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娘娘,這手是怎麽了?”她扶着漁嫣坐下來,眼尖地發現她的手背青了一大片。
“那個輪椅哪……”漁嫣擰眉,輪椅跌下去的時候,堅硬的木頭敲到了手背,還有她的腿。
“讓奴婢看看。”念恩趕緊扶起她的腿,掀開裙角一瞧,好家夥,綠了好大一片,她趕緊說:“奴婢采點草藥去。”
漁嫣剛點頭,外面匆匆來了一個丫頭,趾高氣揚地盯着她說:“念恩,念安,給你們分派新活了,趕緊出來。”
“什麽新活?”念恩驚訝地問,這不是把漁嫣一個人給晾着了?
☆、【50】坐上他的馬車
“瑤夫人自有安排,快走。”宮婢不耐煩地催促。
念恩念安不敢違抗,無奈地看了一眼漁嫣,一溜碎步跟上前去。
小院只留她一人枯坐着,靜如無人。天色漸暗,大祭将從亥時開始,這時候已經有寺鐘聲不時敲響了。
四妃正式進門,她卻成了奴才。
在床上倒了會兒,眼看着月上枝梢,她一咕嚕爬了起來,趕去以前的小院取畫,大祭完,明天午後就會回城,錯過今晚,就沒機會了。
好在一路沒什麽人攔她,她繞到屋子後面,推開後窗,笨拙地爬了進去。屋子裏沒點燈,月光和屋檐下的燈籠光透進去,勉強照亮屋裏的一切。
她才被貶而已,屬于她的東西已經消失不見,看來都丢出去了。人心勢利,從來如此。她也懶得計較,反正又不想當禦璃骁的妻子。嫁得無奈,守得無奈,倒是廢得痛快!
她搭上高椅,伸手去燈罩裏取畫,六張畫紙卷得整整齊齊,往懷裏一塞,拔腿就走。手剛挨到窗戶,便聽到外面傳來匆匆的腳步聲。
“快點收好東西,馬上就要出發了。”
糟糕,怎麽會突然要離開?大祭呢?漁嫣心中暗暗叫苦,想爬後窗,後面偏有巡夜侍衛持着火把過來,急得團團轉時,腳步聲已經停在了房間門口。
正往床底下爬的時候,又聽到了一群男人的聲音。
“天漠國突然發難,不過兩日,已攻下一城,進軍三百裏,皇上……”
“回宮再說,皇兄你是在這裏靜養,還是随朕回宮?”
“皇上,骁王曾七次擊退天漠國沉狼王,他最有經驗,還是請骁王勉為其難,一同回京吧。”
“桐城侯也曾戰勝天漠國大将。”
“那怎麽能比?骁王戰神之名,何人能比?”
争論聲漸大,漁嫣不敢弄出動靜,這些人耳朵可尖着呢,若搜出身上的東西,她非得被禦璃骁摁着揍一頓。
她蹲在門後,悄悄地聽。
骁王在軍中的威望太高,雖然時隔三年多,這些人依然拿他當神,很多人都明白他死因蹊跷,尤其是他的鐵血舊部,他的回歸,在朝中激起了千重浪,後青國的朝廷,不會有安寧了。
“為國效力,乃人之本份。”禦璃骁等他們争夠了,才啞啞地說了句,這時候木輪軋出的嘎聲不知道震疼了多少人的心。
沒人能阻止他回到朝堂上。
院中的人散開,一陣靜寂,想必是各自出發去了。漁嫣趕緊爬窗回去,到了小院一瞧,衆人都撤了。回頭看黝黑的大山,那樣的深沉,月光都照不進去,不如,她一個人往山裏跑吧……只要跑出去,她就解脫了!
心思正活,念恩滿頭大汗地沖進來,拉着她就跑:“我的好娘娘,你遲早把奴婢吓死,趕緊的,王爺要你去馬車上伺侯。”
☆、【51】嬌滴滴和慢吞吞
漁嫣牙關頓時發癢,甩開念恩的手就抱怨,“為什麽又是我?他有那麽多嬌滴滴……”
“娘娘!”念恩無奈地搖頭,一轉頭,正巧禦璃骁一群人正從拐角處出來,這樣的對話,無疑又落進他的耳朵裏了。
世間萬物,相生相克,漁嫣覺得禦璃骁是她的克星,否則怎麽她只要一說壞話,他就會出現呢?
“小嫣兒最好快一點,否則本王讓你變硬|梆梆。”他冷冷的聲音傳來,凍得周圍的人忍不住打哆嗦,死人才會硬|梆梆!
漁嫣硬着頭皮跟上去,低眉順眼地跟在他的身後。
推輪椅的侍衛孔武有力,長腿邁得飛快,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才勉強跟上他們的腳步。四妃各上了自己的馬車,漁嫣不是王妃了,若不坐他的馬車,還真得自己走回去呢!
晨瑤親自過來給他鋪好被褥,放好茶爐,下去的時候,深深地看了一眼漁嫣,瞳中滑過一絲複雜的光。
漁嫣心道,你是禦璃骁心中的第一美人,莫非還吃我的醋?正好笑時,馬車突然就往前奔跑起來了,她一個不穩,人就往前撲去……
那小茶爐正燒着呢!若滾燙的水潑出來,她慘透了!
眼前疾風一閃,暗藍色的錦袖揮過,把差點倒下的茶爐挪開,漁嫣呢,就準準地砸進了他的懷裏。
這才是正經的硬|梆梆!她磕得牙都痛了!
她慌慌擡頭,迎上他的視線時,趕緊又轉開,去死盯着馬車一角,請原諒她,他實在是太醜了!
他也立刻推開了她,冷哼時,嫌惡之意很明顯。
看,明明厭惡她,為什麽還要把她弄眼前來晃?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自虐?
車隊浩浩蕩蕩,穿行在夜風中的山路上。
他一直在看書,馬車裏靜得慌,她用小手指輕輕勾開了車簾子往外瞄。
雲秦就在前面,背影挺拔,闊袖在風中烈烈,佩劍上長長的翠邊金色鴛鴦穗子是新的,換下了她原本為他做的那個。
她有些傷心,上回看到他時,他還戴着她做的老虎纓絡墜子。
還有什麽人能比得上雲秦呢?他的好,他的溫柔,他的呵護,都是她死死記在心裏的,也就這麽點回憶能暖着她的心窩子罷了。
“眼珠子看掉了,也不是你的。”
他突然開口了,冷漠高傲。
漁嫣回頭看他,他的手和他的臉比起來,會讓人有一種一半是仙境,一半是地獄的感覺。這雙手太漂亮了,誰能想到這雙骨節分明的手掌,能讓弓箭百發百中,也能讓他的斬月刀所向披糜?
就是現在太醜了——漁嫣在心裏鄙視自己的以貌取人,好在他的嬌滴滴們不嫌棄就好,她佩服她們,還能叫得那樣歡快……
“倒酒。”他掀掀眼皮子,長指翻了一頁書。
漁嫣倒了杯烈酒,捧到他面前,“王爺請用。”
他擡起頭,盯緊了她的眼睛。
☆、【52】沒力氣了
“王爺請用。”見他不動,漁嫣硬着頭皮又說了聲。
驀地,他一伸手,把她給拽到了胸前,酒杯一推,就喂到了她的唇邊。漁嫣心中一驚,莫非還是怕她下毒?
酒杯強行抵開她的紅唇,把酒喂進去,辛辣的酒灌得太猛,她嗆得想咳時,他突然俯下來,封住了她的唇,舌尖鑽進去,就着還殘留在她嘴裏的烈酒狂肆卷動。
“诶……唔……”
漁嫣猛地瞪大眼睛,看着他烏青的額上那幾道扭曲的疤,一陣反胃翻江倒海地湧上來,也顧不上身份,推開他就吐……
秋玄靈那一聲王爺我愛你,到底是怎麽說出來的?光是這樣看着他的臉,她就已經不想活了。
馬車廂裏一片死寂,不知過了多久,她擦了擦唇,僵着脖子回頭看他。
“覺得本王容貌醜?”他丢開了書,啞聲問。
“不敢,王爺威武之名,奴婢不敢冒犯,只是奴婢坐不得這樣的馬車,颠得腹中難受,還請王爺恕罪。”
漁嫣跪下去,怯生生地回話。光潔的額上,泌着一層細細的汗珠。
“敢對着本王吐的人,你還是第一個。”他的語氣還是那樣冷靜,只是眼神更加駭人了。
“奴婢該死。”她拿出錦帕給他,爬過墊子,過來給他擦拭。
“換一件。”他冷冷地說。
漁嫣溫馴地丢開錦帕,去小箱中拿了一件出來,雙手托到他的面前。
“你是要讓本王自己換?”他抄起書,往她頭頂上一拍。
腿廢了,又不是手,有何不可……漁嫣自然不敢說出口,只輕抿柔唇,溫柔地去給他解胸前的鴛鴦盤扣,褪下長袍,又去解開他的暗紫色亵衣——他人都是白色為裏,偏他穿暗紫色!
“這件不換。”他摁住她的手,雙瞳裏閃過一抹精光。
“嗯。”她飛快地抽回手,抖開錦袍給他穿上。
他的胸膛很厚實,完全不像套上錦衣後給人的感覺那樣清瘦,這種人,骨頭裏都是力量。
“褲子換一換。”他突然惡意地來了句。
漁嫣臉紅了紅,爬去拿了條褲子過來,強迫自己摒棄雜念,拉開他的褲帶。他的腿很僵,她使勁力氣,也無法替他把褲子給弄下來,累得一身大汗,嬌|喘連連。
“王爺、王爺你屁|股擡一擡,奴婢脫不下來啊。”她抹了把汗,擡臉看他,一臉無奈。
“本王若能擡,何必要你伺侯?”他雙手撐在椅上,漠然地說。
“那……那你躺着可好?奴婢沒力氣了。”她跪直身子,小聲央求。
禦璃骁深深看了她一眼,這才慢吞吞倒下去,歪在錦枕上。
漁嫣在心裏把他戳成了魚網,雙手還是抓住他的褲角,往下用力一扯……
嘶啦……一聲,只見薄薄的綢褲直接撕開!
☆、【53】只是他的奴
“奴婢知罪,王爺饒命。”
漁嫣頭都大了,今天真是事事錯,事事黴!
禦璃骁低眼看看被她撕成兩半的綢褲,還有兩條露在空氣裏的結實小腿,慢吞吞地問:“漁嫣,你的力氣還真小。”
“我……王爺想怎麽罰,就怎麽罰吧,真沒力氣了。”
漁嫣頹然地往下一坐,無助地看着他。
禦璃骁盯了她一會兒,閉上了眼睛,“拿新的來換上,本王要睡了。”
漁嫣心中哀嘆,又翻了條新褲子出來給他穿,往上提的時候,又費了好些力氣,一手抱着他的腰往上擡,一手又去提褲頭,她一輩子沒幹過這樣的……重活髒活累活!還沒這樣伺侯過自己的親爹呢!漁嫣呵,寧可回到之前當寡|婦的時候,也不想要這個古怪刁鑽的夫君。
只是,他居然還是不打不罵!
漁嫣收拾完馬車裏的髒物,見他呼吸深長,睡着了,這才趴回窗口去看雲秦。
簾子掀開,只見他此刻居然就跟在馬車旁邊,剛剛馬車裏的動靜太大,雲秦發覺了,一直悄悄跟在旁邊。見她掀開簾子看過來,立刻就伸出手。
漁嫣心中一動,大着膽子把手遞了出去,二人只輕輕握了一下,漁嫣又快速收回來,放下了車簾,捂着砰砰亂跳的心發呆,他的掌心,全是熱汗!
“小青魚。”他在外面輕輕地喚。
漁嫣迅速扭頭看了一眼禦璃骁,又快速掀開簾子,手指壓在柔唇上,眼巴巴地看着他。
雲秦的唇顫了顫,一臉痛苦。
“走吧。”漁嫣沖他揮手,用嘴型無聲地說。
雲秦搖搖頭,又向她伸出了手。
漁嫣哪裏還敢再伸手呢?就算是奴,也是禦璃骁的奴!她現在只擔心一件事,禦天祁以她為铒,讓雲秦和禦璃骁來鬥。她算是看清了,禦璃骁一回來就能重回朝堂,說明他在朝中的勢力依然盤根錯結,很難撼動。禦天祁都不敢找禦璃骁要人,雲秦又有什麽辦法?
“不要管我。”她又用嘴型說了句,然後放下了簾子。
“小青魚。”他還是不甘心,在外面輕輕地喚。
漁嫣捂上耳朵,縮緊肩。她就像一只想努力豎起尖刺的刺猬,保護自己,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哪怕力量這樣微弱,也要一試。她不怕死,只怕死得不值。
馬車輪子吱呀吱呀地轉動,枯燥又沉悶,壓碎這稀疏月光。車廂裏有淡淡的藥香味兒彌漫,她漸漸迷糊,陷進昏睡。
禦璃骁慢慢坐起,沉聲道:“加快速度,甩掉他們,天亮前要進京。”
“是。”侍衛抱拳應聲,随即用力揮鞭,馬兒幾聲昂揚嘶鳴,撒開四蹄,往前飛奔而去。
趴在角落裏的漁嫣,被這突然而來的疾速往後一掀,滾到了禦璃骁的身邊,他把她撈到懷中,一指托起她的小臉,久久凝望着。
熟睡中的俏顏,長睫在瓷肌上投下兩弧暗影,像倦蝶稍憩,而柳眉卻微微蹙起,染着一絲愁意。
在她醒着的時候,是看不到這種憂愁的,她總是很平靜、很冷靜,仿佛什麽事都不能讓她動容。
☆、【54】讓人上瘾
“漁嫣、小青魚……”長指順着她的眉眼一直往下輕輕地滑動,到了她的唇上摁住,低醇的聲音從他的嘴裏輕輕逸出,一字一頓,“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本王看,不是小青魚,是小刺魚,真是有趣,本王迫不及待要馴服你了……”
長指從她的唇徑直到了她的脖子上,指尖觸着那絲滑的肌膚,微暖的觸感從他的指尖一直往他心裏竄,他喉結一沉,忍不住解開了她的梅花攢扣,一手手掌覆上她渾|圓的雪柔,翻身覆上,另一手捧着她的臉,深深吻下。
她的唇帶着無法形容的花香,細膩、溫柔、甜美,含在嘴裏,像兩片極有彈力的、又軟軟的糖,讓人上瘾。
“還敢嫌本王醜,膽大包天。”
他吻過了,微微擡頭,滿意地看着她被吻得紅|腫的唇瓣。這被唾液染得瑩亮的唇,簡直像微微欲綻的玫瑰花瓣,引|誘他再度去采撷。
“你這張紅唇,桐城侯可嘗過?”
他雙瞳微微一縮,喉結又沉了沉,小腹往她的身上壓去,膝蓋靈活而強勢地抵開她的雙腿,強悍的身體直接置進她的腿間,那怒撐的強硬隔着綢褲,緊緊地抵在她嬌軟的身子上面,似乎馬上就要攻下她這座溫柔城,征服她這片水嫩池。
“王爺。”
馬車外響起了清亮的女聲。
他擰擰眉,坐起身,闊袖一揮,遮住漁嫣的身影,微微側頭,沉聲問:“何事?”
“王爺,快進城了。”女子又說。
禦璃骁輕輕掀起馬車簾子,往外看了一眼,晨瑤勒着缰繩,水靈靈的雙瞳正溫柔地看着他。
“知道了。”他冷冷地說了句,甩下簾子,扭頭看向熟睡的漁嫣,低低地說:“今天放過你。”
————————分界線——————————
漁嫣在喧鬧聲中醒來,迷糊中有人正在拉她的腳踝,睜眼一看,一張稚嫩、陌生的臉在眼前晃來晃去。
“漁姑娘,你快點起來,王爺的馬要去吃草了,你趕緊下來。”男童以尖細的嗓音沖她大叫。
“嗯?”她揉揉眼睛,往旁邊一看,禦璃骁早就不在馬車上了。
“漁姑娘,你以後就跟我一起喂馬了,這都是王爺的馬。”男童咧嘴一笑,指着前方大聲說。
漁嫣貓腰鑽出馬車,頓時傻眼了,偌大的馬場,足有上百匹馬。
“這麽多!”她扶着男童的手,跳下馬車,看着綠草茵茵上,俊馬悠閑踱步。若沒看錯,這是在護城河畔南柳汀附近,河中心有個小島,她去年還悄悄泛舟上去過。那個島有個好聽的名字,叫月牙島,就像個月牙兒一樣的形狀,上面盛大開着一種特別豔麗的小花,煮成花汁,洗頭最好。
“那,晚上住哪裏?”她又四下環顧,好奇地問。
☆、【55】出府
“姑娘回王府啊。”書童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又說:“我是這裏的管事,姑娘以後聽我安排就好。”
漁嫣哈地一笑,伸手拍他的腦袋,“管事,你叫什麽名字,幾歲了?”
“我叫青城,我都九歲了,你要對我客氣點。”青城拂開她的手,挺了挺胸,不悅地瞪她。
“哦,知道了,管事大人。”漁嫣還是笑,彎腰折了幾根狗尾巴草,慢吞吞往前走去。還真是給她派了個好活,居然讓她和一個孩子呆在一起。
“那邊十匹是王爺的座騎,我親自喂,你不許碰。”青城瞪着她的背影,氣咻咻地喊。
漁嫣停下腳上,她面前不遠處的這十匹馬,一看就是傾城之寶,體格高大,遠勝其餘的戰馬,其中有一匹純體黑色,四腳卻是雪白的,就像夜色中踏雲來而來的精靈。
青城跑過來,指着另外的馬,讓她去照看。漁嫣給一匹馬刷洗完,掬了水洗臉,水面上波紋蕩開,又合攏,映出她的桃花面。臉上的紅疹已經退幹淨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佛寺真有佛光普照的緣故,沒藥吃,倒好了。
可這嘴角怎麽有牙印?她從腰上拽下小銅鏡,迎着光仔細看,唇角那枚牙印還挺新鮮,難道是昨天他親自己的那一下留下的?咦,想着……就反胃呢!
她揉揉胃,去一邊坐着休息。
一天混得很輕松,四周都圍上了,外面有侍衛把守,她和青城只需要在裏面看着就行。
也不知道是誰的主意,居然派這麽個逍遙的活給她。
和青城回王府的時候已是暮色沉沉,寒風微起。從角門進去,漁嫣又有些為難了,她已不是王妃,住哪裏呢?得,去見王府傅大主管吧,拜個碼頭,以後不受欺負。
一路問着找過去,到了禦璃骁的書房外,她不敢進去,只能在外面等着。
裏面隐隐傳來好些男人的聲音,似是在争論什麽,越站越晚,天跟潑了墨一般,陣陣晚風拂來,穿得單薄的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娘娘。”念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扭頭看,念恩一件暗藍色的王府宮裝,正站在樹後沖她招手。
她趕緊走過去,拉着念恩的手說:“你和念安現在做什麽?”
“我在廚房裏做事,念安在洗衣服。”念恩探頭看了看書房,小聲說:“許娘子讓人找我,書商要稿。”
“好,我晚上想辦法去和她見面。”漁嫣點頭,輕撫了一下她的臉。念恩和念安做的都是最髒最累的活,王府這麽多人的飯菜,這麽多人的衣服,一定很累。
“娘娘要小心。”念恩匆匆走開。
漁嫣的畫兒,昨天上馬車之前都疊好,踩在腳底下了,她就是擔心禦璃骁像那天一樣,把她的衣服撕壞。
可現在怎麽出府?她四下看看,有了主意。
☆、【56】陷阱
書房裏争執不休,傅總管根本不出來,所有的人也不敢進去通報。但有一人可以讓她出府,晨瑤!
漁嫣半蹲着,起碼等了一盞茶的功夫,腿發抖了,才聽到她從內室出來的腳步聲。
“漁嫣姑娘,怎麽這麽晚上我這裏來了,快起來吧。”晨瑤已卸了釵環,長發披散,一身粉色襯裙,懶洋洋地扶着婢女的手繞過屏風,走到堂內。
漁嫣看她一眼,立刻低垂長睫,小聲說:“奴婢還有些衣裳舊物放在別院,請瑤王人給一道令牌,讓奴婢回去取來。”
“原來想出府……”晨瑤坐下,沉吟了一會,輕聲說:“王爺晚上下令,不得随意出府,不過你既有事,那就一個時辰,一個時辰之內必須回來,小玉,把令牌給她。”
“是,小姐。”婢女小玉取了一面翠色令牌,遞到漁嫣面前。
“謝瑤夫人。”漁嫣雙手接過翠色令牌,又行了個禮,半彎着腰,慢吞吞地出去。
晨瑤起身,慢慢地走到門邊,冷眼看着她遠去。
“小姐,這王妃也不怎麽樣嘛,看她那窩囊樣兒,都不敢和小姐對望,根本不配和小姐比。”小玉過來扶住她的手,不屑地說。
晨瑤搖搖頭,輕聲說:“你錯了。”
“小玉哪裏說錯了?”小玉不解地問。
晨瑤不出聲,仰頭看向天上繁星,沉默了良久才小聲說:“讓人跟着她,看她去了哪裏。”
“是。”小玉連忙應聲,一溜碎步小跑,出去了。
————
漁嫣捧着令牌順利出了府,徑直趕往許娘子家中。聽到敲門聲,問清之後許娘子才打開門。
“王妃,你回來了。”許娘子激動地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着。
“是啊。”漁嫣笑笑,反手關上門,就坐在院中,從鞋子裏倒出那幾卷畫兒遞給她,“拿去給書商。”
“書商說要親自和你談下部的事,城裏有兩個人冒充你我在寫,他分不清真假。”許娘子展開畫看,滿臉贊賞,“畫得太好了!”
漁嫣盤算了一下時間,小聲說:“我只有一個時辰,拿衣服來,我們換上趕緊去。”
許娘子連忙準備,二人換了男裝,匆匆趕往書商的店鋪。
店鋪下挖空了,做了印刷的地方,油墨有些刺鼻。二人在前廳坐了會兒,聽到有一陣腳步聲從後面傳來。一扭頭,只見那個大奸商金富就在其中,沖着二人陰笑。
“兩個臭子,敢寫這種東西編排本老爺。”金富奸|笑着,沖二人撲過來。
“奸|商狡詐。”漁嫣怒罵,拉着許娘子就跑。
二人奪門而出,後面一群惡狗一樣的壯漢窮追不舍。二人借着對小巷的熟悉,左拐右彎,把壯漢們甩到了後面。
許娘子體弱,絆了一跤,腿磕在了石磚上,爬不起來了,漁嫣只好停下來去拉她。
☆、【57】他的保護
“王妃你走,你不能落到他們手裏。”許娘子搖頭,用力推她。
眼看大漢們越追越近,漁嫣心一橫,小聲說:“你躲好,我引開他們。”
許娘子愕然,想拉她,卻只見她靈巧地躍起,拎起袍擺一溜疾跑,沒入了小巷深處,遠遠的,傳來她清脆的聲音——“來抓我啊,蠢貨。”
許娘子把拳頭塞進嘴裏,緊張得瑟瑟發抖,小聲念叨:“求滿天神佛保佑娘娘……”
漁嫣到了花樹下,聞到了腥味兒,陡然明白自己到了哪裏!她在那個面具男的小院外邊,她二話不說,爬樹翻牆,在牆根處蹲好。
呼吸聲從耳畔傳來,慢慢轉頭,只見白獅正睜開眼睛,盯着她看着。
“獅兄,我蹲會兒,你別發怒。”漁嫣心裏怕得直打結,雙手合十,向它示好。
白獅歪了歪腦袋,長尾巴甩了一下,慢慢地站了起來,大腦袋湊到她的眼前,銅鈴大的眼睛眨了眨,慢慢張開了大嘴巴。
漁嫣雙手死掩着嘴,整個人都僵住了,就在獅子嘴要咬住她的腦袋時,那低醇戲谑的聲音從頭頂飄來。
“小表妹這麽晚來舍身喂十月,本公子要如何感謝你?”
獅子的嘴停住,縮回去合攏了,轉頭看向面具男。一身玄衣黑袍,一張青銅面具,三尺青絲随意散着,腳上趿着布鞋,鞋跟還踩着。
漁嫣扶着樹站起來,抹了把冷汗,小聲說:“有人追我,進來躲躲。”
“追你?”他譏笑一身,慢慢走近了,手指挑起她的下颚,冷冷地問:“是不是小表妹那廢人丈夫滿足不了你,所以來找本公子了?”
漁嫣擰擰眉,拂開他的手,不悅地說:“這你也知道,佩服。”
正說話,那群猛漢追到了,在外面嚷嚷,“就是這邊,看着他跑進來了。”
“翻牆進去找,管是誰家裏,給本大爺拖出來,本大爺今晚非要好好玩玩這臭小子。”
白獅聞到了男人們身上的味道,興奮地又甩了甩尾巴,邁開腿往門邊走去。
“你又偷了誰的東西?”面具男冷冷地問。
漁嫣嘴角輕抿,不出聲。
“那你出去。”面具男一把拎住她的胳膊,把她往牆外丢。
“喂……”漁嫣大駭,下意識地抱緊了他的胳膊,匆匆說:“幫幫忙,我會感謝你。”
他低眼,看着這個挂在身上的女人,黑瞳裏的光陡然黯了黯,随即一掌掐住了她的纖腰,把她抵在了花樹上。
既然隔着這青銅面具,漁嫣也感受到了他灼人的呼吸熱量。
“小表妹,我倒忘了,今天15……”
漁嫣的身體僵了僵。
牆頭傳來sao動聲,那些漢子們當真爬過牆,要跳下來了。
“小子,把他給我們。”漢子們接二連三跳到院中,朝二人圍攏。
【58】按畫兒上的給他演一遍
☆、【58】想摸摸
“哦,你們可是要他?”面具男緩緩轉過身,盯着幾人看着。
“你唱戲的?戴這麽個鬼玩藝兒!”一個大漢指着他,哇啦啪大聲嘲笑。
“是啊,唱戲。”面具男低低地笑,袖子一撣,那笑的人就往前一栽,不出聲了。
院中短暫地靜了片刻,衆人盯着地上淌出的大灘鮮血,突然覺得有寒意從腳底肆意上竄,像掉進了冰窟窿裏一樣……
“他們是一夥的,殺了他們。”有人終于反應過來,壯着膽子叫了一聲,拔出刀就往兩個人面前撲來。
面具男還是不動,只聽嗖嗖幾聲尖銳的聲響,一群漢子全都倒在了地上。
漁嫣聞着這血腥味兒,反胃得快吐出來了,此時院外又響起了腳步聲。
“好像進了這裏……”
面具男雙瞳一斂,轉身看着漁嫣問:“你到底引了多少人過來了?”
漁嫣雙手掩着唇,臉側在一邊,不看滿地血泊,一個勁地搖頭,她不能開口,開口會吐的。
風吹來,面具男的長發被風拂起,一身殺氣騰騰而聚。袖子一揮,只見兩道黑影像兩只大鵬,從暗處掠出,疾風一樣飛出院子,一眨眼又落了回來,撲嗵兩聲,地上多了兩團肥碩的身影,正是金富和他的一個手下。
“你、你是什麽人?”金富問完,看到了滿地血泊,眼睛瞪大,正要怪叫,身後的黑衣男子一指點在他的穴道上,讓他說不出話來,只怕得瑟瑟發抖。
“還有人嗎?”面具男緩緩走過去,盯着金富問。
金富連連點頭,見他雙瞳如銳寒的刀,又連連搖頭,癱在地上像一團爛泥巴。
漁嫣冷靜了一些,這個男人太不簡單!到底是什麽人,讓他有這樣的能耐?她慢步過來,突然就伸手揭向他的面具……
這一回,面具男居然沒躲,讓她摘下了他的面具……
院中漆黑,無燈無月,烏雲重重堆積起來,遮去僅有的光亮。他側對她而站,一頭黑發被風吹得亂舞,只模糊看到如刀雕一般的硬朗側影,霸氣無雙。
漁嫣的呼吸沉了又沉,又伸手扳他的肩。就在此時,他突然揚起了闊袖,遮住了她的臉,另一掌掐住她的纖腰,一個轉身,把她壓在了那株花樹上。
“小表妹,你看了我的臉,要付出代價了。”
“我還沒看到。”漁嫣抓拉着袖子,他卻一摁她的手,隔着袖子吻下。冰涼的綢布掩在臉上,他滾燙的舌輕輕地舔着她的唇。
“想摸摸?”他拉起她的手,輕輕地往自己的臉上放。
漁嫣的指尖觸到了一張冰涼的臉,她大着膽子繼續往上摸,他的眼睛、長睫在指下輕輕抖動,刷得她癢癢的。
“喜歡嗎?”他又隔着絲綢去親吻她的嘴,滾燙的掌心不知何時滑進了她的衣服裏。
☆、【59】按着畫上的演一遍
漁嫣反應過來,掙動了一下,他的手掌卻順勢往上,摸進了她的肚兜裏面……
“讓我看看,這是什麽。”他捏住了那疊畫稿,抽了出來,另一手去取她還抓在手裏的面具,一個轉身,扣在了臉上。
“還我。”他的袖子從臉上滑下,漁嫣跳起來就奪畫稿。
“呵,這是畫的什麽?小表妹還真是春|心蕩漾!”他低笑着,一邊看,一邊往房間裏走。
豆大的燈盞亮在桌上,滿室昏暗的光。他笑了會兒,不笑了,轉過頭盯着她看着。
漁嫣此時就站在院中,背上全是冷汗。
方才院中的大漢已經全都不見了,這個院中到底有多少人,到底有多大的能力,有多大的本事?花草的香在院中飄斥着,一絲血腥味兒都聞不到,那白獅也不見了,空蕩蕩的院落只她一人站着,月亮從雲層後爬出來,淡淡柔柔的光落下,照亮她的眼睛。
“小表妹,進來。”他淡淡開口,在桌邊坐下,順手抄起茶壺,倒了兩碗茶。
漁嫣慢步走過來,小聲問:“都死了?金富呢?”
“哪個金富?”男人擡眸看來,冷漠地問。
“最後抓進來的那個人叫金富,他小妹嫁給了京畿衛副統領龐安為小妾,很是得寵,所以橫行一方,他若無緣無故消失,會惹來亂子。”漁嫣眉頭輕擰,官府追查,一定會查到許娘子,牽扯出她。
“放心。”他雙瞳閃了閃,淡淡地說:“你是我的女人,我會為你處理好。”
漁嫣臉一紅,快步過來奪畫,“誰是你的女人,畫還我。”
“這畫的是誰?”他抓住她的手,往膝上一抱,指着畫上的男人問。
“反正不是你。”漁嫣想到禦璃骁的醜顏,嘴角抿了抿。
這畫上的男人,臉上也有一道疤,容顏是俊秀裏透着邪氣、她想像中的骁王的樣子。
男人雙瞳縮了縮,大掌撫上她的臉,俯下頭,盯着她的眼睛說:“金富為何要抓你?”
“你這麽厲害,自己去查。”漁嫣推着他的手,小聲說:“我要走了,一個時辰之內歸,會有殺身之禍。”
“你那個窩囊男人會罰你?”他抓着她的小手,拇指輕輕滑動。
“說話客氣點,你光明磊落,為何不讓我看你的臉。”漁嫣雖不喜禦璃骁,但也不喜歡男人诋毀男人,有小人之嫌。
“你還真是越來越有趣,既如此有趣,不妨做點更有趣的事。”他墨瞳一縮,雙手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