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節課回來,臉色很冷
怎麽和唐澤相處了。
她信息還沒編輯完,那邊似是看透她一般,發過來一段話。
“一切保留。等到你覺得合适的時候。在此之前,我們的關系,你定義。”
不管她是願意只做同學,還是朋友。
一晌貪歡,終是不長久。
樹下唐澤站了很久。
他知道的。
知道剛才那個吻,他如果要了,別的就沒有了。
她一直都防備他。
給了一點就會理所當然的撤走其他。
所以不能要。
可就算沒要,她還是後悔害怕。
是本能麽。
無論他怎麽收斂僞裝隐藏,她都看得出,他有多想要她。
所以害怕。
謝蕊徹底放下心,一時又覺得唐澤真好,又覺得自己怎麽變得那麽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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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香見她進門,狐疑地問她:“剛才幹什麽去了,怎麽在樓下那麽久?”
她隔着窗戶,隐約看到女兒和別人站着說話。
謝蕊窒了窒:“就…去買了點東西。賣完了。”
超市根本沒去成。
她只得到了一個不說“不”字的唐澤。
顧香在客廳拍了一下謝亮:“老謝,我怎麽覺得女兒怪怪的。大晚上偏要下去說買什麽東西,在樓下站了半天,又空着手上來。剛才我還看見她和個男人站着說話。”
顧香越想越生氣:“不是談戀愛了吧?”
謝亮正在剪指甲,看到老婆那麽生氣,順勢按她坐下來,幫她剪指甲。
“我看是你多想了。小蕊性格我清楚,一個字慫。我們不讓她做的事,她不敢做的。”
顧香本來還想說他這個當爹的不太上心,聽他這麽一說,努努嘴:“有點道理。”
她就盼着女兒畢業,踏踏實實找個好專業。把這一輩子過得充實平安。
談戀愛?才多大呢談戀愛,那是不可以的。
然而三個春夏秋冬過去,顧香從堅決反對女兒談戀愛,變成了她每次回來的靈魂逼問。
——“有喜歡的男孩子不?”
“那個小蕊,前兩年媽媽見過你的一個同事,她家兒子和你差不多大。也是在京市上大學。媽媽安排你倆見見?”
一句話,顧香急了。
她有點急了。
這女孩子啊,看着是二十歲出頭。你說要再玩幾年怎麽了,是啊,是可以。
但就怕玩上頭,玩到二十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一下子就三十歲了。
女兒長得那麽漂亮,卻不愛交朋友。
寒暑假一回來,就抱着一疊書看啊看的。
顧香最怕自家的姑娘和小姑子那樣,拖到了三十多歲,還不結婚。
家裏真是怕啊。
謝蕊搖頭阖上書:“媽媽,我不想相親。”
她最近譯稿。
原著需要讀透一點。
翻譯是門學問。
顧香撇了撇嘴,不太高興:“你都上大學了,也不是讓你相親,就當多認識個同齡的朋友。媽都應下來了。”
謝蕊站起來,嘆口氣,像樹袋熊那樣纏住顧香,哄她。
“媽媽,別生氣嘛。我、我有男朋友了。下次回家帶給你看,你把答應的拒絕掉。好不好?”
顧香渾身寫滿了抗拒:“她兒子還真挺帥的,我拒絕掉人家心裏怎麽…不是,什麽?男朋友?你有男朋友了?”
電視裏剛放到關于盛廈的新聞。
謝蕊抿了抿唇。
把唐澤帶回來,會不會吓到媽媽啊。
三年了。
戀人未滿。
這個“男朋友”變得越來越優秀,有些不敢認呀。
當盛廈的總裁以四中曾經的學生,這個身份回歸時,成了轟動當地的新聞。
王校長笑得合不攏嘴,當初教過唐澤的任課老師也高興極了。
宣講會結束,有個女生追上來:“唐學長。”
她拿出手機,指着上面拍到的一張照片:“我們都很好奇,這上面的人是不是你女朋友。關于你的傳說太多了。”
唐澤沉默。
“是喜歡的人。”
他所有的喜歡,灼熱的情感,都給了同一個人。
只是怕她不敢要,只能一直藏。
他說完就走。
剩下一幫小女生尖叫激動:“你們都輸了,唐學長确實有喜歡的人。就是謝蕊學姐,我早說了當初那些帖子,肯定是隐藏真相的。你們打賭輸了!”
“輸了就輸了,不過唐學長近看更帥诶!”
年輕的孩子們還新鮮稚嫩,叽叽喳喳像麻雀。
唐澤擡眸看天。
他忽然也想賭一把。
男人開車到金淩家時,金淩哈欠連天。
看到他過來,金淩很意外:“怎麽了?是公司裏有事,還是研究所?”
唐澤不語,目光轉向客廳朝陽的窗戶。
那裏放着一個籠子,裏面有只毛發稀疏的老鹦鹉。
看到他的眸光,金淩輕嘆一聲,了然。
“它最近吃的越來越少了。”
這麽多年,也只見唐澤來過這一次。
鹦鹉也老了。
活了十三年,腳上的皮皺皺巴巴掉了許多。
甚至有些老年癡呆了,會蹲在杆子上打盹好半天。
可看到唐澤時候,還蠢蠢笨笨地叫:“潔…潔潔。”
“回家吧。”他拎起籠子,帶着鹦鹉離開。
他們會有一個新家。
國慶小長假時,顧香連着給謝蕊打了好幾個電話。
“男朋友呢,帶回來給媽媽看看。你年紀小,眼光不毒,人是好是孬,讓爸媽幫你看。”
實在是被催的受不了了。
謝蕊只能應下:“知道啦。”
她和唐澤都在京市上大學。
當初少年本可以選擇更好的學校,卻和她報在了一個城市。
他維持着當初樹下的約定,不曾再冒進唐突。
今年的八月,她第一次收下躺唐澤給的生日禮物。
一塊玉。
少年輕描淡寫說是護身符,謝蕊便也收下了。
那麽…
她垂下眼,認真地想。
要把他帶給媽媽看嗎。
如果帶回去,就不能再反悔啦。
安靜想了半天,她終于下定決心,給唐澤發消息:“十月國慶,要和我一起回家嗎?”
她願意試一試。
真的接受他。
這世上再也沒有第二個唐澤那麽乖的人啦。
午休時,駱可晴忽然從夢中驚醒。
她不停地喘氣,大汗淋漓,從躺椅上坐起來時,眼睛發直。
金淩這幾年把她當成了一個助手去培養,從辦公室裏出來看見她這樣,不解道:“怎麽了?”
駱可晴白着臉搖頭。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再做夢了。
可是剛才那個夢境是那麽的真,那麽的可怕。
她手在不停的顫抖,因為夢境中的景象。
金淩見她不對勁,給她倒了杯水:“是做夢了?”
他是知道駱可晴的夢有些特別的。
這個孩子從小會做一些奇怪的夢。
有些會與現實世界高度重合,某方面來說,接近預言。
否則當初也不會心理出問題。
然而這幾年,在他的催眠治療下,她已經很少再做夢了。
駱可晴不吭聲,兀自踉跄地站起來,摸手機打電話。
手機響了好幾聲,對面都沒有人接。
打不通、小蕊姐的電話打不通。
想到那個夢,她更加害怕,手幾乎一直在抖。
金淩推了推眼鏡,過去安撫她:“別着急,出什麽事了,慢慢說。”
駱可晴使勁搖頭。
她不敢說,不願說。
有些東西,真怕說出來就會實現。
瘋狂的打了好幾個電話,總是沒人接,她心裏的預感越來越不好,這種感覺是第一次那麽濃烈真實。
她幹澀着嗓音開口:“金博士,唐總電話。給唐總打電話。”
金淩不解其意,卻還是找到了唐澤的號碼。
“喂,什麽事?”
男人低沉的嗓音從手機那頭傳來。
這個電話被接通了。
駱可晴像揪住一線希望,顫抖道:“唐總,我表姐和你在一起嗎?”
男人正在買花,他回眸看向車裏的倩影,眼眸也變柔和:“在。”
他比任何時候都要感激上蒼。
等到了這麽一天。
她說要帶他回家。
駱可晴雙手握住手機:“不要坐車!不要讓表姐坐車,求你今天不要讓——”
轟!!
身後氣浪震動,火花頂出了濃烈的黑煙。
唐澤眼裏的笑意淡去,手機落在地上。
他僵硬地回眸。
車子翻滾被火舌吞噬,半邊天紅透。
不…
男人眼睛一下紅了,他瘋了似的沖向火海。
那火燒得那麽大,可他這輩子唯一愛的人正在裏面。
“老板!老板!不能去!”
“快拉住他!”
阿飛和身旁的人,用力拉住唐澤。
然而男人的力氣此時大的可怕。
“滾開!”他兇神惡煞,眸中戾氣濃烈的不似活人。
阿飛一怔。
男人用力掙脫,沖進了火海。
他像一頭困獸,被人傷了最後一處。徹底失去了理智。
噼啪!
火苗又二次炸開,車廂四分五裂,每個地方都是火。
阿飛不敢說。
可事實是,那麽大的火,老板就是沖進去也救不出謝小姐啊。
“水、趕緊去弄水!”阿飛扭頭,看老板那麽不要命,趕忙開口吩咐。
火滅了時,許多東西已經看不清本來的面目。
那車已經變成了黑色焦炭,誰都能看出來裏面不可能再有活人。
然而方才還神情悲痛幾乎要殺人的男人,卻平靜了下來。
他眼眸完全黯淡。
消防車趕來,街上嘈雜紛亂。
他脫下身上外套,緩緩俯身,抱起看不清模樣的…她。
他這輩子,第二次失去她。
第二次。
然而這一次,她在他懷裏。
☆、第 34 章
眼前是開過來的消防車, 那邊又是救護車。
唐澤抱着懷裏的人,緩緩低頭。
他恨蒼天不公。
還恨命運的反複無常。
他指骨捏緊發白, 悲從中來。
為什麽?
為、什、麽。
永遠在他最幸福的那一刻,離開他。失去她。
風裏仿佛飄來一聲嘆息。
四周忽的變暗。
身旁嘈雜有一瞬停頓消失。
唐澤卻渾然不覺。
直到懷裏的人消失。
她就那麽消失在他懷裏,像一個戲法。
他眸中黯淡仿佛一下被點亮,有了生氣。
“蕊蕊…”他擡眸看四周。
街道景象和先前完全不是一個模樣了。
阿飛等人也不在身旁, 沒有什麽救護車, 也沒有消防車。
他常開的那輛黑色瑪莎拉蒂靜靜停在一旁,一邊是另外一輛紅色的車。
謝蕊躺在紅車裏,像睡着了, 毫發無傷。
什麽都變了, 方才發生的一切全都消失不見。
就仿佛那場火和爆炸,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他站在車外, 靜默了一瞬,仿佛怕這場景是夢。
他拉開車門, 探身将謝蕊從車裏抱出來。
查看她呼吸。
她好好的,只是昏睡着,沒有醒。
甚至換了一身他從來沒見過的衣服, 明媚極了。
當阿飛聽到自家老板在醫院時, 帶着一衆保镖興師動衆地趕到醫院。
他驚異地看見一向女色不近的老板,竟然守着一個漂亮的姑娘!
那眼神又溫柔又心痛,看的他渾身一麻。
沒道理啊。
阿飛扭頭對身旁的保镖念叨道:“我從老板十四歲,就跟着他了。就沒見過他對任何女的有過什麽好臉色。這是什麽情況?”
看老板對那個女人小心翼翼的樣子,一看就是情根深種。
但這種事放在公認的冷面唐總身上, 太聳人聽聞。
畢竟從十四歲到二十一歲,老板身邊從來沒出現過任何異性。
而且這女的,醫生檢查了,說是沒有任何傷。
只是車子相撞時,被震暈過去了。
半天都沒有醒,該不會是在訛人吧。
看準了他們老板是個年輕有為的超級富豪。
故意設計的局?
開玩笑。盛廈上市多少年了,在商界是屹立不倒。多少人眼紅,又多少人觊觎老板的位置。
想投懷送抱的女人太多了。
什麽顏色他沒瞧過。只是老板都不愛搭理罷了。
阿飛是怎麽看那女的,怎麽警惕。
即便她确實長得嬌豔漂亮,還氣質很純,但他依然虎視眈眈看着。
生怕自家老板被這來路不明的女人占了便宜。
唐澤沉默着。
看着床上睡顏乖巧的謝蕊,腦中卻不受控制的回想之前的那一幕。
他的心被撕扯過,狠狠的痛過。
因為看着她倒在自己懷裏,毫無氣息,面目全非。
心又一次死過。
如果她不回來,他也跟着。
那場火帶來的痛,深深刻在了他骨子裏。
然而她現在好好的,躺在床上。
手留戀的觸到少女溫軟的臉頰,他又握拳收回。
他幾乎沒辦法相信,那只是自己的一個幻覺。
“讓駱可晴來一趟。”他擡眸,淡淡吩咐阿飛。
當時她的那個電話,似是知道些什麽。
然而阿飛一愣,摸着腦殼道:“駱可晴?”
最近招的員工裏有叫這個的嗎?
還是說,這又是哪個生意上的合作對象?
唐澤凝眸看他。
阿飛一咳嗽:“有這個人嗎?”
他是真的不知道誰是駱可晴。
男人站了起來,注意到阿飛穿的衣服,也和早上出門前截然不同,甚至連發型都不一樣。
他垂眸看自己。
腳上的皮鞋也和今早時不同。
阿飛接了個電話,小心翼翼道:“收購了林氏集團,今天還要去開會,唐總,你看是…”
總不好不去吧?
老板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工作狂。
唐澤抿緊唇,神情陰翳:“不去了。”
為了和謝蕊一起回去,今天的行程他全部推掉了,并沒有什麽收購林氏。
世界似乎改變了。
有的東西消失,有的東西重來。
唯有他記得一切。
男人從洗手間出來,臉上是冰涼的水珠。
醫生尋過來:“那位謝小姐醒了。”
唐澤抽紙的動作頓住。
“走吧。”
不管世界怎麽改變。
只要她還在。
他就不計較。
病房裏女人聲音軟糯,試圖說服護士:“我真的沒事。我今天還有事情,可以讓我走了嗎?”
護士擋住要起來的她,不安道:“您還是再躺一會吧。等醫生過來再說行嗎。”
唐總對這個姑娘那麽上心,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一守就是半天,連重要的會議都不管了。
要是就這麽一會兒功夫,讓這謝小姐走掉。
她會被怪罪的。
盛廈這些年發展了自己的産業鏈,這棟醫院就是唐總名下的其中之一。
小護士可不敢讓最大的股東不高興。
醫生終于進來了。
床上的少女一雙清瞳眨啊眨,掠過西裝革履的唐澤,看向醫生。
“醫生,我真的沒事,我可以走了嗎?”
當時也不知道怎麽的,忽然被車撞了一下。
醒過來就在醫院,還被這麽多人興師動衆的包圍着。
她今天是要去實習的公司報道的。
瞄見門口有人進來。
她有點不安。
和醫生一起進來的男人,似乎有點眼熟。
氣質很冷,是那種仿佛在雜志或者電視上看見過的人。
但她沒有多看多想。
這些和她沒有關系。太遙遠。
小破設計師,每天忙着測量構思畫圖就夠累啦。
沒有功夫想男人。
她的目光完全陌生,她看醫生也不看他,直接略過他。
唐澤心裏慢慢變涼。
要伸出的手緩緩垂落。
她不記得他了。
她不是他的蕊蕊。
這片竹林很幽靜,幾棵白桦樹之間搭着一個很大的秋千架子。
四周開了很多花,鳥兒啾啾跳到秋千架子上。
“布谷!布谷!”
是一只布谷鳥。
清脆有節奏的鳥鳴,吵醒了林子裏的人。
半靠在秋千躺椅上的女人,睫毛顫動,緩緩睜眸。
謝蕊在一片花海醒來。
有蔚藍的天。
她怔怔看着面前景象許久,後知後覺地去摸自己手腳。
沒事。
也不疼。
她記得的,那忽然之間的爆炸。
世界瞬間失去聲音,意識也存在很短。
那種情況,無論如何也不會生還的。
可是現在,她好好的,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唐澤呢?
她看向四周。
地上有一個帆布包,周圍沒有人,謝蕊不解地打開它。
看到裏面有一疊現金,還有銀行卡。
還有一張身份證。
是她的照片。
可她定睛一看,發覺了奇怪的地方。
“唐蕊?”
為什麽她的身份證名字變成了唐蕊?
還有這張照片,她記憶裏并沒有拍過。
什麽時候有的身份證?
她撿起地上的包,猶豫了一下,背到了身上。
有點奇怪。
還有她的身體,醒過來時覺得手腳有些僵硬,仿佛躺了很久的人,太久沒活動。
她走出竹林和花海。
頭頂一架無人機飛過。
四周太靜了,外面又快天黑了。
謝蕊在這個荒郊野外,心裏發毛。
有人玩無人機,那附近應該就有人住了?
她找遍了包,也沒找到自己的手機。
她急于走出去,弄清楚身上發生了什麽。
無人機引着她走路,卻看不到主人。
天漸漸黑下來,天空閃電劃過。
要下雨了。
不知道是不是謝蕊的錯覺,頭頂那輛不遠不近飛出去的無人機,速度忽然變快了。
遠處似乎慢慢有了城市的痕跡。
她看到了高樓。
謝蕊心裏安定了一些,加快步伐。
可身體使不上勁,總覺得有點虛弱。
她邊走邊看自己手腕,暗自猜測。
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是因為車禍死了,重生?還是睡了好幾年才醒過來?
身體素質好像一下子倒退好幾年,稍微走快一點,就氣喘籲籲。
等到夜幕暗下來,真的下起雨時,無人機消失了。
謝蕊停在了一戶獨立的別墅前。
是建在郊外的別墅。
別墅裏。
“兔崽子!要不是看在你父母面上,唐二先生根本不會收留你!”
“你就是個賤命,克死了自己的親生父母,又克死了老爺,現在又來禍害唐二先生!我告訴你,讓你在這裏吃一口飯吊着命,都是唐二先生顧念親情仁慈,你可別不知好歹!”
“到底吃不吃?”
白奇像喂狗一樣,将兩個饅頭和一盆黑乎乎的湯,重重放在地上。
菜湯濺了出來,饅頭也黑乎乎的,像是在煤炭裏滾過一圈。
小少年瘦弱至極,身上也有傷。
一副常年挨餓,營養不良的樣子。
他眸光像狼般冰冷,看也不看地上的殘羹冷炙,抿緊唇坐在臺階上,脊背挺直。
這裏能看到遠方的天空。
要下雨了。
白奇被忽略,眼裏閃過陰狠之色。
他一腳踢翻地上的食物:“你以為你是個什麽東西?唐二先生不過是看你可憐罷了。你還敢在這裏擺譜子?”
他罵罵咧咧踢翻了菜湯,居高臨下的看着臺階上的小少年。
“你們唐家已經死絕了!你應該感謝唐二先生,有他在,接手了你們家的爛攤子!你不是少爺了,還當自己是個什麽玩意兒?既然不吃,就餓死吧。這些東西給狗吃,也比給你浪費好!”
小少年慢慢擡眸,像狼盯住獵物一般看着他。
這是什麽眼神?
白奇先是一愣,等反應過來自己差點被這個不到十歲的小崽子吓到,怒不可遏地上前就是一腳。
“還敢瞪我!”
“你就是個天煞孤星!唐二先生仁慈,把你養着。我看你就是個災星,不如早點去見你早死的父——啊!”白奇慘叫。
小少年忽然抱住他胳膊,發了狠的咬下去。
“放手!松嘴!松嘴聽見沒有!”白奇不住晃動手臂。
他那麽大一個個子,小少年的瘦弱身形和他比起來實在是不值一提。
可不知道這小子被餓了那麽久,哪來的力氣,咬住了就不松開。
白奇疼得厲害,冷汗一直流。
眼睛瞄見地上的磚頭,想也不想用力砸下去。
然而這次小少年卻如同長了眼睛,一下子靈活躲開。
他嘴角有血。
眼神又黑又冷,盯着白奇,抹了一下嘴角。
白奇捂着疼痛的胳膊,疼得直吸氣。
“你…你給我等着!”
他被激怒,也顧不得這小少年是唐二先生帶回來的了。抽起一根木棍,就用力打過去。
起先,小少年還能躲開幾下。
可他畢竟很久沒吃東西,已經餓得沒力氣,終于被狠狠打到。
他一個踉跄,摔倒在地。
白奇捂着胳膊,尤不解恨:“你不是能耐嗎,會咬人嗎,我看你能撐多久!”
他撸動木棍,一下一下用力抽下去。
棍子打在少年背上,還帶着木刺,打出了咚咚的聲音。
小少年被打得爬不起來,卻愣是一聲痛呼也不曾發出。
白奇越打越興奮,到後面甚至用腳踢。
地上的那小小一團少年,抱住了腦袋,動也不動。
白奇打到後面,甚至有些累了,可卻不曾聽到這孩子求饒過一句。
不遠處站着,看到這一幕的女傭們并沒有過來勸說的意思。
她們早就見怪不怪。
這孩子天生反骨,一雙眼睛像是冰淬過,看人時叫人挺發毛的。
聽說還是個克親人的命。
這不,唐二先生接手唐家的産業,把這孩子帶回來以後,隔三差五家裏就有些不順。
事業上更是磕磕巴巴,有數不清的麻煩。
再加上這孩子小小年紀,性格卻沒有一點單純童真,看人陰涔涔的,誰都不喜歡他。
那麽邪門。
還真不如像白奇管家說的那樣,讓他死了算了。
反正唐二先生和這孩子也沒有什麽血管關系,只不過是當初唐老爺随手收下的義子而已。
唐二先生收留這孩子,也只是礙于面子。
如果他自己撐不過死了,唐二先生想必還高興。
外面開始下雨。
雨漸漸變大。
白奇怕被雨淋,收了棍子:“下次就識點好歹,別犟。不然有什麽好果子吃?”
隔三差五,這孩子就能把自己激怒。
白奇打得手都發麻了。
院子裏雨勢變大。
女傭們也紛紛進了屋,地上只有小小的少年,蜷縮着,被雨淋透。
大雨滂沱。
他身體顫了顫,緩緩撐着地面站起來。
走路時,一只腿甚至有些瘸。
上次的傷還沒好透,傷上加傷。
小小身影在雨幕中,一搖一晃走。
女傭隔着窗戶,看到他往外走,進去問白奇:“白管家,他出去了?要不要把他追回來?”
白奇啐了一口:“追什麽追。他還能去哪?讓他走呗。”
要是走丢了,正好唐二先生那裏就少了個麻煩。
說來,這個孩子也是命硬。
他是私下裏得到過唐二先生的暗示,才放心動起手來。
但不管怎麽折騰,這孩子就是…命硬啊。
這是一場連綿暴雨。
地上積水被砸出了很大的水花。
謝蕊站在別墅外的亭子下,抱着胳膊發愁。
荒郊野外。
這可怎麽辦。
沒有手機,就是打車也不好打。
要不,去那個別墅裏看看,借個電話,或者躲一下雨?
別墅大門緩緩打開。
謝蕊轉過身,看見有個小身影走出來。
那個身影每一步都走得費勁,卻頂着暴雨執着地往前走不停。
“不撐傘嗎?”
謝蕊覺得有些奇怪。
她剛才在快下雨的時候,從池塘邊摘了一朵很大的芭蕉葉。
如果蓋在頭頂…當傘用…
咳,雨太大,和沒遮差不多。
但遮一下,還是有點心理安慰。
見那個小身影搖晃的厲害,看起來随時要倒下。
謝蕊舉起芭蕉葉,小步跑進雨中。
雨點落到臉上,噼裏啪啦的混着風,好疼。
謝蕊用芭蕉葉捂緊腦袋,像戴一頂帽子那樣用力護住它。
大雨中。
小少年擡眸看她。
明明是初見,卻熟悉的不可思議。
謝蕊腳步不覺放緩,頓住。
四目相對。
小少年噗通一聲摔下去,暈倒在暴雨裏,
“喂!小朋友!”謝蕊快步上前。
小少年蒼白瘦弱,氣息奄奄。
她去晃他,然後看清了他的臉。
芭蕉葉落到地上,謝蕊扶住他,有些不敢認。
她捧起他的臉:“…唐澤?
☆、第 35 章
外頭的風聲不停。
雨落到窗戶上, 砸出敲擊的聲響。
怦怦怦怦,一下又一下。
小少年不安地攥緊拳頭, 身體繃緊,猛地坐了起來。
環顧四周,潔白的床單,不是很大的房間。
他認出, 這是一間旅社。
不是他暈倒的雨中, 也不是唐二的別墅。
“你醒啦?”
面前的女人柔柔朝他笑,伸手去撫他額頭。
小少年面無表情地偏頭避開。
盯着她的目光探究又防備。
他不認識她。
又是唐二找來折騰他的女傭麽。這次的演技倒是很好。
假慈悲。
謝蕊的手落了個空。
她怔了一下,收回手, 細細打量他。
如墨的一雙黑眸, 精致的五官,寫滿了倔強。
真的是很像唐澤呢。
“你叫什麽名字呀小朋友?”
謝蕊放輕聲音問。
她大概是又穿越了。
只是她這幅身體, 她對着鏡子照過,似乎比出車禍時要稍微成熟兩分。
大概在二十二歲左右的樣子。
身體曲線過分玲珑飽滿了。
如果真的是再次穿越, 那面前的小男孩,就是再小的一點的唐澤吧。
不好接近,渾身長滿刺。
像只龇牙咧嘴的小狼崽, 摸也摸不得。
戒備心很強。
小唐澤抿緊唇, 漆黑眼珠緊緊盯着她。
一句話也不說。
他倒要看看,這個女人能裝多久再露出真面目。
饒是謝蕊猜測,面前的小少年有可能就是唐澤。
她依然被這樣厭惡的目光,看得有些難過。
她被唐澤喜歡慣了。
知道他對別人冰冷淡漠,但那種眸光, 卻幾乎從未落到她身上。
他總是愛着她,養出她的有恃無恐。
如果沒有車禍的意外,他們也許…
也許已經在一起了。
她有些失落。
不明白怎麽會穿越到唐澤小的時候。
她咳了一下,想到自己現在的身份證:“我叫…我叫唐蕊。小朋友,你叫什麽呀?”
她觀察着小少年的反應。
聽見她姓唐。
他身體猛地繃緊,手指抓緊了被子,眼睛裏溢出疑惑和猜忌。
胸膛更是劇烈起伏了兩下,似是要開口,卻又克制住,抿唇不問。
這幅明明被戳中軟肋,想說話卻又忍住的樣子,一下子讓謝蕊确定猜測。
他就是唐澤。
可是她卻寧願不是他。
寧願年少時的唐澤,不曾這麽…凄慘窘迫。
她一下子想起高中時,曾經知道的關于唐澤的身世。
——自幼失去雙親。
原來耳朵聽到,和親眼看到,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感受。
何況她已經喜歡這個男人。
知曉面前的小少年就是未來的唐澤,心裏便有怎麽也無法驅散的心疼。
他小小身體上有很多傷,有些還才剛結痂。
還有許多顏色不一的淤青,不知道是被什麽打到身上才出來的痕跡。
陳年舊傷,一道疊着一道,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完整的好肉。
是什麽人下這麽狠的手?對一個孩子!
本該粉雕玉琢的小少年,就連睡夢中身體也在抽痛的抖動。
替他換掉濕衣服時,謝蕊手都是抖着的。
眼淚都掉了很久。
她生平第一次,有了和人拼命的念頭。
不願讓人這麽傷害自己的唐澤。
然而這些心疼和怒火,在面對小少年防備又抗拒的眸光時,全部被她藏起。
他還不認得她。
她放緩語氣,慢慢解釋道:“我是在外面避雨的時候,發現你的。你倒在地上…雨那麽大,恰好旁邊有經過的出租車,我就帶你去了附近的旅館。你別怕。”
她刻意不提自己是在別墅那裏發現了他。
因為怕他抗拒防備。
謝蕊并不知道那裏是不是唐澤的家,但如果是的話,也根本不值得稱為家。
小唐澤身上的傷,有許多都是新鮮的。
如果是在別墅裏受了這些傷,那就是有人蓄意虐待他。
謝蕊想放火燒了那棟房子的心都有,怎麽可能再讓他回去。
聽了她的解釋,小少年抓緊被子的手指,緩緩松開。
他放松了一些。
“有水麽。”他聲音嘶啞地開口。
不管這個女人是什麽目的,剛才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他沒必要拆穿。
時間久了,她總會露出馬腳。
謝蕊一怔,為他的平靜感到訝異。
可轉瞬一想,這種性格是因為童年經歷才變成,心就更加痛。
她第一次因為唐澤感到心痛。
“有,我煮了紅糖姜湯,你喝點這個可以嗎?”
煮姜湯的小鍋,還是謝蕊跟旅館的服務員借的。
她對旅館的人宣稱,他們是姐弟。
她端了碗過來,裏面放着勺子。
已經是晚上了,旅館的燈昏黃溫柔。
唐澤沉默看着謝蕊坐過來。
她有雙不像壞人的眼睛,格外清澈。
這次的人演技太好,甚至演出了心疼的情緒。
可是他明白,這都是假的。
這個世界上,所有會心疼他的人,都死了。
如別人說的那樣,被他克死了。
再沒有人會真的關心他。
眼前的人更是。
謝蕊用勺子舀起姜湯,吹了吹,送到小少年唇邊。
她動作溫柔,眸子晶亮,臉龐柔淨。
就是看他的眼神,也好像他是個什麽寶貝,心疼了哄着他。
他怔住半晌,忽然惡狠狠推開她。
碗摔到地上,甚至潑出一些到謝蕊手腕。
她極白的皮膚,一下子被燙紅。
假的。
惡心。
小少年惡意地看着謝蕊,眸子裏閃過放縱的瘋狂。
他有些迫不及待地等着她變臉。
謝蕊蹙眉。
這幅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