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聖僧哥哥
這邊蕭白偷偷放血做燈, 那邊方丈們緊急操辦例行法事,帶着安家人嚴格走了一遍禮佛流程, 算是繼續散播迷霧彈, 讓所有不應該知情的人都無法得知長明燈的制作真相。
燈芯做好,浸入燈座的特制燃油中, 提着燈、在覺明的攙扶下再次來到緩臺的案臺前,蕭白虔誠地默誦了一遍經文, 而後行禮, 劃燃火柴。
他有點心悸。上次點燈後洶湧反噬而來的痛苦還沒有散去。2333又說,這次的反噬作用會成指數級增長。2333能屏蔽的痛覺程度有限, 這次的反噬作用, 很可能會超過它的屏蔽極限。
蕭白怕疼。怕得要死。說毫不畏懼, 是假的。
片刻的猶疑間, 短短的火柴棍兒已經燒到底,蕭白只得又劃了一根。
手抖了四五次,點了四五根火柴, 蕭白終于牙一咬,心一橫,将火苗湊上去。一瞬間炸開的明亮火焰讓蕭白有一種被溫暖了的錯覺。不過他沒留戀,動作迅速地罩好燈罩, 将長明燈擺好, 轉身向小僧伽伸手:“覺明,扶我回……”
話說到一半,蕭白便暗呼不好。
血液從頭頂瘋狂向下流的感覺十分明顯, 全身的溫度随之散去,眼前發黑,沒有了方向感,甚至沒有了重力感,耳畔變得嘈雜,似乎聽到人聲,卻很遠,像是夾雜在海浪中,根本無法聽清。
蕭白覺得自己是有意識的,只是他的意識,完全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甚至是感知。他覺得自己只剩下一個腦子,陷入了無邊無際的混沌中……
蕭白不知道過了多久自己才恢複知覺。
不如不恢複。
頭暈惡心耳鳴發冷都是其次,最難忍的,是疼。
那種疼法,像是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被慢慢地、殘忍地撕裂。又像是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被狠狠地、殘忍地擠壓。蕭白想蜷縮起身體、或者是申吟出聲,來緩解這種疼痛。可他現在既沒有力氣動,也沒有力氣叫,只能百受折磨地躺在床上攤屍。
他隐隐看到有幾個人影圍着他,跟他說話。可蕭白既看不清來看他的是什麽人,也聽不清他們在跟他說什麽。
混沌的感覺還在繼續。
蕭白就像個游走在三途川邊的旅人,當他一腳踏入三途川的河水中時,混沌便蔓延過來,為他拂去傷痛,但等在他前邊的,是死亡。他掙紮着回到岸上,想重返人間,便要經歷種種痛苦的洗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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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絕望地呼喚2333,希望它能拯救自己。可是2333不見蹤影。
蕭白不知道的是,2333也在呼喚他,但他始終給不了回應。
玩兒大了。
不知過了多久,蕭白隐隐感到有人在搬動他,耳畔響着的,不再是遙遠處海浪般的耳鳴,而是叫人頭痛欲裂的轟鳴聲。失重感襲來,讓蕭白有一瞬間想吐。
可是他沒力氣動。睜開眼皮,動一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哥……23……救我……”
蕭白也不知自己這樣有氣無力地喚了多久,終于收到了2333的信號:“小白!”
“哥……”
蕭白知道2333在跟他講話,但就像信號極差一樣,他只斷斷續續地聽到什麽飛機、安家。
“哥,你別說話了……吵……我頭疼……哥,你救救我……”
蕭白徹底清醒過來的時候,第一時間發現自己已經不在般若寺了。
這麽寬敞豪華的房間,這麽柔軟舒适的大床,不可能屬于般若寺那種清修之地。
蕭白問2333:“這是哪?”
不等2333回話,蕭白就用餘光看到了向他走來的安笙。
安笙顯然很高興,小蝴蝶一樣撲過來扒着床邊說:“聖僧哥哥,你終于醒了!”
蕭白虛弱道:“這是……?”
“這是我家。我突然變得又能活動之後,跟着哥哥去感謝聖僧哥哥,卻發現聖僧哥哥病得很重的樣子。方丈說是因為聖僧哥哥近來身體不太好,可是又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哥哥覺得寺內醫療條件不好,就擅作主張,把聖僧哥哥帶回家裏來照顧了。我們家的私人醫生超棒的!當然,也有把聖僧哥哥帶去醫院進行過全面的檢查,可是都沒有查出病因。沒有辦法,就又帶回家裏來看護。聖僧哥哥,你昏迷十七天了,我好擔心你。”
蕭白滿臉木然地聽安笙說了一堆,腦子壓根不轉,什麽都沒聽進去。安笙說完了話,他也沒個反應。
安笙見他木呆呆的,擔心道:“聖僧哥哥,你還好嗎?”
蕭白虛虛地“嗯”了一聲,沉重的眼皮又合上了。
時間就這麽又過了半個多月。垂死之态的蕭白終于活過來了。
對于自己身處安家,蕭白沒有什麽想法。他一個卧床不起的人,身體活動完全不受自己的意志影響。而且理智告訴他,在安家,會受到比在寺廟更好的照顧。
在安家從盛夏養到入秋,蕭白終于能下床自由活動了。
之前蕭白一直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在安家四處活動後,将安笙與他人做對比,蕭白才确認,現在的安笙,還是個0.5倍速的人偶。
“哥!這是怎麽回事?我給她做燈了呀!”蕭白問2333。
“你救他的時候,自己命魂已經嚴重受損,不足以為他補完命魂。所以他現在仍然命魂殘缺,沒辦法當個正常人。”2333說。
蕭白沒想到自己生不如死兩個多月,換來這麽個結果。
并不清楚長明燈真相的安簫,見蕭白好的差不多了,單獨約見蕭白,懇求大德徹底治好安笙。
蕭白覺得安簫還是個明事理的人,竟然不是懷疑他放水,也沒責怪他,而是态度良好地懇求他。
安笙沒能好利索,蕭白自己也是極其不甘心。他付出這麽大代價,除了保住了安笙的小命,可以說沒有任何其他顯著效果。
蕭白有些賭氣似的想要治好安笙。
于是他十分真誠地應下安簫的請求。只是借口說自己目前身體情況還是不太好,等再好一些的時候,就為安小施主誦經祈福,我佛慈悲,定會徹底除去安小施主身上的業雲雲。
轉頭蕭白就開始磨2333,問它有什麽法子。
這麽不科學的世界,那麽萬能的“那位”,蕭白不信他們沒辦法。
然而2333的口風一直是,你自己都這副模樣了,還救什麽人。安笙能離開般若寺,以0.5倍速的人偶模式,“自由自在”地活着,已經是他的福氣了。
安簫很忙,不常露面。只有安笙每天圍在蕭白身邊轉。
蕭白現在滿腦子都是對安笙的罪惡感,自然抛開了什麽“不該招惹的絕不招惹”的想法,催眠自己:安笙願意跟便讓她跟,他自己扮演好沉默寡言、冷情冷性的角色,不給安笙任何遐想就好。
然而在安家呆了這一段時間後,蕭白開始覺得,安笙會對他一見鐘情什麽的,簡直就是他自我感覺良好的自作多情。安笙這種生長在豪門裏的小公主,什麽優質男沒見過,怎麽就會對他這個臭和尚一見鐘情?
此念一生,蕭白突然覺得之前一心躲着安笙的自己簡直是搞笑了——這個年紀的小姑娘跟異性在一起的時候,會害羞是很正常的吧,怎麽着就一定是喜歡了?
心結打開後,蕭白渾身輕快。毫無負擔地陪着安笙在莊園裏放風筝,遛狗,看她畫畫,聽她彈琴,陪她讀書……
輕度妹控的蕭白,每天圍着安笙,轉得不亦樂乎。
很快,蕭白就發現,安簫看他的眼神很複雜。是類似于那種“你敢跟我搶妹妹,信不信老子斃了你”的可怕眼神。
不過,大概是安簫誤以為安笙只有在蕭白身邊才能這麽活蹦亂跳的,一時拿蕭白沒辦法,所以每每在目光對視時,安簫會慢慢收起那種危險的目光,然後對蕭白疏離地笑一笑。
病怏怏的蕭白一時也離不開安家,何況他還沒有放棄對安笙的“拯救”,于是就這麽硬着頭皮在安家住着,日複一日、孜孜不倦地磨2333,想讓它吐出來能讓安笙痊愈的辦法。
2333不吃他這一套,後來幹脆徹底匿了,千呼萬喚不出來。
蕭白突然覺得,要是安笙就是被那位拿來考驗他的棋子就好了。那樣的話,興許就不用他這麽死乞白賴地磨,2333肯定會像上個世界一樣,極其積極地慫恿他救安笙。
當然,如果2333知道蕭白的想法,大概會悶聲暗笑——同一個套路玩兒兩次,那多無聊。
一日,蕭白陪安笙在花園裏撿落葉,不經意間看見安簫與另一個人從遠處走過。
那人蕭白也認識,這些日子他看電視,幾乎霸屏的一個當紅流量小生,名叫顧樓。
蕭白眯着眼睛,盯了那人片刻,急忙叫2333:“哥哥哥哥……”
2333:“噠!”
蕭白:“……幼稚!”
2333表示被一個剛滿18,現實世界裏還沒破處的童男指責“幼稚”,傷自尊了,要匿。蕭白急忙叫住他,哄了半天,2333這才舒服了,又那副欠兒欠兒的口氣:“叫我幹啥?”
蕭白說:“哥,我怎麽看見那個顧樓身上有金光?”
2333“啧”了一聲:“你這問題問的,人家是當紅流量小生,粉絲上千萬,全身上下滿滿的信仰之力,當然冒金光了。”
蕭白愣了愣。
當紅。粉絲。信仰。
“所以說……如果安笙當上明星,有大批粉絲喜歡她,她就可以靠粉絲們供養的‘信仰之力’滋養自己的命魂,最後達到完全修複的效果,變成正常人?”蕭白為自己“驚天動地”的發現而振奮!
結果2333不鹹不淡地來了句:“哎喲,你這個腦洞可以啊。”
蕭白摸不清2333是個什麽意思,只好嘿嘿笑道:“哥,你別對安笙這麽不上心啊。你想,她要是真的成了國民偶像,萬人景仰,像那個顧樓一樣,振臂一呼、應者雲集!那她不就是你講的那種有大功德的人嗎?”
2333繼續不鹹不淡道:“那你就試試喽。”
蕭白讨好道:“哥,沒有你的首肯,這實驗我不敢輕易做呀。”
2333嘆口氣:“我覺得這個問題你不應該問我,而是應該問安笙的哥哥安簫,看他同不同意讓安笙進娛樂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