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赴壽宴再起風波
還沒等到金渝婚禮,就到了十一月份,楊青青在窗下支了個貴妃榻,這日外邊天氣晴朗,趙逸沅也不在,楊青青如往常一樣躺在上面看窗外風景,其實窗外什麽都沒有,只有那株已經禿了的桂花樹,可她一看便能看大半晌。
綠衣踮起腳尖輕輕走到她身邊,見她沒睡便搬了板凳坐在楊青青榻前,小心道:“小姐,殿下那晚回府之後便把自己關在松雲院,看到那顆你用來練字的石頭便大哭了一場,之後就得了一場重病。他病中聽說小姐也病了,病的愈加重了,但他還是把我派來照顧你。”
楊青青淡淡道:“睿王府中趕着伺候他的人都排隊,對他來說少一個丫頭算什麽。”
綠衣使勁搖頭,“小姐你不知道,殿下回府之後把所有丫鬟都打發出府了,所以他身邊只有一個頭發胡子都白的老頭照顧。”
楊青青不知不覺眼眶發酸,努力擡頭不讓淚滑下,“可那又能怎樣?”
綠衣驟然放聲大哭起來,“我來的時候他一直吐血不止,小姐你還是去看一看殿下吧,殿下昏迷時嘴裏念的都是小姐,小姐,你就去看一看他吧,我好怕他會死……”
楊青青望着院中那顆桂花樹,喃喃自語:“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一個時辰後,一身紅衣的楊青青被一身綠衣的綠衣攙着入了睿王府,不過是幾天沒見,原來繁花似錦的王府竟有了頹敗氣象。
那些仆人見王妃回府,無一不是恭敬行禮,臉上躍出欣喜之色。
推開雲松院的大門,那扇堂屋門緊緊關着,從裏面反鎖了。
楊青青輕輕叩響木門,便聽到裏面茶盞碎裂之聲,“本王說過了,誰都不見!”
楊青青再叩門。
下一刻茶盞在木門另一面碎裂。
楊青青還是不說話只叩門。
木門豁然打開,開門的人滿臉胡子,雙眼布滿血絲,一身酒氣,頹廢至極。
元啓銘見楊青青回來,又驚又喜,把她緊緊抱在懷裏,像是要融進血肉裏,這樣她就不會再離開他。
他把下巴抵在楊青青頭頂,高興的語無倫次,“青青,我終于把你等回來了,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我就知道!”
素日幹淨整潔的綠衣沾了許多許多血跡,腥氣加酒氣,熏得楊青青彎腰幹嘔。元啓銘立馬明白過來,眼巴巴的望着她,道:“青青,你等一會,我這就沐浴更衣熏香,就等一會哈……”
楊青青拉住他,道:“別,我說幾句話就走。”
元啓銘眼中歡喜淡去,換成濃重的悲傷。
楊青青不去看他眼睛,低頭道:“好歹身體是自己的,你要保重身體,不要喝太多酒,還有把那個焦美人叫過來服侍你吧,你這樣我不放心。”
元啓銘摟着她的手臂漸漸松開,無力垂下,譏諷道:“你來就是說這些的?”
楊青青不回答他,轉身便走,元啓銘堵在門口,倔強的有些無理:“我沒寫休書,你就還是睿王妃,本王不讓你走!”
楊青青淡然道:“過幾天陛下生辰我還是會陪你去,之後你寫不寫休書我們都無關了。”
元啓銘面如死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像根沒生命的柱子。
楊青青側身與他擦肩而過。
身後傳來無奈的嘶吼聲,“楊青青,你到底想要什麽?!”
踏出大門的楊青青身影一滞,凄然笑道:“我也不知道我要什麽,也許要的很多,也許要的很少,不管多少,你給不起就是了。”
回到那座小院時,趙逸沅正歪在貴妃榻上失神的望着窗外 。
楊青青也沒解釋,就坐在榻前與他一同望着窗外。
“青青,你能回來我就很高興。”
“三天後皇帝陛下生辰,按理說我還沒拿到休書,現在依舊是睿王妃,所以三天後我還是要進宮。”
她回眸望着他,帶着天生的自卑感,極低極輕的問道:“你這輩子能不能只娶我一個人?”
趙逸沅雙手輕輕扳過她的臉,探身湊了上去,吸允着她口中甘甜,看到她滑落腮旁的淚水,用拇指輕輕揩去:“青青,不管你信不信,在六月雪花叢中我第一次見你就喜歡上你了,之後的事不過是越陷越深而已。”
楊青青沒有等到想要的答案,卻沒有絲毫失落,也許她在問出這個問題時就沒抱多大希望。
十一月十一日,天氣陰沉沉的,西北角的雲彩像鉛墜似的随時要掉到地上,烏幽國皇帝陛下的五十大壽,萬國來朝,普天同慶。
楊青青天還沒亮就跑到睿王府穿王妃禮服,她趕到時焦美人正在為元啓銘束發。
元啓銘環臂坐在銅鏡前,不動聲色,精神比前幾天好太多。
楊青青尋了禮服在裏間穿好,按規制梳了發髻,鬓間垂下兩條長長的流蘇,落在肩頭,行動起來,如佩玉鳴環,清脆悅耳。
出府後,元啓銘與焦美人一輛馬車,楊青青獨自坐了後頭那輛。
楊青青第一次進宮,也不知道等她的是什麽樣的繁文缛節,心中忐忑不安,但想到自此之後長空萬裏任她行,她便覺得受點委屈沒什麽。
到宮門口下車,元啓銘摟着嬌滴滴的美人走在前頭,轉眼間便不見了蹤影,楊青青拖着厚重的裙擺在後面累的滿頭大汗趕路,驀地撞進一個肥壯的懷裏,熟悉且油膩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呦,這不是上次伺候本王的美人嗎?”
是仁王殿下,元啓銘的大皇兄。
楊青青一個激靈往後退去,不敢擡頭看那人只悄悄觀察四周,不知何時竟已在偌大皇宮迷路,來到一片梅花林,更讓她驚奇的是千萬樹紅梅競相開放,像天邊紅燦燦的煙霞。
十一月份的天氣百花殺盡,為何這裏的紅梅卻能開的這樣嬌豔?
來不及思考這些的楊青青擡腳便跑,誰知仁王抓住她寬大的衣袖不肯放手,嘴裏調笑道:“本王知道你是誰,本王也不怕他元啓銘找本王麻煩,你看這歲寒園紅梅如霞,就陪本王随便走走看看,如何?”
兩方拉鋸間,錦衣玉冠的金渝箭步走到仁王跟前,彎腰施了一禮,對楊青青說道:“楊大将軍知道你迷了路,便吩咐我來找你,現在咱們走吧?”
仁王終于松了手,道:“本王剛才正要給她指路,既然金公子找來了,本王就不費事了。”
金渝颔首拉着楊青青退下。
楊青青頭頂四五斤首飾,身上衣裙一層疊一層,走了沒多遠她便捂着胸口大口喘氣,金渝瞧着她那沒出息的樣子忍俊不禁,道:“瞧你那慫樣。”
楊青青繞着他走了一圈,道:“啧啧,金公子真是人模人樣玉樹臨風少年風流,就是與我們這些小女子不一樣。”
就像小時她迷路蹲在街邊大哭,金渝總能第一時間找到,并把她帶回去。金渝順其自然拉着她的手把她送到元啓銘側後方那個位置,然後道:“你就老老實實的呆在這兒,哪兒都別去,什麽話都別說!”
他自己坐在對面靠後的位置,與世家公子哥混在一起,渾然一體。
大殿中臣子早已到齊坐在下首,因皇帝陛下聖駕未到,交頭接耳,致使殿中像養了一群蒼蠅嗡嗡作響。
焦美人身為侍妾,沒資格參加宴席,只剩元啓銘孤身一人坐在她右前方,一開口還是那句話,語氣不善,“楊青青,你腦子是不是有病!這麽一點距離你都能迷路?”
剛想回嘴的楊青青看到大搖大擺進來的仁王立馬閉嘴,低頭撫弄袖邊繁複好看的花紋。
元啓銘換了個坐姿,使自己面向楊青青,在水果盤裏左挑右揀,最後撿起一串酸葡萄填進嘴裏,含糊不清的說:“是不是心裏在想你的白衣大俠?”
楊青青瞪了他一眼,怒氣沖沖的道:“離我遠點!”
不知為何,兩人都心有靈犀把上次的不愉快暫時抛到腦後,維持表面上的祥和。
仁王坐在元啓銘右側,目光掃了一遍全場,神色多有不屑,“這跟去年生辰有什麽區別。二弟也太會省事了。”
他身後站着伺候的宮人回道:“殿下,您有所不知,本該臘月開的梅花竟提前一個月綻放,現在不光欽天監,就連民間都有傳聞說是妖女誕生之兆,陛下為這事寝食難安,前幾天還大病了一場,特命二殿下壽宴一切從簡。”
仁王斜瞥了眼身着宮裝的美人,心頭癢癢難耐,道:“是嗎?本王最近因宮外有要事忙,所以才沒聽說這些。不過,歲寒園裏的紅梅開的真是好看。有句詩咋說來着,名花傾國兩相歡,常使君王帶笑看。美得很,美得很啊!”
話音剛落,皇帝陛下帶着端莊素雅的皇後,妩媚妖嬈的皇貴妃,與和藹可親衣着樸素的貴妃一同進場。
楊青青也與其他人一樣跪在地上,迎接聖駕。
長跪過後,殿上便響起一個雄厚威嚴的聲音,“平身。”
楊青青坐回位置,不擡頭不說話,甚至都沒放多少心思在殿上。
她正神游九天,忽見衆人望着她發笑,楊青青一頭霧水,元啓銘在前面小聲提醒道:“母後在問你這段日子過得可好?”
楊青青想也沒想,趕忙回道:“說好也好,說不好也不好。”
穩坐正宮位的皇後奇道:“此話何解?”
楊青青眼珠子一轉,笑道:“說好是因為當今政治清明,普天之下萬萬子民豐衣足食,無需擔心饑餓疾病,這不好嘛,與天上逍遙神仙比肯定還差了那麽點。”
一通馬屁幸好沒拍在馬蹄子上,身穿龍袍,頭戴九珠冕旒的皇帝摸着花白胡須看向殿下那名征戰半生的将軍,笑道:“從前朕知道楊家女兒識四書五經,知禮節大義,如今看來性子活潑可愛,不似楊将軍木讷,讨喜的很。”
坐在對面那一排的楊将軍也就是楊青青的爹爹,鄭重起身,朝陛下拜禮道:“小女從小跟在她母親身邊,不識大禮,還望陛下莫要怪罪。”
皇帝陛下道:“楊将軍,今日是朕的生辰,按民間的說法,你與朕又是兒女親家,不必如此多禮。”
“謝陛下!”楊遠回座。
玉衣金釵的皇貴妃掩唇笑道:“陛下,臣妾一年前未入宮時,就聽說過睿王妃的鼎鼎大名,據說京城不少才俊少年都曾登門親自求娶睿王妃,就連楊将軍家的門檻都快踏破了。”
皇貴妃說着話眼神卻一直瞟向大殿下。
楊青青觑了眼高高在上的幾位,沒打算解釋這事,一來這種青天大老爺都判不清的事,她楊青青也沒能耐說清,二來她只要一解釋必會被有心人解讀為此地無銀三百兩,着實心累。
笑意溫柔的貴妃娘娘笑道:“自古英雄愛美人,陛下年輕時也是這般。”
皇帝陛下摸着突出的肚子,想起年少時初遇貴妃時的場景,神色柔和,與她相視而笑,“貴妃說的是。”
坐了冷板凳的皇貴妃立馬拉下臉來。
皇帝陛下隔着貫玉看到空着的一個位子,問道:“老六這次怎麽沒來?”
皇後輕聲提醒道:“剛剛傳來消息,信王妃沁雪今日早晨腹痛不止,怕是生産在即,信王可能會遲些赴宴。”
坐在大殿容貌滄桑的皇帝陛下微微笑着,看向左手邊的睿王殿下,道:“朕有六個兒子,獨獨老三還無子嗣,你這個做三哥的還不如老幺争氣。”
元啓銘捧酒起身,“兒臣恭喜父皇喜得皇孫。”
一飲而盡。
其他人齊齊起身恭喜。
身穿龍袍的皇帝陛下此刻像是一個富家翁,面容慈祥,雙手攏袖,得意的看着滿堂兒孫。
皇後并沒讓元啓銘糊弄過去,接着道:“老三娶妻也有小半年了,怎麽還沒有好消息傳來?”
抓住時機的楊青青起身回道:“是兒臣無用,怪不得殿下。”
皇後鳳眼微眯,笑道:“老三再過幾年就到而立之年了,莫說尋常百姓家在他這個年紀早已兒女繞膝,就是在咱們皇家最小的老六也是十七歲就做了父親,如今信王妃也分娩在即,本宮知道你愛呷醋,容不得府中其他女子,才嫁入睿王府便把從前伺候老三的女子都攆了出去。身為女子,相夫教子才是正道,睿王妃以後還是要改改脾氣。”
楊青青恭敬道:“物不屬己,一分不取;物若歸我,半分不讓。這是兒臣的道理。若睿王殿下真心實意喜歡旁人,大可一封休書還自己自由,到時候別說娶妻娶妾,就算他日得道成仙,與兒臣也是半分關系也沒的。”
如驚雷乍起,整個大殿上靜寂一片,紛紛将目光投向口出狂言的女子。
在他們看來男人三妻四妾就想餓了吃飯渴了喝水一樣自然,萬萬沒想到半路出來這麽一個大放厥詞的女子,笑吧,上面還坐着吾皇萬歲,不笑吧,又實在憋的難受。于是大殿之上個個憋的難受,張目望着那個不識好歹的女子。
一旁的貴妃解圍道:“青青才多大,十幾歲的小女子,不懂這些也正常。”
皇帝陛下臉色晦暗,想起那個也是這般烈性子的女子,嘆息道:“年輕真好啊!”
歌舞愉情,數十名在嚴寒天氣穿着薄紗廣袖的舞女在殿上楊柳腰一扭,剛才僵持不下的氣氛才緩解過來,皇帝陛下臉上剛浮現出的蒼老疲态瞬間不見,瞪着一雙昏花的老眼,看直了眼。
元啓銘悄悄扭過頭,對楊青青說道:“回頭得多謝本王母妃替你解圍!”
楊青青不解道:“那上面坐着的不都是你母後、母妃嗎?”
元啓銘屈指敲了敲她的腦門,道:“那個是我的親母妃!”
“哦。我知道了。”
楊青青不會彈琴,但不耽誤聽琴,正在她搖頭晃腦聽的入神時,,一陣刺耳的聲音将樂聲壓了下去,随後宮人小步快跑到皇帝陛下身邊,耳語幾句,皇帝陛下臉色大變,立馬将欽天監監正召上來。
欽天監監約莫三四十歲的年紀,身形清瘦,獨有那雙眼睛像根刺一樣朝楊青青這邊瞥了一下,行完禮後馬上說道:“啓奏陛下,剛才臣蔔出禍國妖孽正在這大殿之上!”
大殿上皇子皇孫臣子都互看一眼,然後垂下頭裝死,大殿上的皇帝陛下微微詫異道:“愛卿是說找到了令歲寒園梅花早開的原因?”
不知為何,楊青青心中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坐立難安。
欽天監監正無比肯定的應了一聲,而後環視整個大殿,最後目光落在了快要藏到桌下的楊青青身上。
元啓銘擋住欽天監監正視線,笑道:“本王許久沒有見到監正大人了,不知令郎最近可好?過了今天,本王再去提兩壺好酒找他,賠個不是,上次是本王醉酒不小心打了他幾下,還請監正大人大人大量,饒過本王吧。”
一旁仁王懶懶道:“本王記得道歉比殺了你還難,三弟這次怎麽學會道歉了?”
壓下兒子在長街被打的氣,欽天監監正轉向陛下,禀道:“臣有一法,可試出妖女原形!”
楊青青喝了口涼茶,直覺告訴她事情沒這麽簡單,但眼下只能強自鎮定,走一步看一步。
皇帝陛下神色凜然,雙手扣住龍椅上那條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龍。
監正大人拍手三下,宮人送上一個蒙着黑布的物事,像養鳥的籠子又稍大些。
外邊天色愈暗,北風乍起,大雪将至!
衆目睽睽之下,監正大人霍然掀開黑布,竟是千萬只色彩斑斓的蝴蝶!
十一月份,哪裏來的蝴蝶?
那些蝴蝶從巴掌大的籠口争相而出,鋪天蓋地朝睿王殿下這邊飛來。
滿朝文武皆瞪大眼睛看這千年不遇的奇景,只見睿王殿下一扇袖子,打落許多,下一刻有更多的蝴蝶撲上,繞着他身後那名準備跑路的女子飛舞。
此刻殿中雖還遵守着君臣之禮,但已有膽大臣子跪于殿中,義憤填膺的高聲禀道:“微臣懇求陛下嚴懲此妖女,莫讓我烏幽國大好河山亡于他手!”
皇帝陛下眼神盯住飛翔的蝴蝶,眉頭痛苦的皺起,聲音低沉,“準奏。”
半盞茶功夫,殿中除卻金渝,元啓銘和楊青青還站着,其他人皆已跪倒。
殿中請求懲治之聲此起彼伏,跪在最前面的楊将軍一字一句的道:“若微臣之女楊青青當真是那禍國殃民之人,微臣懇求陛下賜她一死!從此楊家再無楊青青!”
欽天監監正緩步行到楊青青跟前,義正言辭道:“姑娘是何方妖物,還不快快報上名來?!”
楊青青望着跪在地上的各號人物,個個都要她死,個個都用懼怕的眼神看向她,但又裝出一副随時為皇帝陛下犧牲的大無畏。她突然很想笑,事實上她也笑了,笑得在地上捂着肚子打滾。
她很想跟這位欽天監監正講講理,于是忍住笑意,慢慢站起,理了理鬓邊碎發,平淡道:“監正大人說我是妖物,可否請監正大人說一說我是如何禍國殃民的?”
欽天監監正道:“只怕會又是一個黎朝。”
話音剛落,便引起軒然大波,紛紛指摘這個女子不守婦道。
當年國泰民安,臣賢君能的黎朝,一夕之間被烏幽國開國先祖僅用半個月時間滅國,其中緣由最為人道哉。
黎朝最後一位君主黎永帝于春日宴上對一位姿色超群的女子一見鐘情,事後更是強取豪奪般的把那位女子據為已有,為她散盡六宮,整日沉醉溫柔鄉,引得天怒人怨,最後開國先祖領兵打到深宮中,黎永帝還對那名女子以命相護。
随開國先祖一聲令下,那名女子被賜給在前線打仗的将士,最後不堪受辱,懸梁自盡。而黎永帝也在聽聞愛妃歸天的噩耗後,一口氣沒上來,死在了寝宮。
若故事僅僅為此,當今陛下也不用這般如臨大敵。最讓他膽寒的是那名女子本是黎永帝的嫂子,當年開國先祖能順利生擒黎永帝,與兄弟阋牆脫不了幹系。
楊青青覺得更加好笑了,“監正大人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欽天監監正看了眼皇帝陛下,皇帝陛下揮手初皇子外其餘無關人等全部退下。
捕捉到欽天監監正眼神飄渺,時不時投向那位穩坐一隅的仁王,楊青青心中便有了數,不就是仁王與欽天監串通,明面上擺弄的是自己,暗裏矛頭卻是指向能與他争皇位的睿王殿下?
看破這一層,楊青青也不覺害怕,只微微笑着跪在殿中,朗聲道:“從前仁王殿下是求娶過青青,但青青從未對仁王殿下動過心,更未有非分之想。倒是仁王殿下曾将兒臣擄到他仁王府,意圖用強。”
“放肆!”睿王殿下把面前的桌子拍的粉碎。
他知道她接下來要做什麽,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他必須要阻止。
“放肆!”上頭傳來更有威嚴的聲音,殿中諸人紛紛撩袍跪下。
仁王殿下沒料到楊青青會将禍水東引,殃及自身,當下跪在楊青青身旁,想要辯白,但楊青青并沒給他這個機會。
楊青青俯首道:“幾天前兒臣與睿王殿下外出游玩,誰料被兩個人用迷香迷倒,被用麻袋裝着送進仁王府!”
“父皇,都是她冤枉兒臣!”
楊青青挑眉道:“冤枉?仁王殿下後花園中有一片桂花林,而地下水牢則藏在其中。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仁王殿下當時想要用強,慌亂中被我咬了一口,手臂上應該還有我咬過的痕跡吧?”
轉頭對陛下說道:“陛下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查仁王府。”
皇帝陛下一揮手,就有人從側廳出來,強制掀開他的袖子,一個深可入骨的牙印赫然可見!
另有人悄然潛入仁王府查找罪證。
楊青青得理不饒人,“剛才提起前朝之禍,依兒臣看,正是有人見不得睿王殿下好,才想出這麽一個下三濫的主意意欲陷害!”
皇帝陛下臉色稍有緩和,“你是說仁王有心陷害睿王?”
楊青青道:“此事幹系重大,兒臣不敢妄加揣測。”
大殿中的局勢愈來愈明朗,皇帝陛下也不是吃素的,話說到這個份兒,就差不多了。
仁王與監正大人的臉色都好看不到哪兒去。
仁王拱手道:“父皇,兒臣冤枉!”
睿王殿下一臉掩飾不住的厭煩,“剛才青青并無提及皇兄,皇兄急什麽!”
仁王道:“當日楊青青拒婚于本王,誰料楊青青竟與本王府上一位叫趙房的門課眉來眼去,私下定情,被兒臣不小心撞見,事後趙房将事情和盤托出,為避事情散出去,分明是你楊青青不自重勾引本王。”
“大殿下信口胡說,何來證據!”楊青青怒視着他。
仁王向陛下禀道:“今日兒臣來得早,在歲寒園散步時遇見他二人幽會,另兒臣有他們兩個的定情信物金釵作證!”說着便呈上金釵。
楊青青想怒怼回去時,睿王殿下輕輕的說道:“大皇兄這就不講理了,那枚金釵分明是皇弟買來送給府中侍妾的。”
皇帝陛下接過金釵,仔細看了幾遍,道:“那你說說這枚金釵長什麽樣子?”
睿王殿下道:“那枚金釵其實是個不值錢的物什,沒什麽稀奇,兒臣在買來後便在上面刻了幾個字。”
皇帝陛下情緒好轉:“哼,那你說說是哪幾個字?”
“此情可待。”
皇帝陛下将金釵擲到睿王殿下臉前,斥道:“整日做這些無用之物!”
此刻,派出去的禦林軍也回來了,在陛下面前耳語幾句,陛下勃然大怒,走下龍椅,指着已毫無底氣的仁王殿下罵道:“朕看重你,才允你有府兵三千,你瞧瞧你自己都幹了些什麽!”
無力再演戲的仁王将額頭重重抵在地上,磕破了額頭,鮮血從額上一路蜿蜒流到下巴,這并不能讓博得皇帝陛下的同情。
楊青青磕了一個頭,道:“監正大人剛才說起前朝往事,那麽現在我想問問監正大人,十一月的寒冬天氣,別說蝴蝶,就連暖陽裏開的花也都枯萎殆盡,敢問監正大人從何獲得蝴蝶,又聽從何人吩咐嫁禍于我?!”
監正大人眼見仁王殿下樓傾,面如死灰,不停朝皇帝陛下叩首道:“陛下,寧可錯殺一千,不能錯放一人!歲寒園梅花盛開是事實,楊青青是妖女也是事實,還望陛下做主!”
睿王殿下眼睛猩紅,切齒道:“事到如今,還在詭辯!到底是何人在幕後指使你?!”
“天亡我烏幽國啊!”“砰!”雞蛋碰石頭,腦袋撞柱子。
滿殿蝴蝶散去。
睿王殿下趕到楊青青身旁側身擋住血腥的一幕。
皇帝陛下面無表情的命人把屍體拖下去,吩咐道:“将仁王圈禁府中,無诏不得外出!”他疲倦的重新做回龍椅,揉着太陽穴對睿王殿下道:“你也出去。”
“父皇……!”
“出去!”
睿王殿下深深望着楊青青,腳下紋絲不動。
最後陛下不得不派人把他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