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平地驚雷
周熠最近最不缺的就是睡眠,只在天亮前小睡片刻,就起床去沖澡,刮胡子,換身衣服,悄悄出門。
昨晚趁着煮面條時就通知了田雲岚,她松了一口氣,估計也累得不成樣子,說一早來送換洗衣物,還說想把煙頭也帶過來,但它不聽別人命令,一直守在大門口。周熠說,還是他去接。
煙頭見到他,像是感知到什麽,上來就一通聞,然後興奮得搖尾巴。回來後一下車開始叫喚,他想制止,轉念又想算了。
于是何唯就被吵醒了。
天色大亮,整個人暴露在明亮的陽光下,她一時有些愣怔。
煙頭興沖沖跑進來,特別激動,不管規矩,前爪搭上床墊,上來就一通亂蹭。何唯被它弄得癢癢的,躲閃着推開它的腦袋,又愛憐地揉揉它的長耳朵,露出了兩天來第一抹笑。
周熠帶了早餐,還順便買了一束花。藍色勿忘我,花瓣小巧,精神抖擻,剛好裝在牛奶瓶裏。
吃飯時,何唯擡頭看了他一眼,也沒說什麽。
周熠反應一下,是因為他刮掉了養了幾天的胡茬子麽。他說,“怎麽樣,昨天見識了我的新造型,還不錯吧?”
“……”
“跟你說,我很長時間都是那個造型,就那樣,還都說我帥,沒辦法。”
他頗為苦惱地搖搖頭,為帥所累的樣子。
何唯想說什麽,還是忍住。
她吃完飯,又回床上躺着。像是變成無骨人。
煙頭也湊過來,趴在地上,無聲陪伴。
周熠過來時,手裏拿着一個文件夾。
“那次你說了’凝視深淵‘那番話,我反思了下。決定面對現實,于是做了鑒定。用你在枕頭上留下的頭發。”
何唯躺着沒動。
周熠遞過來一份文件,“然後我覺得可能是哪裏出了錯,又做了第二次,加了何天奎的,昨天才出結果,我還沒來得及看,就接到你媽電話。我确定這個過程沒有別人知道……”
何唯出聲:“我相信不是你。”
周熠一愣,随即松了一口氣。
何唯繼續:“你難受時只會傷害自己,連小魚的命都不舍得遷怒,何況我……”
周熠喉嚨一堵。能有一人如此懂你,足矣。
何唯苦笑:“誰做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內容是真的。”
周熠接道:“不,誰做的很重要。我說過,有一只手潛伏在黑暗中,幾次三番,挑撥離間,釜底抽薪,圖的是瑞和。”
“這才只是開始。”
何唯一顆心也跟着提起來,看向他。
周熠眼神溫柔:“有什麽話一定要說出來,別藏心裏。它會變成毒,侵入四肢百骸,改變你的性格,甚至命運。”
他自嘲一笑,“經驗之談。”
何唯嘴角一撇,帶了委屈說:“我以為你也不要我了。”
周熠的心狠狠一疼,鄭重道:“我就是不要自己,也不會不要你。”
“知道我母親去世的真相,一時間接受不了,覺得自己好像是白忙活了一場。而且,”他頓一下,“不想讓你為難,要在我和他之間選擇。”
何唯嘆氣:“現在不需要了,我爸不要我了。”
她臉上立即籠罩落寞。
周熠剛要開口,何唯低頭說:“我記得這套衣服。你霸占了我的床那次,還是我随手給你挑的。”
周熠笑:“真巧,這次我也是随手挑的。”
何唯靠着床頭,她也是長手長腳,袖子和褲腳不需要挽起太多,寬肩大袖,十足的“男友風”,寬松褲腿顯得一雙腳更加白皙小巧,讓人想要伸手握住,好好把玩一番。
她随着他的視線,也看向自己腳,腳趾翹一下,“我穿上比你更好看。”
周熠點頭,“我也覺得,送你了。”
他知道她是在轉移話題。不想談,那就先不談。
他收起那兩份鑒定,“我今天要出去辦點事,你在家裏好好的,冰箱裏有食材,點外賣餐桌上有宣傳單。別忘了給煙頭也帶一份。”
***
周熠再次走進這一家會所,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跟随着侍者穿過曲折過道,沒見到他常去那一間,倒是看見了那一面他曾在後面抽煙的山水屏風,停步時,他擡頭,看見隸書門牌——茶味一禪。
推開門,宛如走進一幅古樸雅致的畫卷裏。約的人已經到了,坐在桌旁,托腮望向窗外,聞聲回頭。
周熠按下驚訝,不露聲色地打招呼:“千語。”
對方勾起一個禮節性的笑,“周先生。”
周熠暗自嘆息,走過去坐下,“想見你一面還真不容易。”
謝千語回:“時機未到。”
“現在到了?”
“算是吧。”
周熠心說,如果不是我找到你,恐怕還未到。
多虧顧遠鈞看見的那輛新款上市的豪車,本地土豪雖多,但能出手這麽快的畢竟有限。順藤摸瓜,終于找到她,也找到背後金主。
一個大佬級人物。
說起來他跟這位大佬本該有個一面之緣,不久前本地商會組織的晚宴,他們都在受邀名單上,他把機會讓給李董。事後聽說,這位還特意問起他。
此外,在尋找何唯的這兩天,他也同時派人調查那個在股東大會上“出語驚人”的記者,自然是受人指使,收買他的人姓胡,最近正充當眼前這位的司機。
眼前人變化太大,原本以她的氣質,與這一間相得益彰。此刻,富貴之氣迎面撲來,藍色蕾絲镂空外套,珍珠長項鏈繞兩圈,紅唇如血,眼尾上挑,像戴了一副面具。
周熠心裏五味雜陳,這變化裏自己有多少“功勞”?
謝千語說:“這裏原來還有一把古筝。可惜不在了,否則可以為你彈一曲,你還沒聽過我彈琴呢。”
周熠手握茶杯,覺得這話不該接,也不想接。忽然被什麽晃了下眼,原來是她右手中指上的一顆鴿子蛋。
謝千語也在暗暗打量他,輕聲說,“你變了。”
周熠答:“人都會變的。”
“你不看我,以前不是這樣的。”
周熠沒意識到自己這變化。
謝千語悵然輕嘆,“說正事吧,你手中的股份還沒正式轉讓出去吧?”
周熠看向她:“你有興趣?”
“是我老板,想和你合作。”
周熠挑眉,“他有興趣?恐怕他沒那麽大胃口。”
謝千語道:“他現在手裏上市公司有十幾家。”
周熠一笑,“不是說錢。我是說他駕馭不了。”他看一眼她的手,“所以你今天跟我談的身份是,未來老板娘?”
大佬年過四旬,尚未娶妻。
謝千語沒否認。
周熠不想再兜圈子:“你到底怎麽想的?這不像是你喜歡的生活方式。”
謝千語伸手撥一下頭發,“我應該喜歡什麽樣的生活呢?專門跟錢過不去的生活?”她動作間,露出腕上的鑲鑽手镯,以及珍珠耳墜。
周熠意識到自己這話的确有問題,誰就非得适合打工按揭擠地鐵?只不過……他問:“你對他的人,足夠了解嗎?”
謝千語道:“要了解一個人并不容易,有的人值得用一生去了解,所謂婚姻,不過是一種契約關系,一種合作方式,各取所需的關系更穩固。”
周熠道:“至少要有底線吧。”
“據我所知,你現在這個司機,名義上是他的助理,但是專門做髒活兒……出來混,遲早要還,到時候就不是各取所需,而是難以劃清界限。道理不用我多說,奉勸你趁早回頭。”
謝千語問:“你以什麽身份奉勸我?”
“朋友。”
“我還是你的朋友嗎?”
“目前還是。”
她視線投向某一處,低聲說:“如果你知道我做了什麽,就不會這麽說了。”
周熠抿了下唇:“你是指那個匿名信?”
謝千語睫毛忽閃了一下。
周熠看在眼裏,繼續說下去:“還是說不止這一件,股東大會上的爆料,何唯差點被劫持,挑唆員工鬧事,我的車禍……他為圖謀瑞和所做的一切小動作,都有你一份功勞?”
謝千語在聽到“車禍”時瞳孔縮緊,怔忡幾秒後,幽幽道:“信上的內容,是我告訴他的。”
她直視周熠,“認識他後,我學到了很多。比如,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再比如,要麽得到,要麽毀掉。”
見周熠眼中現出久違的狠戾之色,她微微一笑。
“我還是喜歡這個樣子的你,就像你上次跟我放狠話時。”她聲音變輕,“還有第一次見到你時。”
她莞爾一笑,繞回正題:“何天奎不會坐視你賣掉瑞和股份,甚至不會允許你自己持有,他會對你趕盡殺絕。所以,你需要一個盟友。”
她看着手上鑽戒,“你說的沒錯,我是未來的老板娘,但誰是’老板‘,我自己決定。我可以選擇成為她的後媽……”
周熠立即反應過來,脫口而出:“你未免太自信了。”
謝千語嘴角含笑,“這點自信我還是有的。我對何天奎的了解,未必比你少,這個時候,他最想要的莫過于一個真正屬于自己的……”
她故意沒把話說完,周熠卻秒懂。随即想到她消失的這幾個月,他克制住下意識往她腹部飄去的視線。
“既然有這打算,你又何必幫着別人算計他?不是自己封了這條路?”
謝千語搖搖頭:“誰說我是幫人算計他?”
周熠不由一怔,覺得真是……
謝千語替他說出來:“士別三日,刮目相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不只是男人的角鬥場,女人也可以走上金字塔頂端。”
周熠皺眉:“這是在玩火。”
“那又如何?田雲岚也玩火,可她的确為女兒謀了個好生活。以何天奎的身份和性格,就算做給外人看,也會繼續把她當女兒養着,一輩子錦衣玉食。”
周熠只說:“田雲岚也未必就沒有後悔過。”
謝千語沒接茬,而是看着他,有些世故又有些天真地問:“你呢?是打算跟她一起,給我當晚輩?還是想自己當老板?”她聲音放輕,“如果我們聯手,不只是瑞和,可以擁有更多。”
周熠輕笑:“回去跟你那位現役未婚夫老板說,我沒興趣跟他合作,倒是有興趣跟他算算賬。”他頓了頓,“還有,祝你成功,無論你選他倆誰當老板,都是為民除害了。”
***
周熠回去時,天已經黑了,門廳留着一盞小燈。
煙頭睡在客廳,聞聲而醒,親昵地跟他打招呼。他俯身拍拍它的頭,摸摸它肚子,鼓鼓的,他順勢揉一揉,一人一狗無聲嬉鬧片刻,他做個手勢,它自覺地卧回自己的小墊子上,繼續睡。
卧室裏一片靜谧。不知是睡得早,還是一直都在睡。
他沖過澡,遲疑了下,掀開被子躺進去,剛把手放到某人腰間,呼吸一停。
觸感不對。
伴随着一聲嘤咛:“好冷。”溫香軟玉靠過來。
周熠身子弓起,把手拿開,提醒道:“我感冒剛好,這時候容易傳染。”
“我不怕。”
“你病了,我心疼。”
她輕笑,“那這裏疼怎麽辦?”
他呼吸一滞,要命處被按住。她只是稍加動作,睡獅就被喚醒,像是遇到了高超的馴獸師,在臣服與野性之間掙紮,焦躁不安,急欲仰天咆哮。
他喉嚨幹渴,聽見幹柴“哔啵”聲,猶在掙紮:“我答應你媽,要以禮相待。”
這話倒不是他編的,當然田雲岚說得很含蓄。
今天早上她把一只手提行李包遞過來時,客氣道:“叨擾你了,會不會影響你生活?你那裏應該有足夠的空間吧?”他哪能聽不出弦外之音,當即表态,“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她。”總歸不是這種照顧法。
不想這話起了反效果。
某少女正在叛逆期,當即坐上他腰間,盡管沒有燈光,可她自身發光,瑩白如玉,墨一般的長發垂下,黑白分明,魅惑如妖女。
他撩開她的發。
她低頭親吻他。
他啞聲問:“老實交代,你這只小妖修煉了多久?”
他還懲罰地掐一下,她被碰到癢癢肉,扭身躲閃,柔若無骨。
這一舉動猶如撒下漫天火種,遍地枯草聞風而動,他能感覺到身體裏血液流速猛如大江大河,他指點道:“寶貝兒,再往下點。”
她朱唇輕啓,吐出一個單詞,“subus。”
“那是什麽?”
她低頭在他耳邊解釋:“是一個女妖的名字,來自中世紀傳說,有翼有尾,專門趁男人睡着時來做壞事,吸取精氣。”
她用手指戳他,“你怕不怕?”
他大義凜然道:“吸幹我吧。”
接下來,在欲死欲仙的間隙裏,他想起玩過一款經典游戲中有這麽個角色,叫“魅魔”,是個契約寵物,也是個性感尤物,玩家們YY最多的NPC之一。
耳鬓厮磨時,他說出來,她問:“你YY過嗎?”
他避而不答,只說:“除了尾巴和翅膀,她頭上還有兩只角,而且……”
“胸大,屁股更大。”
她帶了薄怒,“你喜歡那樣的?”
“……我喜歡你這樣的。”
這種香~豔時刻,再加上點撩人情話,簡直是要命。
他趁着全身骨頭還沒完全酥透,抱着她翻了個身,這感覺太刺激,她發出短促尖叫,他啞聲說:“我也有翅膀。”
他還想說,後背有只鷹,前面有只雕。
可什麽都沒有說,熱血湧上頭,迷住眼,只有瘋狂的撞擊,只能聽到自己發力時不自覺的粗喘,以及對方無力招架、欲拒還迎的低~吟。
即便是蝕骨銷魂時,他也強行保留一絲最後的理智。
那幾盒套套,決定面對現實、打醒自己的那天,他想要扔了,後來又沒舍得,鄭重其事地束之高閣,祭奠自己這一段煙花般燦爛卻也短暫的……
她拉住他的手臂,“我想好好感受你。”
感受到他的抗拒,她咬唇,“安全期。”
“真的?”
“我不會拿這個開玩笑。”
迸發時,他把臉埋在她頭發裏,沒讓她看到自己因生理反應而産生的表情,痛苦而猙獰,以及因心理反應而産生的另一種情緒,脆弱而虔誠。兩人擁抱得格外緊密,仿佛深深嵌入彼此,合二為一。
終于平複了悸動,他問:“什麽感受?”
她臉頰滾燙,誠實地答:“熱。”
他對這個答案不夠滿意,輕咬她耳垂。
她補充:“很燙,像岩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