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添一碗湯,倒也算是殷勤體貼。她什麽心思,他看出來了,等吃完了,才低聲說:“你放心,有些事朕不會做,直到你想通的那天,朕要的不僅你的身子,還有你的心。”
漁嫣突然覺得好笑,她一個罪臣之女,當初無人問津,後來當了三年多的寡婦,什麽時候也不會想到會有除了雲秦之外的男人對她如此熱情,她什麽時候就成了一個香饽饽?
禦天祁走的時候,她已經自顧自去看書了,他到了窗外,又扭頭看她一眼,她安靜地坐在燭下,捧着書冊,看得聚精會神。
如今連害怕這回事,她都已懶得再裝……禦天祁笑了笑,低聲道:“好好伺侯着,她若想出去走走,就陪她去後山的紫竹林,別處不許去,若走丢了,你們一起陪葬。”
這聲音足能讓裏面的人聽到,禦天祁拿着滿院的奴才來脅迫漁嫣,莫動逃的念頭。
這些強橫的人,別人的命在他們眼裏都是雜草,他們想怎麽踩就怎麽踩……漁嫣想到了那晚,禦璃骁把元寶從河裏拉出來的那一幕……
禦璃骁有沒有用念恩和念安的命威脅過她?
她腦子裏亂了片刻,漸漸只剩下禦璃骁那張臉了,微側着,墨瞳掃向她,唇角揚着一絲傲然的笑。
他的白獅十月,能不能聞到她的氣息?
漁嫣想到這裏,又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原來她還挺想回他身邊的,這失心瘋越發嚴重了,得治!得喝藥!
夜深了,兩名侍婢進來,滿臉笑容地勸她。
“姑娘早些睡吧,這裏的一切,可都是主子親手布置的呢,顏色,樣式,全是按着姑娘的喜好來的,主子費了好些心思,才找來這些書和筆墨紙硯。”
“你們去睡吧。”漁嫣只掃了一眼,依然低頭看書。
見勸不動,幾人只好互相看了一眼,退了出去。
漁嫣用手掩住臉,只露了一雙眼睛看向窗外,無星無月,遠處黑漆漆的一片,驀的,有馬蹄聲響起,漸漸遠了……
————————————————莫顏汐:《皇上,臣妾請熄燈》——————————————————
翠色細竹美人簾輕卷,一只鹦鹉撲扇着翅膀落在了窗口懸挂着的鳥籠架上,通體的翠色,偏翅尖和尾尖是一點白,像落了一簇雪,落在架子上後,鹦鹉左右看了看,磨了磨小爪,閉目養神。
夙蘭祺坐于窗邊,放下手裏的書,笑笑說:“我猜的果然沒錯。”
站在一邊伺侯的小僮給他添了一碗碧清的茶,好奇地問:“王爺什麽猜的沒錯?”
“你看這個,忘蝶。”他指着書裏的圖,笑着說:“傳說紫丁山中有富可敵國的寶藏。以五名生于陰年陰月陰日陰時、極陰的女嬰為祭品,額上以劇毒忘蝶刺上蝶翅印,手腳纏上古銅錢,擺出五祭陣,以女嬰之血,滴于澆鑄的鎖眼中,便能打開埋于三百年前的寶藏。也不知道誰施了這陣法,一定沒成功,他居然漏了一個小女嬰,還讓她長到了如此水靈的年紀,尤其生得如此美貌,如此聰慧,如此特別……”
說到尋寶,還沒有人比得上玄泠國的人來得熱切,也沒有人比玄泠國人對天下寶藏鑽研得深入,也不知道這尋寶之人是哪國的?居然能找到這上古寶藏,還使出如此殘忍惡毒的方法。
“王爺,還從未聽你如此贊過哪個女子!”小僮擡眼,笑嘻嘻地看着他。
“呵呵。”夙蘭祺合上書,端起茶碗品了一口,看着碗中碧油油的茶葉,又笑了起來,自言自語道:“她居然是個撿來的小女嬰,若知道這女兒辛苦養大,卻活不過18歲時,一定很傷心,幸而他死了,所以說,有時候死了比活着好。”
“為什麽活不到18歲?”小僮怔了一下,看着夙蘭祺又問。
“忘蝶在人身子裏最多能蜇伏18年,發作的時候熬不過七天,一定得死。”
夙蘭祺揚了揚眉,又翻開另一本書看了起來。
“能救嗎?”小僮面露惋惜,小聲問。
“嗯,能。”夙蘭祺笑笑,低聲道:“只需愛她之人心頭血,愛她之人心頭肉。”
“那不是讓那個人死掉?這是什麽毒,這麽惡毒?都愛她了,結果得死掉。”
小僮撇撇嘴,連連搖頭。
“人本來就是世上最惡毒的,人吃一切動物,一切植物,淩駕于一切之上,驕傲自滿,恃強淩弱,飛揚跋扈。”
夙蘭祺又笑笑,輕挽錦袖,提起紫竹狼豪筆,在紙上寫起來。
“王爺想要寶藏?”小僮想了會兒,小聲問。
“本王要寶藏幹嗎?本王的銀子多得沒地方使。”夙蘭祺頭也不擡,筆尖墨落在紙上,迅速泅出深深淺淺的墨痕。
“可她是誰啊?”小僮瞪大眼睛,越發急切。
“知道得越多,舌頭爛得越快。”夙蘭祺掃他一眼,唇角依然有笑,卻帶着幾絲威嚴冷意。
小僮不敢再問,放下茶壺,垂着雙手,快步退了出去。
夙蘭祺寫完了,輕輕吹了上面的墨跡,盯着那兩個字看着——漁嫣!
漁朝思最初為官,曾外派到最邊遠的小縣主事,漁嫣當是在那裏撿回來的,他問過給漁家做事的仆婦,漁夫人長年生病,身子極弱,尤其是女人病不斷,一月上頭,血幾乎是不斷的,那樣的身子一定是經歷過難産,保了大人、沒保孩子。
看來漁朝思很愛他的夫人,以至于終身再未弦續,不惜絕後。至于漁嫣,只怕就是在那小地方撿來的小女嬰,當成自己的孩子一直養着。
世間人貪婪成性,搶別人的孩子為祭品,見怪不怪,也不知道是哪家可憐人的孩子,那麽小就被搶走。大戶人家是不可能的,這些人只會欺淩平頭百姓。
漁嫣也算命大,居然多活了十八年,想必那個儀式也未完成。只可憐漁嫣很快就要滿十八歲了,那一縷香魂,能否熬過?
他眼底漸漸滋生起幾分憐惜,那确實是一個百年難見的奇女子,一身傲骨風霜,聰慧過人。
愛她之人的心頭血,愛她之人的心頭肉,其實還有一句,愛她之人的心中淚……
血肉易得,熱淚難求,要男人為她落淚,不知有沒有那個運氣。
“王爺,出了點小事。”小僮在外面輕聲叫他。
“何事?”夙蘭祺擡眼看去。
“宮裏來人傳話說,骁王府的魚跑了。”小僮趕緊說。
魚跑了?漁嫣跑了?和誰?雲秦?夙蘭祺站了起來,大步走出書房,看着小僮說:“什麽時候的事?”
“就白日的事。”小僮雙手垂得愈加恭敬。
“跑了……”夙蘭祺雙手負在身後,眼底湧起了笑意,“正好……”
“嗯?”小僮眨眨眼睛,似是明白了什麽,抿唇一笑,退到了一邊站着。
厚厚的烏雲散去,露出半輪皎皎月,幾顆星子在天幕之上綴着,夜色美妙。
窗口的鹦鹉撲了撲翅膀,紅紅的小嘴巴一張,唱了起來:“拟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佳人漸憔悴……”
夙蘭祺轉頭看向鹦鹉,手指一彈,一枚細亮飛過去,正打在鹦鹉的嘴上,鹦鹉痛得擺了擺腦袋,安靜下來。
“王爺,王妃傳話來,讓王爺早些回去。”又有一名小僮快步進來,捧上了一張錦帕。
“讓童憐來服侍本王。”夙蘭祺只瞟了一眼錦帕,轉身進了書房。
小僮趕緊去叫太後贈賜的童憐姑娘,沒一會兒,童憐便花枝招展的來了。錦裙纖薄,風一吹,便緊貼在童憐妙曼的身子上,突露|出她一身玲珑。金釵流蘇一直垂到肩頭,每走一步,都搖曳生輝。
當他夙蘭祺的女人,寵愛不會有多少,但是這些绫羅金銀,卻足能壓得女人脖子彎彎。
夙蘭祺看着花容月貌的童憐,覺得有些惋惜,怎麽就穿不出這青羅綢的好來呢?顯得俗得讓人厭惡。
童憐小心地看了一眼他的臉色,把手裏抱着的五弦古琴放下,給他行了個禮,柔聲問:
“王爺想聽什麽曲?”
“就唱……順兒摸吧。”夙蘭祺笑笑,報了個青樓裏常聽的曲子。
童憐的臉一紅,頭深深勾下,羞澀地說:“妾身不會這個。”
“嗯?不會?那去學學。”夙蘭祺還是笑,慢步過來,手指在琴上輕輕勾了一下,長眉一揚,溫和地說:“華浮樓裏有個歌伎叫莫雯,擅長此種曲子,你去跟着學幾天。”
童憐腿一軟,立刻就跪到了他的腿邊,淚水漣漣地說:“王爺,妾身做錯了什麽,要把妾身送去那種地方?妾身知罪了,求王爺開恩。”
“只去學幾天而已,你哭什麽?”
夙蘭祺微感不悅,這些人又為何覺得自己比華浮樓裏的人高尚幾分?他常去那種地方,并不為了在女人身上尋歡,只為了聽聽合心意的曲,合心意的話,有些個青樓女子遠比這些千金小姐們俠義灑脫。
譬如,漁嫣她就常去……
夙蘭祺知道她是于大狀,還幫過青樓的女人讨要負心人的嫖資。
據稱,于大狀雇了兩壯漢保镖,于集市上攔住一男子,搖着折扇說:“我乃西城第一狀師于安,受青煙姑娘之托,前來尋你談事。青煙姑娘以前覺得是感情,所以少收你幾兩銀,讓你樂上幾回。可你既然心黑,那就明算帳,青煙姑娘賺的都是辛苦錢,腿|岔開了配合你的無能,每回都得費力哼喘半線香的功夫,這錢不能不要。”
男子無能之名傳遍大街小巷,付了銀子,灰溜溜地出了京,不知去哪裏了。
所以于大狀在青樓裏很受歡迎,姑娘們遇上她,都會主動請她喝上一兩杯。
這樣的漁嫣,若讓她的香魂終于十八歲之時,那太可惜了!
夙蘭祺沒再看童憐,百無聊賴地飲了杯茶,繼續去書裏找忘蝶。
————————————————莫顏汐:《皇上,臣妾要熄燈》——————————————————
骁王府裏。
禦璃骁正任晨瑤服侍他脫下頭套假發,浴池裏的水已經放滿,其中放了些藥材。雖然傷口痊愈,可畢竟是傷到了骨頭的,春天對于他來說,極為難熬。
如今,難熬的不止他的骨頭,還有他的心髒。
滿脹了一天的熱血,回不了血管裏,他暴躁得無法排解心中的難受勁兒。
見他一臉冷銳,晨瑤便讓侍婢們下去,親手給他寬|衣解帶,褪下長袍,解開亵衣。看他的胸膛時,臉頰上染了幾絲羞紅,柔聲說:“今日,妾身親自服侍王爺吧。”
禦璃骁低眼看看她,輕輕拉開她的手,淡淡地說:“你回去歇着吧,本王想靜靜。”
“王爺泡完,妾身就走……妾身想陪陪王爺。”晨瑤的聲音更柔了,捧上了一碗藥膳湯,繼續說:“喝了這個再泡,妾身再給王爺按摩一下穴位,讓藥的效用滲進去。”
“真是厭惡了這些個東西,拿出去。”禦璃骁長眉一擰,語氣越加不善。
晨瑤的長睫顫了顫,輕輕地說:“王爺心裏不爽快,發脾氣,怎麽都好,不能和自己的身子過不去,妾身跟随王爺這麽幾年,難道服侍得還不夠盡心盡力?一個漁嫣,再好,心不在王爺這裏,可妾身……”
“晨瑤!”
禦璃骁打斷她的話,眼神裏微微湧現幾絲怒意。
“只是擔心王爺,泡會兒吧,不喝就不喝。”
晨瑤把藥碗放開,背對着他站了會兒,又轉過身來,踮着腳尖,努力伸長了手給他去取頭上的金冠,秀眉微蹙着,一雙大眼睛裏盈盈淚光閃爍。
禦璃骁拉下了她的手,沉聲道:“晨瑤,你救過本王,在本王危難的時候,不曾提過任何要求,本王都記在心裏,可是不要以此事時時提醒,本王不是什麽重情重義的人,該給你的,一點不少,不想給你的,你也不用争。”
晨瑤的臉色白了又白,委屈地看了他一會兒,小聲說:
“王爺何苦如此踩我的心?”
禦璃骁轉過身,慢步走進了浴池。
“王爺愛喜歡誰,就喜歡誰,難道對着我發了脾氣,她就能回來了?她心裏就不戀着別人了?王爺心裏難受,我心裏更難受!這世間,沒有人會比我更愛王爺!沒有人會像我一樣,為了王爺,可以不顧一切,王爺如此踩我的心,不如直接一把劍紮我心裏來。”
晨瑤雙唇急顫着,急促說完,轉身就走,甩門的聲音又重又響,讓院子裏的奴才們吓了一大跳,大氣也不敢出。
禦璃骁把肩沉進了池水裏,牙關緊咬着,突然就一伸拳,重重地砸了一下池水,那淡青色的水花四下飛濺……
“漁嫣,你能跟誰走?你敢跟誰走!等我抓到你的時候,若你不能給我一個解釋,你看我怎麽……”
正發怒時,一支短箭呼嘯着紮透窗子,射向他的面門,他腦袋往後一仰,大手穩穩抓住了利箭。
身形起時,帶起水花紛亂響,一個轉身,将長袍披到身上,疾步到窗邊一看,院中的奴才們已經被那射出短箭的刺客驚動了,正大聲呼喝,而那刺客黑影正往夜幕中匆匆遠去……
【票票呀,票票在哪裏呀?】
☆、【96】真想嘗嘗你
禦璃骁垂眸,短箭之上紮着一張字條,上書一句:禦天祁七日後于朝會上誅殺你。
“王爺恕罪,居然讓刺客闖入。”
侍衛長帶着人匆匆過來,一臉愧色地跪到殿外。
“起來吧,事後去自領十軍棍。”
禦璃骁站在殿內,看着窗外的衆人沉聲說着,不露聲色地把字紙疊好,握在掌心,放到燭火之上,火舌子迅速吞噬了字條,嘶啦啦地燒了起來,化成一團白灰,從他掌心裏飄落瞑。
禦天祁上回以百姓之名逼他下令,讓骁勇軍出戰,就是讓骁勇軍被敵人困住拖住,消耗元氣,無法随時聽從他的調遣。
幾年不見,禦天祁的城府比往日更加深沉,和善的笑容下,早就殺機騰騰。
往日兄弟二人也曾把酒當歌,月下比劍,如今卻只能面對面站着,高舉鋒利的長劍,随時準備紮進對方的胸膛瑕。
若漁嫣在他的手中呢?此時又藏在何處?
他負着雙手,在殿中來回走了幾步,扭頭看向殿門之外,沉聲道:
“來人,傳本王令,本王被刺客所傷,全城搜捕刺客,每個角落都不要放過。”
“是。”侍衛長朗聲應道,帶着人匆匆離開。
禦璃骁回到榻邊躺下,沒多久,外面又傳來匆匆腳步,晨瑤和葉明月趕過來了。
“王爺,怎麽會有刺客?傷到哪兒了?”進了大殿,晨瑤直奔他的身邊,跪坐到榻邊,輕扶着他的胳膊,上下打量,一臉焦慮。
“沒事。”禦璃骁眼皮子也沒擡,淡淡地說。
“王爺不要吓到我們姐妹。”葉明月也跪坐下來,手輕扶在他的腿上,一雙美眸泛起了淚光。
禦璃骁終于睜開了眼睛,看着這雙美人。
若此刻是漁嫣在他面前,是會用她那雙眼睛掃他一眼,說一聲活該,還是會笑着回她的小院?抑或,也會這樣擔憂地看着他?
禦璃骁發現他對漁嫣的喜歡超乎了他的想像,才離開一日,便覺得日子裏貧乏了、枯燥了、無趣了……
他又合上了長睫,幽暗的光籠在他的臉上,薄唇輕抿着,透着無盡的薄涼。
從晨瑤見到他時起,他就是如此。看她的目光、看別人的目光,都這樣。薄涼、薄情、薄愛……晨瑤也曾猶豫過,可是就忍不住地愛他,奮不顧身地撲向他,像只小小的飛蛾,往他這團沒有溫度的火焰上撲。
“王爺……”她又輕輕喚了一聲,手指輕輕地扣進他的長指裏,小聲說:“我知錯了,不該跟王爺使性子,王爺喜歡的,我一定喜歡,王爺想要的,我一定幫着王爺争來。”
禦璃骁沒動。
夜明月轉過頭來,好奇地看着晨瑤問:“姐姐為什麽要使性子?”
“沒什麽。”晨瑤斂了長睫,失落地說了句。
“都去歇着吧。”禦璃骁抽回了手,長眉輕擰,漠然地說了句。
晨瑤看了看他收回的手,心中一酸,起身把錦被給他蓋好,輕聲說:“我服侍王爺吧,才說了受傷,若我走了,別人不信。”
“那就一起吧。”夜明月趕緊在腳榻上坐下來,給他輕輕地錘捏着腿腳。
晨瑤看了會兒,在腳榻上坐下,抱着膝看着漏進殿中的月光發呆,過了好久,才小聲說:
“王爺,只要給我和明月一點點恩寵,我們也會欣喜若狂,甘之若饴,王爺為何就看不上眼?到底……哪裏不如她?”
榻上的人沒出聲,夜明月的眼眶倒是紅了紅,一雙從小只會撫琴的柔軟小手繼續在禦璃骁的腿上輕輕錘打着,到了禦璃骁身邊,不自覺地就把自己當成了女人,一個溫柔的女人,一個只想去讨他歡心的女人。
“恨不能……變成她……”晨瑤又輕輕說了句,起身去了窗邊,倚在窗口暗自垂淚。
若無漁嫣,她一定會有幾分恩寵的!本來只有她能近他的身,與他日夜相伴,便是沒有夫妻之實,也不影響她陪在他的身邊,等着圓房那天的到來。
她只是想不通,為何禦璃骁不願意碰她和夜明月,秋玄靈都能服侍他,她和夜明月到底哪裏不如他的意?是身子不夠妖嬈?是手臂不夠柔軟?是長相不夠美貌?
漁嫣還能夜夜侍君……晨瑤扭頭,看向禦璃骁的書案,夜色志就擺在一堆兵法國策裏,極為紮眼。
晨瑤早就看完了這本書,甚至把集市上流傳的那種春|宮也悄悄收來看,更不惜去青樓走了一圈,看看姑娘們是如何伺侯男人的……
到底,哪裏不夠好?晨瑤怎麽都想不通,只要他肯圓房,她什麽都願意做,只要他歡喜就好。再為他生下一兒半女,也算是夫妻之間的情份定下來,以後斬都斬不斷了。
難道……非要讓她用不堪的手段?
她捂了捂胸口,輕吸了一口氣,拿起了夜色志翻着。
大殿裏很靜,禦璃骁也不知道睡着沒有,反正就那樣躺着,不理會她二人的舉動。
夜明月趴在榻邊睡着了,一手塞進他的掌心裏,頭枕在他的衣角上。晨瑤卻是坐了整整一夜,眼睛熬得紅通通的。
情字傷人,一份情裏擠着太多的人,難免有人落淚悲傷,孤單寂寞。
晨瑤并不想做那個寂寞的人,她看着夜明月,眉頭微微一皺,手輕撫了一下腰帶上的小香囊。
漁嫣這一去,最好不要再回來了!她會想盡一切辦法阻止她回來!
更夫打更的聲音遠遠傳來,她放下夜色志,趴在了書案上,強迫自己小憩會兒,才有精神應付之後的事。
————————————莫顏汐:《皇上,臣妾要熄燈》————————————
山裏的清晨,有種格外好味的草香味兒,草叢裏盛開着大簇大簇不知道名字的野花,全是淡紫色,五片細柔的花瓣。
漁嫣手裏拿着一只瓷瓶,手勢輕柔地從竹葉上收集露珠,準備煮茶,安慰自己快悶死的心。
她已經在這裏住了五天了,禦天祁隔天來一回,陪她坐坐,說說話,偶爾也會試圖親她吻她抱她,都被她躲了過去。
漁嫣很擔心哪天禦天祁不肯再躲,非要她……她都不知道有沒有力氣躲開。“小青魚。”
禦天祁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漁嫣擰擰眉,輕聲說:“皇上,還是叫名字吧,小青魚只有一個人能叫。”
“這麽犟,雲秦已經婚配,你何必再想。”
他慢步過來,唇角揚着笑意,手指伸到她的臉頰邊,輕輕地勾劃了兩下。
“皇上,你這手指不碰着我,不會疼,也不會掉,反而會長得更好,你就不怕我在臉上抹些毒藥?”
漁嫣微微側臉,繼續往前走着,一片葉一片葉地把露珠滴進瓶中。
風從紫竹林裏穿過,葉片沙沙,露珠嘩啦啦地往下落,澆了她一頭滿肩。
她也沒在意,只用帕子輕輕撣撣,繼續手裏的事。
他慢步跟着,伸手拉住一根細葉,幫着她把竹子葉湊到了瓶口上,低聲說:“奴才們說,你每天要在這林裏呆上兩三個時辰,不好,這裏風太涼,你身子骨弱,經不起這樣的涼風。”
“就這麽點自由,皇上還想出這樣的法子來約束我不成?”
漁嫣笑笑,故意一松手,竹枝彈回去,彈他滿臉的冰涼水珠。
他也不生氣,只拿出明黃錦帕,在臉上輕輕一抹,又把帕子反了個邊,湊到她的臉上,輕輕擦拭。
“你這脾氣,我早知道了,所以你盡管挑釁,我是不會和你生氣動怒的。”
“皇上好心胸,當初為何又容不下禦璃骁?”漁嫣轉過頭來看他,輕聲問。
禦天祁的臉色這才稍變,沉默半晌,才低聲道:“女子不要管男人之間的事,再者,那件事與我無關。”
“謀劃與你無關,但你至少知情。”漁嫣也不客氣,直接了當地戳穿他。
禦天祁的眼神漸漸變得冷銳,盯着她看了半晌,才轉開了頭,淡淡地說:“沒想到,你不只惦着雲秦,還惦着禦璃骁。”
漁嫣笑笑,折了一枝竹,在手裏搖了搖,轉過頭看着他笑道:
“我惦的人可多了,我最愛做的事,就是猜別人的心事、別人的秘密,且樂此不疲。反正人生苦短,譬如朝露,我又活得憋屈窩|囊,也不知哪天就閉眼了,若不去尋點刺激,又如何對得起自己的小命?”
禦天祁轉回頭,看着她明媚如春光的雙瞳,好半天才一笑,低聲說:
“漁嫣,你就是這樣,勾着我的心。”
“不敢,更不願。”
漁嫣已經不必再裝,字字句句都透着鋒骨,紮向禦天祁。
禦天祁興沖沖來,被漁嫣戳了個一洩千裏,臉色終于開始難看了。
漁嫣适可而止,不再去刺激他,只轉過身,握着淨瓶竹枝,慢吞吞地往寺裏走。
她每天唯一可以活動的地方,就是這裏,若這裏也不讓她來,她會在那小院中長成一棵樹,随即幹渴枯萎……沒人想像一個獸一樣,被人關在籠子裏,一言一行,每一口水,每一口飯,都被人盯着,向關着她的人彙報,那是坐|牢!
“漁嫣。”
禦天祁叫住了她,彎腰采了幾朵小野花,遞到她的眼前,低聲說:
“這叫涼京花,有七色,五瓣,能止血去痛,還能讓人醉生忘死,你若真想對我下手,這東西放進茶裏,煮給我喝便是。”
“然後呢?”漁嫣接過了小花,輕嗅了一下,輕輕地說:“你會借那機會,把我殺了?還是……索性強|占了?”
“那當然是後者。”他擡手,輕輕地掐住了她的小臉,迫她看向自己,凝望了片刻,才繼續說:“你明知道我渴望你,恨不能立刻就得到你,只要一想到你曾在他的身下,我就嫉妒得發瘋。”
“若你早一點,也有可能。”漁嫣笑笑,拉開了他的手。
不想這回禦天祁卻不似方才那樣好打發,長指立刻就掐了過去,另一手打落了她手裏的淨瓶,攬住她的腰,往竹子上摁去。
“漁嫣,不要再挑釁我,我不保證一定不傷你,不弄痛你,你要明白,我不僅是皇帝,還是男人!男人渴望女人,占有女人,天經地義,女人順從也是天經地義。”
漁嫣的雙手垂下來,靜靜地看着他,眼中一點情緒都沒有。
其實禦天祁說得對,這天下是男兒的天下,女人是男人的女人,他們在女人面前作威作福慣了,哪容得像她這般長了滿身的刺?
漁嫣多恨自己不是男兒身,只能任憑這些男人欺她、關她、戲弄她、強迫她……
“若你是真漢子,何必用這一招來對付我?”
她淡淡地說了一句,伸手推到他的胸前,努力隔開他緊壓下來的胸膛。
禦天祁的臉色開始緩和了,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才低聲說:
“是不是真漢子,我們試試。誰真對你好,誰真的疼你,誰真的能給你一個無憂的家國天下,我們不妨一起看看,三日之後,你會有滿意的答案。”
漁嫣的心咯噔晃了一下,小聲問:“你們要開打了?”
“你覺得呢?想給他報信嗎?我不關山門,任你下山。”
他緊盯她的眼睛,語氣有些急促,高挺的鼻梁下,唇角緊張地抿起。
“你不敢,因為我會跑掉。”漁嫣看着他的眼睛,輕聲說。
他的手掌緊了緊,額頭低下來,抵在她的額上,一字一頓地說:“若不是怕你從此恨上我,現在就想把你摁在地上,讓你再也不能用這樣的眼神來看我。”
漁嫣抿緊唇瓣,不再出聲。
“你一定很好……真想嘗嘗……”
他的呼吸開始急了,語氣微微有些顫抖,分明是在強行克制着對她的欲|望,雙手掐着她的軟腰,滾燙的唇瓣印在她的額上,嘗試着往下,想要吻她。
漁嫣的唇死抿起來,用力偏着頭,就是不肯他的唇落在自己的唇上。
“他可以,我為何不可以?你喜歡他嗎?聽說,他能讓你在榻上哭出來……”他的語氣開始焦躁。
“皇上,說這些話有意思嗎?你是成心羞辱我?”漁嫣惱了,用力推着他的胸膛,恨恨地瞪他。
“我是嫉妒!恨自己沒早一點……”他深吸一口氣,終于松開了她,低低地說:“說什麽都晚了,走吧,帶你去新鮮地方轉轉,知道你悶着了,今日我什麽國事也不管,只陪你散心,我會等你消氣。”漁嫣理好衣衫,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後。
她每天想四處轉悠,也想弄清有沒有別的下山的路。
山道幽幽,雲霧缭繞,慢走幾步,就看不到他的身影了。濃霧之中,隐隐傳來悉索之聲,還有鳥兒不時掠過,輕鳴啾唱。
漁嫣先前還有些緊張,但看到前方漸漸出現一大片的紅果林時,便放松開來。
“這個,嘗嘗?”他伸手摘下一枚果子,用露水抹了幾遍,遞給她。
漁嫣看着紅通通的野果,覺得有些熟悉,這個,是不是上回晨瑤采回去的野果子?不是說挺難得嗎?這裏居然有這麽大一片林子!
她猶豫了一下,咬了一口,初嘗微酸,入喉之中便成了甘甜,又脆生生,咬一口,舌尖上沾滿這清爽汁液,很是美味。
難怪禦璃骁愛吃!
“喜歡?”
見她神情慢慢放松,禦天祁的唇角也露出幾分笑意來。
其實他和禦璃骁還真是兩兄弟,性格有幾分相像,尤其是在對女人的态度上,對不喜歡的,淡淡漠漠,對喜歡的,挖空心思來靠近。可這兩個人又有些不同,禦璃骁是喜歡了,就一定會出手,而禦天祁卻因為諸多原因,只在一邊看着。
禦璃骁的行事作風,畢竟要霸氣霸道一些。
“慢點。”他舉起錦帕,給她輕輕擦拭着唇角沾上的果汁,笑着說。
“主子。”霧中出現一個侍衛的身影,并沒有靠近,只低聲叫他。
“我去去就來。”他把帕子遞給漁嫣,轉身走開。
☆、【97】對峙,你猜誰會贏
漁嫣沒看他,獨自安靜地站在野海棠樹下。
濃霧漸漸散去,金燦燦的陽光落到綴了滿樹的海棠果上,一只喜鵲停到枝頭,偏了偏小腦袋,叽叽喳喳地啾唱。
“吃嗎?”漁嫣攤開掌心,把果子舉到喜鵲的嘴邊。
喜鵲又左右偏了偏腦袋,撲扇着翅膀飛走了。
漁嫣笑笑,慢步往前走睃。
這裏極偏,她只看到一條下山的路,那條路上一定機關重重,她下不去。禦天祁這人,若無十足把握,是不會出手的,只怕他和禦璃骁的厮殺就在這幾日了……
那麽,禦璃骁會贏嗎?
漁嫣又想,她到底是希望他贏,還是希望禦天祁贏鹉?
其實,這和她又有什麽關系?不管誰贏,誰穩坐龍椅,于她來說,并非一件好事。進了宮,就不會是王府裏的規矩了,刻板、嚴謹、晨昏定省,每一件都會讓她因為氣悶胸脹而早早死掉。
還有,禦璃骁會不會有危險?這念頭如同一頭瘋跑的小鹿,撞上了漁嫣的心髒,她摘了枚海棠果,腦子裏浮現出晨瑤給他喂果子的情形,忍不住地自嘲。還真是喜歡自讨沒趣,這是想要和別的女人一樣,給他喂果子去吃嗎?
漁嫣的心态很複雜,世态炎涼中,她走得太辛苦,她一直希望身邊有個英雄,用他強壯的身軀給她遮風擋雨,以免她去強裝男人,畢竟,她只是個小女子啊!
可這符合她一切幻想的英雄出現了,甚至比雲秦還要深入她心,她又不敢要了,漁嫣在任何事上都不曾怯懦過,唯獨這一件,她不敢去嘗試。
“漁嫣。”
禦天祁又尋了回來。
漁嫣扭頭看他一眼,輕聲問:“你不要去處理國事嗎?”
“你趕我走?”禦天祁眼神閃閃,盯着她問。
“這種廢話,有什麽好說的。”
漁嫣開始不耐煩,掃他一眼,開始摘果子,用帕子包上,想帶回去吃。
“是不是覺得很悶?”禦天祁摘了幾枚,放到她的帕子上,看着她問。
“怎麽,想帶我下山?”漁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