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隐晦心意
瓊芥心裏一驚,趕快去撿,結果因為太過匆忙,一出大殿就撞上了一個人。那個人手裏托着奶茶,險些被他碰翻。
他側頭,驚奇了一下,蠻蠻?
蠻蠻好像要說什麽,伸手攔了他一把,但他心裏記挂着華清渡,只與她點了點頭,然後側身錯了過去。
瓊芥快步行到格爾箸“抛屍”的地點,往下一看,差點暈過去。
山溝足夠百米高,對于武林高手或許不足為懼,但對華清渡這樣子“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來講,從這裏掉落,說不定骨頭都要摔酥。
他順着山崖下行搜尋,終于在半山腰位置發現了一個人。華清渡也是夠幸運,被一根大樹勾住了衣服,像面旗幟一樣飄在半空裏,見他來了,擺了擺手,朝他有氣無力地笑。
瓊芥一言不發,抓着這位的腰把他從樹上抓了下來,扛在肩上,幾個起落躍到山頂,把他擱在地上。不想華清渡剛剛一碰到地,就“唉喲”了一聲。
一下子把上衣解開,卻見他背上大面積擦傷,鮮血淋漓的一片,腰上也撞青了兩處,最嚴重的是胳膊,使不上力,也擡不動。
華清渡雖然感覺到疼,但也是摔打慣了,沒怎麽當回事。身後那位低頭看他的傷口,灼熱的呼吸撲在他背上,卻一句話不講,華清渡有心緩和下氣氛,用好的一只手輕輕撓了下鼻尖,“也……沒什麽大事。”
下一秒,瓊芥就向他腰帶勾去,華清渡不知道想到什麽,紅着臉躲,口裏沒個正形,調笑道:“相公,這光天化日的,奴家……”
腰上的手頓了頓,金屬指套沒留神,在華清渡白皙卻緊致的小腹勾了一下,刺激得他口裏“嘶”一聲彎了腰。
華清渡還欲說什麽,卻被狠狠堵住了嘴。
他一下子僵住,垂下眼睑,看那人近在咫尺的睫毛。過了片刻,他醒了一般,用那只還完好手托住瓊芥的後腦勺,輕輕壓下,反客為主。華清渡的舌尖靈巧地刮過懷裏人的上颚,又使壞一般勾出他的小舌頭輕輕咬了一下,那一位哪裏經歷過這個,不覺輕顫起來,雪白的耳垂都染成了紅色。
華清渡喜歡得不知道怎麽辦才好,手指向下,緊緊扣住瓊芥的細腰,他不管那麽多,心裏竊笑,只要在他懷裏,就是他的了。
一直把人吻得氣喘,華清渡才放過他。又欲再在臉頰上親一下,瓊芥的神情卻撞進了他的眼裏,叫他不自覺呆了呆——
烏黑的眼睛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水汽,鼻尖通紅,眉心還皺着。華清渡一下子明白,他是在生氣,心裏軟成一片,柔聲道:“吓到你了?”
瓊芥不錯眼地看着他,有點委屈:“吓壞我了。”
華清渡長嘆了一口氣,在他鼻尖處吻了一下,“是我莽撞了,向你賠不是。”
瓊芥把他松開,退開了一點兒,沉默了一會兒,“要是你出了什麽事……沈軍師要氣得吃了我。”
華清渡被他這個說法弄得一樂,說:“他是屬小狗的嗎?”瓊芥卻定定地看着他,“我也要難過得吃了自己。”
他跪坐在地上,頭發裏插了幾根樹葉,看起來又狼狽又乖巧,他話音剛落,華清渡就聽到了自己猛烈到像下一秒就要永遠停止的心跳聲。
糟了,好像更喜歡了。
他湊過去,唇瓣輕輕碰了碰瓊芥濃密的睫毛,又想再吻一下,卻看見瓊芥早已沉浸到了另一只情緒裏,後槽牙咬緊:
“格爾箸……”
瓊芥一陣後怕,差一點就……他恨自己的無能,竟然讓人把華清渡欺負到這個地步,那可是……
如果他有費竹老爹的武功,或許只要一刀。
還是不夠強,不夠……
“忍一時風平浪靜吧,”華清渡握住他的腕子,打斷了他的思緒,“我擔心的是你。”
“我感覺他不會對我怎麽樣,”瓊芥說,“我老爹,似乎對格爾箸非常重要,但我說不清楚為什麽重要。直覺告訴我,只要他沒有找到老爹,就不會把我怎麽樣,”他又想起,“你不是有一件軟甲嗎,以後每天都穿上。”
被人這麽親密地管教着,華清渡卻沒機會歡喜,只好讪讪地笑了一下。瓊芥順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恍然大悟。
“你……”怪不得,他還奇怪華清渡是從哪裏弄來的這麽一副醜東西。
華清渡到底要臉,第一次送人禮物,就送了這麽一對雞爪一樣的玩意兒,面子上有點挂不住,支吾道:“以後……做更好的給你。”
瓊芥看着那對四不像,一下子笑了,“謝謝。”
他板起臉的時候是冷厲的俊美,一笑起來卻像冰雪化了凍,華清渡幾乎要溺斃在他的笑容裏,挪了挪半殘的身體,在他旁邊躺下,長舒了一口氣:“真好……”
“什麽真好?”瓊芥問。
華清渡微微阖眼,“就是……真好。”
暖陽傾瀉而下,落在衣襟上、身上、發梢上,風變得很寧靜,間隔出這一方與世無關的天地。
瓊芥的活動着還不靈活的手指,卷起華清渡的一縷頭發,不小心卷到了關節處,痛得人“哎呀”了一下,瓊芥昧着良心,偷偷把絞進去的幾根頭發弄斷了,叫它們留在自己手上。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想起一件事,皺了皺眉頭,“我剛剛在格爾箸那裏,遇到了一個我曾經見過的人。”
華清渡把眼睛睜開,“什麽人?”
“一個年輕的姑娘,和格爾箸一樣,也是綠眼睛,長卷發。我之前在楊樹林那裏救過她,她和一群商隊打扮的人在一起。她地位好像很高,整個隊伍的人都歸她指揮。”
“商隊?”商人屬于末流,通常情況下不會在瀚沙內宮出現,華清渡有些狐疑。
瓊芥道:“他們說自己是商隊,我沒有核實過。我剛剛看見她的時候,她正要往格爾箸那裏送奶茶。”
華清渡想了一會,“她長得漂亮?”
“漂亮。”
華清渡又确定了一次,“非常漂亮?”
瓊芥想了想,公事公辦道:“很漂亮。她說自己叫……蠻蠻。”
華清渡又問了瓊芥幾個問題,他一一作答,有些記得,有些記不清了。華清渡想了想,“我知道她是誰了。”
“她是誰?”
華清渡道:“格爾朵。或許她有個叫蠻蠻的小名吧,也可能是她亂編的名字,她是格爾箸唯一的女兒,是他和已故的海西國公主察悅生的,草原上的阿巴亥,靖天十年生人,年十八。”
瓊芥:“你怎麽連她多大都知道?”
華清渡笑了笑,“小時候,沈軍師給我上的第一課就是背戎、宣二國以及西疆三十二部的族譜,族人生辰、姻親關系,背不下來就打手板,所以我記得很清楚。更何況,這位蠻蠻是很有名氣的。”
“她長得美,又是瀚沙王的掌上明珠。十四歲的時候提親的人就把瀚沙的宮門踏破了。最令人咋舌、轟動一時的,還是另一個屬國國君的聘禮,你知道是什麽嗎?”
瓊芥好奇:“什麽?”
“七座綠洲城。”
綠洲,那可是西疆最稀缺的東西,還是足足七座……瓊芥驚訝:“那她為什麽還留在瀚沙?”
為什麽?自然是格爾箸有別的考量。
華清渡卻沒有這麽答,他突然話頭一轉,問道:“你有沒有聽過一支曲子?”
“什麽曲子?”
華清渡嘴唇輕啓,唱了一段瀚沙土語的唱詞,青年低啞的嗓音流淌山澗,帶着種熱烈的虔誠。
瓊芥靜靜聽着,等他一曲終了,問他:“是什麽意思?”
華清渡碧綠的眼睛凝視着遠處的山巒,輕聲道:“若不是我心愛的,十座城池來換也不嫁。”
“如果是你,一卷羊皮就能帶我回家。”
他側過頭,看向瓊芥:
“若你無處可去,我給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