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陳冤情真相大白
等金渝一離開,房中只剩下沉默無語的兩人。
楊青青終于鼓起勇氣率先開口,低聲道:“對不起,我好像在這幾個月裏給你添了很多麻煩,這次無故消失,又要讓你承受流言蜚語了。”
元啓銘直直的看着她,白衣勝雪,跟那個人很像,自嘲道:“本王的臉早就讓你丢盡了。”
“我就是一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笨蛋,于你的宏圖大業根本幫不上什麽忙,相反,還得讓你受天下人白眼,這些天我思來想去,覺得你能給我一封休書這或許是最好的結局。以後再有人說起,我會告訴他們是我楊青青不守婦道,負了你睿王殿下,這樣或許幫不上多大的忙,但有總比沒有強。這次被人擄去一連消失五天,外邊更是沸反盈天,等着看你睿王殿下的笑話,他們只知道你無用軟弱,由着府裏人亂來,前有樓心月,後又有我。”
“身為正王妃,我不能以身作則恪守婦道;身為你的妻子,我好像做的也不夠好,總是給你惹麻煩,語默湖便是一樁,沒有我,你也不會中計。”說着說着她兩眼含淚,聲音哽咽,但她還是堅持說,“我很無用,就會拿你撒氣,仗着你不能拿我怎樣就亂發脾氣,出了事又要你去承擔。你說,天底下怎麽會有我這樣無用的人?”
“剛記事時,就有算卦的道士說我是天煞孤星,于是我那一雙可親可敬的父親母親便将我丢在福利院,臨走時還告訴我他們會再來接我的,我也信他們,每日坐在門口等啊等,等過春夏秋冬一年四季,等的我都忘了他們長什麽樣子,我才明白他們說的都是騙我的。在那間福利院裏別的小朋友也都不喜歡我,遠着我,從小到大我只有金渝一個朋友,即便到了這邊也是。話說回來,以前對不起你的事太多,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離了你,這也是我為你做的唯一一件事。”
她擡頭望着對面的元啓銘,咧嘴一笑,“休了我,然後把那救出來的三人丢給大理寺刑部,你還是那個自由自在的睿王殿下。”
聽她啰啰嗦嗦說個沒完,元啓銘只輕聲問道:“想這麽多,你腦袋疼不疼?”随後又冷聲道:“讓本王休了你,然後跟你的白衣大俠雙宿雙飛?本王才沒那麽笨!”
楊青青聲音聽起來悶悶的:“你這麽想也對,畢竟本姑娘憑着閉月羞花沉魚落雁的容貌,還不好找下家?”
元啓銘又給她倒了杯熱茶,溫聲道:“你就是一沒心眼的笨蛋,這輩子也就在本王面前耍耍威風,別人三言兩語便能把你騙的團團轉,還有你真以為那個什麽白衣大俠是真的喜歡你?”
“他說的話我願意相信。”
元啓銘抓住尾巴,道:“不是你相信,而是願意相信?”
楊青青朝他伸出了手。
元啓銘頓時語塞,良久之後仿佛做了個很大的決定,緩聲道:“語默湖上那個案子不管本王願不願意都被牽扯進來了,不能說放就放,你這段時間還住在雲松院,先養好傷,再陪本王把這個案子查明白。
再者說,咱們兩個畢竟是父皇賜婚,本王沒那麽大本事敢私自寫休書,等調查完這件案子,若你還是執意要休書,本王會去向父皇說明白。”
沒聽出什麽不妥的楊青青點頭如搗蒜。
元啓銘舒了口氣,“只要一天不給你休書,你便做一天的睿王妃,現在本王取藥給你換藥?”
“嗯!”
小心解下繃帶,露出傷口真面目。事實上,腦袋上的傷并不像楊青青說的一點小傷,饒是受過大大小小傷,見慣生生死死的元啓銘在松開繃帶時,還是忍不住心口一疼,淚流滿面。但他站在楊青青身後,所以他如何痛心疾首楊青青一概不知。
換好繃帶,金渝、綠衣一人提着一個食盒進來,金渝看她雙眼紅腫,嘲笑道:“哎呦喂,小姑娘一哭可就難看喽!”
綠衣反駁道:“我家小姐是天下最好看的姑娘!”
用過飯,楊青青在小巷找到趙逸沅,趙逸沅已經盤下一座不大卻幽靜的院子,那裏距睿王府只有幾分鐘的路程,但因巷口狹小,所以格外難找。
趙逸沅仔原地等楊青青,見她到來便拉着她去看剛剛買下的小院,院子不大,堂屋三間,一間廚房,院子東南角種有一顆桂花樹,一顆梨樹,剩下靠着牆根的是常年綠油油的毛竹。
趙逸沅不問她關于休書的事,只道:“這間院子你喜歡嗎?”
楊青青猶豫半晌,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聽完事情來龍去脈,趙逸沅笑着摸了摸她的腦袋,道:“我今年才二十二歲,等得起。”
趙逸沅就在那座小院裏住了下來,還買了幾個伶俐丫頭做飯收拾屋子,楊青青閑時便拉着綠衣往那裏跑,每次他都笑吟吟的站在門口等着。
過了幾日,金渝踏着暮色來到雲松院,二人把圍棋當作五子棋,在棋盤上殺了幾個回合才罷,金渝邊收棋子邊道:“你知不知道語默湖上救的是誰?”
“誰啊?”楊青青起身蹬了蹬坐麻的雙腿。
金渝看了她一眼,道:“一個是當朝狀元郎,一個是當今聖上的親女兒,還有一個是已逝皇妃的義子。”
楊青青白了他一眼,“你吹牛的吧?”
金渝看着她道:“我還真沒吹牛,那個啞女的母親曾是一名宮女,因琴技精湛被陛下看中寵幸,後來天災人禍頻發,欽天監站出來說她是禍害天下的妖女,再三上奏折請求今上把她處死。後來今上也允了,賜白绫毒酒,可那毒酒中途被人掉包成假死藥。那宮女喝下假的毒酒被人用棺椁送出皇宮,也是那宮女命不該絕,被皇宮一名侍衛救下,自此隐居宮外,誕下公主。”
楊青青冷冷的說道:“你們不常說今上天縱英明嗎?欽天監那等胡話他也信?”
“所謂衆口铄金,三人成虎,白的也能說成黑的。況且只是一名小小的宮女,死一個她能換萬民歸心,若是你,換不換?”
楊青青又不是皇帝,自然沒法回答這個問題,她想起那天初靜姑娘所彈的曲子,便問道:“那初靜姑娘就是那位皇妃娘娘的徒弟?”
金渝玩世不恭的臉上難得現出一絲溫柔,道:“嗯,當年皇妃娘娘救了她一命,也難為她四處奔走尋找那兩個孩子的下落。”
楊青青又問道:“金魚,你不會喜歡上初靜姑娘了吧?”
金渝赧顏道:“就你話多!”
可當她問起消失的那幾天他們有沒有找她,是如何找的她時,金渝總是遮遮掩掩,話不說明白,只道:“我們做了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平安回來了。再者,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說。”
“什麽?”
“身為朋友,你是不是永遠站在我這邊?”
楊青青擡起腳尖摸了摸他的腦門,輕聲道:“這也不燙啊。”
“你就說是或不是!”
楊青青指天指地道:“就算你把天戳個窟窿,我也會跟你站一條線上的!”
金渝這才滿意的笑了。
十月初一,天降大雨,楊青青頭上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元啓銘撐着竹傘來到雲松院,告訴她要去看望那三個在語默湖救下來的人,問她去不去。
楊青青點頭。
兩人來到一個僻靜無人的巷子,院門口有許多持刀護衛守着,見睿王殿下到,便齊刷刷讓路開門。
元啓銘踏過門檻,道:“在你消失的第三天,本王便奉旨查理此案了。”
楊青青一身紅衣撐紅傘,裙角處被地上積水濡濕,冷風一吹涼飕飕的,她低頭邊提着裙裾邊道:“這件案子你查的怎麽樣了?”
元啓銘站在院中望着飛流而下的瀑布,道:“七七八八了,如果可以,今天應該能結案。”
楊青青跑到廊下把傘放在一邊,俯身想去擰裙角的雨水,誰料,元啓銘卻快她一步,蹲在她身前,兩手不停歇地幫她擰幹裙角。
“天氣越來越冷,這裙子也忒單薄了些,回頭本王讓人給你再送幾身衣裳,萬一發燒傷寒,那時後悔也就晚了。”
楊青青愣愣的看着這個越來越像長舌婦的男人,心中湧起一股暖流,直抵眼底。
這時,從屋裏走出來淺黃裙衫的啞女,身後是那天彈琴的白衣琴師。
琴師做了個請的動作。
幾人共同入內,屋內已烹好香茶,燒起暖爐。
元啓銘也沒拘禮,搬了兩個板凳,與楊青青圍着暖爐坐了,啞女與琴師随後也圍着爐子坐了下來。
四人一爐一壺好茶。
楊青青托腮看門外瀑布倒挂,啞女不能說話,就安靜的捧着茶碗聽,琴師因天生耳聾,說話時語氣緩慢,元啓銘也不着急,一邊撥弄着爐中炭火一邊側耳傾聽。
琴師面容凄苦,回憶道:“那天晚上也是下着大雨,我爹讓我和妹妹去村頭買酒,回來後就見爹娘屍體橫在院中,只留下那張琴,我與妹妹悲痛欲絕,草草将他們葬了。回家時,就見一位清瘦書生攔住去路,告訴我們只要憑借手中那張琴就可以查清兇手,替父母報仇。”
“你們信了他?”元啓銘放下火鉗,雙手攏在袖中。
“當一個人別無出路時,只能試着相信別人。”他搖頭苦笑,“可我們的運氣好像不是很好,那位清瘦書生是大殿下的手下,說是幫我們報仇,其實就是利用我們。他先是把我妹妹賞給那個新科狀元王永寧,結交新貴,後又将我囚禁,才惹出語默湖那一段公案。”
聽到大殿下三個字,想到在水牢裏的幾天,楊青青狠狠淬了口唾沫,“什麽大殿下,仗勢欺人的一條狗罷了!不對,他連狗都算不上!”
元啓銘睨了眼義憤填膺的楊青青,開口道:“你與妹妹走到今天都不容易,實話不瞞你們,你那個娘親算起來還是本王的庶母,許多事的來龍去脈本王可以解釋給你們聽,但本王必須把醜話說在前頭。”
那兩人一臉平靜,反倒楊青青滿臉詫異,問道:“什麽?”
“在民間有句話叫一分錢有一分錢的買賣,享得了天家福,就得受得了天家罪。”
楊青青一臉不解,那兩人相視一笑,道:“殿下說的甚是,我與妹妹本就如河上浮萍,無根無來處,又談何去處。只是爹娘着實冤枉,還請殿下給九泉之下的爹娘一個交代。”
元啓銘颔首道:“那是自然。”他看着楊青青因剛取下繃帶還不能挽起的黑發,“就算沒你們,本王依舊會讓他長長記性。”
啞女笑着起身到裏間拿出那張古琴,交付給楊青青,楊青青慌忙起身接了,疑惑道:“我又不會彈琴,你們給我幹嘛?”
琴師微笑道:“就當謝姑娘救我們出囹圄之地吧。”
楊青青趕緊将琴還回去,道:“這萬萬使不得,我算什麽啊,你們要謝就謝元啓銘,是他把你們帶出來的。”
啞女笑着看向琴師,琴師又笑道:“姑娘就當替睿王殿下收下吧。”
楊青青慌忙解釋道:“我們兩個沒什麽關系的,你們別亂想。”
事情往往越解釋越不能令人信服。
元啓銘替她收下那張古琴,道:“這琴本王就替王妃收下了,作為謝禮,本王在郊外有一座宅子,清幽安靜,很适合你們,你們要是不嫌棄,等雨停了,本王就派人幫你們收拾東西搬家。”
啞女與琴師皆點頭同意。
打道回府時,剛出院門就看見金科狀元王安寧撐傘在外等候多時,他朝元啓銘略一躬身,便立馬轉身向院子跑去。
楊青青氣啾啾的說道:“你為什麽不攔住那人?”
元啓銘回身隔着雨幕望着她,道:“有些事情是攔不住的,譬如感情。就算本王攔得住一次也攔不住第二次,所以幹脆不攔。”話頭一轉,冷聲道:“你剛才那般說本王皇兄,實在太無禮了些!”
楊青青哼了一聲,道:“你那個皇兄就是一色狼,還心狠手辣沒有憐香惜玉之心,害得本姑娘頭疼那麽多天!”
元啓銘撐傘望向灰撲撲的天空,“恨他嗎?”
楊青青咬牙道:“恨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元啓銘像是在輕聲詢問她意見,又像已經下定決心要那麽幹,“那咱們就讓他血債血償,好不好?”
“啊?”這大大出乎楊青青意料,按她的設想大殿下再不是玩意兒那也是元啓銘的大哥,如今聽他這麽一說竟冷汗滿背,手足無措。
元啓銘忽然回頭道:“這件事還沒完,等十一月過完父皇的萬壽節,再說咱們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