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周銘啊,這是這次的獎金,你拿着。”畫室老師遞過來一個信封。
周銘接過來:“謝謝秦老師。”
秦老師點點頭,臉上帶着笑意,關切道:“比賽拿獎固然重要,文化課也得好好上,我聽你們王老師說你最近精神不好,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你說一說,老師能幫就幫。”
捏着信封的手指緊了一下,周銘道:“沒什麽事,可能是晚上睡不夠,有點犯困,我以後注意。”
“唉,你是好孩子,知道自己該幹什麽不該幹什麽,你的技術水平絕對沒問題,好好上文化課,沖沖央美也不是沒可能,知道嗎?”
周銘點頭。
從辦公室裏出來,半上午,走廊裏安安靜靜,每個教室都坐滿了認真畫畫的學生。
還有半年,他就要參加藝考,明年沖刺文化課,然後高考。
他趴在欄杆上,昨天夜裏的夢境還在腦海中,參加完高考,迫不及待地見到自己喜歡的人,一起開始一段新的旅程……
可是知道的越多,心理的恐慌越大。
夢境帶給他的,除了甜蜜和相守,還有無盡的焦慮和絕望。
“高中生愛國主義專題大會”第一堂課設在C市一中大禮堂,二中和三中的高一、高二學生也來參加。
方齊站在隊列裏,墊腳望着二中方向,一旁的男生道:“看什麽呢?有美女嗎?”
“陸琛邵宇算不算?”
男生一拍手:“對啊,我都忘了陸琛和邵宇也會來!”
來的人太多,沒有看到想看的人,方齊恹恹的站好。
列隊進入禮堂,按照各班方陣找到座位做好。
三所學校高一和高二的學生把整個大禮堂填滿,大會正式開始。
不一會兒,周圍學生就有做小動作的,尤其後排的同學,開小差睡覺的比比皆是。
方齊貓着腰從側邊走廊出來,他已經問過了,正前面就是二中的學生,竄到前幾排,拉着一個男生小聲問道:“二中先鋒一班在哪裏坐啊?”
那個男生指了指斜對面:“那裏。”
方齊繼續貓着腰,穿過幾排座位,果然看到了坐在班級最後的兩個人。
他從背後拍了一下陸琛,順勢坐到他旁邊的位置上。
邵宇趴在桌上小聲道:“你怎麽跑過來了?”
“這種公共課上偷偷見面,不覺得很刺激嗎?”方齊笑道。
陸琛默默攤開胳膊,只見一本英語單詞書,上面已經有很多勾畫:“我在給他測單詞量,你也一起嗎?”
方齊表情頗為好看,瞄了一眼邵宇,用眼神詢問。
邵宇敢怒不敢言地點點頭,又瞥瞥陸琛。
“你行不行啊,放松半天而已。”方齊伸手要去拿單詞書。
陸琛撥到一邊,涼涼道:“半天至少複習200個單詞。”
“……行,你牛!”方齊趴在桌上:“你們測,我看總行了吧。”
陸琛眼角閃過一絲笑意,問道:“你上次說的那個人,怎麽樣了?”
方齊嘴角一勾:“就那樣吧。”
看到他略帶得意的表情,邵宇道:“你說的那個人,叫什麽啊?不能跟我說嗎?”
“以後成了自然會跟你們說。”方齊歪着頭:“反正是個很好的人。”
陸琛和邵宇對視一眼,沒有多說。
二中班級和班級之間隔的不遠,邵宇也是從自己班偷偷溜過來先鋒一班的,大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江寂皺眉看着不遠處的三個人,緊緊握着手機。
等一個寞:【圖片】【圖片】【圖片】
等一個寞:那兩個人是同性戀。
等一個寞:你跟他是什麽關系?
周銘趴在欄杆上,看着手機裏的信息,太陽穴突突突的疼。
金子:不是讓你不要招惹人家?
等一個寞:招惹?我嫌他們惡心,我就問你一句,你跟那個男的什麽關系?
金子:朋友。
等一個寞:你騙傻子呢?你是不是以為我是傻逼,你TM有個屁的朋友,誰願意跟你做朋友?你是不是跟他搞在一起了,是不是!
周銘瞳孔微縮,想到了夢裏的焦慮,從頭至尾,江寂就像個□□,是他自己沒有處理好,最終引爆才會如此慘烈。
他按了按額頭,打字。
金子:他是什麽人,我是什麽人,我憑什麽跟他搞在一起,我配嗎?
金子:別猜了,我們無關。
無關。
兩個字扯得他莫名心疼,使勁眨眨眼,他正要收起手機回去,卻見屏幕上又閃過一行字。
等一個寞:下午休息,你來找我。
周銘沒吃午飯,下午三點從畫室出來,往約好的地方趕。
他始終無法拒絕江寂,相似的容貌讓他經常産生錯覺。
江寂穿着寬大的校服等在路口,看到他過來也只是涼涼的擡起眼,默不作聲的坐到自行車後座上。
“去哪?”周銘問。
“拿生活費。”
周銘一愣,握着車把的手緊了緊。
江寂的戶口在鎮上的奶奶那裏,生活費找他姑姑拿,從沒有叫自己去跟他一起去拿過生活費。
他姑姑嫁到市區,開着一個生意慘淡的服裝店。
周銘把車子停在巷子口,道:“你去拿吧,我在這兒等你。”
江寂不置可否的看了他一眼,走進巷子裏的服裝店。
不一會兒,就聽見他姑姑尖酸的聲音:“你們食堂的飯怎麽這麽貴,動不動就沒錢了,你是不是拿着去玩兒了!”
“給我你們班主任電話,書本費都交過了,還收什麽試卷費?這不是亂收費啊!”
“你能不能好好說話,學學學,都學到狗肚子裏了……”
周銘頭皮發麻,背過身看着街道。
過了會兒聽到腳步聲,他轉身,看見江寂站在店門口,瘦削的身材看上去分為單薄。
周銘剛要說話,就見江寂的姑姑從店裏出來,像是看見瘟神一樣睜大眼睛,剎那間一巴掌打到江寂背上,打得他一個趔疊。
“江寂!你還跟他混在一起,你是不是有病?是不是瘋了?你們是什麽東西!”
江寂姑姑急紅了眼,打了江寂幾下,又沖到周銘面前,揚手扇了他一個耳光。
“你給我滾遠點臭不要臉的,沒爹養的小雜種,二椅子,少來禍害我家你個不要臉玩意兒……”
臉上傳來刺痛,還有些耳鳴,周銘沒聽到她後面的話,只朦朦胧胧的看見江寂站在原地,似笑非笑的眼神。
周銘轉身推着自行車離開這裏。
他蹲在路邊等了很久,臉上火辣辣的痛感已經麻痹,過路人投來異樣的眼神。
過了很久,身後才傳來腳步聲。
周銘站起來,原地跺了跺腳,轉身看着江寂:“過瘾了嗎?”
江寂不說話,冷冷地看着他。
疲累感侵襲全身,周銘點點頭:“我走了。”
他走到自行車旁邊,剛觸到車把就被拉住。
江寂拽着他的手腕,啞聲道:“你看清楚沒有,別人是怎麽看待你的,你以為換個地方就沒人知道了嗎?這是一輩子的事!”
周銘喉嚨一動,道:“松手。”
“你們TM的拽什麽呢?天不怕地不怕的,真以為自己多厲害!什麽不幹涉別人,什麽與他人無關,你們這種人就是惡心,就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說夠了沒有!”周銘猛一甩手,自行車倒在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不夠!”江寂紅着眼睛:“憑什麽!你們憑什麽以為還能好好的,憑什麽我哥就該死,你們就能好好的!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
周銘僵在原地,頭嗡嗡地疼,心裏更是難受。
他強烈抑制住動手的沖動,手指痙攣般顫動。
半晌,他深吸一口氣,冷冷地看着江寂:“我真希望從來沒有認識過你。”
江寂赤紅眼睛,像一只倔強的獸:“這句話應該我來說,是你害我家破人亡,是你!”
他的語氣透露着脆弱和瘋狂:“周銘,別以為你可以過好日子,你身上得罪你以為可以贖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