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扭頭看他,
“我帶你進宮可好?”他盯着她,又問。
漁嫣心一沉……難道他已經得手了?
禦天祁看着她眼中一閃而過的驚慌無措,唇角的笑意淺了淺,随即又露出滿臉的笑意,拍拍她的肩說:
“只是行宮,不會現在讓你進宮去受那些規矩束縛。這裏風涼,你身子弱,是我沒有打算好,讓你在這裏悶着了。”
漁嫣看他一眼,捧着包滿果子的帕子繼續往前走,輕聲問:“這果子只有這山上有,還是到處都有?”
“哦,這種叫泗常海棠,習性很刁鑽,對土質和雨水都要求挺高,所以京中只有這山上有。”禦天祁笑笑,随口說道。
這麽說,晨瑤也來過這山裏?漁嫣擰擰眉,莫非是晨瑤和禦天祁串通?不可能吧,晨瑤喜歡禦璃骁,那是喜歡進骨子裏了,怎麽可能幫着禦天祁?要知道一旦被禦璃骁知道她私下和禦天祁接觸,那可是死路一條,禦璃骁可不會留着背叛他的人。
也許,就是巧合,她進山采藥,禦天祁的秘密小院就建在這山裏。
漁嫣擡頭看那消失在山林裏的小道,也不知這山到底有多大,有多遠,突然,她腳下一痛,低頭瞧,只見一條兩根手指粗細的碧色小蛇正快速游進草叢中。
“呀……”
她趕緊丢開果子,拉起裙擺看,她這幾日總感覺身上燥熱,所以今兒索性沒穿襪子,光|着腳穿了雙青碧錦的繡花鞋,讓這蛇得逞了,在腳踝上狠咬了一口,兩枚細小的齒印正往外滲着黑紅的血珠。
“快坐下。”
禦天祁臉色一沉,摁着她坐到了橫倒在路邊不知多少年的粗|大樹幹上,脫|了她的繡花鞋,用小刀在她的傷口上輕輕出十字口,長指用力一擠。
漁嫣痛得一聲輕呼,趕緊往回縮着腳。
禦天祁緊捉着她的腳,擡頭看了她一眼,小聲說:“別害怕,無礙的。”
“是毒蛇!”漁嫣哪能不怕?走路也能被蛇咬,怎麽不咬別人去?這到底是什麽背時運氣?
話音才落人,他俯下頭,一口吸住了她被蛇咬過的傷口,用力地吸|吮了幾口,再吐出污血。
漁嫣怔住了。
“真的不用怕,毒蛇而已,朕是天子,毒蛇也怕朕。”
他從腰帶上扯下了繡着富貴祥雲的錦袋,拿出一只拇指大小的小瓷瓶,倒了些清涼的藥在她的腳踝上,手指不輕不重地揉捏了幾下,這才從她的裙上撕下布條,給她緊綁在腳踝上。
“好了,我帶你回去,讓人來給你看看。”
他不由分說地把漁嫣抱起來,大步往回走。
漁嫣采的果子落了一地,殷紅地往四處滾,進了草叢裏,又悉悉索索驚動了好些小瓢蟲。
“這裏太僻靜,我也很少來,毒蟲蛇蟻太多同,以後還是不要上來,就在紫竹林裏走走吧。”
禦天祁低頭看她,一臉溫和寵溺。
漁嫣輕輕蹙眉,轉開了臉,禦天祁突然的溫柔,讓她有些排斥,也有些無奈。只是,她萬沒想到禦天祁為用嘴為她吸去蛇血,男人願為女人如此,也算是真心相待吧?
也不知道是毒蛇的原因,還是因為他給她腳踝上擦藥的原因,才走了十多步,她便開始昏昏欲睡,再走幾步,便眼前一黑,完全失去了知覺……
禦天祁的手臂收了收,讓她緊靠在自己的懷裏,雙眼中銳光閃過。
“主子。”樹後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先前那名侍衛快步走出來,向他一抱拳。
“把那蛇帶回去。”禦天祁低低說了一句,加快了腳步。
侍衛應聲,大步往先前蛇出現的地方走去,到了樹下,拿出一枚褐色竹哨吹了四聲,一條碧油油的蛇就游了出來,纏上了他的腿,他把蛇撿起來,放進随身攜帶的竹筒裏,快步跟上了禦天祁的腳步。
禦天祁進了房間,把漁嫣放到榻上,低頭看了她一會兒,忍不住用手在她的額上輕撫,低低地說:“我要天下,要你的心,要你的一切,先好好睡兩天,睡着了就不會想亂七八糟的事,不會想着每天堪察地勢想要逃走,好好等我來接你進宮。”
“主子,真該走了。”侍衛在門外又催促一句。
禦天祁這才放下了青紗帳,掃了一眼外面伺侯的奴才們,低聲道:“好好伺侯着,若她醒了,就說朕為她吸了蛇毒,回宮養傷去了。”
“是。”外面的奴才們趕緊跪下,恭敬地應聲。
禦天祁又扭頭看了她一眼,見她雙頰緋紅,豔麗無雙,忍不住撩起了青紗帳,在她的唇上輕輕地吻了一下,然後貼在她的耳邊說:“我等着你主動為我寬衣解帶,與我共赴巫山。”
—————————————————莫顏汐:《皇上,臣妾要熄燈》————————————————
骁王府中,禦璃骁稱病數日了,一直未開門迎客,每天派人以找刺客之由,在城裏上下搜索,而自己只在書房裏呆着,看看書,聽聽秋玄靈唱曲,葉明月彈彈琴。
難得的是,他居然肯讓葉素簡服侍了,這是秋玄靈極力推薦的,每天在他面前說盡好話,還真把他給說動了。
葉素簡歌喉比不上秋玄靈,琴比不上葉明月,唯有一樣,泡的茶格外有味道。她從小學習茶道,每一種茶葉的泡法都爛熟于心,每天給禦璃骁煮出的茶,還真讓他多給了她幾分溫和。
葉素簡跪坐在他的腿邊,正用茶壺滿倒一碗碧清的茶水,遞到他的手中,神态溫柔恭敬,紅唇微張,柔聲軟語道:“王爺,請用茶。”
禦璃骁一手接過茶碗,輕抿一口,放到了手邊的小幾上。
“王爺,準備要進宮了,還不換衣嗎?”晨瑤走過來,手扶在他的肩上,小聲問他。
“喝完這碗茶。”禦璃骁淡淡地說。
晨瑤溫馴地退開,去一邊給他準備好宮宴時要穿的錦衣高靴。每月一度的皇族朝會已經開始了,他卻還在府中飲茶。
反正他這次回京,就沒有一件事是按規矩來的,無緣無故不去早朝是常有的事,就算去了,突然中途跑了,也是常有的事,人家議事,他看書喝茶,抑或睡覺。
開始還有人言出不滿,可只要開口,必會被禦天祁責備,之後滿朝文武無人再說他半字不是,反稱頌禦天祁大肚容人,有先祖帝之風範。
既然那人是好人,他是惡人,還有什麽不敢作的?
他慢悠悠地喝完了茶,又慢悠悠地換衣,葉素簡一直殷勤地在身邊伺侯服侍,跪在他腳邊給他穿鞋,理好袍擺,又站起來給他戴好金冠,理順耳邊各自垂下的一串金珠流蘇。
“那今日讓明月陪王爺進宮吧。”
“王爺,妾身能不能去?妾身想姑姑了。”葉素簡猶豫了一下,小聲問他。她有一個姑姑,嫁給了六皇叔為側夫人,已有十多年,地位不好不壞,算是過得順當的。
“嗯。”禦璃骁也沒看她,只讓侍衛過來,擡起輪椅出去。
葉素簡面露喜色,趕緊叫上夜明月,二人緊随禦璃骁,上了他的馬車,一路直奔宮中。
高|聳入雲的皇宮城牆隔開了皇宮與市井,朱色大門緩緩打開,侍衛們齊齊跪下,恭敬地向禦璃骁的馬車行禮。
馬車一直駛到真元殿前才停下,這是禦璃骁獨有的待遇。
幾名強壯的大太監弓着腰,快步跑下臺階,小心地擡下禦璃骁,用輪椅擡着,上了臺階,進了大殿,夜明月和葉素簡在身後跟着,這也是禦璃骁獨有的待遇,別人都不能帶着家眷進真元殿,參加皇族朝會。
殿中有二十多皇族男子,正在和禦天祁暢談國事,見他帶着二位夫人進來,除了皇叔一輩,平輩和晚輩都起身看向他,向他抱拳行禮。
一番寒喧之後,禦璃骁的輪椅才到了高臺之下,仰頭向禦天祁抱了抱拳,讓人推他到一邊坐下。
宮婢很快就奉上香茗,在他的桌上擺好茶點瓜果。
“皇叔,什麽時候教我練箭?”一名小男孩兒跑過來,拉着他的袖子問。
“等你長這麽高的時候。”禦璃骁唇角揚了揚,把手擡起,做了個手勢。
男孩兒仰頭看了,很是失望,大聲問:“那我還得等多久,我要向皇叔學箭,學武功,也要當大将軍,為國效力殺敵。”
“哈,開兒真是好志向,思郡王,您這老三不簡單哪。”禦天祁笑吟吟地指着這孩子,看向坐在右側的一名清瘦男子。
“皇上謬贊,開兒成天舞槍弄棒,就是不肯讀書,光有武功,沒有智慧怎好?真令臣擔心吶。”思郡王笑呵呵地自謙了幾句。
“舞槍弄棒不好嗎?”禦璃骁看過去,冷冷地質問。
殿中氣氛短暫地冷了一會兒,一名男子站起來,笑着說:“皇兄別介意,思郡王并無他意。”
禦璃骁輕哼了一聲,低頭飲茶。
“皇兄這性子,自打回來,就跟變了一個人一樣,再大的脾氣,也不要總沖着我們發,我們可不是皇兄的出氣筒。”又一名男子起身,不悅地看着他指責。
“呵呵……”禦璃骁低笑起來,擡眼掃了一眼衆人。
大家臉色各異,有的躲着他的目光,有的正沖他擰眉瞪眼,有的卻一臉麻木。
他撣撣衣袖,收回眼神,接過夜明月遞來的書,自顧自看起來。
“哼,這臭脾氣。”那發難的男子氣哼哼地坐下去,繼續和身邊的人發牢騷去了。
殿中正恢複了熱鬧的時候,突然間,只聽得尖嘯聲從大殿屋頂傳來,有武功的人立刻臉色大變,連呼護架,起身躲避從屋頂射來的密密暗器。
夜明月和葉素簡尖叫着,跌到地上,只見禦璃骁和禦天祁幾乎同時躍起,禦璃骁踹翻了桌子,擋住了夜明月和葉素簡,身形直撲向了禦天祁,那雙掌如同狠戾的奪魂利爪,狠狠地抓向禦天祁的喉嚨,眼神裏的騰騰殺氣,能把一切都燒成灰燼。
當他撲到禦天祁的身邊時,突有一張鐵籠從天而降,把禦天祁撲在了裏面,禦璃骁的手掌硬生生抓在上面,二指粗的鐵柱硬生生被他拉開。
“禦璃骁,你敢弑|君!”衆人見此情形,紛紛大呼,撲向了禦璃骁,十八般武器,變戲法一樣從各人手裏抽出來,分明是做好了準備,等着他自投羅網。
侍衛們一湧而入,持着刀劍,把禦璃骁圍在了中間。
他站在那裏,雙腿穩穩,讓衆人都驚呼出聲。
“禦璃骁,你居然欺君!”
禦璃骁笑笑,伸手一拽,把發套扯下,露出一頭青絲如瀑,一張俊臉如玉,那雙墨瞳帶着能吞天噬地的霸氣,傲然地掃過衆人。
禦天祁坐回龍椅上,盯着他低聲說:“你的腿并未廢,你一直瞞着朕和衆人,到底是為什麽?”
“你說呢?”禦璃骁一手負在身後,慢步往前走着。
侍衛們的長刀擋在他的身前,緊張地盯着他。禦璃骁的武功出神入化,他們都不敢怠慢,打起滿身的精神,把他圍在中間,生怕一個纰漏,他就會把自己的小命給斬得魂飛魄散了。
“皇帝何必再和他多言。”芙葉太後淩厲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把一本書冊丢出鐵籠。
禦璃骁低眼看,那是他的藥錄。
芙葉太後走到禦天祁身邊,一指禦璃骁,厲聲斥責,“漁嫣把這藥錄給哀家,哀家就知道你的腿早好了,半年前就好了,卻一直在衆人面前裝病,為的就是今日,刺殺皇帝。”
“所以,你們故意傳信給本王,說今日朝會要誅殺本王,誘本王動手?”禦璃骁低笑起來,又撣了撣衣袖,氣定神閑,如同在扯家常。
☆、【98】他這樣的霸氣
大殿中,門窗閉緊,阻隔了外面明媚的陽光,殿中唯有兵刃閃着寒光,昏昏幽幽的滲着殺機、冷意。
禦璃骁又環視了一下四周,唇角微微一勾,視線回到了鐵龍之中,沉聲道:“若沒有本王的人,只怕皇帝也已經安排好了刺客,以圖栽|贓嫁禍,不然,就會真的在此誅殺本王。”
殿中又是一陣靜。
禦天祁端坐龍椅之上,冷冷地看着這個從小就讓他生活在陰影中、狂妄到讓他無法透氣的男人。
一山不容二虎,一海不容二龍,禦璃骁不應該還活着!那僅有的兄弟情份在知曉禦璃骁隐瞞傷情的時刻煙消雲散,有的只是一個帝王對天下、皇權的強烈控制欲瞑。
禦天祁覺得自己會是一個明君,禦璃骁卻要殘暴狠烈得多,他絕不會把天下讓給禦璃骁!
兄弟二人對望片刻,只見禦璃骁唇角輕揚,淡淡一笑,繼續慢步往前走。
侍衛們未得禦天祁之令,只用鋒利的刀擋在他的身前,跟着他前行。而在旁人看來,這些人哪是想擋住禦璃骁,分明是被他逼着連連後退琚。
直至鐵籠前,禦璃骁才伸出右手,曲起長指在鐵籠上輕輕一彈,頓時锃鳴聲四起,讓芙葉太後臉色一白,慌亂地連退幾步。
禦璃骁笑笑,一雙墨瞳裏湧起戲谑的光,把剛剛彈過了鐵籠的手指擡到眼前,濃睫一垂,淡淡地說:“太後還是這樣膽小,已穩坐天下,手縱傀儡,卻還不見分毫長進,要玩些屑小把戲。”
他的狂妄,可不會在任何時候有一點收斂,因為,他有這個資本!
只是他這話聽在禦天祁和芙葉太後的耳中格外的刺耳,芙葉臉色一變,冷冷地喝斥:
“禦璃骁,你休要挑拔離間,哀家輔佐皇帝,盡心盡力,心中唯一所願,便是我們後青國永遠昌盛,四海來朝。你禦璃骁算個什麽東西?一個反賊而已。”
“反賊……”禦璃骁低笑起來,手指在鐵籠上輕輕一撣,墨瞳裏亮起了銳光,緊盯着鐵籠中的二人,沉聲道:“真是過意不去,本王就是反賊。”
殿中竊語聲頓起,禦天祁和芙葉太後不知他話中何意,都只盯着他看着。
“皇上非逼着本王調動骁勇軍去對抗大漠國九王爺鐵騎,只可惜大漠國九王爺正想奪嫡,與本王達成協議,他幫本王奪來北方十二城,本王助他登上王位。讓本王想想,哦,對了,就是明天辰時,九王爺即将披上龍袍,成為天漠國新主,再讓本王猜猜,本王要用一個月、二十天、還是十天……奪下整個後青國?殺了你們母子?”
殿中死寂到連呼吸聲都聽不到了。
禦天祁猛地站了起來,臉色驟然變得鐵青。
禦璃骁明知有陷阱,還大搖大擺地踏了進來,他是來示威,來宣戰的!
他以為讓骁勇軍無暇分身,幫不了禦璃骁,居然是幫着禦璃骁把骁勇軍全部調到了北方十二城,替禦璃骁去守城去了。
北方十二城一旦落入他的手中,就把後青國的糧倉和漕運給斷掉了,等于把後青國攔腰截斷,徒留一個浮華的後青國南部二十城。
這二十城圍繞在後青國帝|都四周,被芙葉太後和趙太宰親信把持,每日所做的事,便是如何從百姓手裏搜刮錢財,如何讓朝廷給他們加官進爵而已。二十城,既抵不上十二城的疆土廣闊,也抵不上十二城的牛肥馬壯!
禦璃骁滿意地看着芙葉太後和禦天祁死灰一般的臉色,低低地笑了起來,又說:“讓我猜猜,漁嫣是否在你的手中?你要不要拿她來威脅我?說不定,我會為她放下屠刀,留你母子性命。”
“禦璃骁,你不要得意!她就是在我們手中,你若不束手就擒,哀家馬上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芙葉太後臉色一寒,尖尖的金指套掐緊龍椅上的黃金龍身,另一手指着禦璃骁,厲聲喝斥。
“好啊,背叛本王的女人,不要讓她死得太痛快……只怕有些人舍不得。”
禦璃骁低低一笑,微側了臉,目光低向丢在地上的那本藥錄。
芙葉太後本想打擊他,卻把一手好棋給下亂了,芙蓉臉紅了又青、青了又白,極難看。
“禦璃骁,你想怎麽樣?”
禦天祁咬咬牙,太陽穴邊的青筋鼓起,眼睛開始充起鮮紅的血絲。
“漁嫣給本王,一月後,我們沙場一決高低,是生是死,各憑天命。”
禦璃骁雙瞳一斂,臉色終于沉了下來,身上散發出的騰騰殺機傾刻間便駭得四周的侍衛們連退好幾步。
禦天祁冷冷一笑,大聲說:“這不可能,漁嫣是朕的人,她不會跟你回去,你要沙場勝負,朕答應你,會和你一決高低,了卻你我恩怨。”
“皇帝,今天絕不能放他走,放虎歸山,後患無窮!來人,擺箭陣!今日有殺死反|賊禦璃骁者,即封外姓王,世襲罔替。”芙葉太後在龍椅上用力拍了幾下,厲聲大呼。
四周頓時響起了弓弦拉滿的聲音,聲聲刺耳,箭箭可奪人性命。
此時禦天祁卻一揮手,制止了弓箭手們,“都住手。”
禦璃骁低低一笑,看也不看殿中的各人,大步往外走去。
此時夜明月和葉素簡從幾下爬出來,快步跟上了禦璃骁,夜明月輕輕地拉住了禦璃骁的袖子,而葉素簡卻一步三回頭,臉色蒼白,滿臉是淚,分明不舍的模樣。
“皇帝為何不殺他?”芙葉太後氣急敗壞地問禦天祁。
“你看上面的人。”禦天祁慢慢坐回龍椅,低低地說。
芙葉太後仰頭看,只見弓箭手已然撤去,根本就不是他們的人,而是禦璃骁的!
芙葉太後的臉色一變,這不可能!明明禦天祁的人一人時辰前才埋伏好,到底什麽時候被殺掉的?難道就是剛剛刺客攻進來的時候?禦璃骁的死士到底有多勇猛可怕?
大殿裏的人都看着禦天祁,任誰也沒有想到,一場誘殺,居然是這樣的結局收場!大家更沒想到的是禦璃骁比之前,更加可怕,高深莫測,又強勢逼人,一步一步,不露聲色地讓禦天祁把十二城拱手讓到了他的手中,天下人還要贊頌他治軍有方,乃天下獨一無二的戰神。
天下局勢,已經大變,衆人都開始隐隐地擔心起明天……
“他為什麽不向我們下手?”芙葉太後攥帕的手捂着胸口,一臉慘淡地問。
“漁嫣。”禦天祁擡起頭,淡淡二字。
大殿的門已經敞開了,衆人往外看,只見萬丈金光漸漸淹沒了禦璃骁的背影,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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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璃骁沒再坐馬車,而是一人一騎,策馬出城。
風揚起他的長袍,青絲被陽光籠上一層光芒,在風中亂舞。
不多會兒,晨瑤和夜明月也各自騎着馬追來了,三人三騎出了城,三千骁勇軍就在城外接應,城門守軍根本不敢阻攔。
“王爺,漁嫣怎麽辦?”晨瑤追近了他,大聲問。
禦璃骁唇角輕抿着冷意,看也不看她,只輕輕一揮馬鞭,彙進了三千骁勇軍中。
三千鐵騎策馬奔騰,那氣勢令人不敢擡眸直視,馬蹄揚起的濃塵滿天,嗆得人直咳嗽。所有人都膽戰心驚地避到兩側,跪于草木之間,額頭俯地,待這些人遠去了,才敢擡眼看來,紛紛猜測議論。
“剛剛過去的是誰?”
“看那氣勢,倒有些像以前的戰神骁王。”
“可他已經毀了容貌,癱了!”
“那還會有誰,有如此霸道無雙的風範?”
“一定是你眼花了。”
百姓們面露疑惑,一直站在路邊,直到那灰塵完全看不到了,才各自往自己要去的方向奔去。
三千鐵騎一直疾行百裏才漸漸放緩速度,衆侍衛都看向了最前方的禦璃骁,他正扭頭回望京城的方向,墨瞳裏緩緩淌起幾絲涼意。
這是他第幾回為了漁嫣而改變了計劃?
可是漁嫣,你當真是把藥錄給了他嗎?那我對你的心意呢?我是喜歡你的,你到底知不知?我想與我并肩策馬的人是你,你又知不知?
寂寞紅塵,繁華萬丈,我想要的小表妹卻只有你漁嫣而已。
【我寶寶還沒出院,第十天了,太累了,所以這兩天字數上減減,希望大家諒解。】
☆、【99】英雄美人
三千骁勇軍在池城外駐紮,他們身着獨有的銀黑相間的盔甲,數百大帳沿着河灘一字排開,綿延幾裏路,火把将半邊天空都照亮了。
池城是通往北方十二城的最後一道關卡,守城之将是忠毅大将軍範毅,魏字旗在城門上方飄搖着,數百守城軍正靜立城門上。
範毅已五十有餘,長胡及胸,生得豹眼闊鼻,當初也是禦璃骁的簇擁者,血氣方剛之輩。可是,這回不比以往,禦璃骁是公然扯起反旗,範毅有些為難,他的家眷還在京中,若他放人,便是一門老少必死無疑,若不放,又不是禦璃骁的對手。
他們已經僵持了兩天,禦璃骁并不讓人上前喊話,也不進攻,更不繞道,就這樣令衆人守在城門外,安靜地休息。
已是子時,三千骁勇軍在眼皮底下,竟如同無人一般,除了火星子在飛濺時迸出的噼啪聲響,連不知浴血幾回的兵刃都被仔細地放好,聽不到一點碰響瞑。
“大人,怎麽辦?”副将往城門下看了一眼,擔憂地問。
範毅拈拈須,搖頭長嘆,“哎,他若肯繞道,就再好不過,如今皇帝下旨,讓我迎敵阻攔,可你看看他們……不是我怕死,而是我們的将士沒有死在對抗外侵的沙場之上,而是死于同胞手中,太可惜了。”
副将點點頭,臉上愁容更濃琚。
骁勇軍以骁勇擅長聞名天下,不是沒道理的。禦璃骁治軍,是嚴中之嚴。
他若要靜,便不能有一人發出半分聲響。他若要氣勢,那便是響震雲宵的高呼聲。他若要進攻,便是千軍萬馬,雷霆萬均,一馬一卒都奮勇往前。他若要撤退,那便是如海潮一般退去,還不給你任何追擊的機會。
如今他們面對的是這樣一支可怕的隊|伍,只這樣僵持兩天而已,守城的士兵們明顯已經沒了底氣,戰不戰,勝負都已定了。
“将軍快看。”副将突然一指下面,大聲驚呼。
範毅本是要進城樓裏去,一聽這呼聲,猛地轉過身,大步走到了城樓邊,大聲問:“要進攻了?”
“不是,您快看。”副将指着遠處,眼睛瞪得老大。
範毅順着他的手看去,只見兩輛馬車正踏破月色,遠遠奔來。漸近了,趕馬車的人一揮馬鞭,就在馬車上站了起來,沖着城門上大叫。
“範毅聽令,王爺将家眷賜還,速速打開城門,歸順王爺。”
禦璃骁把他的家人弄來了,範毅雙掌往城門剁子上一抓,豹眼大瞪,看着從馬車上跳下來的夫人和女兒們,連嫁出的兩個都被帶了回來,還帶着外孫和外孫女。
範毅已無退路,雙拳互擊了一下,手掌一揮,大聲道:“開門。”
城門緩緩打開,三千骁勇以最快的速度收好帳篷,策馬進城。
範毅率着衆将在城門處迎接禦璃骁,只見他一身玄黑披風,風一吹,露出暗藍色華服,墨瞳輕低,掃他一眼,居然是淡淡一笑。
這反應讓範毅很是忐忑,膝一軟,居然跪了下去。
衆人見範毅下跪,趕緊跟随其後,齊呼骁王千歲。
“範毅聽封。”
禦璃骁身邊的侍衛聶雙城策馬出列,高呼一聲。
範毅趕緊抱拳擡頭,又聽聶雙城朗聲說道:“封,範毅為禦前加禾大将軍,賜爵位,世襲罔替,享一品俸。”
範毅虎軀一震,禦前……禦璃骁居然直接稱帝了!而他範毅,是禦璃骁封的第一位将軍!
範毅一生征戰,也立下赫赫戰功,若論功勳,也配得這一品祿,卻因為性格太耿直,一直被趙太宰等權臣同,排斥在權力中心之外,其兒女也不得重用,派在這小小池城為守将。
男兒有志,志在家國。範毅十八從軍,二十五為将,三十名震沙場,五十知天命,才掙得了一個爵位……範毅百感交集,不知是應該謝主隆恩,還是應該喝斥禦璃骁的反|叛。
此時,禦璃骁輕輕一揮馬鞭,往前策馬慢行,沉聲道:
“範将軍,英雄沒有遲暮,英雄只有永世的英雄。”
英雄……是永世的英雄!範毅漸老的身軀裏突然又被塞了一支熊熊燃燒的火把,陡然就把差點消失的男兒壯志給拽回了胸腔之中。
英雄,也惺惺相惜,若能尋到識已之人,那會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範毅放下雙手,恭敬地磕了個響頭,大聲道:“範毅,定當誓死追随皇上,奪宏圖江山。”
“不是奪,是建,将軍也不必稱我為皇上,骁王甚好,骁主天下。池城,暫為我之主城,明日辰時,府衙議事。”
禦璃骁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又讓範毅心感喜悅,建宏圖江山,骁主天下……多少年沒遇上有如此豪情壯志的人了?
禦璃骁,短短幾句,便收服一城,在場之人無不折服于他的氣度之下。
骁王,骁王,骁王……突然間,這呼聲,便山呼海嘯一般,将整個池城都喚醒了,門窗推開,無數人往外看來,一仰他的絕世風采。
“骁王,請去臣的府上歇息。”範毅快速起身,翻身上馬,緊緊追随上前。
“不必了,府衙便好,不打擾将軍一家團聚。”禦璃骁的馬跑得極快,把衆人抛下,獨自去遠。
月光朦胧,如輕紗蒙住人的眼,他的身影,漸漸不見。
————————————————莫顏汐:《皇上,臣妾要熄燈》——————————————————
漁嫣睡得頭都疼了,緩緩睜開眼睛,滿鼻端濕漉漉的風和青草的香。她擡手輕揉着額角,撐在榻上,慢慢坐起。
榻邊有人,她隔了會兒,才看清眼前的人。
“醒了。”禦天祁一笑,手撫上她的額頭,柔聲說:“睡了兩天了。”
“兩天?”漁嫣擰眉,抿抿唇,喉中幹啞得冒火。
“喝水。”禦天祁趕緊過去端了茶碗過來,遞到她的唇邊。
“謝皇上。”漁嫣接了茶,一口飲光,小聲問:“你們打完了嗎?”
短暫的沉默之後,禦天祁笑了笑,低聲道:“還沒開打。”
漁嫣有些意外,不是說了七天開打嗎?她睡了兩天,早過了開打的日子。
“失望?因為他沒贏我?”禦天祁探指,輕輕地勾開她耳邊的青絲,凝望着她胭脂一般明豔妩媚的臉頰。
“有點。”漁嫣推開他的手指,輕聲說。
又是一陣沉默,禦天祁低笑起來,掀開了她身上的錦被,柔和地說:“不談這個,起來吧,你不餓嗎?我做了幾道菜給你吃。”
“嗯?”漁嫣愕然地看着他,他會下廚?
“不必驚訝,只會這幾道而已。”禦天祁彎下腰,拿起她的繡鞋,要給她穿在腳上。
“我自己來。”漁嫣更不自在了,禦天祁好得讓她有些害怕,怎麽會突然就這麽好了?
“就讓我來吧。”禦天祁推開她的手,蹲到她的腿邊,一手托着她的小腳,一手把繡鞋輕輕地套上去,“這一世,我沒做過幾件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唯有兩件,卻非做不可,一是一定要你的心,二是,一定要打敗他。”
漁嫣縮回了腳,輕聲說:“禦天祁,你們之間的事不要扯上我,請讓我離開。”
“已經扯上了,你逃不開。”禦天祁擡頭看她一眼,拿起一邊的錦衫給她披上,低聲說:“來吧,吃了飯再說。”
漁嫣站起來,腦子裏又是一暈,趕緊往前一伸,不管什麽,先抓住了再說,穩住差點跌坐下去的身子。
這蛇毒厲害,睡了兩天,還是讓她頭暈。她輕舒一口氣,揉了揉眼睛,松開了禦天祁的胳膊,擰擰秀眉,小聲說:“是什麽蛇,如此劇毒——皇上,你沒事吧?”
“我沒事。”禦天祁眼神閃閃,扶住了她的手臂,低聲說:“想不到你還會關心我,我要不要受寵若驚?”
“我還很頭暈。”漁嫣都不知道怎麽接話,在桌邊坐下,輕輕閉了閉眼睛,随口說。
“待會兒我讓大夫來看看。”禦天祁向守在門口的侍婢們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們把飯菜端上來。
漁嫣沒出聲,有外人來便好,總要想辦法傳出消息,也想知道外面的消息,念安、念恩怎麽樣……他怎麽樣?
漁嫣克制不住地猜測着禦天祁和禦璃骁之間此刻的戰局,到底誰的勝算更大?看禦天祁,氣定神閑,好像很有把握。
☆、【100】很是傷心
大夫來的時候,暮色剛臨。
隔着一簾輕紗,漁嫣把手伸給他。禦天祁就在她身邊站着,根本沒辦法問消息。大夫低垂蒼老褶皺的眼皮,緊鎖眉頭聽了好半天,這才收回手指,站起來給禦天祁行禮。
“公子,夫人的身子很虛,像孕相,可又不像孕相。”
“孕相……”禦天祁臉色一沉,立刻扭頭看漁嫣。
“怎麽像又不像?”漁嫣倒沒管他,只看着大夫奇怪地問瞑。
“這脈相像,可是氣息不像,只怕……”
大夫輕吸着氣,看着禦天祁那殺人般的眼神,沒敢往下說。
“你随我來。”禦天祁冷冷地說了句,轉身出去瑾。
“就在這裏說,有什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