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紫藤花下的對話
第55章 執迷不悔
周熠覺得很奇怪,外面風很大,從他這裏能看見花枝搖晃,聽見秋千椅吱吱嘎嘎的響。但還是能聽見鉛筆劃過紙面的聲音,很輕,一下一下,如羽毛拂過心頭。這種感覺,有點微妙,也有點難熬。
他忽然出聲:“這樣我抽煙也沒事了?”
“嗯。”
“怎麽沒把煙頭帶來?”
“……它負傷了,鼻子被玫瑰刺紮了。”
“臭小子,欠修理了。”
“我已經教訓過它了。”
過了會兒,何唯開口:“你為什麽要給它起這麽個名字?”
“你不覺得它顏色很像煙頭麽?而且這東西遍地都是,起個賤名,好養活。”
何唯手中一動,想到他的名字。
星光熠熠,熠熠生輝。都是跟光有關,可他卻把自己染黑,始終隐匿于黑暗中。他坐在吧臺後的陰影裏沉默地喝酒,他在瑞和期間極少公開露面,把出風頭機會拱手讓人……以前不曾留意的,悉數冒出來,像是竭力為那個結論做佐證。同時也證實了她對他的确更上心,大小事都記在心上。
可是,這樣低調的他,又常常高調,開着張揚跋扈的車,在街頭公然打架,在衆人前賣弄功夫,把自己暴露在鏡頭前……為什麽?
他問:“怎麽突然想起問這個?”
何唯回神,答:“因為我爸問了。”
何天奎回家時,煙頭站在門口汪汪叫,一副看家護院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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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唯不知出于何種心理,一直沒提過它的存在,如今只好說是驚喜。何天奎對狗不反感,以前就經常逗弄布丁,對這種中型犬更是偏愛,只是一聽名字就皺眉,“怎麽起這麽個怪名兒?”
何唯急中生智,說出的居然跟周熠剛才的答案如出一轍。
看得出,周熠對何天奎的抵觸,一提他就興致索然,不再說話。
何唯始終沒能再下筆,因為畫畫講究“心眼手合一”,此刻眼睛盯着目标,心忽上忽下,手微微發抖。
周熠耳力了得,聽不到聲音,他沒動。
過了會兒,似乎又有別的聲音。他敏感地回頭,一眼對上何唯的視線。
那眼神讓人心頭一震,飽含情緒,卻讓人無法辨別,因為隔着一層水光。
何唯立即別開眼,試圖掩飾。
周熠已經走過來,半蹲在她身前,看着她問:“出什麽事了?”
何唯搖頭。
他伸手捏住她下巴,她眼裏的兩汪水,瞬間傾瀉而出。
他用手輕輕擦拭,“很久沒看見你哭了。”
這一句,更是直抵何唯的心房,為什麽要這麽細心?
他似乎也明白她為何如此難過,不再問,手指摩挲她臉頰,一下一下,眷戀至極。
何唯扔了筆,把臉靠近過去。
周熠沒有太意外,只是問:“你确定?”
何唯用吻回答。
他立即含住她的唇,大手扣住她後腦勺,動作熱切,唇齒上的動作更是熱烈到帶有侵略性,攻城略池,反客為主。
何唯發出的嘆息被他的舌尖壓下,餘韻融化在他的口腔裏。
她伸手環住他脖頸,熱情回應,換來他更大的熱情。
玻璃窗上響起啪啪聲,豆大雨點斜着打下來,醞釀了一天一夜的大雨終于來了。涼意入侵,只讓兩人抱得更緊。
***
兩人跪坐在地上擁吻,周熠情不自禁用力,要把她揉進自己身體裏,骨血裏。
輾轉一吻結束後,兩人額頭抵着額頭喘息。
連呼吸都有些意猶未盡。
周熠忽然起身,把她打橫抱起,這一次越過沙發,徑直走向卧室,他單膝跪在床墊上,把她放下,動作裏透着小心翼翼。
他周身散發着熱力,像一只人肉烤箱。烤得何唯臉頰發燙,她把手放在他胸口,感受着他的心跳,那種原始的力量,又繞到他背後,第一次碰觸那一只蒼鷹,感受它的強悍與嚣張。
他用帶着薄繭的手掌巡閱自己的領地,埋下頭,細細品味。何唯身體戰栗,齒間溢出呻~吟。
這樣的接觸,很快就把“它”給召喚來了。
何唯沒再躲閃,而是主動攀附。
雨越下越大,在玻璃窗外形成一道雨幕窗簾。
此刻如有人站在外面,也看不清裏面情形,如果走近,仔細看,只會看到變形的景象——兩具軀體纏繞彼此,強悍如盤龍,柔軟如藤蔓,各自身體裏迸發出的熱情,讓空氣升溫,折射率發生變化;又或者玻璃上流淌的不是雨水,而是室溫過高産生的氤氲水汽。
從何唯的角度看向窗外,也是變形的世界。
大雨如注,落地生煙,仿佛到了煙波浩渺的海面,因為身體微微搖晃,如置身于小船。閉上眼,仿佛看見另一幅畫面,雨打風吹,綠肥紅瘦。讓人想到那句警示,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她的臉大概也紅得跟薔薇一樣,她咬住唇,兩手向上反抓住枕頭,以抵抗某種陌生的,令人心生恐懼,卻又隐隐期盼的不适感。兩人之間已無阻礙,她被籠罩在火爐之下,有一只手做先鋒,先行探路。
她想到自己曾以它為原型,勾畫過無數次,做成雕塑,還在人前展出,被熟人觀摩點評,眼下這行徑像是在亵渎藝術。
她猛然扭身,試圖驅趕,始作俑者立即低頭,吻住她的嘴,以示安撫。他吻完,在她耳邊說:“現在後悔來不及了。”
“如果疼,就咬我。”
她看着那強悍的三角肌,堅韌如石雕銅塑,她也得能咬得動算。可是劇痛一刻來臨時,何唯還是毫不猶豫,張口就咬。
只恨不得生生咬下一塊肉來,太可恨了。
***
何唯哭得稀裏嘩啦,淚腺罷工幾個月,一旦複工,如洪水泛濫。
周熠用吻擦拭,還擡頭看屋頂,說:“是不是漏了?怎麽外面大雨,屋裏小雨。”他又帶了幾分壞笑道:“上面的雨夠了,下面再來點……”
何唯掐他,力道一般,他卻誇張地吸氣。
只見他額頭濕亮一片,眉頭擰緊,仿佛所受痛苦不啻于她。
僵持數秒,一滴汗珠落下,砸在何唯鼻尖上。
她皺了下鼻子,可愛至極,他低頭吃掉。
所謂痛快,大概就如此刻,痛苦的同時,也覺出一絲快~感。不僅是一絲,而是千絲萬縷,細細密密,暗中交織,即将給他一種滅頂般的沖擊。
她似乎也覺察出他的辛苦,伸出小手一陣劃拉,他身體輕顫,看向她的眼裏帶一抹鼓勵,或者說促狹。她一狠心,往下,碰到拜她所賜的那處傷疤,他狠狠地哼了聲,以示不滿。
她眼裏似乎有一點內疚,繼續。他像是被按中機關,身體繃緊如拉滿的弓,用盡畢生自制力,才沒失守。不過險招也有奇效,他也終于得以繼續。
有些疼痛是無法避免的,重要的是疼過後,是繼續疼,還是涅槃的歡愉。
他想到她剛送來的射擊畫,釋放。明明是你點火在先,卻讓我充滿內疚。
真是個會折騰人的小妖精。
他可不是被妖精吃的唐僧,他是吃小妖的大魔頭。
***
這一場情~事,仿佛用了半生。
看一眼手機,前前後後,确實花了不少時間。
何唯已經昏睡過去,長發鋪滿枕頭。周熠把薄被往上拉了拉,不光是為她,也是為了自己。他起身,撈起長褲穿上,窗外大雨仍未停歇,讓這座房子與世隔絕。
他走到客廳,點了一支煙,走到門口看雨,尋常又單調的一幕看得津津有味……直到腿有點酸。負重徒步二三十公裏,連軸開車一兩天,都不在話下。果然事與事不同。不僅腿酸,心跳還砰砰的,如果測下心率一定驚人。
他走回那張畫板後,在她坐過的小凳上坐下,有些震撼。
只畫了左側半邊肩膀,頭部也只有一個輪廓,但一眼看出是他,抓住了神韻,後背那個紋身,只畫了鷹頭,這樣反而有種留下懸念、餘韻悠長之感。
雖然還只是個半成品,但她把他畫得太好。
或許是,她把他想得太好。
他呼出一口氣。
把一支煙抽完,去倒了杯熱水,兩三口喝光。心火依然旺盛,想到一個詞,杯水車薪……他又拿出一只杯子倒滿,端回卧室,放到床頭,剛才她怕是喉嚨都哭啞了。
他伸手,撫摸她的頭發,柔順濕潤。
像是洗過未幹,其實是被汗浸透。
她動了動,他躺下去,把手搭在她腰間,隔着被子仍能感受到曼妙曲線。她依偎到他懷裏,他手臂收緊,親了下她的額頭,閉上眼。
都說雨天适合睡懶覺。他很少睡懶覺,可聽着雨聲,耳畔清淺的呼吸聲,他也犯起困。
不知不覺,就這樣睡着了。直到某個部位先蘇醒。
明明是睡在被子外的,他思考了下,究竟是自己睡着時鑽進去的,還是她放他進去的?看她還閉着眼,不滿地撅着嘴,像是氣他欺負自己,只是睫毛輕輕扇動。
他用手指碰她挺翹的鼻頭。
她張口咬住。
他說:“我沒洗手。”
她立即松口,睜開眼,眼裏有憤憤,有嫌棄,還有一點點嬌羞。
小表情生動至極,一張臉豔若桃李。
這樣的小人兒,如果退回到千百年前,絕對會挑起争端戰事,讓女人競相效颦,讓男人沖鋒陷陣,争權奪位,天下大亂,民不聊生。
他為她按摩腰背,柔聲問:“還疼嗎?”
她哼一聲,睫毛垂下。
他湊近一點,“抱你去洗澡?”
她搖頭,發絲擦着他鼻梁,他問:“拿毛巾給你擦擦?”
她還是搖頭,腦袋埋到她胸口。
他說:“那,再來一次?”
還是搖頭。
他輕笑一聲:“我也覺得不能再做了,剛才叫得像是要出人命。幸好這左右鄰居離得遠,不然都報警了。”
何唯聽到“報警”,睜開眼。
他警覺頓生,弓起身往後躲,還是被掌握住要害。
他咳嗽,說:“現在我已經不能滿足于手了。”他故意為難道:“怎麽辦?再來一次我怕你三天下不來床。”
何唯從鼻子裏哼出一聲,悶聲道:“你是對我沒信心,還是對自己太有信心?”
她聲音有一點沙啞,聽起來分外性~感。
于是就有了第二次。
深切的痛過後,是一種猝不及防的極致的歡愉。對何唯來說,猶如被抛至雲端,攜手飛天。對周熠來說,像是跌入一個美妙至極的夢境,不願醒來。
雨停了,太陽出來。
浴室裏水聲嘩嘩,廚房裏水花翻滾。
周熠把凍餃子一顆顆丢進鍋裏,稍等片刻,用勺子輕輕翻攪,蓋上鍋蓋。感覺差不多時,他撈起嘗了一個,熟得剛剛好。撈出餃子,他忽然想到什麽,出門看了眼,轉身跑到浴室,敲門,不等回應直接拉開,裏面一聲驚呼,他不管不顧,用大浴巾把人草草擦幾下,整個兒包裹起來,打橫抱出去。
何唯捶他,“又發什麽瘋?”
“讓你看樣好東西。”
然後,她看到了彩虹。
***
何唯回家時,天都快黑了。
大雨過後,路邊有很多積水坑,車輪軋過,濺起水花。
煙頭跑出來迎接,到了跟前用力嗅幾下,還汪汪亂叫,她氣得想踢它。
冥想室透出一點燈光,她只想趕快溜回房間,上樓梯時一腳邁兩階,忽然停下,嘶了口氣,改成慢吞吞地走,煙頭跟在身後,探頭探腦的像個小偵探,被她關在門外。
她撲到床上,拉起被子擋住臉。小時候做了壞事,她就是這樣躲起來。
她覺得這走向跟想象得不太一樣。
她以為自己對這種事會比較豁達。
她以為那個人對這種事會更豁達。
可是,當他興沖沖抱她出去看彩虹,雖然沒說什麽,但那種情緒像是初戀的毛頭小子。看着她吃餃子時,能感覺得到目光的溫度,水一般的溫柔。以及她出門時,他說要送她,她問那你怎麽回,他說跑步……她上路後,從後視鏡裏看到他的目送,像是被狠心抛棄的癡情郎……
問題是,她現在就開始想他了。
她掀開被子,摸到耳機,随便找了首搖滾樂。
讨厭,為什麽所有歌都在唱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