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暖床
風行集團大廈,頂層辦公室。
傅司衍站在落地窗邊,俯瞰着夜色下的A市。這座號稱不夜城的城市在淩晨依然霓虹閃耀,紙醉金迷。
這一切,都匍匐在他腳下。
但他的目光。卻流連在這座城市已經熄燈安睡的角落。
萬家燈火已安然沉默,卻沒有一盞為他亮起的燈。
‘司衍。你爸走了。我們娘倆可怎麽辦?’
他的媽媽,那個柔弱不堪的女人抱着十六歲他痛哭。
怎麽辦?
除了活着,報仇除了那條最黑暗的路。他還有別的選擇嗎?
‘咚咚咚——’
突然而來的敲門聲打斷了傅司衍的思緒。
他收斂起眼底的情緒,淡淡說:“進。”
一身正裝的男人快步走進來,遞上一份資料。
“傅總。這是您要的有關蘇小姐的所有信息。”
“下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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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頁紙上貼着張蘇南的照片。烏發雪膚,一張極精致年輕的臉,那雙眼睛卻很沉默。幾乎沒有生氣。
傅司衍伸出手。指尖蒼白。輕輕摩挲着照片上那張臉。
“我會給你機會,讓你的人生有得選擇。”
傅司衍回到別墅的時間是午夜三點。他推開房門,看見床頭亮着一盞燈。床上躺着懷抱着相框,縮成一團睡着了的蘇南。
她似是做了極不好的夢,眉心皺成一團。臉上淨是淚痕。
傅司衍取了條毛巾,沾上熱水,一下一下,耐心而溫柔地替她擦幹淨臉。
突來的溫暖讓陷在夢魇裏的蘇南抓住了一只手,一只伸到她面前的手,幹淨修長,手的主人低聲對她說:‘我給你個機會。’
蘇南睜開眼睛,霧蒙蒙幹澀的一雙眼,愣愣地看着仿佛從夢裏走到她面前的傅司衍。
這是從見面到現在,她第一次認真仔細的看着他。
起初她驚豔與他那雙太美的眼睛,現在看來,他整張臉都足以叫人驚豔,帶着三分邪氣七分冷意,讓人移不開目光卻又不敢多看。明明這樣俊美無匹的人,偏生氣質又冷冽至極。
蘇南看得失了神。
傅司衍微擡了擡嘴角。
“看夠了嗎?”
淡淡一聲,喚回了她的魂。
“對不起,傅先生。”她在一瞬間清醒過來,慌忙從床上坐起身,垂下眼簾不敢再看他。
傅司衍把毛巾扔在一旁,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這麽迫不及待給我暖床嗎?”
這是他的房間?
蘇南臉一紅,忙擡頭辯解。
“何助理說我的房間在二樓左手邊,我以為兩間房都沒有人睡,所以”蘇南越說越無力,“那我去隔壁。”
她說着起身要走。
“既然選好了,以後就都睡在這裏。”
傅司衍随手将脫下的西服蓋在她頭上。
淡淡的煙草味侵占了她所有感官,蘇南聽見傅司衍的聲音,依然是淡淡的,帶着一點漫不經心的笑意。
“要是不想看我換衣服的話,就乖乖別動。”
蘇南要扯下西服的手瞬間一僵。
聽着耳邊傳來脫衣服的窸窣動靜,臉幾乎燒起來。
這個男人真是随時随地耍*,還一本正經的
過了兩分鐘,蘇南頭頂的西服終于被傅司衍揭下,她呼了口氣,想把手裏的相框放在床頭櫃上,卻又怕傅司衍不高興,這畢竟是他的房間,猶豫了一下,她小聲問:“這個相框,我能放到隔壁去嗎?”
“随你。”
蘇南把相框放進隔壁房間,返身回來的時候,傅司衍在躺在她剛剛睡過的地方躺下,蘇南只好睡到另一邊,縮起身子只占據着這張大床很小的一角。
傅司衍看一眼她縮成弓一樣的後背,說:“過來。”
蘇南背一僵,不敢反駁,卻也不願意靠得太近,這樣糾結着,朝他旁邊挪了兩寸,傅司衍卻沒有那個耐性,長臂一撈,直接将她拉入懷裏。
她的身體在他懷裏愈發僵硬得厲害,傅司衍覺得自己像是抱了根木頭。
要讓這跟木頭放松一點,還需要很長時間。
傅司衍将下巴輕輕抵在她頭頂。
“我睡覺喜歡亮一盞燈,不喜歡別人動我的東西,睡着的時候不能容忍一丁點聲音”
蘇南聽了好一會才明白過來,他是在告訴她他的生活習慣,那她應該說什麽?
蘇南想了會,認真的告訴他:“我沒有什麽喜歡不喜歡,傅先生,你怎樣都可以。”
“是人就會有喜好,”傅司衍閉着眼睛,淡淡說,“我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找出來。”
蘇南愣住了。
以前也有很多人問過她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她也是同樣的回答:沒有喜好,怎樣都可以。得到的回複是什麽呢?
都是誇贊,他們誇獎她脾氣好,溫和卻從來沒有人像傅司衍這樣告訴她,是人就會有喜好。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傅司衍都以為她睡着了,卻聽見她的聲音,傳進他耳朵裏,輕細溫和卻總帶着一點固執。
她說:“好。”
傅司衍微笑了笑。
“告訴我你的名字,年齡和其它相關信息。”
這些,他都已經知曉,卻還是希望她親口說一次,親口向他介紹她自己。
“是,”她還是恭恭敬敬地态度,像背書一樣報上自己的信息,“我叫蘇南,今年二十一歲,A大經濟系大三的學生”
話說到最後,蘇南頓了頓,忍不住問,“傅先生,我可以問你件事嗎?”
“只有一件?”傅司衍反問,聲音裏帶了點倦意。
“只有一件。”她回答。
不,不止一件,她想問的東西很多,她有太多太多的困惑但蘇南并不打算問個究竟,這沒有意義,說不定還會讓他不耐煩
“在我面前不用嘴硬,不用逞強,不用有顧慮,這話我只說這一遍,你要記好了。”
真是個霸道的男人。
蘇南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傅先生,我能沒有顧慮多久?”
我能在你身邊多久呢?
或者,像你口中那樣我,你又能容忍多久?
蘇南說:“傅先生,我這個人從小失去的太多,所以就學會不懷有期望,只做最壞的打算,很抱歉,在你面前我會盡量做得更好一點。”
從心底長出來的一身荊棘破體而出的時候很疼很疼,但是拔掉,更疼。
傅司衍終究沒有再多說,只道:“你想問什麽?”
“為什麽在放棄我之後,又幫我?”
“我不是在幫你,”蘇南感覺他圈在自己腰間的手又收緊了一些,他的嗓音像深沉的大提琴,他說,“蘇南,我只是在幫我自己。”
傅司衍這句話的意思,蘇南在很久很久之後才明白。
他在她身上看到的,是當年的自己,而傅司衍想要救贖的,也是他自己,從他允許她進入他生活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将她跟自己融為了一體。
他想替她抹去命運給她的所有悔恨、憤怒和不甘讓她的世界、她的未來只有一片溫暖而刺目的純白。
但那時候的蘇南只覺得自己偶然得到了命運的饋贈,所有由傅司衍帶來的幸福都像一場随時會消散薄霧,她在這種安逸裏每一天都如履薄冰。
命運随時可以收回恩賜,鏡花水月随時可以碎散,但她萬萬不能溺斃其中。
她是這樣告誡自己的。
但到頭來,她也只能看着自己的生活一點點偏離原始軌道,慢慢地朝靠近一個叫傅司衍的男人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