,葉将曾帶着她偷偷進去采野蘑菇,不過也不敢往深處走。今早吃的那幾個山裏的野果,酸酸甜甜的,娘說那叫桑椹。山裏都是寶,好想進去走一遭。
陳墨停下來歇息的時候,就看到葉絡一臉向往地盯着山裏看,輕易就看出這丫頭的心思,“三丫,趕緊幹活,翻完這塊地,墨哥哥帶你進山。”
葉絡一聽那個心曠神怡啊,也不惱他了,主動搭起話來,“墨水哥哥,你經常進山?我娘說裏面的野獸可兇了,你不怕?”
“怕,怎麽不怕,怕得要死,而且熊蛇虎豹那些動物冬眠完正出來覓食,我們這時候進山正好送入它們口中,它們吃東西的時候啊,用爪子固定住,然後用嘴撕扯咬開……”說着張開嘴,手指彎成爪子的形狀,裝出動物吞食的動作。
葉絡本就怕這些,被陳墨這麽一描述給震驚了,愣愣地開口,“墨水哥哥,咱還是別進山了,我……”我怕啊,無論哪個時代的動物都太兇殘了。
看她被唬得一愣愣的,陳墨忍不住要笑出聲,故作一本正經的神色繼續忽悠,“我觀察它們吃野兔野雞的時候,那爪子陷入皮肉裏,一大口一大口血淋淋地咬下來,沒多加咀嚼就咽下去,骨頭上肉/渣都不留一點,啃的幹幹淨淨,你說它們要是吃人也照這樣吃法,那得多疼啊……”說罷還露出一副後怕的表情。
葉絡:“……”你還去觀察,你口味到底是有多重,葉絡越來越覺得此人變态。
陳墨看葉絡還是不語,以為把她吓過頭了,走過去摸摸她的頭頂,想安慰她自己剛才是胡亂猜測的,裏面有誇張成分,結果他的手才輕觸到她的發頂,她就跟炸毛的小狗一般跳開,末了還跑離他好遠,陳墨看着自己僵在半空中的手,默默摸摸鼻子,好像真的吓到她了。
葉絡之所以跳出去完全是慣性,把他的手腦補成動物的“爪子”伸向她,有一瞬間覺得這就是一頭咬人不眨眼、吃人只剩骨頭的老虎在她面前,誰讓他剛剛表現的動作太過逼真。
“三丫,墨哥哥故意吓你的,只要我們不幹擾它們的生活,青山裏的動物沒這麽吓人。”陳墨露出親和的笑容,試圖令她不要害怕,慢慢靠近她,真吓到她了,小小的臉上驚慌失措。
葉絡不斷吸氣吐氣平複想要揍他的情緒,“墨水哥哥,我們繼續幹活吧。” 保持淡定,遠離此人。
看來氣得不輕吶,陳墨張了張口,想說什麽終是忍住了,決定幹完活再哄哄。
荒地不僅貧瘠,土地質硬,引水灌溉都不方便,遠離村裏唯一的那條輕霧河,是以村民們都把希望寄托在老天身上,要是一個種植周期來幾場雨,雨水直接灌溉加上從山頂滲透下來的雪水足夠耐旱作物生長,雖然産量會比水田大大降低,但總是有收獲。若幾個月都遇不到半滴雨,那就得全靠“人工降雨”,從輕霧河擔水過來澆灌,這是大家最不樂意的,付出勞動力收獲那麽點糧食不說,還浪費好些水資源,簡直的吃力不讨好。
待地裏的根頭撿得差不多的時候,葉絡偷偷看了一眼陳墨,這時候他的一形一态體現不出一絲一毫讀書人的儒雅,濃厚的眉毛因手中使力而皺着,墨黑的眼眸專注着腳下灰土,不似其他漢子那般黝黑的皮膚,正常的膚色,如一個平常莊稼人在“挖地球”,這就是所謂的能文能農麽。
“墨水哥哥,怎麽不見你家裏其他人?”這幾塊地他一個人不可能弄完吧。
陳墨聽聞她終于理他了,心裏湧出淡淡的喜悅,歡快回答,“這幾塊地全是墨哥哥翻了,家裏其他人在水田那邊犁完地下完種子再過來。”不知不覺被她的喜怒哀樂牽着了,這感覺還不賴。
葉絡面上點點頭,“哦,那還得好幾天呢。”心裏偷笑,這幾塊地全被你承包了,也是不容易。
“對啊,墨哥哥一個人那麽幸苦,三丫要不要過來幫忙啊,明兒我扛兩把鋤頭過來啊。”陳墨看她恢複正常了,心情很好地開始逗她。
“呃,明兒家裏要種玉米。”說得好像只有你家的地要翻,我家沒有活要幹一樣,真是說話都不懂得客氣。
他選擇來翻荒地是因為這時候大家都在忙水田,這邊人少清淨點,不需要聽到田地裏為些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吵吵鬧鬧的聲音,有些村民家事都能在田裏吵上一頓,更不要說挖溝渠引水之争,聽着就煩,這裏多好,只有稀稀落落幾個人,還能看她氣呼呼的小臉,多有意思。
陳墨也就是說說,哪會真要她拿着鋤頭跟着她幹活,“那好吧,走,三丫,墨哥哥帶你去摘野果。”
葉絡心想此人是不是有病,不是說這時候山裏老虎豹子多嗎,準備去送死也不要拉着她啊。“墨水哥哥,我們還是不要進山了,等過些時日吧。”
“瞧把你給吓得,那棵桑葚樹就在山裏不遠處,我們不走遠。” 陳墨說完開始解腰帶,葉絡看到趕緊把頭一偏,深刻确認此人病得不輕,這當着她的面就,就……
“你,你要幹嘛,你變态無恥。”
陳墨只是把有點松了的腰帶解開重新束緊,聽到葉絡的指控,頓時哭笑不得,她不會以為他會解手吧,這當着她的面,她腦子還真會想,越跟她相處就越能發現她的逗趣。
“三丫,你多慮了,我們走吧。”
葉絡慢慢轉過身,知道自己想多了,強擠出一抹笑,跟在他身後,可是讀書人不是最注重禮數嗎,随意當着姑娘的面就解腰帶,他這明顯不合格。
入山不遠處那棵桑葚樹長在地處偏低的一角,被幾棵大松樹擋得嚴嚴實實,還被誰特意拿幾根長滿刺的樹枝擋着通往裏面的唯一一條道,葉絡懷疑就是面前這人幹的,怪不得她之前沒見過這棵樹,陳墨小心翼翼拿開刺條,輕車熟路帶着她穿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