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放棄 (3)
小桐,你是我認識最堅強最有種的男人!”
他剛要喝下,酒杯便被一旁的梁子芊搶下,她仰頭喝光,才笑着說:“也算上我一份吧。”
她眼中閃耀着燦若晨星的光芒,楊耀坤明白她是怕自己喝酒刺激到頭部的傷口,便會心一笑。
梁子芊轉頭對倩雲說:“倩雲姐,你講講楊耀坤從前的糗事吧,讓我們開心一下。”
“太多了,我都不知道先講哪件。”
梁子芊笑着對楊耀坤做了一個鬼臉,調皮的說:“ 看你以後還嚣張。”
倩雲回憶着說:“耀坤第一個暗戀者出現在他大二的時候。那晚他喝醉了,被人送回宿舍,半夢半醒間就覺得有人幫他脫衣服。接下來就是熱吻。。。”
“不要,不要,倩雲你要再說下去,連朋友都沒得做。” 楊耀坤急忙擺手制止。
梁子芊叫到:“倩雲姐,你快說你快說。”
倩雲笑眯眯接着說:“他掙紮的醒過來,睜開眼一看,竟然是他的室友,一個白人男生。”
“哈哈哈,”兩個女人笑成一團,梁子芊看着一臉羞憤的楊耀坤,調侃道:“原來你的初吻是這麽獻出去的。”
楊耀坤自嘲的嘆氣說:“只怪我帥的太過妖孽,留多少遺恨在人間。” 他認真的表情越發讓人覺得可笑。
倩雲整晚興致勃勃的講着過去的往事,自從詩毅走後,梁子芊很久沒有像今晚這麽開心過,笑得無拘無束。
晚餐結束後,倩雲放上一首華爾茲舞曲,是那首“Once upon a December”(十二月回想曲)。
她轉頭笑着說:“耀坤,請子芊跳支舞吧。我來準備甜點。”
楊耀坤優雅的站起身,對梁子芊紳士地半鞠躬,說:“梁小姐,我有這個榮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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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子芊莞爾一笑,搭上他的伸出的手,步入客廳中的空地。這首曲子有着音樂盒般的前奏,每個音符清脆而晶瑩。
當楊耀坤溫柔的手輕輕挽住她的腰時,梁子芊不禁心中怦然一動,似有一股暖流環繞全身。他們很久沒有靠得這麽近過,近的可以聽到彼此的心跳。
楊耀坤一雙深邃的眼睛始終凝視着梁子芊,今晚的她,格外嬌柔,讓他看得心動,看到癡醉。踏着柔軟的地毯,楊耀坤像一個魔術師般熟練的引導着他的搭檔。慢步,旋轉,貼近,分開,一切都在他的操控中,而此刻的梁子芊心甘情願的順着他的步伐。
曲子接近□□時,音樂一波高過一波,楊耀坤突然把她公主般抱起,在夢幻而飛揚的樂章中不停旋轉。她雙手勾住他的脖子咯咯的笑起來,越轉越快,他溫柔的注視中是不容置疑的迷戀。
她的笑容讓楊耀坤心神蕩漾,忍不住想低下頭去吻她。不想腳下步伐一亂,便帶着梁子芊一起,仰面摔倒在地上。楊耀坤的胸脯高低起伏,臉上挂着寵溺的微笑,看着壓在他身上的梁子芊。
音樂還在繼續,梁子芊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道,觸到他汗水微微濕透的襯衫的紋路。
“有沒有弄疼傷口?”她問。
“如果只有生病和受傷才能換來你的陪伴,我寧願一直好不了,至少這樣心就不疼了。”
梁子芊雙頰緋紅,翻身坐在地上,低頭不語。楊耀坤笑着站起來,拉着她的手走回餐廳。
看到忙碌的倩雲,他說:“倩雲,今晚謝謝你的招待,恐怕沒時間吃甜點了。開車回去還有一段路,我們就先告辭了。”
“子芊喝了不少酒,” 倩雲急忙阻止道:“不要讓她開車了,你們今晚就住在這裏,明早再走吧。”
楊耀坤回頭征詢似的看着梁子芊,見她沒有開口反對,便說:“也好,就讓子芊住我以前的房間吧。我睡沙發就可以了。”
細心的倩雲為子芊送來自己的睡衣,叮囑她需要什麽就找她,才道了晚安回房間。直到半夜一點多,梁子芊還是翻來覆去的睡不着,索性爬起來,到樓下的廚房熱杯牛奶安神。
她輕手輕腳的下樓,怕吵到睡在客廳的楊耀坤。可經過時,才發現沙發上根本沒有人。她四處打量一下,後院微弱的燈光下,一個身影正坐在石階上抽着煙。
楊耀坤聞聲一回頭,發現站在後門旁一臉怒氣的梁子芊。他急忙掐掉煙,笑笑說:“才第一根就被你抓到了。”
“你怎麽不知道愛惜自己呢?” 梁子芊愠道,說着把手中的毯子遞給他。
心頭一暖的楊耀坤連忙說:“對不起,是我不好,心裏一煩就忍不住。”
梁子芊在他身邊坐下來,側頭問:“是因為小桐嗎?”
楊耀坤點點頭,悲傷的說:“看着他,我心裏難受。我認識他的時候,他才七八歲,整天跟着我屁股後面。今天在後院,他竟然跟我說,他不想以後靠呼吸器活着。如果真到那一步,他拜托我務必把他接回家,讓他有尊嚴的死去。”
梁子芊能感受到他極力壓制的情緒。他頓了頓,說道:“你知道嘛,小桐拉琴很有天分的。以前只要有時間,他每次比賽和演出我都會去看。我那時就想,将來我賺了錢,一定送他去上茱莉亞音樂學院。他真的考上了,卻沒想到結果會是這樣,而我什麽也做不了。”
梁子芊輕聲道:“倩雲姐把你們的過去都講給我聽了,她說你幫了他們很多,我知道你盡力了。”
楊耀坤意味深長的看着她,眼神中有驚訝,有懊悔,還有一絲歉意: “我的現在和過去,都很不光彩吧?”
把毯子展開,将兩人包裹在其中,他苦笑着沉聲說:“子芊,原諒我并不美好。”
梁子芊突然覺得心頭一緊,鼻子有點發酸。沉默良久,她問:“你手臂上的煙頭印是怎麽來的?”
楊耀坤又恢複一副嘻笑的模樣,說:“原來你偷窺過我。”
梁子芊白眼道:“你想的美。是那晚在東京,老板娘幫你換衣服時,我看到的。”
“嗯,都過去十幾年了。”他無所謂的說:“在武校那會兒,有時候被教練罰完,疼的整夜睡不着。師兄們就塞給我煙,告訴我抽煙可以止痛。從那時起,我就開始抽,一直也戒不掉。”
他卷起袖子,看着手臂上的印記,說:“但抽煙違反校規,抓到又要挨打。有個教練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每次被他逮到,他就拿煙頭燙。可就是這樣,我也改不了。”
梁子芊替他把袖子放下,說:“你曾經說過願意為了我戒煙,現在還算數嗎?”
楊耀坤眼底浮上一抹笑意,鄭重其事的說:“當然算數,只要你開口,我什麽都可以答應。”
他們相視而笑,突然,從屋裏傳來倩雲驚慌失措的叫聲。
作者有話要說:
☆、第29話 永恒
楊耀坤和梁子芊循聲沖到小桐的房間,倩雲正驚恐的抱着呼吸極度困難的弟弟。小桐躺在床上,頭向後猛烈的抽搐,張大了嘴,試圖吸入微薄的氧氣。
梁子芊不知所措焦急的問:“怎麽辦?”
楊耀坤拿起床頭櫃上的緊急呼叫器,撥通了小桐主治醫師的電話。原來中晚期漸凍人症患者的身旁,都會準備這樣的呼叫器,在緊急情況下可以随時聯系醫生。
“Take him to the hospital now! (馬上送他去醫院!)”電話中傳來Dr. Bender (本德醫生)急迫的命令。
搶救室外,倩雲伏在楊耀坤的肩膀上,已經哭成一個淚人兒。從前小桐也有晚上突然呼吸困難的時候,但從來沒有像今晚這麽厲害。一種不祥的預感徹底摧垮了這個堅韌的女人。她年幼喪母,年少時又目睹了爸爸的離去,如今她世上唯一的親人正在鬼門關前打轉兒。
楊耀坤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緊緊的摟住她,給她支撐下去的勇氣。梁子芊被這沉重的悲傷籠罩,淚水在眼中搖搖欲墜。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一個世紀那麽長,本德醫生走出來。三個人站起來,異口同聲的問道:“How is he doing (他怎麽樣了?)”
本德醫生搖搖頭說:“I wish I had better news to tell you, he’s ok now, but I think his time is limited. (我真希望我有好消息告訴你們,他已經暫時沒事了,但是他的時間很有限。)”
證實了預感的倩雲,頹然癱坐在椅子上,緩緩問:“Isn’t there anything we can do (真的沒有什麽辦法了?)”
“Well, we can extend his life by giving him the ventilation support, but he expressed strong objection to it. Without ventilation support, severe respiratory failure can happen any minute; it is just a matter of days. (要延續他的生命,只能留在醫院,用呼吸器維持。但是他表達了強烈的反對。如果沒有呼吸器,他随時都可能窒息,就是這幾天的事吧。)”
倩雲猛然站起來,決絕的說道:“He is still a kid, he can’t make this decision. Please use it now. (他還只是個孩子,他做不了決定。請現在就用呼吸器。)”
本德醫生攔住準備沖進病房的倩雲,語重心長的說:“Trust me, I know how you are feeling. But he is an □□, we need to respect his decision legally and humanitarianly.(相信我,我了解你現在的感受。但他已經是成年人了,無論從法律還是人道的角度,我們都必須尊重他的決定。)”
他轉頭看着楊耀坤說:“In fact,you are right, it is not his decision to make. He wants Mr Yang to say the final words. (事實上,你是對的。他做不了決定,他想讓楊先生做出最後的決斷。)”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楊耀坤的身上,他凝重的點點頭,把懷裏的倩雲交給梁子芊,說道:“幫我照顧她,我去和小桐談談。”
當楊耀坤再出來時,他雙目濕潤,神色卻意外平靜:“He wants to go home, that’s the last thing we can do for him. (他想回家,這是我們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
“不,”倩雲的臉因為痛苦而扭曲,她狠狠的敲打着楊耀坤的胸膛:“你不能把他就真麽帶走。”
楊耀坤的眼淚靜靜滑下,抱住聲嘶力竭的倩雲,任她在懷裏哭泣。良久,他堅定的說:“倩雲,我不是要把他帶走,而是帶他回家,帶他回家。”
他的身體是這樣的輕,這樣的脆弱,抱着小桐走上樓梯的楊耀坤,難過的想到。他把小桐安頓在家裏的床上,笑着說:“折騰了一夜,你肯定累了。睡一會兒,等早飯好了我再來叫你。”
他把被角掖好,走出房間之前,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這個蒼白而倔強的男孩兒。
廚房裏,梁子芊和倩雲正在沉默中準備着早飯。透過廚房的小窗,梁子芊看到籃球架旁楊耀坤的側影。他掏出一盒煙,剛想抽出一根,卻又猶豫了。煙被他在手心裏攥了一下,抛進旁邊的垃圾桶。
梁子芊小聲說:“倩雲姐,你還在怪耀坤嗎?”
倩雲擺擺頭說:“爸爸走的時候,小桐才只有八歲。這些年來,耀坤在他心中像哥哥也像父親。他是小桐最信賴的男人。也許他是對的,我們應該尊重小桐的決定。”淚水随着最後一個話音,滴落進攪拌的蛋液中。
梁子芊走過來,手放在她顫抖的雙肩上。所有的語言在此刻都是蒼白無力的,默默的陪伴是最好的聆聽。
冬日午後溫暖的陽光灑滿整個客廳,小桐坐在輪椅中,對倩雲吃力的說了一句話。倩雲笑着點點頭,再走下樓時,手中抱着一個小提琴盒子。
她把琴盒交到梁子芊的手中,柔聲道:“小桐想把這琴送你。這是他考上茱莉亞音樂學院後,耀坤送給他的。小桐一直很珍惜,如今他再也用不到了,希望這琴有一個知己。”
梁子芊打開盒蓋,一把深棕色小提琴靜靜的躺在那裏。琴弦已經松了,她把琴立在膝蓋上,一絲不茍的調着音,仿佛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慢慢擰緊琴弓,輕輕擦上松香,梁子芊坐到小桐身邊,把他的手搭在自己運弓的右手上。她微側着頭,緩緩拉出一個音色深沉的C音。
腳下打着節拍,梁子芊的手指在把位間游走,演奏着一曲聖母頌。這是小提琴的入門曲,節奏緩慢,曲調悠揚,是她對這個不幸而堅強的生命表達的祝福和敬意。
小桐的手随着梁子芊的弓上下移動,松香的粉塵在陽光中輕舞飛揚。曲終,梁子芊擁抱着小桐,哽咽的說:“我會替你好好保存這把琴,不讓它再寂寞。”
三日後的夜晚,小桐向他愛的人們道了別,艱難的說:“今晚無論發生什麽,不要進我的房間,不要送我去醫院。”在他的眼中,是最後決絕和尊嚴。
一夜無眠,三個人守在客廳中,等待着最後的時刻。監視器中傳來小桐掙紮的呼吸聲,倩雲再也聽不下去,雙手捂着耳朵痛苦的搖着頭。握着她的手淚流滿面的梁子芊,看向沉默的楊耀坤。
他緊緊皺着眉,猛然間站起來沖向樓梯,到樓梯口前,他回頭說:“讓我陪小桐走最後一程,你們不要進來。”
黑暗中,楊耀坤坐在床上,緊緊抱着劇烈抽動的小桐,直到他的身體在他懷中慢慢平息,歸于永恒的寂靜。
作者有話要說:
☆、第30話 選擇
瑪麗橋橫跨塞納河,是連接巴黎右岸和聖路易島的三座古橋之一。陪盧建業出差多日的陳詩毅,這天下午終于有半天的空閑時間,可以到處走走。
冬日的塞納河有着銀灰色的主色調,兩岸偶爾散落着一些其他顏色。當游船緩緩靠近瑪麗橋時,導游用口音極重的英文說:“這座橋也叫戀人橋。在巴黎有一個習俗,當船駛過橋洞時,你應該親吻旁邊的人,并且許下一個願望。”
扭頭看看身旁空蕩蕩的座位,陳詩毅心中一陣刺痛:既然還愛着她,為什麽不選擇相信她。。。
小桐的葬禮之後,今天是梁子芊第一天銷假回到公司。因為她是突然臨時請假,老板麥克見到她,關心的詢問之後,拍拍她的肩膀,表示他很遺憾聽到這個不幸的消息。
回到座位上的她,腦中全都是近日來楊耀坤憂傷的神情。平日裏看慣他嬉皮笑臉的樣子,所以他的沉默更加讓人揪心。手頭暫時還沒有工作,梁子芊便打開電腦,在網上挑選起聖誕樹的挂件來。彩燈、絲帶、水晶球,她一件件仔細的挑選着,心想:等誕樹點亮聖的那一刻,也許他的心情會好一些。
梁子芊的辦公室位于曼哈頓布萊恩公園的附近。所以她每天中午出去買飯時,都會經過這個小公園。說起來布萊恩公園,雖然不大,卻是紐約人冬夏兩季最喜愛的聚集場所之一。
夏天,公園中央的草坪上會在傍晚五點開始,播放露天的老電影;而到了冬天,這片草坪便會被改為天然的冰場,供人玩樂。就算你不會溜冰,冰場周圍設有各式各樣的臨時店鋪,出售新奇的小商品。如果你連小店都不願意逛,大可以坐在戶外的咖啡店或酒吧喝上一杯,再慢悠悠的欣賞冰場上的身姿,分享他們的快樂。
一直到中午,梁子芊才挑選完所有的挂飾。付款後,她扭動一下微酸的脖子,才感覺到肚子空空的。經過公園冰場時,她突然有一個想法。
家裏電話撥通後,梁子芊說:“喂,晚上在布萊恩公園見面吧。”
楊耀坤聲音中是不加掩飾的喜悅,問道:“要我來接你下班嗎?”
“不用了,就在圖書館那面的入口碰頭吧。”
傍晚的人群中,楊耀坤依然那麽的顯眼,梁子芊不費吹灰之力便看到他。
她走上前,笑着說:“會滑冰嗎?”
楊耀坤微微揚起頭,哼出一句:“笑話,如履平地!”
梁子芊粲然道:“那好,我們來比賽,誰輸了誰請客吃晚飯吧。”
“怎麽比法?” 楊耀坤的興致被激起。
梁子芊歪着頭說:“很簡單,以三圈為準,誰快就算誰贏。”
兩人租好冰刀後,楊耀坤邊穿冰鞋,邊抱怨道:“怎麽只有花樣刀?”
“你滑不慣嗎?那就做好請吃飯的準備吧。” 梁子芊對他做了個鬼臉。
“花樣刀速度太慢,最好是賽刀或者球刀。”他話鋒一轉,又說:“不過要贏你,花樣刀也就夠了。”
梁子芊不服氣的說:“好大的口氣,別等一下丢人。”
楊耀坤神秘兮兮的說:“告訴你一件事,在北方,冬天的體育課考試就是滑冰。我小時候每門課都不及格,唯獨體育課是滿分。”
但是楊耀坤錯誤的估計了雙方實力。冰上的梁子芊,有如段譽附身,踩着淩波微步瞬間領先。楊耀坤多年沒有碰過冰場,所以縱然使出全身解數,直到三圈結束也沒有追得上梁子芊。
“好吧,我願賭服輸,你想吃什麽?Per Se 還是Daniel?随便挑吧。” 楊耀坤聳聳肩說。
這兩家都是曼哈頓最昂貴的餐廳,晚餐人均消費都要在八百 多美金左右。
梁子芊笑着說:“不想吃法國菜,我帶你去個地方。”
二人一路走到56街和第6大道的交叉口,指着已經排上的蛇形長隊,梁子芊說:“看到吧,這才是真正的美食。這家的烤雞肉飯簡直是一絕”
“路邊攤?” 楊耀坤失笑道:“你就這麽輕易放過我?”
梁子芊邊推他往前走,邊說:“快點排隊,不然等一下人更多。”
冷風中,楊耀坤遙望着鐵板上冒起的陣陣白煙,威脅道:“最好是不虛此行,不然咱們就權利反轉,你來請客,我來挑飯店。”
梁子芊笑說:“你不要小看了這個烤雞飯,沒吃過他家的雞飯,就不算紐約客。”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下來,臨近聖誕節的第六大道,被妝點的火樹銀花不夜天。梁子芊把手放在嘴邊,哈着熱氣取暖。一雙大手伸過來,握住她纖細的手指,暖暖的包在掌心中,帶到唇邊輕輕一吻。
“去商店裏面等吧,我來排隊就行了。” 楊耀坤哄着她。
梁子芊搖搖頭,抿嘴一笑,并沒有把手抽回來,直到她包裏的電話響起。
“子芊,是我。”電話中傳來陳詩毅的聲音。
她一時間愣在那裏,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的電話不再讓自己翹首以盼?
“喂?子芊,你在嗎?怎麽不說話?”
“我在這裏。” 梁子芊小聲的回答道,她的心狂跳不止。
陳詩毅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說道:“我們結婚吧。”
梁子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麽?結婚?”
“對,我說你盡快回北京,我們結婚。”
這原本會讓她夢裏都笑醒的一句話,此時此刻聽來,卻有錐心的痛。
她忍不住擡頭看了看楊耀坤,他目不轉睛的望着自己。周圍喧嚣的行人和車輛都仿佛瞬間安靜,街道兩旁樹枝上的彩燈,被盈盈淚水□□模糊的一片光影。
良久,她說:“好,我明天去辭職。”渾渾噩噩的挂斷電話,她再也無法正視楊耀坤眼中的傷心欲絕。
“你為什麽要答應他?” 楊耀坤啞聲說。
梁子芊低着頭,說:“我。。。我愛了他十年。。。愛他已經是一種習慣。”
“可他真的那麽愛你嗎?如果是,為什麽他在不該沉默時沉默,用冷淡懲罰你這麽久?只因為你愛他比他愛你多。”
搖着頭,她顫聲說:“不,不是這樣的,你不要再說了。”
楊耀坤猛然把她緊緊摟在懷中,柔順的貼在他起伏的胸膛上,她狠狠的告訴自己:梁子芊,這是最後一次,最後一次。
“子芊,你能背叛你的心嗎?你的快樂還屬于他嗎?”
默默流淚的梁子芊,喃喃說:“耀坤,對不起,我們永遠也找不到那個本有可能的世界。”
。。。。。。
We shall never find that lovely land of might-have-been(我們找不到那個本有可能的世界)
I can never be your king nor you can be my queen(我不會是你的國王,你也不會是我的王後)
Days may pass and years may pass and seas may lie between(日月穿梭,大海阻隔)
We shall never find that lovely land of might-have-been (我們永遠找不到那個本有可能的世界)
也許正如他所說:最可惜的就是錯過原本有可能珍惜的人和事,讓回憶永遠停留在如果當時的惋惜中。。。
作者有話要說:
☆、第31話 新聞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太忙,只能更短一點,後面再補
普安的同事們聽說梁子芊要辭職回北京結婚的新聞,都跑來恭喜她。和她平日裏比較要好的華人女同事們,更把她圍在茶水間裏,八卦着求婚的浪漫細節。
“他求婚你有準備嗎?”Lucy問道。
梁子芊搖搖頭,真誠的說:“非常驚訝。”
女生中一陣感動聲:“所以他說嫁給我吧的時候,你哭了嗎?”
她确實哭了,只是那淚水中不止是喜悅的甜味兒。所以她還是真誠的說:“哭了,我也沒想到自己會哭。”
男人精心設計的求婚場景,女人的意外和感動,然後深情相擁激情相吻,似乎是經久不衰的經典橋段。以至于無論是當事人還是旁觀者,都對這樣的情節喜聞樂見。
“子芊,快說說求婚的細節,背景,人物,情節,對話,一個環節都不能漏下。”
看着同事們期待的眼神,一個個端着咖啡準備分享纏綿浪漫情景的樣子,梁子芊不禁苦笑道:“我在排隊買56街的那個烤雞飯,詩毅打電話來說我們結婚吧,我說好。”
本來熱情高漲的女生們安靜下來,Lucy難以置信的問:“那個,就這樣嗎?”
梁子芊點點頭,攤手道:“讓大家失望了,他的确不是一個浪漫的人。”
年紀不大,卻有五年婚齡的Angela說:“男人的浪漫多少錢一斤呀?還是這樣的靠譜。”
女同事們見這個故事實在沒有挖掘性,又聊了一陣,便散了。梁子芊因為已經把大部分項目交割清楚,所以并不急着回去工作,索性就坐下來,打算喝完這杯咖啡再回去。
茶水間裏的挂壁小電視上,正播放着紐約的早間新聞。突然,一個噩夢般的頭像出現在電視上:正是前段時間襲擊過她的那個年輕黑人,天才先生。
梁子芊張大了嘴,盯着屏幕上的标題:Man, 25, wanted for series of attacks on Asian women in NYC is found dead in an elevator shaft (25歲男子,涉嫌多起亞裔女子襲擊事件,被發現死于電梯井道中)
據報道稱,這名男子一直不滿于被亞裔女子拒絕求愛,所以出于報複,惡性襲擊了至少六名女子。在紐約警方的通緝下,男子不堪巨大的精神壓力,自殺身亡。
在最後一篇的日志中,他寫道:I’ve already tied a noose to the bottom of an elevator and I’m going to wait until someone pushes a button so that its not considered a practical suicide (我已經把絞索圈綁在了電梯下方,就等着某個人按下電梯裏的按鈕。這樣就算不自殺吧。)
天才先生選擇以這種方式,結束了自己短暫而瘋狂的一生。呆呆着盯着屏幕的梁子芊,有一種恍如隔世的凄涼和悲哀。縱使他曾攻擊過自己,但總歸罪不至死,一個僅僅25歲的生命,還鮮活着就毀滅了。
她以前從來不明白為什麽在美國,有這麽多人反對死刑。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不是本該如此嗎?不嚴懲罪人如何對得起受害者和他們的家人?此時此刻,她似乎才有一點領會。給一個活人一次贖罪和改過的機會,也許真的比宣判死刑更有向善的希望。
手機響起,是岳志宣打來的。“子芊,明天耀坤的複診能不能改到下午兩點?我上午臨時有個手術。打他手機一直沒有人接,所以就麻煩你轉告一聲。”
梁子芊登時心中五味雜陳,低聲說:“志宣,不好意思,他兩天前已經回北京了。事情一多,我就忘了打電話告訴你。”
“沒關系,上周他來時,我看已經沒什麽大礙。告訴他還是少碰煙酒,注意飲食,他的胃已經出過一次血,好好調養很重要。”
岳志宣是位心地善良而盡職的醫生,說了足足十五分鐘的保健常識,才容梁子芊說:“志宣,我也要回北京了。昨天剛辭職。”
電話裏是岳志宣驚訝的聲音:“這麽突然,發生什麽事了嗎?”
梁子芊小聲說:“沒有,我要結婚了。”
“和耀坤?” 岳志宣笑着真心祝福道:“恭喜你們,雖然有點突然,但我看得出他很愛你。什麽時候辦婚禮?我一定飛回去參加。”他的聲音滿是欣喜。
淚水一下子湧進梁子芊的眼眶,最近的她似乎異常脆弱,她啞聲說:“不是他,是和詩毅,他在北京等我。”
“啊,對不起,我亂說話。”
“沒關系,我不介意。”
尴尬的沉默之後,岳志宣頓了頓才說:“子芊,今晚有空嗎?去吃大将吃飯吧,還沒有機會介紹你認識我的女朋友。”
梁子芊失笑道說:“我們是該聚聚了。畢業以後你一直在醫院實習,忙的連睡覺時間都沒有。這兩次見到你還都是在醫院。”
挂上電話,梁子芊的心痛得揪在一起;仿佛有一只手,直伸進她的胸膛,狠狠抓住她的心肆意的揉捏着。真的不介意嗎?她默默的問自己。
☆、第32話 發現
大将是紐約大學東村的一家地下日本居酒屋。地方不大,常年受附近學生和年輕人的喜愛,主要供應清酒,啤酒,和日本燒烤。
和岳志宣他們喝完酒,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送她回到樓下時,志宣擁抱了一下子芊,聲音中有微妙的起伏:“子芊,相信你的心,我希望看到你幸福。”
點點頭,梁子芊說:“我會的,你也保重。心儀是個很有理想也很可愛的女生,祝福你們。”
她笑着向坐在計程車中的心儀揮揮手,喊道:“很高興認識你。”
看着計程車消失在街角,她才轉身走上樓梯。樓內一片漆黑,梁子芊懊惱的想:看來走廊裏的燈又壞了,明天便是聖誕節了,根本不會找得到人來修理。剛要掏鑰匙開門,“啊”的一聲,她險些被絆倒。
隔壁的門打開一條縫,透出一縷光亮。鄰居黃先生看到是她,便笑着說:“子芊,你回來了。我看樓下有兩大箱寄給你的包裹,就幫你搬上來了。”
黃先生是剛從國內來哥倫比亞大學做交換學者的,因為經費有限,就租了這棟樓裏最小的單間,正好在她隔壁。
梁子芊連忙向他道謝,兩人合力把紙箱搬進她的公寓,黃先生才扶了扶眼鏡,道別離去。房間裏已經空空蕩蕩,大部分東西都被打包在紙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