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而行——重建智人

第13章

t博士留下的信息卡裏，言辭極為隐晦。Allen盡管高速運轉着，還是有很多不明所以的地方。系統停留在“是人都有弱點”的詞條上，不肯再繼續挪動。

眼前，Dan睡在被撕壞了的網格吊床旁邊的青苔上。盡管屋子是黑的，可Allen望去，還是能清晰地看到他身下洇上來的濕氣。Dan的睡姿總是蜷縮着，像胎兒在母親肚子裏時的模樣，不由得讓Allen想到十八年前的那個嬰兒。

從仿生子宮裏剖出來的時候，Dan周身帶着血絲，胸口雖然在起伏，卻沒有一絲哭喊聲。是Allen三番五次地調整機械手的力度，輕揉嬰兒的腹背，他才“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想到這裏，Allen從窗臺上跳下來，盡量調整好力度，不發出過分地聲響。他悄悄地走到Dan的身旁。白天的星球歷史課和生物課恐怕用錯了方法，這孩子看起來臉色蒼白。

Allen的手指在Dan的臉龐輕撫，伴随着Dan的每一次呼吸，手指微微地停留一下。目光不由得從Dan身上穿着的罩衫往下看去。之前被Allen燙傷的皮膚，潰爛一片，完全沒有要好的跡象。Allen從Dan臉龐取開手指，把罩衫掀得更高一些，依然是血肉模糊。

“你真的不疼嗎？”Allen莫名地脫口而出。

“不疼！”Dan不耐煩地聲音。

原來這小子根本就沒有睡着！Allen收回手臂。在他的認識中，皮膚的傷口應該遠比不知道自己是從哪裏來的痛。而這個可憐的孩子居然沒有痛覺！

Allen從手臂上取下銀色的帶子，在空中甩了兩圈，一件長袍披風出現在眼前。

“來，鋪上這個！”Allen把披風遞給Dan，冷冰冰的。

Dan什麽都看不到，像是童話裏皇帝的新衣，好像真有什麽東西被Allen捏在手裏似的。

“你起來！”Allen命令起來，待Dan稍一轉身，就在他睡過的地方鋪上了披風。而在Dan看來，他只不過是在空中亂劃了幾下。

“神經病！”Dan嘴上說着，還是睡回了原來的地方。神奇的是，之前青苔上的濕氣瞬間隔絕了。Dan用手摸着肉眼看不到披風，問Allen：“這是什麽玩意兒？”

Allen也坐了下來，躺在Dan的身旁，對視着他藍色的眸子，一字一頓：“隐形披風！”

“呃，又來了！你能不能不要當我是個傻子，随便抓一個詞就來騙我？”Dan說着，翻了一個白眼，轉過身去。

Allen對這個思維和意識都還停留在古代的智人無語，只是看着他身後幹了的水印，伸處一根手指，按照水印的走勢，在空中亂劃。

一覺醒來，天已大亮。

Dan睜開眼，習慣性地望向窗口，Allen坐在上面，他放心似地重新閉上眼睛。說來也怪，Allen不過又是一臺機器，為何總是……總是不那麽讓人讨厭？！

“醒來就不要再睡了！把袍子脫掉！”Allen從窗臺上跳下來，活動着身上的每一處機械關節，邊活動邊向Dan的方向走來。

剛睜開眼就讓人脫？！Dan把身上的罩衫捏得更緊了，不知為何，印在古書上的一些圖片随之印入腦海……

“呼！”Allen在Dan身後停下，“我只是機器，對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沒有需求，只是想幫你抹藥！”

Dan從地上爬起來，Allen的手裏果真又一個噴霧器一樣的東西。

“這是什麽？”Dan警覺起來。

“生态屋裏細菌密布，并不适合你的傷勢恢複，這是高密度空氣隔絕噴霧，按照你的自身免疫能力，三兩天——趕我離開前，肯定會好！”Allen說着，再次命令Dan，“快脫啊！不然你自己噴？”

Dan對這種高科技一竅不通，只好自認倒黴。雖然腿破着，除了時不時染濕罩衫，也并沒有什麽不便。不過，還是光潔的皮膚更符合人類的審美。于是，妥妥地把罩衫脫了，丢在一旁，“你輕點！”

Allen雖然是機器，卻也覺得有幾分暧昧不清的好笑，臉上冷冰冰的，眼睛卻不由自主地盯着Dan的身體，在系統內部，一遍遍地告誡自己：“我是機器人！”

“嗯！”Allen答應着，躬下身子，手裏的噴霧瓶對着Dan的雙腿，“呲～呲～”地噴了幾下。

……

“剛才，你說三兩天後，你要離開？”Dan穿回罩衫，腿面被一種發緊的感覺包裹着。

Allen迅速回查了系統，自己确實說過這樣的話，無奈，只好承認：“嗯，我已經習慣了星際間的浪蕩生活，整天被圈在這小小的屋子裏，很不适應。”

Dan頓生怒氣：“我已經被圈在這裏十八年了！”

Allen沒有話可接，還有一個原因是，他花費了一個晚上，終于讀懂了t博士信息卡上隐晦的表達——是人都有弱點——這樣機器才好控制人類！

而無論是t博士還是亞修，他們表面上雖然都在為origc工作着，可骨子裏的目的都是想控制智人，而不是被智人控制。

他們的目的達到了，Dan是一個有着嚴重殘缺的人——沒有痛覺——恐怕某一天，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雖然origc的宗旨是恢複生命，讓智人回歸，可是，有着這樣的缺陷，終有一天，亞修和t博士的目的還是會達到吧！而這其中Allen根本什麽都不用做！只要等到某一天就好！讓人類自身自滅，機器終究還統治者monida。不過，到那時候，這一切都和Allen無關！

這些都是Allen不願意告訴Dan的秘密，畢竟，當初，t博士自殺，自己開始星際流浪起，就決定了從此以後，孑然一身，做一個好死不如賴活着的機器人！

Allen不明白，眼下的Dan為何如此這般不可理喻，他說話Dan發脾氣，他不語Dan也發脾氣！Allen盤算着馬上就要逃離這裏，安慰似地忍受下一切。

生态屋裏的小動物們，看到Dan間歇性地爆發都慌不擇路地亂撞亂跳。終于，Allen忍不住冷冰冰地開口了：“你确定你十八了？”

Dan累了，躬着身子，斜倚在一堆枯木上“嗯”了一聲。

“你确定他們給你做的智商測試真的是300？”Allen又問了一句。

“這個不是你自己親口說的嗎？”Dan喘着粗氣，身體裏有一股根本控制不了的邪氣在湧動。

“我十八歲的時候，已經開始參與科學實驗了～”Allen把記憶拉回許久以前。那是400多年前的事。跟随着t博士，在人化機器人科技方面，十八歲的Allen确實已經有了一些建樹。

不說這話還好，Dan沒得對比，還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差勁。有了對比Dan更是對自己和自己生活的狀态感到失望，憤然起身就向着Allen沖了上來。

對于沒有痛覺的人，也差不多和機器一樣了。Allen看着Dan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瘢痕，根本無法擡起自己重達幾十公斤的胳膊來阻擋，硬生生地讓Dan撞了個滿懷！

Allen體表的仿生皮膚感受着從Dan身上傳來的溫度。那溫度雖然僅有三十六七度，卻是記憶中少有的溫暖。不由得，Allen彎起雙臂，把Dan攬在懷裏，那樣子就像是兩人在——擁抱！

作者有話要說：

從今天開始，隔日更，等存稿多一些的時候恢複日更或者日雙更，感謝關注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