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在我身邊幸福一點
蘇南醒來的時候,枕旁早就沒有了傅司衍的身影。
她走下樓,卻看見客廳沙發上堆着大包小包的衣服和鞋。有名形容樸素溫婉的中年婦女正在廚房裏忙活,聽見她下樓的動靜探出半個身子。
“蘇小姐,您起了?早餐馬上就好。”
“您是?”
“我姓王。是過來照顧蘇小姐的。”
應該是傅司衍請來的人。
她不好多說什麽,只道:“謝謝王阿姨。”
王阿姨接着說:“蘇小姐。沙發上的東西都是何助理送過來的。都是給您準備的,您還有什麽需要可以随時找他,可以告訴我。我去幫您準備。”
蘇南認得幾個包裝袋上的Logo,都是她買不起的名牌,她并不需要這些東西。
“王阿姨。”她說。“能把這些退回去嗎?換一些普通的衣服?”
“啊?”王阿姨顯然沒想到她會這麽說,為難地道,“那我要問問何助理。”
何珏接到電話的兩分鐘後。這個消息被送到了傅司衍耳朵裏。
傅司衍翻文件的手頓了一秒。淡淡說:“讓她選最喜歡的三件留下。其它的随她。”
“是。”
何珏将傅司衍的話轉給王阿姨,後者記下了。忙告訴蘇南。
“蘇小姐,傅先生說讓你選三件最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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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喜歡的?
蘇南微皺了皺眉。有些為難,對于最、非常這一類很極端的詞,她已經很久沒有接觸過了。她覺得自己沒有什麽非要不可,也沒有什麽厭惡和特別的喜好,但傅司衍跟她好像截然相反。
蘇南挑了很久,最後留下兩條長裙和一件外套。
這三件衣服,被她收進衣櫃裏。
她雖然跟傅司衍睡在一個房間,但她的東西,其實都放在隔壁,每天早上起來,她都會将床疊的整整齊齊,只怕他忽然回來,看見房間不是原樣會不開心。
他們之間還太陌生,他又總是淡淡的,她把不準他的喜怒,只得小心翼翼地,不讓自己出一點差錯。
蘇南只期望跟他相安無事的待到他對自己失去興趣的那天。
兩天後,傅司衍替蘇南母親安排了一場葬禮,整場葬禮辦得風光而又體面。
除了無親友到場,一切都很完美。
何珏帶來傅司衍贈上的花圈。
“不好意思,蘇小姐,傅總今天有公事要辦。”
“沒關系。”她禮貌性地微微欠身,一身黑色喪服将她臉色襯得更加蒼白。
棺木入土的時候,陰郁的天壓着死氣沉沉的石碑,蘇南在人散盡之後,獨自留在墳地。
一人一墳,靜默良久。
她眼眶幹澀得難受,輕輕閉上,擡起臉,有細涼的雨絲打在臉上,雨勢漸大,她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視覺暫歇的時候,其它感官就會變得格外敏銳,她聽見身後有沙沙的腳步聲不急不緩地靠近。
蘇南回過頭,看見一身黑衣,懷抱着一束鮮花撐傘而來的傅司衍。她微微吃了一驚,她以為他今天也不會出現。
“傅先生。”
蘇南叫了一聲。
傅司衍點點頭,将花放在墳前,鞠了個躬,轉頭看着她說:“走吧。”
蘇南走在他身旁,兩旁雜草長勢很盛,蔓延到路面上,雨水洗過,顯得綠油油地,看起來生機盎然,只是在墳地裏,這樣的生氣終歸諷刺了些。
兩人沉默了一路,蘇南先開了口。
“何助理說你今天有事,我還以為你不會過來。”
“提前忙完了。”傅司衍輕描淡寫的回答。
殊不知為了‘提前’這兩個字,他在談判桌上損失了不小的一筆資金。
“這樣啊…”蘇南接了一句,再無話可說。
傅司衍看了眼手表,還有時間,于是對蘇南說:“我餓了。”
蘇南愣了愣:“……那要去吃飯嗎?”
他反問:“你會做飯嗎?”
蘇南老實地回答:“會是會,可是味道一般。”
像傅司衍這樣吃慣了山珍海味的人,她做的飯菜壓根入不了他的眼吧。
“那中午你做飯吧。”
“中午一般都是王阿姨帶菜過來做飯,我今天本來打算在外面随便吃點,讓她中午不用過來,所以家裏可能沒有現成的菜,不過這附近有菜市場。”
“有…什麽?”傅司衍似乎沒聽清。
“菜市場,”蘇南重複了一遍,見他臉上神色仍是困惑,不禁有些汗顏,“就是買菜的地方,傅先生你沒去過?”
菜市場?
他的确沒去過。
小時候被囚禁不得自由,長大了更沒有那個閑工夫接觸這些。
傅司衍無所謂地道:“太麻煩了,需要什麽菜告訴何珏,讓他找人送過來。”
“…好。”
蘇南嘴上應着,在心裏默默地嘆了口氣:真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少爺。
從墓園出來,傅司衍第一次陪她回家。
後面依然跟着幾車保镖随行護送。
蘇南一路望着窗外,傅司衍在旁邊閉目養神,她自然不敢多說話。
傅司衍卻忽然伸手過來,薄削蒼涼的指尖纏繞着她的發,一圈一圈。
“難過嗎?”他低聲問。
自然意指她母親下葬的事。
蘇南不知該搖頭還是點頭,半許,回答:“…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失去的太多太多……她甚至還有一丁點慶幸,慶幸母親苦了這麽多年,終于解脫。
她想自己的心約莫是快死了,不然怎麽會涼薄成這個樣子?
纏繞着她頭發的手松開,一縷秀發松散弧度,從他指間滑落,下一秒,蘇南被他擁入懷裏,親密無間的姿态,她耳邊是他的心跳,強勁有力。
傅司衍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
“聽到什麽了?”
蘇南頓了頓,說:“活着的聲音。”
心跳,是活着最直白的诠釋。
傅司衍靜靜睜開眼睛,深不可測一雙眼離,在懷中人無法看見的地方,毫不掩飾其中柔情缱绻。
“蘇南,”他說,“在我身邊,活得幸福一點。”
他的聲音,柔柔撞擊着她的耳膜,不知從什麽途徑,蔓延進心底……幸福,這樣兩個字,是裹着糖漿的毒藥,又是鏡花水月,遙不可及,她從來不敢妄想。
可這個男人說:在他身邊,活得幸福一點。
她如何去相信?
又如何不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