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她們。”禦天祁低沉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
漁嫣猛地擡頭,只見他正繞過屏風,一身暗紫色龍袍上,鋒利的龍爪似是立刻會探出來,抓碎違抗他的人。
“下去。”他低斥。
念恩、念安趕緊退了出去。
屋裏二人對望着,漁嫣也不行禮,只盯着他看。
“你是否早知他活着?”他走近了,二指掐住她的下巴,猛地用力,迫她擡頭。
☆、【40】那個人,你不能惹
“你弄疼我了。”漁嫣推開他的手,忿然看着他說:“你們争鬥,為何拖着我?我哪知他是死是活?我若知道他活着,我就……”
她哪敢再去找那個養白獅子的男人?不過,今兒看骁王滿頭雪發,倒真有點像那頭慵懶中帶着殺氣的白獅,令人心生畏懼,又忍不住想再多探索他的秘密。
“你就怎麽?”禦天祁盯着她問。
“我就……當年不如殉葬。”她賭氣,扭腰坐下。
委委屈屈,無人疼愛,卻盡是人欺負她!
禦天祁盯了她半晌,才低聲說:“那個人,你不能惹。”
“什麽意思?”她微微側臉,不悅地問。
“璃骁生性狂傲,為人狠辣,擋他者皆是死路一條。”
“所以你下手殺他……”漁嫣一下就咬到了舌尖,她捂住嘴,快速擡眼看他。
禦天祁的雙瞳裏果然有殺氣隐隐浮現,他克制了一會兒,才低聲說:“你就在廟裏住着
,過段時間朕來接你,別想着逃走,朕已經下令,好好伺侯你,想要什麽吃什麽,直接告訴她們。”
漁嫣抿唇不語,看着他開門離開。外面風雨正大,敲打得瓦片直響。
“娘娘,現在怎麽辦?”念恩擔憂地問她。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放心,他們不會讓我死。”漁嫣輕聲說。
“可娘娘怎麽知道……”念安扁扁嘴,分明是吓壞了,小臉青青腫腫。
漁嫣又轉頭看向夜雨,心裏暗道,因為她是漁嫣!從現在起,她每一句話,每一步路都要精心謀算,成為逃脫這牢籠的臺階。
禦天祁和禦璃骁此刻在她心裏,皆非她的良人。而雲秦有公主庇護,公主心地純善,會護住雲家滿門。
木魚聲聲,佛鐘悠沉,漁嫣枕着鐘鼓聲睡下了。
幹嗎不睡?睡飽了才有力氣吃喝拉撒,再尋機跑路。
對了,也不知她的書賣得怎麽樣,許娘子有沒有好好做生意?這些日子沒去接狀子,白白損失了好多銀子,真是可惜。還有那只白獅,也不知從哪裏尋得,若她有一只就好了!
念恩念安在一邊守着,完全不知她心裏根本沒在擔憂生死,而是在想念她的銀子,甚至還有一頭她們見着肯定會吓死的大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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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佛堂一呆就是五天,與世隔絕。
不過也好,漁嫣每天抄寫梵文經書,還悄悄把她和許娘子的下部的畫給畫出來了,念恩吓得那是驚膽戰,時刻忍不住去瞄她藏畫的地方……她把畫兒卷起來,塞進了懸于屋中的燈籠底座裏!
“娘娘,咱們還是只抄經書吧。”她湊過來,一臉苦瓜相。
“嗯,正在抄。”她笑笑,擱下了筆。
“可你在畫畫!”念恩看她筆下的男女,臉又燒起來了。
“畫完了啊。”她又笑,舉起畫給念恩看。
“娘娘,不好了。”念安風風火火闖進來。
【妞們,後面的情節強對強,腹黑對強勢.隐忍對溫文,天|雷勾地火的來了!吼吼吼起來啊。還沒放進書架的,趕緊的,擡起小白爪按鼠标,收藏進你的書架吧。】
☆、【41】氣場太強大
“佛門重地,大呼小叫什麽。”漁嫣小聲責備,把畫遞給念恩去藏好。
“你還畫光|着身子的人呢!”念安小聲嘀咕,見她瞪自己,趕緊又說:“骁王昨日立了四位側妃,晨瑤為首,尊為瑤夫人,府中一切權力都交到她手裏了。”
“随他。”漁嫣淡淡地說,扶着念恩的手起來,慢步往外走,“走了,外面山杏花開了。”
“王妃,你怎麽不着急?難道真想要進宮當娘娘?”念安又喳呼起來。
漁嫣此時正因骁王立妃而心情大好,男人有事幹了,說不定就會忘了她,她一直在這裏住下去,多好!于是她腦子一抽,就回了句:“那是,你要享福了,讓皇上也收了你!”
她話音才落,只見拱門外一群人正停下腳步,都直直地盯着三人。
中間的人是骁王,身後有新晉四妃,晨瑤為首。
漁嫣猛然想起,王立新妃,一定要來宗廟晉神,這才算真的進了皇家的門。她暗自叫苦,可這也不能全怪她啊,她前幾年哪有機會經歷這種事?
“見過皇上,王爺,貴妃娘娘。”她上前去,小臉擰成了苦瓜。
禍從口出,這話果然不錯。勾頭站了半晌,那群人直接從她身邊過去了,理也沒理她。她半蹲着,雙腿抽筋,念恩和念安是跪着的,更是大氣不敢出。禦璃骁的氣場,本身就強大bī人,方才冷冷掃她二人一眼,就讓二人覺得死了一回。
“王妃,我好害怕……”念安拖着哭腔,小聲說了句。
“那你以後還多嘴!”漁嫣小聲罵她。
“可是……你也說了……”念安又頂了一句。
“念安,你趕緊走。”漁嫣牙癢癢,悄悄扭頭,那群人在方丈的帶領下,進了正廂房。
“奴婢不敢了,王、王……”念安擡了一下頭,立刻哭了起來,哆哆嗦嗦地往她的身後爬,躲到了她纖細的身體後面,她一擡眼,只見禦璃骁就坐在窗口,轉頭看她,那雪發在陽光下輕輕飛舞,一雙幽瞳比雪還要寒。
這雙瞳眸……為何有點熟悉?
她僵着脖子,慢慢轉開頭,保持着半蹲的姿勢。
“王妃,你下去吧。”晨瑤出來了,淡淡地說了句,居高臨下,像在揮退一個丫頭。
漁嫣寧可當丫頭!
她拉起念恩和念安,匆匆退出去。
禦璃骁盯着她的背影,唇角緩緩勾起一絲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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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走到白龍寺後的放生潭,漁嫣才長舒了口氣,驀地想到了自己的畫兒,趕緊問:“念恩,你都收嚴實了吧?”
“娘娘若擔心,為何要畫?”念恩不滿地反問。
“你以後跟我逃走,難道不需要盤纏,不需要謀生的本金?”漁嫣往草地上一坐,仰頭看向小潭。成片的山杏花圍在小潭邊上,朵朵開得嬌豔,如同美人羞澀的臉。
☆、【42】雪肌媚色
念恩急得真咬牙,也顧不上尊卑,蹲下來就搖她的肩,“娘娘,奴婢得先保命,才有命享受娘娘的盤纏。”
“你命會保着的,去給本妃折支杏花來。”她笑笑,仰頭倒在青草地上,懶洋洋地閉上了眼睛。
“娘娘您真是……哎,我這才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念恩沒辦法,只有去折杏花。
念安蹲在地上看漁嫣,好半天才小聲問:“娘娘,你怎麽都不怕死的?”
“誰說不怕?”漁嫣眼睛都不睜,繼續說:“怕就有用嗎?好好地,趁你還能睜着眼睛的時候,多看看花草,多吃點喝點,比你在這裏說怕有用多了。”
“愛吃的是娘娘!娘娘你怎麽這麽能吃?早上念恩燒的一條魚你給吃光了,骨頭也不給念安留點,幸虧奴婢我機靈,還藏了條魚。”念安嘴角抽抽,趴了下來。
漁嫣雖然惱這念安多嘴,可也和愛和她聊天,這沒心沒肺沒大腦的姑娘,實在是個活寶。
“方丈要是發現他的魚被我們吃了,會不會很生氣?”念安左右看看,湊過來小聲問。
“我不怕啊,我是主子,我說是你吃的,而且一搜就搜出來了。”漁嫣睜開眼睛,一本正經地說。佛寺吃食清淡,漁嫣實在受不了,才悄悄把方丈養的魚給弄來燒了吃掉了。
念安眼睛一瞪,趕緊坐起來,拎起裙擺就往回跑,得,毀屍滅跡去了。
漁嫣翻了個身,裙角掀起一角,露出一截兒雪色小腿,纖細玲珑,跟玉雕的一般,在陽光下泛着瑩潤的光,幾片山杏花碎瓣順着風飄來,落到她的腿肚上,像是雪地裏盛開了妖嬈,格外讓人呼吸急驟。
“不看娘娘的臉,還真是美極了。”嘲諷的聲音從一邊傳來,伴随着這刻薄聲音的,還有濃得讓人塞鼻的香粉之氣。
漁嫣輕嘆,躲不掉,來了!她翻了個身,坐起來看向骁王的三個側妃!
其中兩個她都見過,正是公主府外,跟着榮欣貴妃的兩個女子,一個是工部侍郎秋桓府上的四千金秋玄靈,一個是刑部侍郎葉照琅府上的葉素簡。另一個沒見過,不過生得卻是最美的一個,當然,比她漁嫣還是要遜色幾分。
“娘娘為何一人躺在這裏?”秋玄靈上前來,笑吟吟地問她,聽聲音并不是剛說話的那人。
“陽光甚好,在此聽山林佛音,妹妹們也來試試?”漁嫣攏起裙角,站了起來。
“王爺讓我們來采山杏花,王爺要看我們跳杏花舞。”秋玄靈樂滋滋地說。
漁嫣點頭,準備走開。
“慢着。”有人說話了,正是先前嘲諷她的那個,葉素簡。
漁嫣轉頭看向她,朱唇微揚,懶洋洋地說:“妹妹還有何事要禀?”
“娘娘已失貞|潔,為何不自請而去?留在府上,是要讓世人看王爺笑話嗎?”葉素簡上前一步,盯着她的眼睛問。
☆、【43】特別的佛
“嗯,妹妹問得好。”漁嫣笑吟吟地回了一句,随手折了枝杏花,慢悠悠地說:“不過王爺喜歡本妃這樣的醜顏,偏不廢本妃,本妃又何苦把這位置讓給別人?”
三人臉上青一塊,白一聲,葉素簡沉不住氣,指着她又問:“娘娘這是說王爺沒眼光?”
“你說的。”漁嫣懶得理她,趙榮欣還真大方,把這兩個精挑細選的美人,送到骁王身邊來禍害她了。
“你……”葉素簡沒讨到便宜,一甩錦袖,過去折山杏花,挑了最嬌豔的一枝折了,帶着人匆匆走開。
漁嫣一直在看那個美人,生得皮光肉滑的,也不說話,只是和她對望的時候,眼神很是高傲,不知道是誰家的千金。
“那是夜明月,南方第一富商夜蘭俠的女兒,也是跟着王爺回來的,娘娘今後要多關照妹妹。”秋玄靈跑過來,給了漁嫣一枝,這才帶着丫頭走了。
原來禦璃骁帶回了兩個美人,一個天下神醫之女,一個南方第一富商之女,看來他這三年多過得甚是香|豔。
她揮了揮山杏枝,花瓣紛紛揚揚地落。心裏暗道,他有女人是好事,越多越好,忘了她,她便能自生自滅,不,是自由自在……她抿唇一笑,山杏花枝在手裏又揮了揮,寫了偌大的江湖二字,花瓣紛揚之時,她在原地轉了兩個圈,裙擺似花苞一般被風灌滿。
“娘娘。”念恩折了一捧花枝過來,神色焦急地俯在她耳邊說:“奴婢方才聽靈妃的丫頭說,那書在京中賣得太火了,金富腦羞成怒,找書商的麻煩,書商把午言的住處給供了出去。”
漁嫣雙瞳一亮,人有獵奇心理,風波越大,書越得越好,正是出下本的好時機!她當機立斷,回去取畫卷,找個機會,晚上溜出寺去。
念恩和念安一聽,幾乎當場沒暈過去,這樣的日子,無異于是天天在自殺啊!
漁嫣卻已經樂呵呵地揍着山杏花往前去了,她這樣醜,又不|潔,禦璃骁都懶得看她,拜了佛、作了樂就會離開,她偷得四妃中的令牌一面,随時能溜出去。
悠哉游哉地坐到窗邊去抄經文,幾枝落殘葉子的杏花枝擺在手邊。等到天黑,便是夜黑風高盜牌夜!忍一時之氣,能得一夜之樂,何樂而不為?
這山寺的屋子全是木板建造,連釘隼都是木頭削成,嚴絲合縫,全是木香。隔着木板牆壁,那邊佛音已起,女子吟唱的聲音婉轉透來。念安趴在木板上聽,好半天才說:“娘娘,為何拜佛要跳杏花舞?”
“拜了合|歡佛。”漁嫣淡淡一句。
念安一本正經點頭,又拖了椅子,墊高腳去看。高處的木板上有個小洞,可以看到隔壁的情形。她只看了一眼,立刻捂住了嘴,輕手輕腳地爬下來,連連點頭。
☆、【44】偷看到的
“娘娘……”她結結巴巴地指木壁牆,臉上漲得像豬肝。
漁嫣樂了,有現場觀摩,不是正好作畫嗎?她眉角一揚,丢了筆就過來爬凳子。
因這對膽大包天的主仆,念恩的心再度漲得要爆炸了,趕緊去門口守着,雙手合十,立在胸前,不停地念叨着阿彌陀佛。
漁嫣利落地爬到了椅子上,好奇地往那邊看。
香霧彌漫,笙歌正悅。三妃正手執杏花枝,妙曼起舞。三人各着只着一色蟬翅薄紗,手一擡,袖子滑至肩處,露出雪臂耀眼。
葉素簡最膽大,幾個旋轉,到了禦璃骁的身邊,杏花枝輕輕拂過他的手背,試探着一路往上,直至他的胸口處。見他沒拒絕,整個人就貼了上去,柔軟得像水蛇的腰緊貼在他的胳膊上,雙臂抱住他的脖子,用豐滿的胸去他的發上輕蹭。
出閣前人人都是羞澀大姑娘,怎麽一嫁人,這手段用得比青樓裏的姑娘還靈活?
漁嫣看着她們,腦海裏畫面成形,跳下了椅子,鋪開紙就畫。她一改之前的畫風,大膽用了彩色顏料,勾出鵝黃紗衣,緋色肚兜,黃金耳墜晃動着,栩栩如生……半抱琵琶猶遮面的誘|惑,遠比赤着更令人熱血澎湃。
念恩念安開始吓得一呼吸就氣管劇痛,後來也被吸引住了,緊閉了門窗,為她調好顏色,清洗畫筆,鋪紙擦汗。
漁嫣第五次爬上高椅的時候,只見禦璃骁懷裏抱着秋玄靈,手在她的臂上輕撫,驀地擡起頭來,看向她的方向。
那幽瞳似星空,把漁嫣往那深遂的世界裏拽,她腿一軟,硬生生跌了下來,幸爾念安正扶着椅子,她倒沒事,壓得念安一聲慘叫。
“娘娘,你要減肥了!”
“小聲點……多分你五錢銀子。”
漁嫣豎起一指,眯眼看她。
念安眼前一亮,痛也不說痛了,扶好椅子,催着漁嫣去畫。這對主仆在財面前,皆是不要命的主。念恩被這動靜吓得魂飛魄散,趴在門上看動靜。
只聽到那邊傳來悉索響聲,門開了,幾人從屋裏出來,卻不見禦璃骁和秋玄靈。
“靈妃晚上伺侯王爺,你們在這裏好好守着。”
晨瑤叮囑了幾句,帶着衆人離開。
葉素簡有些不服氣,恨恨地瞪了門裏一眼。夜明月卻仍然一副冷清的模樣,引着人走在晨瑤的前面。
木板那邊響起了秋玄靈的尖叫聲,之後便是嗯啊的嬌喘……
“哦,這個更好看,我看看。”
漁嫣又往上爬,這回一爬上去,卻看到一點亮光,她怔了一下,随即快速蹲下。
天,禦璃骁也正往這邊看!
屋裏一陣死寂之後,她迅速站起來,用手捂住了那小洞,向念恩念安使眼色,兩個丫頭飛快地開始收拾畫紙,把經書擺了一桌。
☆、【45】我有需求
“娘娘,請開門。”太監的腳步停在門外。
漁嫣深吸一口氣,慢步過去開門。椅子被擡進來,禦璃骁歪在椅上,冷漠的雙瞳掃向她,落在她身後的兩個丫頭身上。
撲嗵……兩人丫頭的魂兒吓飛一半,趕緊跪下去,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王爺。”她鎮定下來,福身行禮。心裏犯着嘀咕,那麽高的牆,禦璃骁是如何爬上去看的?看這幾個太監,也沒有力氣把他舉得那麽高啊!
禦璃骁手裏握着一枝暗藍色羽尾箭,在椅腿上輕輕地拍,羽上有着陌生又馥郁的香。
越漂亮的東西越危險,越香的東西,可能毒性越大。漁嫣悄然瞟了一眼那箭,又垂下了頭。他可千萬別獸xìng大發,用這箭把她紮個透心涼。
“你們出去。”他盯了她半晌,啞啞開口。
念安和念恩趕緊起身,看了一眼漁嫣,埋頭就跑。
門吱嘎一聲關上,剩下他二人對望,燈燭的光投在他的臉上,明明暗暗中只見疤痕交錯,讓他猙獰似鬼。
漁嫣還半蹲着,小腿又開始抽筋,抖得厲害,忍不住先開口問:“王爺有何吩咐?”
長箭慢慢擡起,先撩起她一縷青絲,甩開了,又用鋒利的箭頭在她的臉上拍了拍,這感覺陰寒徹骨。然後長箭慢慢地往下,滑過她纖細的腰,突然就挑起她的裙擺,一寸寸地往上拉。
“王妃,你可是完璧?”
這話一出,漁嫣的心跳就快了幾分,随即輕輕搖頭,“不是。”
“你還真敢認!”他啞聲地笑,長箭停在了她的大腿處,冰涼的鐵杆在她的腿上來回輕滑,低聲問?“有幾個情郎?”
“沒有情郎。”漁嫣又搖頭,腦中閃過那面具男的眼睛,明兒是二十五,不知他會不會在院中?
“那你失|身何人?”他的聲音一沉,長箭飛快地抽回,指向她的眉心。
漁嫣擡眼看他,一字一頓地說:“王爺。”
“本王?”禦璃骁明顯一怔,随即雙瞳中寒光一閃。
“妾身獨守三年四個月26天,每到清冷之夜,便寂寞難耐,當初大婚,宮中賜下合歡柄一把,所以……妾身只把那個當成王爺。”
禦璃骁雙瞳裏的光越來越亮,死死地盯着她。
這說辭她已在太後那裏用過,必須堅持下去,否則死無葬身之地。民間雖說對女子貞|潔要求甚嚴,但并不禁止寡婦用這種東西來安慰自己,所以她這不是罪,頂多難聽點而已。
“王妃,一夜要安慰自己幾回?”
他突然就笑起來,像鈍鋸鋸過的聲音,聒躁得令漁嫣耳膜發痛。她心中郁悶,随手揮了手,随後二人的視線便落到她的手上,五根蔥蔥指尖被燭光籠罩着……
漁嫣尴尬極了,趕緊合上四指,獨留一指立着。
“呵,哈……呵……”禦璃骁長箭又在椅上敲了敲。
☆、【46】隔壁的聲響
“五次……本王的王妃還真是猛|浪,一個人也能玩得不亦樂乎。”
他嘲諷幾句,讓太監們進來把他擡了出去,留下一屋子寂靜,還有依然半蹲着的她。
他又一次這樣輕描淡地戲弄了她,再放過她……這男人是度量大呢?還是度量太大呢?還是想扣着她,有什麽別的目的?
隔壁屋子裏的嗯啊聲響又浪|了起來,足足浪|了半盞茶的功夫才停,漁嫣也沒繼續半蹲,而是坐到了桌邊。在青樓裏也聽過這樣的叫聲,只是不如秋玄靈這般……正想找個詞來形容時,那邊傳來了秋玄靈顫抖的嬌喘:“王爺,靈兒好愛您……”
漁嫣一口茶噴出去,差點沒把自己嗆死——那個雙腿廢了的男人,到底是怎麽讓女人如此欲|仙欲|死的?難道是女上下男的姿勢?
當然,她沒再去偷看了。此男太醜,看着只會驚吓,甚是無趣。
漁嫣,她也喜歡長得好看的男人呢!比如雲秦,那樣的陽剛挺拔……她不笑了,轉頭看窗外,那月光溫軟,像曾經他看她的眼神。
他的新婚燕爾,可快樂?可幸福?可也如隔壁那般,夜夜歡好?公主她……真漂亮嬌憨、又善良純潔啊!不似她,莫名其妙,和一個陌生男人有了——“龌|龊交|合”。
是,她給那兩次肌膚之親下了這樣不堪的定義。在漁嫣心裏,男女、夫妻之合,若有情,便是至美之事。可她和那人,算什麽?多髒,多醜!
寺中恢複了清靜。
漁嫣爬上床,睡吧,最好無夢,那便無憂、無慮、無苦、無悲、無痛、無傷……
第二日,暖暖的陽光透進來,漁嫣睜開眼睛,在床上賴了會兒,這才慢吞吞起身,推開窗子,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朱唇一張,一連兩個哈欠,嬌嬌軟軟地傳進院中各人的耳中。
漁嫣定睛一瞧,那三妃正站在禦璃骁的房門口請安。晨瑤手裏端着熱汽騰騰的紫米粥,香味溢人。
禦璃骁的衣食都由她親手打理,旁人不得沾邊。
賢惠!她正在心中贊揚,輪椅木頭輪子轉動的聲音沉悶笨重地到了耳邊。她趕緊垂眼,垂手,垂腦袋,恭敬地給禦璃骁問安。
守了三年多的寡,每天睡到太陽曬屁|股,哪記得這麽多規矩?
“睡得好?”他盯着她的眼睛問。
漁嫣輕輕點頭,做羞怯害怕狀,“是。”
他的呼吸沉了沉,漁嫣眼角餘光瞟去,陽光落于白發之上,根根瑩白,似是披了滿肩的雪。
“既然睡得好,梳妝打扮,陪本王去走走。”他轉過頭,語氣冷漠,讓人懷疑昨晚那個到底是不是他。
漁嫣溫馴地關窗,梳洗更衣。依然是牙色錦裙,白玉簪挽發,垂一绺青絲,從耳邊捋到胸前,臉上的疹子就這樣露着,
“馬上就能見到你的兩個情郎了,你最想見哪一個?”他轉過頭來,盯着她的眼睛問。
☆、【47】賭注
不待她回答,禦璃骁又一笑,收回了視線,讓人推着輪椅往前。木頭輪子碾過碎石,發出崩裂的響動,硌得人心裏不舒服。
寺鐘一聲一聲,悠揚長響,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踏碎林光山影。
漁嫣往山門方向看,一隊鐵騎正卷着塵土直奔而來,領頭者一身金色盔甲,太陽一照,萬丈金光,活脫脫是來示威,彰顯霸主身份。
禦天祁來了!
漁嫣這才明白禦璃骁的意思,大祭将至,皇族将陸續趕到寺中,不過禦天祁來這麽早,倒真讓人意外。
馬蹄在面前停下,幾人翻身下馬,漁嫣的視線落在雲秦的身上時,心髒微微一疼,他怎麽也來了?
“見過皇上。”
四妃上前給禦天祁行禮,漁嫣站在四人之後,福了一下身子,沒出聲。
“起來吧。皇兄休息得可好?”
禦天祁走過來,扶住禦璃骁的手,一臉溫和的笑。
“不錯,寺中清靜。”禦璃骁笑笑,态度也比之前緩和了許多,寒喧完,又轉頭看着晨瑤說:“小瑤,去煮茶擺棋,本王許久沒和皇帝下一局棋了。”
禦天祁看了一眼漁嫣,親手推住了輪椅往前走。兄弟二人在前,漁嫣被那三妃擠到後面,自然地和雲秦走到了一起。行走時,雲秦的手指突然伸過來,在她的手背上輕滑了一下。
漁嫣吓了一跳,趕緊擡眸,見衆人都圍在那二王周圍,沒人理會她,便轉過頭來看他。
“你瘦了,他折磨你了嗎?”雲秦小聲說,墨瞳裏全是不忍。
“沒有。”漁嫣搖頭。按理說,她犯了失潔那樣的大錯,禦璃骁斬她千回也有可能,偏偏只嘲諷了她幾句,戲弄她兩回,一個巴掌也沒打過。
突然,葉素簡轉過頭來,盯着二人不陰不陽地問:“桐城侯,你和王妃在聊什麽?”
聲音很大,禦天祁轉過頭,盯了一眼雲秦,又看了一眼漁嫣,繼續往前。而禦璃骁卻始終未轉過來看她。
“你封侯了?”漁嫣驚訝地問。
雲秦有些尴尬,輕輕點頭。桐華侯,食萬戶邑,位比親王。這都是婧歌在太後那裏要來的。
“你們……很好吧……”漁嫣突然有些吃味,輕輕一拎裙擺,快步往前走了。一路踢開好幾枚碎石,心中愈加難受。
以為可以平和地祝福他,以為過去就是過去了,以為情斷就是情斷了……可是不是的,她們青梅竹馬之約,哪是說忘就忘的。之前是因為他不在眼前,又未娶妻,所以心裏還能忍耐期待,如今呢?并肩走着,卻不敢多說半句話。
那行人已經到了院中,小桌支在一株茂盛的山杏花樹下,風搖動花枝,粉嫩花瓣往下紛飛。二王對面坐着,一只小爐上置着紫砂壺,茶水正香。
“多年未下,不知棋藝如何了,老規矩,拿賭注出來。”禦天祁笑笑,二指捏着白棋,盯着禦璃骁。
☆、【48】最美的美人
禦璃骁一笑,淡然說:“誰贏了,要求對方一件事,輸者不可拒絕。”
“行。”禦天祁點頭,白棋擱下,凝神布局。
禦璃骁執黑棋,每一次棋子落下時,都似閑庭落花,根本不加考慮。不知是不把勝負放在眼裏,還是覺得穩操勝券,根本不把他人放在眼裏。
二人身後站的人也特別有趣,禦璃骁身上清一色的美人,禦天祁身後卻全是強壯的漢子。唯漁嫣一人游離在這些人之外,遠遠坐在人群後的大青石上,呆呆地看着雲秦的側影,他站在禦天祁身後,不時擰擰眉,抿抿唇,顯然沉入了棋局之中。
漁嫣突然覺得,原來雲秦娶了別人也能過得好好的,不是她想像中的那樣食無味,寝不安。
驀的,有兩道視線落在她的臉上,盯得她難受,匆匆轉頭,只見禦璃骁歪在他的輪椅上,一手握着幾枚黑棋,在掌心裏轉動着,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
見鬼,又打什麽鬼主意?漁嫣趕緊低下頭,做出膽怯羞澀的樣子,擺弄腰帶。
“我輸了。”禦璃骁突然丢了棋子,淡淡地說:“皇上想讓我做什麽事?”
衆人都看向禦天祁,他卻看向漁嫣,濃眉微微擰了擰,停了會兒,才轉過頭,微微一笑,“皇兄為朕折一枝山杏花如何?”
伸手便能折起一枝山杏花,此事何難之有?
漁嫣突然有點失望,若是幫着雲秦把她讨過去就好了,呆在禦璃骁身邊,度日如年,也不知他什麽時候會突然爆發,折磨她、鞭打她、侮辱她……在漁嫣的心裏,禦璃骁可怕到無人可比的地步!
一陣疾風,綠葉和花瓣紛飛飄搖,她擡眼一看,禦璃骁居然飛躍上了大樹的最頂端,一手用利箭深深紮進了樹幹之中,緊抓着這箭,以支撐身體,另一手折下了一枝最妖嬈的花枝,這才用力一拔箭,握着箭落回輪椅上。
這功夫,驚世駭俗,戰神的稱號,真不是白來的,這還是腿廢了,若沒廢,還不知道功大到什麽地步,難怪會被人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鮮花贈美人,本王就幫皇上把這花,送給最美的女人。”
禦璃骁銳利的視線在漁嫣的臉上短暫停了一下,繼爾看向身邊的晨瑤,拉起她的手,把花枝放到她的掌心,柔聲說:
“本王的晨瑤,當之無愧。”
“謝謝骁哥哥。”晨瑤拿了花,一手輕搭在他的肩上,滿眼的喜悅。
“瑤夫人确實美麗動人。”禦天祁笑笑,站起身,指着後山說:“去那裏走走吧,有些事,想和皇兄聊聊。”
“漁嫣來伺侯。”禦璃骁唇角笑意淺了淺,叫過漁嫣。
可為什麽幹粗活的人非得是她?她可推不動那麽笨重的輪椅啊!漁嫣嘴角輕抿,硬着頭皮過來,使出渾身力氣,推了好幾下也不動,衆人都朝她看着,她又使勁地往前一頂,輪椅歪歪一滑,直接往路邊的臺階下栽去。
(等下二更哈)
☆、【49】被貶
雖然禦璃骁有輕功,奈何雙腿是廢的,被輪椅壓在下面,氣得臉色鐵青。衆人趕緊上前,七手八腳,把他從深溝裏、輪椅下給撈了上來。
禦天祁親手掀起他的錦袍下擺,為他揉nīe壓到的腿,關切地問:“皇兄沒事吧?”
禦璃骁卻不理他,盯着漁嫣,冷冷地說:“來人,傳本王之意,漁嫣,廢去王妃之位,貶為侍婢。”
這樣的結果遲早會來,只是沒想到這麽快,這麽突然。
“奴婢知罪。”漁嫣愕然怔了半晌,主動往後退去,和侍女們站在一起。這語氣,倒有些解脫和釋然。
禦璃骁又刺她一眼,讓人推着他回去換下沾滿草葉和濕泥的衣服。
漁嫣跟着衆婢走在後面,雲秦突然上前幾步,在她身後小聲說:“不要着急,我會接你走,要保重。”
漁嫣快速扭頭,見他一臉憂色,心中一暖,輕輕點點頭,跟緊了前面的人。
回了小院,漁嫣習慣性地想回房去,卻被晨瑤攔住。
“漁嫣,你已不是王妃,這間屋子你不能再住。”
“我要先收一下東西。”漁嫣看向屋中懸着的燈籠,畫兒全藏在燈罩裏呢。
“丫頭們會為你收,下去吧。”晨瑤搖搖頭,進了禦璃骁的房間。
漁嫣暗自叫苦,拿不到畫兒怎麽辦?
“娘娘,現在怎麽辦?晚上她們一點燈,就會發現畫兒的。”念安跟在她身後,沮喪地問。
“怕什麽,我自會把畫拿出來。”漁嫣淡淡地一句。
“你怎麽拿?”念安好奇地問。
“偷、搶、奪、騙、拐……”漁嫣依然形容淡淡。
念安傻眼了,小聲問:“娘娘說的是真是假。”
“真。”漁嫣輕輕一字,今日他們晚上一定要一起用膳,到時候抽空回來偷便是了,何用驚慌?
她的鎮定自若多少安撫了念安的情緒,她帶着漁嫣到了專給奴婢們住的地方。這是大通鋪,那四妃各帶了兩名侍女,把所有的床鋪都占滿了。三人在角落裏擠了點地方出來,鋪上鋪蓋,就算安頓了下來。
念恩左右看看,秀眉輕蹙,過去抱了床薄被過來,堆在牆邊,隔開了冰涼堅硬的木板牆,她向來比念安要細心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