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罵你一句混蛋
元懿昭叫楊将軍出去,說有要事相商。
楊青青怕橫生變故,又想着元啓銘回到家不見自己定然十分焦急,便道:“我家裏還有些事,改日再聊。”
子寧卻朝着她跪了一跪,冷淡道:“子寧謝小姐救命之恩。”
跪下的美人冷的像塊冰,楊青青可感覺不到半分謝意,倒像是自己欠她幾萬兩白銀的模樣。
楊青青臉上飄過幾朵羞愧的紅暈,道:“明明是姑娘救了我一命。”
子寧依舊冷淡,“奴婢是楊将軍的貼身侍女,尊卑有別。”
楊青青尴尬的沉默了一會,道:“你我年齡相仿,姑娘何故編出這許多笑話給我聽?”
子寧朱唇微勾,傾國傾城。
“人生百年,為何事事都要合乎邏輯?”
楊青青無話可說,她與金渝這兩個外來客的存在本身就是bug,說出去都沒人信,所以她認同子寧說的這句話,只是下一句便讓人無法茍同了。
子寧用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勢說出了俯身求人的話。
“還請小姐将子寧帶出楊府!”
楊青青連忙擺手拒絕,“不行的,我不能給元啓銘再添麻煩了!”
子寧道:“小姐不行,外邊那個穿黑衣的男子卻可以。小姐若不肯,子寧就當剛才救了一頭畜生。”
平白無故被罵了句畜生,楊青青心中五味雜陳啊,為了避免做個貨真價實的畜生,她只能出面試着勸一勸外邊那個擁有天下的男人。
把事情經過說給元懿昭聽後,她就做好了當畜生的準備,畜生就畜生,反正又少不了幾斤肉。
四面無人,唯風聲灌耳。元懿昭早在院中等待,聽罷楊青青的說明,不可思議道:“你是說要朕出面要那個什麽子寧?”
楊青青道:“沒讓你要她,只是求你把她帶出府就行了。”
“貼身侍女是幹什麽的你楊青青不知道?”元懿昭有些好笑的望着她。
楊青青哼道:“不知道。”
“你要是不知道回去問元啓銘去,這些他門兒清。”元懿昭又指着自己道:“我一個皇帝嗳,跟臣子搶女人,算什麽?”
楊青青讪笑道:“不救就不救,說那麽多幹什麽?”
元懿昭問道:“你怎麽不找元啓銘?他一個王爺,要是看上某家女子,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楊青青不答他,只道:“我今天為什麽來楊府,想必您也是一清二楚,楊将軍根本就沒病裝病,要是你再讓元啓銘帶兵平亂,我跟你沒完!”
“行啊。”元懿昭雙眼微眯,調笑的看着她,“最好一輩子都與朕纏在一起,一輩子不行就兩輩子,兩輩子不夠那就生生世世。”
“你……!”為大局着想,楊青青還是把後半句話咽了下去,拉着綠衣回家。
元懿昭在她身後喊道:“天黑了,朕送你一程!”
因只有一輛馬車,還是楊青青來時乘坐的,元懿昭待她坐穩後,稱有事與她商量也上了馬車。
還是元懿昭先開口,“青青,你知道朕這二十幾年裏最後悔的事是什麽嗎?”
楊青青冷哼一聲。
元懿昭想摸一摸那張堪稱國色的臉,被楊青青厭惡躲開,收起落空的手,笑道:“當年咱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候,朕為什麽沒要了你,若是那樣,現在你懷的就該是朕的孩子。”
楊青青正色道:“咱們兩個從來沒有在一起過。”
“朕記得你唇齒的味道,記得你抱着朕時候總愛把臉埋起來,睡覺的時候愛踢被子……”
“陛下!”楊青青略一斂容,道:“我到家了。”留下元懿昭便下車去了。
剛走到門前的石獅子旁,就見元啓銘獨坐在石獅子後面,靴子衣擺上都是泥土,孤零零的坐在那裏,蕭索而孤獨。
楊青青小心喚了句他的名字,他微怔了一下,繼而用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起身抱住楊青青。
楊青青被他箍的喘不過氣來,推了幾下愣是沒推開。
元啓銘抱着她的身軀,渾身顫抖,嗓子幹涸不複從前溫柔,道:“你帶着我的女兒去哪兒了?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若像幾年前一樣再丢下我,我該怎麽辦?”
楊青青輕輕拍了拍他的背,道:“我這不好好的回來了嗎?”
元啓銘凝視着她,道:“回去抄十遍《金剛經》!”
“好好好。”楊青青察言觀色道:“我餓了。”
元啓銘抹了把鼻涕,牽着她的手往府中走去,唠唠叨叨的說道:“今日安胎藥還沒喝,我已經給你熬好了,現在應該涼了,待會兒你吃飯的時候我再重新熬一副。哦,對了,我今天路過糕點坊買了好多你喜歡的山楂糕回來,待會兒嘗嘗口味是酸是甜 ……”
他就這麽嘟嘟囔囔,直到雲松院還在不停地說,楊青青回身抱着她,用一貫口吻說道:“藥苦,你得喝一半;山楂糕我吃不完,你得替我吃完。”
元啓銘回駁道:“哪有男人喝安胎藥的?”
然而端上來藥碗時乖乖喝去一半,不多不少剩下半碗。
兩人挨着坐在窗下看天上月色。
楊青青擦去嘴角藥渣,望着面前端着蜜餞的元啓銘,神思翻湧,她知道他看見了從馬車上探出頭的元懿昭,他什麽都沒問,照常說說笑笑。
楊青青就着他的手含了一塊蜜餞,道:“我今日去楊府了。”
“楊将軍裝病的消息我聽說了,宮裏那位更是一清二楚。”
“那他為何還要你去南方平亂赈災?!”
元啓銘卻道:“以後不許你以身冒險!常言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無論何時何地,活着最要緊,只要你活着,那便是我最開心的事了。”
楊青青琢磨了一會兒,便覺神思困乏,靠在元啓銘懷裏沉沉欲睡,迷糊道:“你是我楊青青的男人,你若去南方我豈有獨留在家的道理?就算你顧念我有身孕不方便随行,我也會偷偷跟在隊伍後面,每天隔着浩浩人海看上兩眼也就足夠了。”
元啓銘那雙疲态愈顯的眼睛泛起淚光,對着月亮長長一嘆。
元懿昭回到宮中,便拟了一道聖旨。
将楊府一位叫子寧的女子賜給了睿王。
楊将軍自然不依,奈何聖上一言九鼎,不願意也得願意。
不僅如此,還攜着賢妃屈尊親自将子寧送來府上,入住雲松院。
為了躲美人,元啓銘與楊青青住進王府別院,跟着他們的還有那只肥貓,三條腿的大黃寬敞舒适程度比雲松院好了幾百倍。
楊青青對元松院那位傾國傾城的美人态度很明确,她可以住在那裏,但你元啓銘不許踏進雲松院半步!
元啓銘自然不敢違拗半分,又為了讓楊青青放心,對其寸步不離,奇怪的是元懿昭自下那道聖旨後就再無半點音訊。
轉眼到了臘月初八,住雲松院的子寧破天荒來到別院,提着一個食籃,裏面裝着兩碗臘八粥。
綠衣開門見是她立馬拉下臉,不情不願的把她請進別院。
此刻,元啓銘二人正臨窗脫靴而坐,猜測院子東南角那棵老梅何時才能開出第一朵花。
元啓銘說大年初一,楊青青比較謹慎,猜測二月初一,整整比他晚了一個月。
子寧對自己的身份認識很清楚,一直安分守己,在雲松院不曾外出。
楊青青對她的警惕逐漸放低,現下只夠頭看着擺在面前的那碗臘八粥,垂涎欲滴。
元啓銘輕輕敲了一下她的額頭,瞪眼望着她,警告她不能亂吃東西。
子寧在元啓銘偏後方垂手而立,淺綠裙衫包裹着婀娜多姿的身材,墨發只在頭頂挽了個髻,其餘的随意披在身後,立體分明的側臉美如畫。
但元啓銘似乎對身後這位禍國殃民的美人有些不屑一顧。
他剛要起身,子寧便彎腰勤快的替他穿上靴子,完成後又默立一旁,不驚不擾。
楊青青也要起身,綠衣趕忙過來替她穿鞋,被她一個眼神殺了回去,兩條細腿就那麽垂在榻前,一雙小腳丫在空中蕩啊蕩,悠閑得很。
元啓銘立刻會意,單膝跪在她面前,把菱藕小腳握在掌心,稍稍用力捏了一下,才拿起那雙紅色繡鞋替她穿好。
楊青青恬不知恥的沖他笑了笑。
元啓銘用剛捏過腳的手又捏了一下她的桃花腮,被楊青青好一頓臭罵,元啓銘才撇着嘴收了手。
由于屋裏有某人,楊青青準備去外邊散散心,元啓銘剛要出房門就被子寧喊住,尴尬的停在那裏。
楊青青給了他一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眼神,便與綠衣出門曬太陽去了。
不是她心大,是她相信自己的男人,如果連這點誘惑都抵擋不了,那楊青青寧願兩人從來沒認識過。
楊青青捂着暖爐漫步花園中,舒舒服服的曬着太陽,偶爾還會想他們在讨論什麽。
一向乖巧少言的綠衣卻突然開口:“小姐就不怕他們……”
楊青青細眉輕挑,道:“終歸是我的男人,我若不信他還能信誰?”
“說得好!”元懿昭像只剛從河裏撈出來的螃蟹一樣,橫行在狹窄的小徑上,他停在離楊青青一步遠的地方,俯身望着這個比他矮一頭的女子,志得意滿,“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當真不去看看?”
楊青青淡淡道:“他又不是你,我自然不用擔心。”
元懿昭笑容促狹,道:“面對那樣一個驚天動地的美人,反正朕忍不了,更何況美人親自送上門。”
楊青青才不理他這些怪話,扭頭便走,元懿昭又道:“朕建議你還是回去看看,免得生米煮成熟飯,後悔莫及。”
剛才還存疑的綠衣難得發怒,“殿下才不是那種人!”
元懿昭挑眉道:“哦。他不是那種人,之前妻妾成群花天酒地的難道不是他?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看見漂亮的就邁不開腿,古往今來都是這個道理嘛 ……”
楊青青猛然回首,秋水眸子裏滿是憤怒,“即便如此,也是我與元啓銘的家事,用不着外人插嘴!”
“說得有理!”元懿昭卻不打算收斂,繼續道:“朕看在咱們兩個好過的份上才跟你說一聲,末了,朕還是要奉勸一句,你能保證皇兄安守本分,難道還能确認子寧姑娘不會用些其他手段,在其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發生些什麽?”
看他眼神真誠,不像開玩笑的樣子,楊青青忍不住心裏打鼓,但為了不輸這一局,便讓綠衣扶着在花藤下的搖椅上坐下,曬起太陽。
元懿昭也無所謂的到她面前站着,道:“怎麽,不信?”
楊青青道:“你騙我那麽多次,我為什麽還要信你?”
元懿昭面露喜色,道:“從前之事,實在情非得已,朕保證,以後不再騙你!青青,這次來,我是想告訴你一聲,朕的時間不多了,接下來的日子,你能不能進宮多陪陪朕?朕一人在宮裏,孤單得很。”
他說完這些話,竟微微低下了頭,不敢去看那張日思夜想的面容,就像初次表白心愛姑娘的毛頭小子,不安的等待回音。
楊青青似有似無的摸着肚子,白玉般的臉龐散發出唯有母親才有的慈愛光澤,笑道:“我跟元啓銘說好了,兩個人要過一輩子的。所以我不能答應你。”
如當頭一盆冷水,心頭那捧熱火瞬間熄滅,他怔了片刻,才勉強笑道:“你總說我騙你,可青青,當年你與我在一起又是為了什麽?你與元啓銘吵架不合,才找到我這麽一個下家讓他吃醋?我事事都在騙你,唯有感情是真;你事事為真,唯有感情騙我。”
他像是憋悶了幾生,要一股腦兒把所有委屈說給心上人聽。
“先皇在世時,我承認動用了手段,讓欽天監監正以命相博,指認你就是那個禍國紅顏,當時就想着,既然我無法取代元啓銘在你心中的位置,那麽讓你就此死掉也挺好,至少死之前,你是與我在一起的。等你真正“死”了,我又派人四下尋你,當我找到你之後,親自傷了腿,躺在你常去割荊條的路旁。”
“婆婆尚在時,我在你們的小院養傷,你每天出去割荊條,我就在家做好飯菜等你歸來,短短幾天,就像過完了一輩子。”
楊青青冷笑道:“就連腿上的傷都是假的。元懿昭,我看不出你渾身上下有哪點是真的。”
元懿昭不顧諷刺,自顧自說道:“等你把孩子生下來,我就把你接到宮中,日日對着我,就算你厭我煩我恨我,也比現在這幅無所謂的樣子強。”
“除非我死!”
元懿昭微笑道:“如果我沒猜錯,元啓銘為了保你不被黎朝遺民搶走,府中侍衛損耗殆盡,你總不會看着你丈夫,孩子他爹死在亂兵之中吧?我不信你是那種冷血無情之人。”
楊青青忍無可忍,一氣之下将手中暖爐砸向他,元懿昭躲也不躲,額角被銅爐砸破一塊,血液随着銅爐落地而滴濺地上。
元懿昭用袖子擦去臉上血污,笑容燦爛無邪,“你肯對我發脾氣了,真好。”
在楊青青看來,他十有□□瘋了,才會出此荒謬之言。
元懿昭擡起雙眸,望着她,嘴角笑意愈來愈濃,到最後狂笑出聲,卷起地上枯黃敗葉,“子寧帶過去的臘八粥裏被我下了迷藥,增長男女之間情意,助于他們歡好的迷藥。你,當真不去看看?”
“混蛋!”楊青青從牙縫裏擠出這兩個字後便疾疾如風的趕回別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