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你做夢了
魔兵手中長刀淩空劈下, 眼看就要落在瀾澈身上,電石火光間,一條蒼勁有力的臂膀從旁伸出, 拽住已經準備就擒的瀾澈,越過重重魔兵包圍一把把他拉了出來。
“愣着幹什麽?不想死就快走啊!”來人側過頭來,惡狠狠“瞪”了瀾澈一眼,五指像鐵鉗一樣有力緊緊扣住他的手腕。
其實說他瞪了瀾澈并不準确,因為在那人偏頭的一瞬, 瀾澈就被他臉上耀眼的金光刺得幾乎睜不開眼睛,別說看見對方的眼神, 就連對方長什麽樣、臉上到底有沒有眼睛都沒能看清——這人施了術法, 遮蓋了真實的面容和身形, 讓旁人無法辨認他的身份。
可瀾澈不是旁人。他與眼前這個人相識相伴數十年, 如此拙劣的術法可以瞞過身後追擊的魔兵,卻瞞不過瀾澈。
“……”瀾澈張口又閉上, 沉默又張口, 如此欲言又止循環往複數次後,終于忍不住問:“藏鋒, 你為什麽要幫我?”
前方身形高大的人影頓了一瞬,忍不住停下腳步轉過頭, 神色複雜地看着瀾澈:“我的僞裝術法如此精湛,你是怎麽發現的?”
九幽城的高等魔族多少都會打開空間通道的術法,劍藏鋒又自幼伴君宸玄長大,空間術法頗為精通, 短短片刻便接連打開空間通道帶着人掠出數裏來到瀾澈的宮殿前, 将身後魔兵遠遠甩開。
瀾澈五指并攏擋在眼前, 隔開劍藏鋒臉上刺目的金光, 說:“昔年在九幽城,你就常在我身邊護着我,方才你一出現,當年那種令人心安的感覺仿佛一下就又回來了,我若連你也認不出來,怎麽對得起你當年對我的照顧……”
“哼,”劍藏鋒伸手一拂,面上的術法消失,英俊堅毅的面孔帶上了幾分不自在:“當年是奉宸玄殿下的命令,我可沒那麽閑天天跟在你身邊。”
“當年是奉命行事,如今又是為何呢?”瀾澈也取下臉上血色面具,任它在指尖化成了灰,不依不饒道:“如今你已是君聆淵愛将,發現刺殺王太後的兇徒,理應立刻捉拿交給王上,你又為何為我解圍,護送我逃回寝宮?說起來,那日在城外,也是你暗中跟着我,察覺到我陷入蜃怪的幻術,這才帶人來救我的對嗎?”
劍藏鋒功法雖好,卻非牙尖嘴利之輩,被瀾澈接連逼問,一時竟俊眉緊蹙,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既然你不說,不妨讓我猜上一猜,”瀾澈沖他展顏一笑,不緊不慢道:“你并非真正叛離宸玄,而是假意歸順君聆淵。你潛藏在君聆淵身邊,是想伺機而動,關鍵時刻助宸玄奪回九幽城的半壁江山。後來你發現我醒來了,念在過往情誼對我百般照拂回護……我猜這一切都不是宸玄授意,而是你自己的意願,宸玄甚至真的以為你背叛他……”
“瀾澈,非要在君聆淵家門口說得如此清楚明白嗎?”劍藏鋒聽到這裏再也忍不住,快步上前捂住瀾澈的嘴,壓低聲音道:“我救了你,你是想恩将仇報送我去死嗎?宸玄殿下總誇你聰慧過人,純澈善良,我看你天生的壞心眼,君聆淵耳目衆多手眼通天,被他聽見了我還活不過?你說夠了就快滾進去吧,否則他醒來發現你不在,一聯想就知道你去殺他母妃了,到時候他不殺了你也要幹死你!”
“長久不見,你說話還是如此令人難堪!”瀾澈用廣袖遮了一下臉,卻冷不丁看見袖口上沾染上的點點血滞,忍不住皺眉了一下眉,三兩下就脫下外袍塞進劍藏鋒懷裏,得意洋洋道:“鲛族之血雖然不能掌控他的身體和意志,調配一些迷香讓他好好睡一覺還是做得到的。放心吧,沒有我在他醒不過來的……藏鋒,你不知道他有多可恨,用應龍血控制我,讓我吃盡苦頭——”
“別再繼續了。”劍藏鋒忽然打斷他的話,肅然正色道:“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何要對霜靖河下手,但是我還想勸你一句,無論如何都不要再繼續了。”
瀾澈的眸光暗了暗:“你覺得我還會失手?還是你覺得霜靖河無辜?我不是胡亂殺人,她與我有化解不了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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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藏鋒搖搖頭:“無論是為了殺一個人傷害自己,還是讓你的手沾滿血腥,這些都是宸玄殿下不願看到的。”他頓了頓,補充道:“我知道我沒有立場勸你放下仇恨,我只是想告訴你,如果你想離開,我會想辦法與宸玄殿下取得聯系,送你回去。”
“藏鋒,”瀾澈閉了閉眼,很輕地談了口氣,再睜眼時,眼神卻殊為鎮定,“謝謝你,只是我恐怕要辜負你和宸玄了。”
聆淵仿佛墜入了一個溫軟甜美的迷夢裏,巨大的滿足感籠罩在他,他緊緊摟住懷裏的人在夢境中浮沉不願醒來,直到遠方隐隐傳來急促的呼喊,他才猛地驚醒。
夜幕深深,殿中明珠發出淡淡的幽光,鼻尖隐隐萦繞着一股血腥之氣。聆淵下意識緊了緊手臂垂下頭去,滿意地看見瀾澈蜷成一小團依偎在自己懷中,幽幽的珠光勾勒出他沉靜的睡顏,鴉羽似的長睫在他眼下投射出兩片小小的陰影。聆淵昨天抱着他親了很多下,所以瀾澈平日裏稍顯蒼白的薄唇此刻略微有些紅腫,像翕張的花瓣一樣微微打開着。
聆淵喉頭有些發發澀,無聲地靠了過去,眼看就要再次貼上那兩片濕潤的唇辦,然而這時瀾澈忽然睜開了眼,見到聆淵靠得極近的臉,本能地就往外躲開,這一動不知牽扯到了身上的哪個部位,激得他忍不住擰了一下眉,口中流瀉出一聲低低的輕吟。
“怎麽,很疼?”聆淵忙伸手攬着他,唇角微微勾了起來,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來,“讓我來幫你檢查一下。”說着扶在他後背上的手作勢就要向下探去。
瀾澈伸手擋了一下,一抹嫣紅從聆淵眼前一閃而過。他的動作極快,一下就捉住瀾澈的手,摁着他的掌心迫使他伸出五指。
蒼白得近乎透明的指尖猶帶着幾道淺淺的血痕,形狀圓潤飽滿的指甲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損。聆淵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昨夜做到激烈之時,瀾澈難以自持地用手死死抓着床面,力氣之大甚至連指尖細嫩的皮膚都給磨破了。
原來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血腥味來源于此。聆淵的呼吸深重起來,他貼近瀾澈的耳稍,狎昵着:“我一時沒有看好你,你怎麽就把自己傷成這樣,看來下次我要把你這雙不安分的爪子綁起來才好……”
瀾澈無力地抽了一下手,他剛從昏沉的睡夢中醒來,夢呓般輕哼一聲,說:“聆淵,我好像聽見有人在喊你……”
“哪有。”他的聲音和親吻一起落了下來,“你之前問我的問題是什麽意思?”
瀾澈像是困倦極了,長睫輕輕顫了一下,恍惚道:“什麽問題?”
“你問我喜歡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我有問過嗎?”瀾澈懵然地望着他,半晌忽然很輕地笑了一下:“阿淵,你做夢了……”
聆淵:……
他張了張口,剛想說些什麽忽然眉心一皺,松開瀾澈坐了起來。
離開了滾燙熾熱的懷抱,瀾澈像是清醒了幾分,在層層疊疊雲霧般飄渺柔軟的衾被中以手支頤,睡眼朦胧地望着聆淵。
“怎麽了?”
“真的有人在叫我。”聆淵俯身過去,揉了揉他淩亂的發,低聲安慰道:“我出去看看,你接着睡吧。”
說着聆淵随手撈起床邊的衣袍穿好走到外間,瀾澈朦胧的睡眼在他轉身的剎那變得清澈分明,若有似無的輕嘆聲在寝殿中響起,轉眼間又被輕緩的夜風吹散,消失不見。
聆淵跨入霜靖河的寝殿,沿途侍女宮人漸次跪了下去,城主駭人的威壓劈面罩了下來,壓得在場所有人都忍不住伏首在地,身形微顫。
“母親。”聆淵快步走入內間,在霜靖河的床邊坐了下來。梅疏影的傷口已經被簡單包紮起來,此刻正托着受了傷的右臂來到聆淵面前盈盈下拜。
“王上,疏影失職,沒有保護好王太後娘娘,差點——”
話到一半,君聆淵有力的手臂伸了過來,攙起她站直了身子。
“疏影,還好有你在母親身邊。”聆淵扶住她瘦削嬌小的肩,深深吸了一口氣,“你的傷勢怎麽樣了?”
梅疏影低垂着眸,恭順謙卑道:“皮肉之傷,并無大礙,只是疏影無用,沒能擒下那行刺王太後的兇徒。”
“他都敢在本王眼皮底下行兇傷人,必定有幾分本事在身上,你如何拿得下他?罷了,剩下的事交給本王,你可有看見那刺客的樣貌?”
“這……”梅疏影閉上眼睛思索片刻,說:“他戴着面具遮掩了面容,身上又穿着寬大的衣袍完全看不出面容,我只看見他是用一把形狀殊異的骨刃……”
聆淵的瞳孔縮了一下,沉聲問:“骨刃,什麽模樣?”
“很薄的一片,像是魚骨,刀刃泛着藍光……對了,他撫摸刀鋒的時候還弄傷了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