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寡義,虧她救你治你照顧你,三年多就換來你這樣的薄情。”漁嫣有些生氣,打開他的手,匆匆起身。
“什麽時候也這麽賢惠了。”他這才擡眼,一記不驚不怒,不喜不氣的眼神掃過她。
“天天賢惠。”漁嫣走到茶爐邊上,揭了茶壺蓋兒,往裏面狠狠放了幾勺茶葉。
這些愛着禦璃骁的女人,每一滴血肯定都是苦的,如此薄情,世間難遇!
“王爺,漁嫣姑娘。”
晨瑤推開門,慢步進來了,柔聲柔意地請了安,把手裏的朱漆描金托盤放到了桌上,把小紫陶藥罐的裏藥倒進一只白瓷碗裏,雙手捧到了禦璃骁的唇邊。
“王爺,這是養骨的草藥,現在是春天,舊傷容易發,喝幾副硬朗一些。”
“實在不想再喝藥。”他擰擰眉,接過了藥碗擱到一邊。
“不喝也要喝啊,身子是自己的,疼的時候……別人想替你疼也替不了。”
晨瑤繞過了桌子,把藥又遞到他的唇邊,一臉殷切誠懇,滿唇的溫柔體貼。
漁嫣這時扭頭看了一眼,只見二人靠得緊,擰擰眉,走到書架邊仰頭看擺得滿滿的書。
兵法和法典有不少,還有些武功秘籍,和尋常書鋪賣的那些所謂秘籍不同,這可是真正的獨家絕技。她随手拿了一本下來,是本劍術,而且是短劍,這是身近格鬥!
漁嫣跟着雲秦學過幾式長劍,可惜實在不是那塊料,馬馬虎虎地湊了幾副花架子,每次都被他把長劍挑得飛到圍牆外面去了……
那時候,雲家那樹梨花開得真好看,滿樹的雪白,風一吹,花瓣就跟着抖,就像會跳舞的雪團。雲秦站在那裏,看着她眯眯地笑,大聲說:以後做了我的媳婦兒,我保護你就好了,教你這個,就讓你活動一下筋骨,別成天盯着書看,柔柔弱弱,大風一吹,就能把你給刮跑了……
風還未起,斯人遠去!
漁嫣盯着手中那頁書,腦中漲滿雲秦的臉,不想還好,一想起有關雲秦、有關往事的一點一滴,心裏就難受得像是活生生塞進去了一團荊棘,喘氣都痛。
禦璃骁叫了她兩聲,她都那樣呆呆地站着,根本沒聽到,就那樣垂着頭,手指在那頁書上輕輕地撫摸。
漁嫣在禦璃骁面前通常會表現得伶俐,再加上幾分膽怯,讓他牙癢的同時,又覺得撕下她那層畫皮格外有趣。禦璃骁還見過她落淚傷心,心懷惆悵的樣子,可都沒有此刻這般,想讓他把手伸進她的心裏,翻開來看看,她到底在想什麽,怎麽會露出這樣迷茫的神情。
晨瑤在一邊看着他,見他只顧着凝望漁嫣,一顆滾燙的心死命地往下沉,幾乎要墜進那無底的深淵,凍得她打了個哆嗦,勉強定了定神,走到漁嫣身邊,輕輕地拉了拉她。
“漁嫣姑娘,王爺在叫你。”
漁嫣匆匆扭頭,只見禦璃骁正盯着她看着,于是笑笑,揚了揚手裏的書說:“這本劍法,很好。”
晨瑤又怔住了,她從未在禦璃骁面前這樣說過話!
那時救他,洗去一身污血的他躺在榻上,長睫緊合,那樣一張臉一下就刻進她的眼底。後來他醒了,知道自己雙腿可能廢掉之後,只緊閉了一下眼睛,便鎮定地對她父親說:治好我,我會重謝。
從那天起,她便知道,此人絕非池中物。
漫長的、痛苦到常人無法忍耐的治療過程,他一天天、一夜夜地熬夜下來。
她什麽都幫不了他,只能盡量讓藥不那麽苦,只能在他疼得咬着硬梆梆的樹枝來忍耐,不讓自己發出聲音的時候,輕輕地為他擦去滾燙的汗,只能每天來給他按按僵硬的胳膊和腿……
他第一次主動和她說話,已經是醒來後第七個月了,而這七個月裏,他總是沉默地躺着,長眉微擰,盯着窗外那株野山杏,眸子裏是她看不懂的光。她還記得他第一句話是問:你叫晨瑤?
那聲音,真好聽,宛如天籁!
他開始看書,寫信,讓跟着他的侍衛送出去。
第二年,葉明月的父親帶着酬謝重金和葉明月來了。葉明月也很安靜,不愛說話,就愛彈琵琶。她給他彈不重複的、動人的曲子,還給他念詩,不過,他的話依然很少,只管看他的書,寫他的信。
直到第二年年末,他終于重新站起來,邁出了第一步,他的眼底才有了幾絲笑意。
在晨瑤的印象中,他總是很沉默,沉默到她以為他就是那樣一個人。可怎麽不是呢?晨瑤扶着椅子慢慢坐下來,看着他們兩個人繼續對望。
那日不應該讓他留在那個小院,結果讓漁嫣跌下去,跌進他的懷裏。
晨瑤被懊悔煎熬着,幾乎要窒息了。她垂下雙睫,擰了擰帕子,輕聲說:“王爺,葉素簡也關了些日子了,他母親着人來探望,向我求情。如今他父親正被趙太宰他們排擠,依我看,不如就先放出來,也安撫了葉家人。”
“你去辦吧。”禦璃骁點點頭,眼睛卻看着漁嫣,沉聲道:“我和你說話,你耳朵沒帶來嗎?”
“呃,王爺說什麽?”漁嫣把劍譜放下,轉身過來。
“我說,續茶!”禦璃骁拿着面前的茶碗用力一頓,碗蓋兒就彈跳了一下,撞得嘣聲響。
“可是王爺在喝藥,喝藥的人是不能喝茶的。”漁嫣看向桌上那碗漸涼的藥,秀眉微擰。
“罷了,王爺不喝就算了,晨瑤以後都不費這力氣。”晨瑤生氣了,眼眶一紅,快步過來,把藥碗放到盤上,端着就走。
“晨瑤。”禦璃骁叫了她一聲。
晨瑤抹了一把眼睛,小聲問:“王爺還有何吩咐?”
“端回來吧。”禦璃骁擰擰眉,沉聲說。
晨瑤轉過頭來,咬咬唇,走到了桌邊,把藥放回他的手邊。
禦璃骁看了一眼黑乎乎的藥湯,眉擰得越發緊了,手指在碗上敲了兩下,這才端起碗,仰頭一飲而盡,皺起的眉還沒松開,拿着帕子擦了嘴角藥漬,低低地說:“二十七是你父親的壽辰,我已讓人送了壽禮回去,他既不願意出山,就讓他在山中清修。”
“謝王爺。”晨瑤這才破啼為笑,一臉喜色。
禦璃骁嘴裏苦得很,端起茶碗準備漱口,可漁嫣還沒給他續上,于是又把茶碗往桌上一頓,扭頭瞪她。
漁嫣左右看看,實在不懂為何又要瞪她,還是晨瑤快步過來,另取了一只茶碗,給他倒了杯清水,在涼水的小瓷盆裏鎮了鎮,又仔細地拭幹了茶碗上的水珠,捧到了他的手中。
漁嫣連自己的親爹也沒這樣伺侯過!哪用這樣仔細呢?一碗水端去不就好了嗎?她轉開頭,當成看不到,帕子在指尖輕輕擦拭。
“笨得像豬,多向晨瑤學學。”
禦璃骁瞟她一眼,漱了口,把茶碗丢開。
“那我告退了,讓姐姐陪你。”
晨瑤聽到他的褒獎,先是一喜,連對漁嫣的稱呼都直接成了“姐姐”二字,可一擡眼,只見他眼珠子只盯在漁嫣身上,唇角的笑又淺淺淡去,看了一眼漁嫣,端着托盤慢步出去。
“哪裏像個賢惠女子,看書只看那些,也不見你會琴瑟歌舞,女紅溫柔。”
禦璃骁拿起桌上的一本兵書,翻開看了幾眼,淡淡地說。
漁嫣沒出聲,只在那邊的椅子上坐下來,靜靜地看着窗外幾株悄綻的梨花,好半天才小聲說:“我父親的忌日也是二十七……他沒有墳,沒有碑,那才叫真正的挫骨揚灰,死無葬身之地,都快四年了……真快、真快……”
禦璃骁擡眼看她,陽光落在他滿頭似雪的白發上,一雙瞳眸裏全是憐惜的光。
“過來。”他擡起手,對着她沉聲道。
“我想回去躺會兒。”漁嫣站起來,勉強笑笑,向他行了個禮,小聲說:“請王爺恩準。”
他的手僵在半空,唇角抿抿,末了,手一揮。
“去吧。”
漁嫣如釋大赦,拔腿就走,步子匆匆,就像身後有千軍萬馬在追趕她。
禦璃骁盯着那抹身影,直到消失在視線中,才慢慢轉過了頭,拿起了狼豪,在紙上輕輕寫下漁嫣二字,末了,又塗去,龍飛鳳舞地寫下了小表妹三字。
小青魚是很多男人心儀的小青魚,小表妹卻是他一個人的小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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漁嫣回到房中,長長地舒了口氣。
再在那憋氣的地方呆下去,骨頭都要斷了,她走到銅鏡邊,左右照了照自己的臉,昨晚那幾本雜書戲文看得好,想不到禦璃骁還挺吃這一套的。
父親的忌日是在27,可那天雲将軍悄悄出重金,把父親的遺體偷換了出來,就葬在山中,那裏有父親最愛的青山綠水,他可安靜地長眠。
禦璃骁似乎越來越喜歡在她身上打發時間,漁嫣覺着自己要被繩子給緊緊地勒住了脖子,喘不過氣來。
得想想法子,讓他把興趣換別人身上去才對啊!
她悶悶地脫|下被墨弄髒的錦裙,放在懷裏的那張紙掉了出來,她撿起,直接用火折子一點,丢進了銅盆之中。
若他問及,大可說弄丢了、沐浴的時候忘了,結果掉水裏弄化了,或者出恭的時候,掉馬桶裏去了……
這種反|話禍害,給她作甚!
“娘娘,葉素簡被放出來了。”念安這時快步跑進來,小聲說。
“你才回來?”漁嫣當下就拉長了臉。
“不是,是傅總管叫我去做事,真的,讓我給娘娘挑選素日要用的東西,我怕娘娘不高興,就撿簡單,但是又值錢的挑了一些回來。”
念安哭喪着臉,一指院子。
漁嫣走到窗邊一瞧,水墨的屏風——這個倒不錯,上面山水遙遙,能暫時解期待之渴。
還有一張花梨木雕成的貴妃榻,這個好!正好放在窗邊,下雨不能去院子的時候,歪在上面,聽雨看書最惬意!
另有首飾釵環一盒子,能賣錢,不錯。
“娘娘,不錯吧?”念安看她滿眼笑意,自知辦對了事,笑呵呵問她,又自誇道:“不是我誇自己,我可比念恩會辦事。”
“念恩還沒起來啊?”
漁嫣轉身往念恩的房間走,推門進去,只見她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念恩,你起來坐會兒吧,你不餓嗎?”
她伸手推推她,卻發覺她一身燙得吓人,一身都被汗給浸透了!
這丫頭,這是被吓壞了!
“快去讓傅總管找大夫過來。”漁嫣立刻跑出去,吩咐阿朗。
阿朗往她身後看了一眼,轉身就走,這步子,一步可以跨好遠!漁嫣又和念安一起,打來熱水,給燒得糊塗的念恩擦洗身子,換上幹淨的衣裳。
大夫很快就來了,這人是禦醫院的,如今指給骁王府辦差。平常也沒人會叫他,因為晨瑤本身就是醫術高超的神醫之女,四夫人和禦璃骁都是晨瑤親手來把脈。
不過,在宮裏面,禦醫頂多給太後和禦天祁身邊最貼心的奴才們把把脈,其餘的奴才別想有這份心思。今日為了漁嫣的一個丫頭把他請來,絕對是愈矩的。
這禦醫很瘦,長的欺欺文文,為人倒是很謙遜的樣子,屏聲斂氣,隔着紗帳給念恩把了脈,起身去桌邊寫方子。
“念恩病情如何?”漁嫣跟過去,擔憂地問。
“讓這位姑娘去打點涼水,給她擦擦手心掌心。”禦醫看了看念安,低聲說。
念安不待漁嫣吩咐,一溜煙地去了。
禦醫這才起身,壓低聲音說:“太後讓我來取東西。”
漁嫣一怔,太後還惦着她去偷藥書呢!好在禦璃骁給了她一本!她點點頭,轉身回自己的房間,從櫃子裏把藥錄翻出來,快步過來給他。
禦醫把藥箱打開,按動機關,露出一個暗格,他把藥錄小心放她,再把暗格複原,裏面裝滿了瓶瓶罐罐,滿是沖鼻的藥味兒,看不出有什麽不妥。
“方子已開好,這些藥府中都有,娘娘按方熬藥便可。”禦醫抱拳,深深一揖,背起藥箱就走。
傅總管派來陪禦醫的人在院門外等着,見他出來,向漁嫣行了個禮,依然引着禦醫沿原路出去。
漁嫣不知道太後看到那本藥錄會不會信,她也猜不到後面會發生些什麽,但她能肯定的是,絕對不太平!
禦璃骁遲早會摘下假面,直面那些人。太後和禦天祁也不會甘心放手,這場虎狼之争,只怕會慘烈異常。
漁嫣猜不出勝負,也無力去猜。揉揉眉心,疲憊地嘆了口氣,把藥方交給阿朗,讓他去抓藥。
念安已經在用井水給念恩搓洗手心掌心了,她也走過去,用帕子浸了水,給念恩擦着腳心。她們三個相依為命這麽幾年,早就不是普通的主仆關系,相互照顧,相互依賴,成了姐妹。
————————————————————莫顏汐:《皇上,臣妾要熄燈》—————————————————
太陽漸落,暮色漸濃。
念安去準備晚膳,漁嫣一手撐在桌上,看着還在昏睡的念恩出神。自打把那本藥錄給了禦醫之後,她心裏就有種不踏實的感覺在亂闖,好像要出事一般。
輕吸了口氣,剛要站起來,便聽到阿朗在門外說:“漁嫣姑娘,王爺請你過去。”
又叫她?
漁嫣煩極了,可又不敢說不去,磨蹭了好一會兒才走出去。小院門外停着一只小辇,花梨木的,青色垂紗在辇上垂着,風一吹,飄飄揚揚。
漁嫣坐上去,一路心煩着,被擡到了禦璃骁的寝殿。
她還是雲秦出事那天,在這裏呆過一晚,這地方給她的感覺更加壓抑,因為那日他就是在這裏把她狠狠地折磨了一回,非讓她求饒,讓她對他溫馴。
他正在殿中用膳。
漁嫣慢吞吞進去,掃了一眼桌上的飯菜,福身行禮。
“吃了嗎?”他頭也沒擡,淡淡地問了句。
“沒。”漁嫣小聲說。
“自己添飯。”他擡眼看來,語氣溫和。
漁嫣慢步過來,取了青瓷碗一只,烏木筷一雙,裝了一碗飯,站在一邊。
“坐啊。”他又擡眼,長眉微擰。
漁嫣這才坐下去,眼珠子直接盯在那盤鹵雞腿上。筷子輕輕磕了磕,真想去夾那盤鹵雞腿,又覺得不太好意思。
“吃吧。”他把雞腿推過來,掃了她一眼。
漁嫣抿抿唇,這才夾了一只起來,輕輕一咬,那肥滋滋的油進了嘴裏,讓小舌頭也跟着肥美了起來。
漁嫣呢,是一個很不容易滿足,心很大的女子,恨不能裝下整個江湖。可又是一個很容易滿足,心很窄的女子,只要一只好吃的雞腿,便讓她覺得那句“好死不如賴活”的話太有道理了,人死了是舒服了,不再有煩心事,可也永遠嘗不到美味,看不到鮮花,聽不到泉聲,品不到這樣一只好雞腿……
她細細慢慢地嚼着,他也吃得優雅,此刻的他,真不像一個練武的男人,更和他在榻上的那般勇猛模樣截然不同。
“你父親的事,我已經讓刑部重查。”
他突然開口,讓正在咬雞腿的漁嫣一下就咬到了舌尖。
她不知他是何意,真是想幫父親平反,還是想找遺诏?她捂着嘴,擡眼看他,想從他的眼中看出些許端倪。
他還未除下面具,雙瞳如幽潭般靜寂,一如既往地看不出喜怒。此時月兒輕上柳梢,窗外暮霭漸散,盞盞燈籠已然亮起,晚風穿堂而過,撩起他華袍輕舞。
“謝王爺。”漁嫣反應過來,放下捂嘴的手,輕聲道謝。
“還真是聽不出半分誠意。”他淡談說了句,放下筷子。
漁嫣見他吃完了,也不好意思在他的注視下繼續下,匆匆扒完飯,也擱下碗筷。對望片刻,他擰擰眉,不悅地說:“漁嫣,叫你來,是服侍我的,你怎麽坐着不動?”
“啊?”漁嫣愕然地看着他,他這是從早到晚地要壓榨她了?
或者這種事在別的女人看來,是莫大的榮耀吧,可漁嫣不想伺侯人哪!她懶,她恨不能讓人家喂她飯吃!
在他銳利的逼視之下,她只好起身,給他奉茶漱口,又端來水讓他洗手,再讓人進來把碗筷收走。
“把門窗關上。”他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漁嫣擰擰眉,這是要飽暖思yin欲了麽?才吃完,也不怕脹着!
不情不願地關好了門窗,扭頭一看,他已經站了起來,取下了頭套,扭過頭看她。
“我去打水來,伺侯王爺梳洗。”她小聲說。
“不用了,過來吧。”他淡淡地說了句。
漁嫣慢步過去,輕聲問:“王爺不如先歇一會兒?”
“嗯?”他雙瞳中流過一絲不解,疑惑地看着他。
“才吃完,不要動得太激烈才好。”漁嫣的臉紅了,聲音小小的。
禦璃骁怔了片刻,不知是應當笑,還是應當立刻往她額上狠狠彈上一指。看看她這副垂頭喪氣的模樣,莫非和他燕好就是一件讓她痛不欲生的愁苦之事?
再說了,他不是想和她上榻燕好,而是想教她劍法。白日見她看那本劍術看得入迷,這才有了這念頭,危難之時,用以防身也好,逃跑也罷,總會有些用處。
漁嫣見他久不出聲,不由得惱火,擡手就開始給他解襟扣,罷了罷了,滿足他這填不飽的獸|欲吧!看他能逞強到幾時,天天如此,也不怕給磨得廢掉了。
“漁嫣,有時候真是想耐心對你,你卻偏來挑我的火。”他臉色一黑,撩了她一縷發往她臉上一甩,冷冷地喝斥一句。
漁嫣扒開臉上的發,擡眼看他。
她表現得還不夠溫馴嗎?天知道她多想相安無事,直到她想出能遠遠逃去天涯的辦法。看看,念恩都被吓病了,鬼知道之後還有什麽風浪呢?
江湖雖險,險不過這些人的人心。
江湖雖累,累不過在這裏勾心鬥角。
大眼瞪小眼,瞪了片刻,禦璃骁轉身打開了牆上的暗格,徑直走進了密道。
漁嫣怔了一下,難道他是去查父親的事?她不疑有他,趕緊快步跟上。石室的門在身後緩緩關上,她扭頭看了一眼,加快了腳步,追上他。
他一路上都沉着臉色,不理會她,走了半盞茶的功夫,終于停下來,打開出口的暗門,他只一躍,就跳了出去。
漁嫣仰頭看,覺得那天空好高好高,她就是井中的蛙,怎麽蹦噠也嘣噠不出去!
“你不拉我一把?”她跳了幾下,小聲叫他。
一根軟繩從井口落下來,漁嫣趕緊抓住,往下拽了拽,他一用力就把她給拎了起來,到了井邊時,他彎下腰,向她伸出了左手。
漁嫣看到,他的右腕上已經挽起了好幾圈繩子,就憑這只手,把她拉了起來。
這就是男女力量的懸殊!漁嫣把手遞給他,滾燙的手掌握緊她的小手,把她從井中拉出,似是無意一樣,往懷裏攬了一下,長指抹過她的頭發,把她剛剛沾在發上的一片草葉拿開,然後大步往前走。
漁嫣往四周看,悶頭悶腦中也不知這是到了哪裏,只見前面是好一片高牆大宅,燈籠的光與月光交融。
“這是哪裏?”她往前走了幾步,小聲問他。
“公主府後。”他淡淡地說。
婧歌公主已經去了那海闊天空的地方,留下這麽大一片宅子。漁嫣忍不住駐足,看着這片大宅,既然人都不在這裏,怎麽還燈火通明的呢?
“走了,再看,他也不在裏面。”他扭頭,正看到她癡看時的模樣,心情頓惱。
漁嫣沒解釋,也想得通,反正皇族多的是金銀,晚上浪費一些蠟燭,讓太後假腥腥地向天下展示她對婧歌的所謂寵愛和思念,也沒什麽說不過去的。
到了一片空地上,他從腰上取下軟劍,擡手便往她這邊揮。
這一招,沒把漁嫣吓得夠嗆,天黑風高殺人夜,原來是把她弄來殺掉的!青山綠水埋嬌骨,她要葬身于此了!
她仰着頭,看着那一抹寒光近了,又從她頭頂揚上去,嘩啦啦的聲響之後,兩根樹枝落了下來。
“王爺砍樹枝,好歹說一聲!”她火了,抹了把額上的汗,怒聲指責。
“你不是不怕死嗎?躲也沒躲一下,當真視死如歸,令我刮目相看。”他卻冷冷譏笑,長劍挑起根樹枝,寒光在分岔處快速砍過,把削得直直的枝子遞給她。
“做什麽?”漁嫣不解地問,又難道是給她機會,讓她以這樹枝去與他那削鐵如泥,砍她腦袋可以如同削菜瓜一樣的劍去相搏?
禦璃骁看也不看她,把軟劍在腰上扣好,緩步過來,拉着她的手一個轉身,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裏站着,握了她那只抓樹枝的手,矯正她拿枝子的手勢,沉聲道:“握劍如挽手,舒适為主。”
他在幹什麽?他想幹什麽?教她劍法?漁嫣終于明白過來,愕然扭頭看他。這麽晚帶她出來,就是為了教她劍法?
“用功點,我還沒教過別人武功。”他忽視她這一臉愕然,淡淡地說着,手掌緊了緊,帶着她起劍。
“可是……為什麽?”漁嫣不解地問。
“你要為我上刀山,下火海,又怎能不學點本事?準備就用你這弱不經風的身子為我擋刀擋箭?”他還是平淡,另一手握住了她的腰,帶着她一個轉身,木枝往下刺,“教你最簡單的口訣,記好,我只說一次。”
漁嫣腦子裏亂成一片,只機械地跟着他的動作走動,完全不能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他這樣溫和地待她,這樣擁着她,這樣一招一式,認認真真地教她劍術……他又不是雲秦,怎麽會突然間就像雲秦一樣教她練劍了呢?
“你到底記住了嗎?”見她走神,他停了下來,在她的屁|股上狠拍了一把。
漁嫣痛得一聲輕呼,從他懷裏掙脫出來,捂着被他打痛的地方,急匆匆地說:“王爺,不必教了,我無此資質,學不會,免得王爺教得心煩生氣,還是回去歇着吧。”
禦璃骁的眼神漸漸冷了,撿起被她丢在地上的木枝,在她的肩頭輕輕抽打了幾下,沉聲道:“學不會,明兒不許吃飯,什麽時候學會了,什麽時候吃飯。”
“你……我……”漁嫣想頂撞幾句,又硬生生把話吞回去,輕輕點頭,“那就不吃吧。”
“你……放肆!”他頓時大怒,手中樹枝在她肩上用力抽了一下。
于他來說,一小半的力氣,于她來說,骨頭都裂開了!頓時痛得往地上一蹲,手緊捂着不敢松手,整個右臂都不能再動彈。
他見打痛了她,心中生起幾絲懊悔,丢開了樹枝,悶悶地說:“不學就不學了。”
漁嫣沒出聲。
“我看看。”他走過來,彎下腰去拉她的手。
漁嫣捂得更緊,不肯讓他拉開她的衣服。他喜怒無常,極難伺侯,誰知還會不會打她抽她?
“看看!”
他陡然發怒,一把掀開了她的手,把她推倒在地上,一腿跪在她身邊,扯開了她的錦衣,露出抽出好一條紅色腫痕的肩膀。
他呼吸沉了沉,轉臉看她。
她輕合着眼睛,呼吸輕淺急促,看得出在隐忍情緒。
“嬌嫩。”他低聲說了句,取出随身攜帶的傷藥,在掌心裏揉化了,捂在打紅的地方,再輕輕揉動,讓傷藥進入肌膚。
漁嫣反正不動,任他為所欲為。
“不是故意的。”他擰擰眉,低聲解釋。
漁嫣唇角彎了彎,小聲說:“王爺要打人,故不故意有何關系?像我這樣的人,只管受着就好了。”
“你……”
禦璃骁的手掌微一用力,又痛得她一聲輕呼,終于睜開眼睛看向了他。
“起來吧,回去了。”
他的心裏陡然生起幾分沮喪,這個女人,不管他是多強硬,還是有多溫和,始終緊閉着心,不肯向他敞開。就算她躺在他身下,尖叫承受,她的眼裏也沒有他,或者,只有雲秦,能讓她開懷一笑吧,從眼底眉梢往外冒出的笑,他還沒領略過。
漁嫣理好衣裳,從草地上爬起來,拍掉袖口裙上的草葉,撿起那根樹枝,小聲說:“我學。”
禦璃骁快速扭過頭,驚訝地看她,不知道她怎麽突然改變了主意。
漁嫣恨不能立刻練成絕世高手,擁有百年功力,一掌把他拍成肉泥!她輕斂着長睫,輕聲說:“王爺說得對,總要學一些本事。”
禦璃骁擰擰眉,沉聲問:“怎麽,想學會了來殺我?”
“不敢。”漁嫣搖了搖手中的樹枝,輕聲說:“起碼不那麽容易被殺。”
“漁嫣……”禦璃骁走回來,長眉緊擰着,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才沉聲道:“我是真想和你好好相處,你點頭,王妃之位就是你的,你點頭,我也能寵你疼你,你這樣犟着,到底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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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弄疼了,王爺請緩緩
漁嫣垂頭站了會兒,慢慢側臉,看向自己紅腫的肩,輕聲說:“王爺的疼是這樣嗎?不服就打……”
“漁嫣!”禦璃骁臉色一沉,低聲怒斥,“一定要曲解我的意思?我方才分明不是故意傷你……”
“她們兩個伺侯王爺這麽久,王爺為何不疼不寵?王爺如此做,真讓人心寒,到某日漁嫣人老珠黃,是不是也會被抛之腦後,遺忘在那個小小的院落裏?”漁嫣笑笑,輕聲問他。
月光從茂密的枝葉裏漏進來,籠在二人的身上。她輕擡雙眸,平靜如這柔冷月光。
禦璃骁的瞳中漸漸泛起了涼光,他冷冷地看着面前這低眉斂目的女子,半晌,才淡淡地說:“既如此,那便算了。眭”
漁嫣的虛于委蛇,拼命排斥,多少折損了禦璃骁的驕傲,他收回看她的視線,轉身往回走。
漁嫣見他無意再教,便慢步跟在他的身後,走了好遠一截路,才發現手裏仍然握着那根樹枝,她舉起來舞了一下,扯得肩上生痛,便把樹枝一丢,加快了腳步。
人,各有各的路,各有各的天賦,她不是練武的料,更不是禦璃骁的寵愛會長久停駐的那種女人債。
花兒有刺,紮得男人熱血沸騰,在心髒裏猛地漲起狂野的欲|望,但熱血終究會回到血管之中,順流而行,而花兒失去了血的澆灌,會慢慢枯萎,終于凋零。
漁嫣看得很透,有時候人把事情看得太透了,不是件好事,所以沒心沒肺的人才活得快活,比如念安,比如秋玄靈。
沿原路回去,他下了井中,也沒理會她。
漁嫣在井邊站了會兒,沒膽子跳下那樣高的井臺,猶豫了好一會兒,嘗試着坐下去,再往裏面滑。
雙腿懸在半空時,一股股涼風從領口處往裏鑽,坐了會兒,她一閉眼睛,心一橫,跳了下去。
這暗井起碼有三個她那麽高,直直落下去時,緊閉着眼睛,雙手抱着頭,随時準備承受這惡狠狠地落地之痛。
“嗯……”
她砸在一個滾燙的懷裏,低呼一聲,還沒喘過氣來,已經被他丢到了地上。
他接得很穩,很有技巧!漁嫣匆匆擡眸,幽暗的光下,他已經轉過身,大步往前走了。
還以為他早就往前回去了呢!
漁嫣輕捂着剛剛又碰痛的肩,快步跟在他的身後,此時還不太晚,回去還能睡一覺……
暗室之門緩緩打開,屋子的光很暗,錦帳攏緊,從外面看,似乎二人已然安睡。
漁嫣給他福了福身子,準備離開。
“本王讓你走了嗎?”他轉過身,淡漠的一句。
漁嫣怔了一下,轉身看向他。
“過來伺侯着。”他撩開錦帳坐下,右腳輕輕一頓,擡眼看向她。
漁嫣慢步過去,蹲到他的腿邊,為他脫掉鞋襪,再打來水,讓他洗腳。給他挽起褲角,袍擺輕掀的時候,他小腿上的箭疤清晰可見,右腿有三處,箭箭透骨,左腿有兩道刀傷,看這扭曲的樣子,當初應當是重傷至骨。
他低眼看着她,呼吸漸沉,一指挑起她的下颌,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緊抓住了她的肩,把她拖到了身上。
漁嫣只掙了一下,就被他給丢到了榻上。
他的眼神帶了幾分兇狠,撕她衣服的時候,毫不留情,幾聲脆響之後,她身上就只剩下那只肚兜了。
漁嫣的小腿被他的手掌捏得又痛又酸,往上推起來時,又疊得腰跟着痛起來。
她沒去遮擋自己,只閉着眼睛,認命地躺着。輕抿着嬌唇,小巧的鼻翼快速翕動,把痛字緊咬在牙關裏,只在他不客氣地硬撐進她的身子裏面時,才輕哼了一聲……
這樣,他也是不舒服的,她太緊,太澀,身體自然地排斥着他的強行攻入。他沒動,只這樣撐在她的上方,緊盯着她微擰眉頭的忍耐樣子。
這樣過了一小會兒,他突然慢慢撤出去,漁嫣的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就在這時候,他突然就發了力撞了進去。
漁嫣的眼睛猛地睜開了,雙手掐在他的肩上,一聲痛字就叫了出來。
禦璃骁一生驕傲,在那種時刻也沒有放下過自己的驕傲,可在漁嫣面前,他放下了。偏偏漁嫣不領他的情,用她那嬌軟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