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如此生氣
早課開始後, 明漪一直小心地側着坐,盡量不讓霄峽看見自己的背部。
要是平常時候,她就是端端正正地坐着霄峽也不一定看她一眼, 但她偏有意這麽別着, 反而引起了霄峽的注意,每講兩句話就要狐疑地瞅瞅她。
“今日課業照舊, 劍章與八十一道這兩部書拿出來, 劍章抄完抄八十一道, 昨日沒抄完劍章的接着……”霄峽又看了一眼明漪, 這回停留的時間久了點, 終于看到了她後背透着的血跡,停住剛剛的話,“漪兒,你怎麽了?”
明漪立即站起來,面對着霄峽颔首:“回師尊,徒兒無事。”
“衣服都被血浸透了,還無事?”霄峽語氣嚴肅起來。
柳逢雪在下面都開始緊張起來,一瞬不瞬地盯着明漪和霄峽, 心髒撲通撲通地跳。
“師尊息怒, 徒兒知錯。”明漪緊着疊掌一拜。
“你知什麽錯?你何錯之有?”霄峽嘆了口氣, 腹诽這孩子莫非真是被管教過了, 自己語氣稍硬就開始不論是非地認錯,如此沒有主意可不是什麽好事。
“……徒兒愚鈍,還望師尊明示。”
“唉……”霄峽放下手裏的書卷, 有點發愁地看着明漪,“漪兒,這種事不用硬撐着,也不用覺得是你做錯了,身體不舒服就應該回去歇着,這沒什麽錯。下次我問你話,你腦子裏好好想想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再開口,不要什麽都順着答,丁點兒主見也沒有。記住,休要叫旁人笑你堂堂一個未來的掌門者是個直不起來的軟骨頭,知道嗎?”
明漪恭順道:“是。”
“行了,回去好好處理一下。”霄峽一揮手,頓了頓,忽想起什麽事,“對了,你養傷這些日子多做做準備,收拾收拾需要的東西。東海近來有一條水虺作祟,那邊靈虛宮鎮不住了,你也知道,靈虛宮本就是我玉虛的一派分支,那掌門何雲昭亦是我的同門師弟、你的親師叔,沒有置之不理的道理。我已和阿昭說了,等你傷好了就叫你去東海幫忙,正好讓你收收心思,也去歷練歷練。”
明漪一愣:“東……東海?”
霄峽眯起眼:“你不願意?”
“不……”明漪飛快地眨了幾下眼,來不及多想便回,“師尊放心,徒兒會盡快準備。”
霄峽點了點頭:“嗯,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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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該不該把這件事告訴狐貍呢?
明漪知道師尊的意思很明顯是給她一個機會避開狐貍的糾纏,并且頗為自信覺得她不會膽大到還要和屠酒兒私底下勾勾搭搭,尤其是在上次棍棒教訓之後。可她明明知道師尊的這一層意思,還是起了猶豫的心思,甚至潛意識裏更偏向告訴屠酒兒一些。
罷了,一會兒見到狐貍再說也不遲。
本以為要在主殿早課耽誤好些時間,沒成想課前霄峽就放了她回來,正好去繼續招待屋裏的女孩子,免得她等得無聊。
明漪先去找季魚清拿了些飯菜,又折轉回自己的住處。
一開門,本想着會有人欣喜地迎上來,問她為什麽回來這麽早,然後接過自己手裏的食物,說一句阿漪對我真好。可明漪都裝好那副不耐煩的應對表情了,跨進門,兩眼望去,卻只見到空落落的院子和空蕩蕩的屋。
她的心也緊接着變得空洞洞的,還嗖嗖地竄涼風。
很是失落。
都叫她不要亂跑就待在這裏,她也好好地答應了,結果還是一扭臉就跑沒影了。果然這狐貍沒法兒管,任誰都管不住。
明漪走到桌邊,把食盒重重地跺到桌子上,越想越覺得難受,幹脆拿出熱騰騰的飯菜開始吃。一邊吃一邊想:你既然不守信,我也索性不守了,本來說好給你帶的飯菜,我現下一個人吃完,一根菜都不給你留,到時候你就知道被爽約的滋味兒。
她這麽琢磨着,竟慢悠悠地把食盒裏的東西全都吃下去了。
兩個大饅頭,一盤青菜,一盤菌菇,還有一盤西紅柿炒蛋。
吃光不說,連盤子底兒的油水都被她用饅頭塊兒刮了個幹幹淨淨,仿佛留一滴給屠酒兒都是十惡不赦的過錯。
剛剛挺着撐圓了的肚子收拾完碗碟,便聽木門‘哐啷’一聲被打開,熟悉的軟糯音調響起:
“哎,阿漪怎麽這時候就回來了?”
“你跑哪兒去……嗝!”明漪正板着臉想質問狐貍,沒想到剛剛吃的太撐,話說一半就實打實地被飽嗝塞住了喉嚨。
屠酒兒一臉新奇的表情,沒忍住笑起來:“阿漪,你是吃了多少啊?不會沒去上早課,光吃飯呢吧?”
“你少來,我剛剛問你……嗝,你不好好嗝、在這裏待着,跑哪嗝、跑哪……”
“你慢點,慢點。”屠酒兒忙過來給明漪倒水,再幫她順背。
“你……嗝,我剛剛問嗝、問你的……”明漪打嗝打得話也說不通了,眼底都起了淚花。
屠酒兒拿起杯子給她喂水,笑道:“你別急,我剛剛以為你起碼得要兩個時辰才能回來,就去山下茶樓裏坐了會兒,聽了段說書。你是吃什麽了……”
正說着,屠酒兒忽覺幫明漪捋背的手潮乎乎的,舉起來一看全是血,吓得臉瞬間白了,這才想起來阿蠻之前提到過明漪挨打這件事。回來事情一多,扯東扯西的,她竟完全忘了。
“阿漪,你的血流成這樣了你知道嗎?”屠酒兒一把撈起明漪的胳膊把她拖到床上去,“你還有心思吃飯,還吃那麽多。你別動,衣服脫下來,我幫你處理了。”
“我不嗝、不脫。”明漪抓住自己的領口,皺着眉一本正經地打嗝。
“你今天不脫也得脫,再不脫你就不怕流血而死?”
“我不……”
“你別動!”屠酒兒強力扒明漪的衣服,明漪誓死不從地抵抗,她急得直接把明漪的腰帶先抽下來,在她兩只手腕上纏了幾圈,捆在床柱上,然後才繞到她的背後。
“你……嗝,你胡鬧什嗝、什麽?放開我,否則我嗝、我……”明漪活了這麽久還從來沒有這樣被人控制住然後強行扒衣服,之前屠酒兒偶然看到她的腳她都能生氣,更別說對旁人露出肩背這種部位,直急得她想對屠酒兒好好說教一番。可她又抑制不住地打嗝,一句話老半天說不出來,還差點咬到自己舌頭。
“你怕什麽?你我早晚都是要成親的,看看能怎麽着,又不會少塊肉去。況且這也是為了給你治傷,我又不是那種強人所難的壞人,你看我之前什麽時候強迫過你?”屠酒兒一邊安慰明漪一邊小心地脫下她那身沾血的白色道袍,“再說了,我又不是沒看過,以前你沐浴的時候我偷看過好幾回了呢。反正早都看了,也不在意這一次兩次,更不在意這一塊背嘛,阿漪說是不是?”
“你!”明漪一聽更氣,用力掙紮,手腕都被勒出了一道血痕。
“別動別動,再動傷口就裂得更厲害了,到時候就要處理更久。你看,本來你只用被我看一刻鐘,但你再動下去,就要被我看兩刻鐘、三刻鐘、四刻鐘,一點兒都不劃算呀。”屠酒兒邊拿起床頭那些藥瓶看邊分類,還要分心勸一下這保守死板的小道長。
明漪看掙不脫,且後背愈來愈火燒似的痛,只得安分下來,閉上眼咬起牙,那力度恨不得把牙咬碎。
屠酒兒滿意地看着終于平靜下來的明漪,低下頭仔仔細細地幫她處理傷口。
明漪滿臉生無可戀地出神,偏偏嗝還停不下來,隔一小會兒整個人就要顫抖一下,然後由嗓子傳來一聲被明顯壓抑住的打嗝的抽氣聲。她這一抖一抖的,直接妨礙到屠酒兒上藥的流程,本來能撒均勻的藥粉,被她這麽一顫,随着她的抖動全灑到地上去了。
屠酒兒抓着藥瓶嘆了氣,“阿漪,你能不能不要打嗝了?”
“……我、嗝,我也不嗝、不想打。”
“唔……阿爹以前告訴我,治打嗝的話有那麽幾種法子。”屠酒兒思索半晌,嗯了一聲,似乎在深思熟慮後選定了一種方法,“你先深呼吸,來,吸氣——”
明漪跟着屠酒兒的話吸氣。
“呼氣——”
明漪跟着屠酒兒的話呼氣。
“再吸氣——”
吸——
“呼氣——”
呼——
“吸——”
深深地再吸一口氣。
“阿漪,看我。”
明漪憋着一口氣轉過去,眼神還沒來得及聚焦,便覺一陣花香襲來。
屠酒兒突然就傾了上來,她半瞌着眼,帶着頰邊一片淡淡桃粉之色,輕輕地親在明漪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