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Spoiler
化妝室裏,發型師在打理顧輝的頭發,北河和李其安已經完成定妝并換好衣服,正窩在沙發上小聲閑聊。楚笑飛對着鏡子端詳了一下自己的帥臉,左看右看,感嘆道:
“上妝了嗎?畫哪兒了?我怎麽覺得我就長這樣?”
“的确素顏就很帥啦。”化妝師姐姐被他逗笑,“修了眉,有一點黑眼圈所以還用了些遮瑕。好了,去換衣服吧。”
楚笑飛拎起衣架往試衣間走,拉開布簾後腳步頓住,周南俞低着頭坐在沙發上,旁邊躺着一套黑色的機車皮衣。
“南哥?”
周南俞緩緩睜開眼睛。
“嗯。”
“你這……?”
“拿錯了。”周南俞拍了拍一旁,“這是你的。”
拿錯了不出來換一下,反而在這兒邊等我邊睡覺?楚笑飛探尋的視線掃過去,周南俞沒有回應。他接過他手上的卡其色風衣,起身開始解自己的扣子。
之前行程密集的時候,他們也都在試衣間角落見過彼此擠時間小憩的模樣,但是最近周南俞的工作并不多。目光追過去多看了一眼,楚笑飛一聲我操到了嗓子眼又生生咽了回去。
衣料落下的前一秒,他瞥見周南俞後背上有兩道細長的紅痕。而後披上風衣,修正好表情,鏡子裏的周南俞隐去了疲倦,踏出布簾後繼續呈現那張冰封的完美面孔。
拍攝在即,來不及多聊。每次去拍墨鏡代言的廣告,楚笑飛和周南俞這種比較有攻擊性的長相都最受青睐,其他三人拍完後他倆還在補鏡頭。風扇轉着角度造風,周南俞站在深灰色的背景布前,衣擺張開,腳步篤定,墨鏡挂到鼻梁上之前垂下的眼皮倏地擡起,深邃的雙眼給予鏡頭外一擊,但很快就被鏡片遮住,只隐約可見一個鋒利的輪廓。
“我們仨在打醬油啊。”NG最多的李其安笑道,“下次只邀隊長和笑飛不就好了。”
“最近合體頻率降低了,團飯會抱怨的。”
“可是這個剪不好又會有人撕part……算了,幹啥都有人吵架。我覺得那些人的思路是不是太極端了啊,上次隊長的朋友被拍到一下都能吵成那樣——唉對了,那個小哥哥是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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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輝一向波瀾不驚毫無八卦之心,李其安自動轉向在一旁看手機的北河,“又在給你的齊辰哥哥發消息?”
北河頓了頓,露出一個甜美的笑臉,“是啊,單身狗羨慕嗎?”
“嘔。”
“不是說了嗎,他是隊長在意大利認識的設計師。之後……應該會有機會見面的。”
北河的視線又回到手機,注意力很快離開了李其安和顧輝的對話。屏幕上的聊天框裏不斷彈出齊美的信息,早已與他熟絡的女孩字句間不掩擔憂。
「這個狗仔早就臭名昭著了……之前他的爆料無論真假,還是影響了挺多人的。」
「我姐妹一直關注着他小號,剛才他有一條發完秒删被她截下來了」
「你看這個」
「我也希望他只是嘩衆取寵,但是……」
北河點開截圖,“z姓XE門面和‘友人’豪宅同進同出”,“某流量組合解散在即”幾個奪人眼球的短句列在幾行隐晦的爆料中間。
他默了半晌,回複了一個黑人問號臉的表情包過去,安慰道:
「要爆戀情的話難道不應該先爆我嗎?我比周南好抓多了吧」
齊美發了個吐血的表情。
爆誰都是她手心手背的肉啊。
「我待會問問他,先別着急。」
北河望向不遠處還在補鏡頭的楚笑飛,和抱着手臂在一旁等他的周南俞。拍攝進入尾聲,在他們回宿舍之前……
“北河!”
李其安的臉擋住了他的視線,“喊你三遍了,神游呢?”
“啊,你說什麽?”
“翔叔找你聊過了嗎?今年巡演結束後,大家的打算。”
北河怔住。
李其安依舊挂着輕松和善的表情,像是他們在說一個類似晚上吃什麽一樣的尋常話題。顧輝也看着他,沒有驚訝和遲疑,他們總要坦然地走到這步。
“……嗯,聊了。”
拍攝結束,楚笑飛還沒來得及拐走周南俞,對方自己找來了。
“晚上有空嗎?”
“有是有,但你不要緊嗎?”
“什麽?”
“感覺你滿臉寫着縱欲過度。”
楚笑飛眼睛一咪,小聲開損。當然周南俞不會接他這梗,他面無表情道:
“晚上一起吃飯,有事跟你說。”
嚯,有事。楚笑飛挑了挑眉,“我成你禦用感情專家了嗎?”
“不是……不完全是。”周南俞摁了摁眉心,“回去再說。你開車來的嗎?”
“沒。等下,回哪?你家?王思萊家?你到底什麽時候回宿舍?你覺得被翔叔發現了以後是我先死還是你先死?”
沒管他一路逼逼,周南俞加快步子往停車場走,到車跟前的時候停住了腳步。
聽到解鎖的聲音,北河從石柱後面走出來。
“周南,有點事。”
怎麽都有事。楚笑飛收斂了笑意,看了看北河又看了看周南俞——一般這兩位同時有事,一定不是什麽好事。
暮色四合,碩大的停車樓裏突兀地響起了一陣摩擦聲,輪胎碾過路面,一輛車從三人身邊駛過。車門開啓閉合的碰撞中,楚笑飛輕嘆,“我要回避一下嗎?”
“不用。”北河拉開車門,鑽進後排,“車裏說吧。”
三人坐進車裏,周南俞發動了引擎,“你去哪,我送你。”
北河報了個地址。是沒什麽印象的路名,楚笑飛随口問,“這是哪兒?”
“齊辰家啊。”
楚笑飛閉嘴了。
“我是想問……周叔叔知道你和思萊的事情嗎?”
周南俞嗯了一聲。
楚笑飛瞪大了眼,而北河反而松了一口氣。
“那就好。”
楚笑飛驚訝:“那就好?”
“如果有狗仔想順着上次在秀場的事情深挖你們,周叔叔知情的話應該會好一些。”
北河和楚笑飛交換了一個眼神:你當我和齊辰是怎麽茍到現在的?
楚笑飛:……
感情的權重大家心裏都有數,确立關系的同時一定都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北河點到為止,“不知道從哪裏傳出來我們要解散的消息,我擔心有人會借此機會炒個大新聞,我會注意的……周南你也留心一點。”
“嗯,我知道了。”
拍攝地離齊辰家不遠,他們駛過一段栽滿金色銀杏的路,停在了小區門口。老舊的小區被落日餘晖鍍上一層暖光,居民進進出出,有剛剛放學的中學生,有出門遛狗的老夫婦,鐵門後門衛大爺大笑了幾聲,不知道聽見了什麽街坊趣事。
“就這裏,謝啦,拜拜。”
北河壓下帽沿戴上口罩,一溜煙小跑進去,成為這一片濃郁的生活氣息中,最普通貼合的小分子。周南俞在路邊停了一會兒才把車開走,感受了片刻與他鏡像的生命将年輪刻下的地方。這裏與他所想的無異,平凡又溫馨。
“挺好的。”楚笑飛也開口道,“如果真散夥了,這樣的生活挺适合小北的。”
“嗯。他喜歡就好。”
“那你呢,今年巡演結束後,你打算怎麽辦?”
周南俞長長吐出一口氣。
“我就是要找你聊這個。”
揭開鍋蓋,思萊嘗了口剛煮好的羅宋湯,鹹度正好,他舔了舔嘴唇,再看烤箱裏的pizza,芝士化開,随着熱氣鼓動,看着就讓人食指大動。
嗯,完美。
在餐桌上擺好三人的餐具,思萊拉開椅子坐下來,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六點半了,周南俞他們應該快到了。
剛回國那天他曾跟楚笑飛說過有機會再請他來做客,嘗嘗他親手做的pizza。得知今天他們一同有拍攝,思萊就跟周南俞說,不如邀請他一起吃晚餐。
周南俞不假思索就說好。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中秋之後周南俞對他的縱容已經到了一種字面意義上“什麽都好”的地步。那些從前就很寵他的細節不說,他為了測試上限有意讓周南俞嘗他調的水果酒,周南俞二話不說喝了,前一晚他想做,周南俞就陪他翻雲覆雨到半夜。
身體無限親密,嘴唇黏在一起,可是思萊卻越發覺得不安。
因為只有五天了。
五天一眨眼就能過完。他們不能像普通情侶一樣出門約會,所以在家越發用力地狂歡,清醒的時候再把答應的事情都做完。
聽到樓下的動靜,思萊回過神來。他走下樓梯,楚笑飛正在看他新畫的那幅月圓之夜。畫布上的天空呈現詭谲的墨綠色,透亮的月球藏在雲層裏。
思萊自己卻不想再多看那幅畫。
“Hey,快上來吧,我餓了。”
在感嘆過思萊的語言天賦,牌技酒量,家境和藝術細胞後,楚笑飛以為對方再幹什麽他都不會驚訝了,沒想到兩張12寸色香味俱全的pizza和一鍋羅宋湯又讓他完全折服。
“你真是……全能啊。”
思萊不以為然地笑了笑。他才不是全能,人不可能完美。
他缺失的部分藏的比較深,他再八面玲珑也無法填補。
“來點葡萄酒嗎?”思萊打開櫃子翻了翻,“唔,還有一瓶朗姆。”
楚笑飛瘋狂搖頭,“不了不了不了。”
“不會像上次那樣喝啦。”
“不是,我和南哥有事要商量,腦子清醒一點比較好。”
“好吧。”
思萊重新回到座位上,給自己倒了半杯白葡萄酒。眼睛再擡起,他下意識去看周南俞,發現對方也在看他。
波瀾不驚一張臉,看向他的時候總顯得那麽專注認真。周南俞的眼瞳中央是最純粹的黑,思萊迷戀他的黑色,又開始恐懼那種黑色,對視兩秒他就像是要被吞噬了一樣。但他沒有移開視線,勾起嘴角朝他展露笑臉:
“好吃嗎?”
“嗯。”
周南俞應了聲,然後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抹掉了他唇角的一粒芝麻。拇指撫過嘴唇,親密過一秒再分離。
心髒深處傳來一陣突兀地疼痛,思萊僵了一瞬,然後端起了酒杯。
楚笑飛像是沒看見他們的小動作,随口問周南俞,“對了,過幾天的千盞電影節你去嗎?有修複版的《海上鋼琴師》預熱先映,我記得你挺喜歡那部片子的?”
“嗯,我看到了。”
“去嗎?北河那兒好幾張票,也有人給我送了。”
“再說吧。”
哦……再說。
楚笑飛內心嘆過百轉千回。
換做一年前他處在這種微妙又憋屈的氛圍裏,他早就掀桌子讓人挑明了。但這一年裏大大小小的事情已經足夠教他做人,不是什麽都能敞亮地剖開來說的。
局中人沒這個勇氣,旁觀者更無能為力。
“唉,聽說你把陳簡喝挂了?”
楚笑飛轉向思萊,新起了一個話題。
“幹得漂亮,讓她總是瞪我……”
餐中只是閑聊,“有事要商量”的部分放到了飯後的庭院裏進行。
很久無人使用過的泳池裏落着樹葉和灰塵,白牆前的爬山虎的邊緣開始枯黃。兩盞夜燈的瓦數不高,周南俞垂着眼看着自己的影子,然後點了根煙。
“要嗎?”
楚笑飛接過他的煙,沒點燃。他叼着它含糊道:
“行啊,你都愁到抽煙了。剛才路上說到他你就沒聲了,現在還聊嗎?”
葉子沙沙作響,秋風吹散了周南俞指間的煙。細小的飛蟲往燈罩裏撲,若不可聞的碰撞聲在人無法察覺到的節奏裏,和心跳共振。
這一秒世界上有千萬種聲音同時在響,但是周南俞還是沉默的。
“唉……我真的不懂,你們那個三十天到現在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其他事情你倒是想得很開,這件事怎麽不能直接一點。”
“而且依我來看,你們根本就——”
根本就已經深陷彼此了啊。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
周南俞半晌才出聲。
“原來我也不覺得會被‘三十天’約束到,但是最近快到那一天了,我開始想起他之前說的話。”
“——他給自己的規定,他只喜歡最初的心動,只想要一段有限的體驗。”
他不相信愛情。
“所以我現在不确定,是不是應該違背他開始這段關系的初衷。”
“那你有問過他嗎?”楚笑飛反問,“你又不問,他也不說,你們倆準備拖到最後一天再談?想想就很窒息啊。”
周南俞不做聲,楚笑飛一愣。
我靠這兩人估計是認真地想拖到最後一天的。
老天爺啊,楚笑飛長嘆。
“是這樣的,你一開始不在意是因為你當時還沒那麽喜歡他,現在感情越深顧慮越多,這很正常。但果然我還是覺得什麽狗屁只談三十天太不正常了,你就坦白跟他說吧,我長眼睛了,我能看出來他也很在乎你。”
“我知道他在乎我。”
“但是?”
的确有個轉折在這,但“但是”什麽周南俞沒有說下去。
他無法跟任何一個不夠了解思萊的人描述,那個人擁有一個怎樣的靈魂。思萊可以乖巧地像貓一樣縮進他的懷裏,但那只是頂級貓科動物的僞裝,他絕不是适合家養的寵物。
他有一個非常,非常,自由而強大的靈魂。
在威尼斯的時候他就能感覺到了,Kingsley可以去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無論是當街畫畫還是當街打架,跟客人調情也好跳起來罵人也好,他總是随心所欲,有資本做任何自己想做的。
他熱情迷人又保持着疏離,要走的時候總是第一個轉身。
如今喜歡周南俞也好,說走就走跟他回到中國也好,他們在正好需要陪伴的時間出現在彼此的視線中,最奇跡的部分是他們剛好契合,但是當三十天的魔咒開始顯形,周南俞不得不想:
現在這種生活真的是Kingsley想要的嗎?
他應該用一段關系束縛住他嗎?
“但是……還是有很多問題。”
周南俞選擇去說淺顯的。
“他在意大利的學業還沒完成,本來十月就應該回去。”
“而且他跟我交往,到處都是風險。你也聽北河說了,我甚至沒有辦法陪他出去。”
他作為男朋友應該為他做的事情,只有在這一棟房子裏可以做到。
走到光下,人群裏,目光中,鏡頭前。
他就什麽也不是,只是“周南”。
“所以我……”
“沒,有,所,以。”
楚笑飛聽不下去了。
“要我看,這些都不是問題。準确來說這些問題都是可以慢慢解決的。”
“分手的理由只能是因為不喜歡了。除了這個理由之外,你甘心接受別的說法嗎?”
他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
“真的喜歡是不會這麽說分手就分手的。”
作者有話要說:三月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