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隔世之遇(四)
仙童正要開口, 被白須大仙一肘子撞到後面。他抓住陳致的肩膀, 面色凝重地說:“雖然他恢複了身體, 但是……唉,你自己去看看吧。”
陳致剛想拒絕,已經被白須大仙一掌推向了虛無之地的入口處。
入口處巨風呼嘯, 陳致毫無準備,面皮被刮成了翻滾的波浪紋。勉強睜開眼睛往裏看,只見昏暗的光線中, 隐約看到一個靈活的人影在上下左右的跳動, 似乎想從裏面出來,只是每次都是剛露了個頭, 就被一條銀光燦燦的龍尾擋住了去路。
陳致被尾風掃到,飛出七八丈才停住。
白須大仙和仙童過來測距。
陳致:“?”
白須大仙說:“果然是八丈不是七丈!你輸了。”
仙童幽怨地掏出一顆仙丹給他。
陳致:“……”
仙童說:“你不是法術大有長進嗎?為何不能好好地控制住自己?”
陳致說:“你還沒見過我真正不能控制住我自己的樣子呢。”從乾坤袋中取出夢魔刀。
仙童瑟瑟發抖地抱住白須大仙:“我上次就是被輕輕地碰了一下, 翻來覆去做了一個月的噩夢。天天夢到陳致把我洗幹淨了往油鍋裏放。”
白須大仙摸摸他的頭發,然後拎起領子, 準備着随時丢出去擋刀。
仙童的夢陳致聽他抱怨過好幾次,但是每次都覺得這夢根本是在懲罰他:“每次你下油鍋之前就吓醒了,而我呢, 連續給你洗了一個月的澡。到底是誰的噩夢?”
仙童眼珠子一轉, 說:“天下已經進入了法治社會,蠻力是不能解決問題的。”
陳致說:“你說得對,你現在打電話報警,讓他們把皆無救出來。”
仙童說:“我們的警察就是蒼天衙啊。”
那理所當然的語氣,讓陳致都差點相信了:“哦, 黃天衙呢?”
仙童說:“我們是檢察院。你先把寒卿關起來,我再宣布,別把它放出去。”
陳致:“……”明天讓管家請個法律系的家庭教師。
三人聊了會兒天,虛無之地依舊風起雲湧。
白須大仙說:“寒卿服用情草過度,怕是再過兩三個月才會好。”
陳致說:“那皆無怎麽辦?”
白須大仙說:“玩兩三個月的躲貓貓吧?”
仙童渾身一激靈:“萬一被抓到了呢?”
……
陳致與白須大仙也是一激靈。
白須大仙突兀地哈哈一笑道:“他是畢虛大神的執念,怎麽可能那麽容易被抓到。”
笑完一陣靜默。
陳致起身說:“那我先下去了,有消息再通知我。”
仙童好奇地問:“你在執行什麽任務?進展如何?”
“脫單任務。進展嘛,”陳致頓了頓,說:“用了殺手锏,依舊走進了死胡同。正考慮自報家門,等對方五體投地的時候,為所欲為。”他将當年容韻死皮賴臉的樣子在腦海裏重播了一百遍!
仙童誠實地說:“我只在你臉上看到了‘猥瑣’,沒看出‘欲為’。”
白須大仙說:“我這裏有一壯案例,可供參考。你聽後,再決定是否自報家門。從前,有一座城,城裏住着一戶姓仲的富貴人家……”
人生的路,沒有捷徑可走。
陳致聽完白須大仙的講座,帶着深深的感悟,心事重重地回到秦家。眼見天色将亮,他也懶得睡了,拿出電腦搜索百幸集團。
原本想了解下集團背景,卻發現百幸集團被查的消息已經傳了出去,鬧得沸沸揚揚。既是本城高知名度的大集團,主席千金又經常上微博熱搜,自然引起熱議。
登錄微博,熱搜中有三條與百幸集團有關:
楚國維被抓
楚瑜媛男朋友
蟾蜍縣污染
網上消息有真有假,總體與管理層說得差不多。
陳致着重關注了楚瑜媛男朋友這條,發現男主角并非他以為的燕北驕,而是重新回到大衆視野的C君。這次他被扒得更徹底,不但名字、樣貌、家世一應俱全,連泡吧把妹吐口水的照片也應有盡有。
雖然楚瑜媛是半個情敵,但是,陳致對她的印象不壞,不禁為她的遭遇惋惜。惋惜之餘,又擔心自己尚且如此,燕北驕會不會因憐生愛,把持不住。
忽然有些坐不住。
他本打算今天去集團上班,但時間尚早,上班前去燕北驕家串門子也來得及。
燕北驕的公寓他不是頭一回來,熟門熟路得很。進屋之後,先用去塵術将房間裏不容易清理的地方打掃了一遍,再拿仙露為陽臺上的花草澆水,然後檢查有沒有什麽東西壞了,順手修一修。他“田螺姑娘”當得正開心,并沒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後,通向卧室的走廊裏,正站着一個人,一言不發地看着他。
陳致做完一切,準備去卧室和燕北驕“打個招呼”再走,一扭頭,就看到對方正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的方向。
“……”
如果白須大仙沒有說那位同僚的悲慘故事,他腦門一熱,大概已經沖出去傳教了。但是,有了那位同僚的前車之鑒,他必須謹慎再謹慎。畢竟,他的身份是秦學而,臉卻是自己的。要是處理不好,秦學而這件馬甲就作廢了。
太久沒動靜,燕北驕以為“不幹淨的東西”已經離開了陽臺,擡步走了過來。
陳致後退半步,看着他從自己身邊走過,低頭檢查剛才那些飄來飄去的詭異家具。
陳致饒有興致地看着,似乎在無聲地問,好奇嗎?有趣嗎?想學嗎?拜我為師吧。
是的。他希望燕北驕的願望是成仙。只有這樣,他們才可以長長久久的在一起。
可惜,燕北驕并沒與聽到他的心聲,自顧自地掏出手機,與電話另一頭的人說:“幫我找一個道行高深的大師。”
到了現代,道行高深的大師雖然有,卻大多躲在靈氣充沛的深山老林裏修煉,很少下山了。因為城市裏的空氣實在不适合修士。
燕北驕托人找的那位大師雖然不能說騙子,但是八十多歲了,還沒有到煉氣期,能力有限得很。
陳致“好心”找上門,付了筆錢,要求對方退位讓賢。
都是賺錢,白拿當然更好,對方答應得十分利索。
這些年來,陳致苦練法術,早非昔日吳下阿蒙,捏臉也是手到擒來。只是,他的手剛捏了個鼻子,腦袋裏就冒出了一個新主意。
在容韻那一世,為了不再遇上單不赦這樣帶記憶的冤家對頭,他每次下山,都會戴一個面具。現在想想,也算是代表自己身份的一個标志了。
燕北驕等了兩日,終于等到了戴面具的得道高人。
燕北驕不着痕跡地打量了一眼,微笑道:“大師怎麽稱呼?”
陳致說:“我姓陳,你可以叫我陳仙人。”
居然自稱為仙人,燕北驕對他的印象大打折扣,面上不動聲色地說:“請進。”
“你說你的房子不幹淨?”陳致裝模作樣地在房子裏轉悠。
燕北驕說:“我曾經看到我放在陽臺的椅子不靠任何外力,自己飄了起來。”
陳致說:“哦。那你最近可有不順心的事?”
燕北驕說:“不,我最近很順心。”
陳致說:“那有沒有受傷或是做噩夢?”
燕北驕說:“沒有受傷,噩夢……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噩夢。從小到大一直夢到我住在一座山上,不是讀書,就是做飯。”
陳致眼睛一亮,追問道:“只是讀書做飯嗎?沒有旁人?”
燕北驕道:“沒有。只有我一個人。”
“你為何如此肯定?”
“這個夢我做過很多次,許多細節一成不變,到現在,都可以想的起來。”
“什麽細節?”
“這和我房子裏的東西有關?”燕北驕狐疑地說。
陳致說:“當然有關系。髒東西最喜歡鑽到夢裏面去,說不定,你的夢裏就有他們留下的蛛絲馬跡。”
燕北驕想了想說:“我做的菜永遠都是糖醋排骨。我住的地方有個很大的院子。我有時候會去山邊的亭子裏讀書。就這些了。有什麽不對勁嗎?大師?……陳仙人?”
陳致背過身,吸了口氣,才說:“沒有不對勁。那個鬼可能是路過你的家,很快就走了。我現在看了一圈你的房子,除了某些擺設破壞了你的桃花運以外,其他都很好。”
燕北驕說:“那它還會回來嗎?”
陳致反問:“你希望它回來嗎?”
“當然不希望。”燕北驕覺得這個問題簡直古怪極了。不止問題古怪,事實上,從開門遇見的那一刻起,這位陳仙人就給他極其怪異的……熟悉感。
陳致說:“我幫你擺個桃花陣如何?”
“不勞費心。”燕北驕認定了他是騙子,正準備付錢打發他走,就看到放在陽臺的一盆天竺葵慢悠悠地飄進了客廳,落在他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