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我的命是他的
“荒唐!”聆淵雙目赤紅, 長劍應聲而出:“你想要城主之位,大可以光明正大與我争,引怪物入城只會犧牲無辜——”
“所以說, 你不适合當王啊。”談司雨啧啧搖頭,眼中貪婪畢現,“自古王權争奪不都是踩在萬千枯骨之上?若能壯大王城勢力、一舉吞沒九幽稱霸魔域,區區犧牲算什麽?”
聆淵盯着談司雨,眼底似有雷霆彙聚:“可笑!你想犧牲沒人攔你, 可你問過這城中數萬城民,他們願不願意為了你的宏圖大業白白犧牲性命?你可問過我, 是否允許瀾澈因你之荒唐舉動受到傷害!”
談司雨厲聲狂笑, 銀藍戰甲下的修雅俊顏因他狂妄的笑容而扭曲:“傷害?王上, 親手逼他剜心自證清白的人不是你嗎?對了, 王上可能還不知道吧,瀾澈殿下幼時在瀛洲仙島, 與臣最為親厚, 到了王城後更是一路相伴扶持,若沒有他為臣除掉霜靖河, 臣也未必能在短短幾日內将鲛人勢力收為己用?如此能幹的小東西,臣怎麽忍心傷他?”
“住口!”聆淵勃然大怒, 赤紅雙目直勾勾望着談司雨,“母妃不是他殺的!”
“随你怎麽想。”談司雨不屑一笑,他的聲音不疾不徐猶如閑話家常,但此刻聽來總覺有總莫名的蠱惑意味, 慢條斯理又悄無聲息地摧毀聆淵本就一團混沌的理智。
“霜靖河雖瘋癫若狂、意識不清, 卻始終是瀛洲鲛族的領袖。王上, 若你是瀛洲王族僅存的血脈, 卻被仇人的兒子當作禁脔強留身邊,眼睜睜看着仇人倍受族人愛戴,你能不恨嗎?你能控制得住自己不手刃仇敵——”
“我說了,不——可——能——是——他!”聆淵斷喝一聲,打斷談司雨心魔一樣擾亂人心的言語,随後“锵”一聲厲響召出長劍。
“談司雨,暫收你的廢言吧!”聆淵眼中怒意如刀,“你不是想成為這裏的王嗎?那就光明正大地來奪!”
“王上莫非以為自己此刻還是應龍城戰無不勝的王?”談司雨笑意不斂,戲谑道:“王上不妨試一試,看看是否還能驅動靈脈之力?”
聆淵猛地一怔,暗自運轉靈脈,瞬間猶如冰雪淋身——果如談司雨所言,不知何時,他體內靈脈竟好似被憑空截斷,滞澀難聚,任何術法竟都不得施展!
“你是什麽時候做的手腳?”聆淵沉聲,眸中怒火沖天,令人膽寒。
談司雨笑得溫雅:“此地早就被臣布下層層法陣。王上,鲛族身體上的力量雖遠不及魔族,可在法術陣法上的造詣卻遠在魔族之上,有的是壓制魔族血脈之力的辦法。”
“怪不得你同我說這麽多話,原是在拖延時間啓動法陣。”聆淵倒提寶劍,冷冷上前一步,漠然道:“可惜你太自負,即便不動用靈力,僅憑劍法,我也能殺你!”
話音剛落,只見空中劍光一閃,聆淵長劍在手,寒茫破空而來!
談司雨笑出聲來,在聆淵出劍的剎那先他一步橫劍出招,鋒利劍鋒裹挾着洶湧水靈氣息直逼聆淵而去!
剎那間,寒氣紛湧,空中無形水汽驟化無數細小冰晶随着談司雨劍招襲向聆淵。
“醜陋的魔族,仗着強橫血脈之力壓制我族!今日我就讓你認清——沒了血脈壓制,傳說中的上古神獸應龍後裔,也不過是任人宰割之輩!”劍光凝聚,談司雨目中漸露癡狂憤恨之色,他一轉身子,鲛人身形靈動,勢如游龍出水,左沖右擊,招招直取聆淵要害!
狠厲劍招逼命而來,聆淵雖靈力被封,驚怒交加,身體動作卻未敏捷如舊,身形在亂箭般的劍氣冰刃中靈動游走,一時之間竟是毫發未傷!
談司雨本以為封住對方靈力,奪他性命不過片刻,誰知聆淵雖無靈力,氣勢卻絲毫不減,在鋪天蓋地的劍影之中甚至還能高高躍起,尋隙出招!
談司雨壓力漸大,再催靈力将自己逼上極限,手中佩劍靈光躍動,寒芒直指聆淵!
傾注全力的一擊,聆淵身形急閃堪堪避過,可司雨手中冷厲劍刃還是劃破襟前衣料,暴烈劍氣刺破胸膛皮膚,向下劃剌而過,留下一條深長的血痕。聆淵心頭一緊,目光下意識落在胸前傷口之上。只見傷處沁出點點鮮血,麻癢的刺痛随之而來,聆淵眉心忍不住蹙了起來。
疼。
鑽心刺骨的疼!
鲛人一脈擅術法不擅劍法,談司雨亦是如此,他的劍法平平,雖然距離聆淵極近,卻沒能刺中要害,劍鋒也只是擦破聆淵胸口的皮膚而已,僅帶來些許不易察覺的皮肉之痛。
這樣的傷不出兩日便能徹底愈合,愈合之後甚至不會在皮膚上留下任何痕跡。若是往日,聆淵根本不可能察覺這種微不足道的小傷,更不可能感到不适。
可是此刻他卻心痛如絞,讓他疼痛欲死的非是談司雨所賜劍傷,而正是這胸口之上輕微卻難以忽視的刺痛。
原來心口受傷是這種感覺。
聆淵下意識撫上心口,神志有些恍然。
他只是被輕輕劃傷了胸口,猶覺痛苦。那麽以心孕子卻被他逼迫刨心自證的瀾澈,當時所受之苦必定更勝他此刻千倍萬倍!
他怎麽能……
他怎麽敢對瀾澈作出那樣的事!
被劃傷胸口的聆淵一動不動站立良久,撫在胸口上的手卻很輕地顫抖起來。
周圍的人、事、物、景忽然像褪色了一樣漸漸淡出他的意識,腦中只有一個強烈又急迫的願望。
他忽然迫切地想要看到瀾澈,問一問他:
是不是很疼?
他此刻是疼極了……
談司雨一招未中,本來心中微沉,暗道不好。可見聆淵非但沒有反擊,反而一副癡愣模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談司雨不禁心中暗喜,回首轉身,厲招再出,誓要奪取聆淵性命!此刻聆淵卻已與他拉開一段距離,使用劍招又無優勢,談司雨索性棄劍施法,轉眼間湛藍靈光在聆淵腳下簌簌升起,倏然化為無數道堅不可摧的銀藍囚籠将其牢牢困住!
“君聆淵,到此為止了!伏誅吧!”眼看不可一世的應龍之主被陣法所困動彈不得,談司雨終于冷笑一聲,腳下生風,厲掌加催,直擊聆淵心口!
聆淵手按胸口,腦中混沌一片,心中只剩一個念頭:
必須找到瀾澈!瀾澈如果活着,他就踏遍九州四海,尋遍萬水千山把他找回來,瀾澈如果死了……
聆淵握緊劍藏鋒交給他的殘骨,感受着鋒利的骨尖切割掌心皮膚時帶來的銳痛,腦中意念格外清晰:
瀾澈如果死了,化為浮沫也好、變成枯骨也好,他也要把他的神魂一點一點找到,再慢慢拼湊回來。他有無比漫長的時間,足夠找回一個完整的瀾澈,他愛了瀾澈那麽久、等了他那麽久,區區死亡如何能讓他們分開。
所幸,他還有很多時間、他還有很漫長的生命……
正在此時,談司雨仿佛帶着冷冷笑意的厲斥聲破空而來,猛地拉回聆淵清明的意識。
“君聆淵,你的性命到此為止了!”
聆淵驀地擡眼,眸中血色兇光錯雜而呈,直勾勾盯着滿目志在必得的談司雨。
你算什麽東西,也配來取我的性命?聆淵心想。
“我确實該死。”不可一世的應龍之主神智一時潰散一時清明,如癫似狂,漸漸不似常人:“可即便要死,也該由我的澈兒親自殺死我……”
洶湧靈力在血脈中暴沖,強大無匹的靈流從四肢百骸竄起,直沖腦頂,駭人的力量爆發出來,伴随着一聲怒喝沖破談司雨設下的靈力桎梏!
“對不起……澈兒,對不起……是我錯了……”聆淵的口中喃喃絮語,臉上混雜着悔愧哀傷至極的神色。暗夜已至,鲛兵手中燃起湛藍色的靈力火光,聆淵的臉色在蒼藍色靈光的映照下蒼白如紙,眼神晦暗難明。
“你想要我的命?”他擡起頭,目光空洞地望向攜着歷掌勁招疾馳而來的談司雨,忽然很輕地笑了一下。
“我的命是澈兒的。要想拿走,你還不配……”
下一刻,聆淵從破碎的殘陣中緩緩踏了出來,宮殿山四周驟起狂風。他在狂風中仰頭,口中發出震蕩天地的怒吼。
談司雨目光一凜,大驚失色,足尖點地就想逃跑。
宮殿山在催天裂地般的巨大聲響中搖搖欲墜,無數無數沙石殿瓦在劇烈的晃動中沿着山體滾落,宏偉巍峨的宮殿開始解體崩塌。
聆淵的身形在一片轟隆巨響中飛快發生改變。他俊挺修長的身形飛速舒展開來,骨骼斷裂産生的清脆聲響此起彼伏,整條身形猝不及防地膨脹開來,赤金色的靈光鋪天蓋席卷而來,似乎能把人吞噬的赫赫威壓驟然而生,迫得談司雨和數以萬計的鲛兵一時之間難以喘息。
緊接着,一道背生雙翼的赤金巨龍展開遮天蔽日的羽翼沖天而起,直逼談司雨而來!
作者有話要說:
淵:想不到吧,哥會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