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辛辰抱着一大包零食來找辛宜的時候, 她正跟謝唯語音。這兩天她老老實實待家裏, 和他基本就是這麽挂着語音各忙各的。
“小姨啊, 陪我看劇呗。”辛辰一臉快無聊死的表情。
辛宜看了眼手邊的手機，沒有說話。
辛辰把零食擱一邊，沖着手機, “小姨父，我陪我小姨看劇。”
辛宜敲了她一個爆栗子：“是你陪我？還是我陪你啊？”
“偶像劇。”辛辰嘟着嘴說。
謝唯笑：“去吧。”爽快的替她答應了。
辛宜：“……”
辛家有自己的放映廳, 辛辰樂滋滋的将薯片堅果一樣樣掏出來, “小姨啊, 我難得放假，你在房裏待着多悶啊。”
堪比小電影院的大屏幕跳出偶像劇的名字。
辛辰拆了包薯片遞過去：“連小姨父都答應了。”
話落, 她又被敲了一下。
辛宜“卡茨”一聲咬斷薯片：“那你別嫌我吐槽。”
辛辰跟她并排坐在地毯上，身後各自擺了個軟趴趴的香蕉靠枕，“小姨啊，你得珍惜我這個小可愛！除了我, 家裏誰還願意陪你看劇？”
她就是個移動的劇透王和吐槽大王。
再好看的劇也沒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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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宜“呵呵”笑：“你？”她下巴微擡, 倨傲的表情, “那我更應該珍惜不僅能陪我一塊看, 還能一塊吐槽的……”
話一頓，就像是咬住了舌頭似的。
辛辰眼睛粘着屏幕, 她這個年紀的小姑娘, 最愛看偶像劇。
許久等不到辛宜的下文，她狐疑，“小姨, 你說啥？”
辛宜卻垂眸，若有所思。
她想起了謝唯。
“小姨啊，你覺得這裏邊誰最好看？”辛辰指着打籃球的男主和n多男配，花癡臉。
辛宜随意掃了眼：“娘裏娘氣。”
辛辰慢悠悠轉過臉：“你不近視啊？”
明明都是帥氣又活力的小帥哥。
辛宜戳她腦門：“無腦腦殘劇，影響三觀，少看點。”
“你也沒少看啊。”辛辰嘀咕。
辛宜不說話，她看向辛辰看得目不轉睛的偶像劇。幾個所謂的花美男穿着球衣大秀花哨的球技，傻白甜女主帶着啦啦隊又是喊又是唱。
有什麽好看的？
她耐着性子看下去，男主一個投籃，打偏了的球直奔女主的方向。
辛辰緊張得捏碎了薯片。
男配一個健步，胳膊擋住球，順便抱住了女主。
英雄救美。
老套的劇情，也就只會吸引辛辰這樣的小女孩。
辛宜機械的吃薯片：“假。”她點評。
臉上被辛辰的冷刀子“嗖嗖”砸了過來。
辛宜翻了個白眼：“等你長大了，我帶你去籃球場上見識見識什麽才是真正的……”
腦門突然一陣刺痛，好似被一根根細針紮過，細密的疼。
辛宜皺了眉，眼前更是一圈圈重影。
仿佛有道模糊的身影在籃球場跑過，一個輕輕松松的三分球，男人回眸，燦爛一笑。
看不清的臉、看不清的身影，唯有那抹笑清晰的、反複的像是就此定格。
“小姨？”
辛辰不經意的一瞥，只見辛宜捏着薯片湊在唇邊，卻遲遲沒有送進嘴裏。
臉色是一片煞白。
“小姨。”她緊張的推了推。
那雙無神的眼睛漸漸聚焦。
辛宜閉上眼睛，手上一松，薯片灑在地毯上。
連呼吸聲都急促了幾分。
“小姨，你怎麽了？”辛辰到底還小，聲音裏帶上了哭腔，“你，你別吓我。”
她看了一圈，只有可樂和橙汁，“小姨，我去給你倒水。”
她邊說邊起身，沒來得及穿鞋，她沖到門邊。
“辛辰。”辛宜捂着額頭叫她。
辛辰停住，回頭，“小姨？”
辛宜揉了揉太陽穴，突如其來的刺痛消失無蹤，連着那道模糊不清的影子也不見了。
是謝唯？還是誰？
等她再去回憶，竟什麽都想不起來。
“我沒事。”辛宜随手拿起茶幾上的橙汁，喝了一大口。
這一刻，她才感覺到自己的心跳也是異常的快。
說不清的心悸。
以前從未有過。
她将橙汁放回去，手伸到一半，被辛辰接住，“我來我來，小姨你別動。”
辛辰忙接過玻璃杯放到小茶幾，又乖乖的将她自己那個香蕉抱枕也一塊放到辛宜身後，“小姨，你靠一會兒。”
她把辛宜當作了易碎的玻璃娃娃。
“我沒事。”辛宜擠出笑，“浪費一包薯片，浪費可恥！”
她開着玩笑，要去收拾撒了一地的薯片。
又被辛辰擋住：“小姨，你別動，我來我來。”
辛宜頓住，辛辰開始認認真真的撿薯片。目光所及，她的小臉繃得緊緊的，仔細看去，眼眶都是紅的。
一看就是真的吓壞了。
辛宜收回要幫忙的手，很聽話的半躺下來，“小辛辰啊，如果你每天都能這麽聽話就好了。”她故意說。
辛辰抿着唇：“小姨，你太壞了！”眼淚水被這句話硬是給憋了回去。
辛宜一臉欣慰：“乖。”
她垂下眼，遮住眼底的情緒。
剛才無意中閃現的片段來得快，去得也快，讓人抓也抓不住。
這是五年多來，她第一次想起過去遺失的記憶。
猝不及防。
翌日下班，辛宜去了謝唯家。
她新學了抖音上的網紅炒飯，只要一個電飯鍋，很簡單。
把謝唯趕到書房，她打開視頻，照着放料，順便在手機上點了幾個外賣。
“你見過我爸了嗎？”辛宜進書房，也從包裏拿出筆記本。
因為辛董的要求，謝唯做了份新報告，額外又在做成品的模拟模型。
“還沒。”他邊寫程序邊說。
辛宜“哦”了一聲，她坐到書房的小沙發，離他有點遠。
從電腦裏找到這幾年分類的拍攝文件夾，她的目光在“謝唯”的文件夾上一凝。裏頭都是雜志社給謝唯做專訪，她前後兩次給他拍的照片。
那時，鏡頭裏的人嚴肅又冷淡，對着她也是不假辭色。
只是此刻辛宜打開再看，她偷瞄了眼在電腦前專心辦公的謝唯，仿佛能從照片裏找出他偷偷藏起來的溫柔。
隐忍的溫柔。
“你們官博關注我了。”辛宜想了想說。
她拿起手機，鏡頭對準他。
謝唯聽到這句，他側過頭，沖她微微一笑。
被辛宜果斷的拍下來。
而後，她捧着手機反複看。
謝唯無奈：“我不上鏡。”
辛宜放大照片，照片裏，他眉眼柔和，眼睛裏仿佛閃着細碎的光。
“你最好看。”她說。
謝唯笑，繼續工作。
辛宜将電腦放一邊：“你們官博怎麽關注我了？”她小碎步到桌前，雙手背在身後，微彎着腰。
“官博是舒楊和卓然分工管理。”他解釋，“涉及專業技術，都是卓然和她的助理。”
其他的就是舒楊，他偶爾也會看。
辛宜笑眯眯的：“我的微博是你找到的？”
謝唯臉上有些許不自然。
辛宜繞過書桌，她彎腰，下巴擱到他肩膀上，“你一直窺屏我的微博？”
她得寸進尺的追問，非要一個答案。
她一說話，他肩上一震一震的，很輕，卻很癢。
謝唯動作一滞，想躲開，又舍不得。
“回關你的應該是舒楊。”他不自在的幹咳一聲，反手揉揉她的發頂，“采訪視頻是她轉發的。”
辛宜一愣，直起腰。
肩膀上再沒有了那甜蜜的負擔，謝唯幾不可聞的呼出口氣。
舒楊？
辛宜重新回到沙發，舒楊知道她的微博，大一的時候，她們是不是關系很好？
“我去切點水果。”她看了看時間，飯還得好一會兒才好。
謝唯加入卓然發起的視頻會議：“小心手。”
辛宜關上門，學着辛辰做了個鬼臉。
她又沒有這麽笨！
切了蘋果和香梨，辛宜沒找着剝橙器，直接問謝唯：“謝唯，剝橙器有嗎？”
她推開門，站在門邊問。
謝唯似乎愣了一下。
視頻會議裏，突然有一瞬的沉默，卓然和兩個技術部主管默契的閉了嘴。
辛宜毫無所覺，以為謝唯沒有聽到，她走近幾步，只看到他含笑看過來的目光。
她莫名：“怎麽了？剝橙器有嗎？”她又問了一遍。
“我試了。”她聲音嬌軟，帶着點甜意，宛如撒嬌，“我用手剝不開。”
辛宜邊說邊伸手，掌心朝上，對着謝唯展示她剛才剝橙子落下的痕跡。
他眼中笑意一閃而過：“家裏沒有。”
一點都沒有避嫌的意思。
“你先放着。”他又說，“等會兒我給你剝。”
話音剛落，視頻裏同時爆發了笑聲。
辛宜驚訝，來不及反應，謝唯的電腦忽然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金屋藏嬌？”
“女朋友？”另一道同樣是男聲。
然後，輕輕的假咳聲，是辛宜熟悉的卓然。
她頓時紅了臉，指着謝唯，“你……”立馬捂住嘴，她瞪大眼，無聲的控訴。
“我知道了！官博君突然寵愛的‘愛吃糖的小星星’，是不是？”是說“金屋藏嬌”的人。
另一個：“來給我們拍照的小姐姐？”
謝唯終于清了清嗓音，他望着辛宜，眉目越發溫柔，“好了。”他又看向鏡頭，三個小窗口的人都盯着他，“她害羞了。”
兩道男聲同時：“OK。”很一本正經。
辛宜憋紅了臉，落荒而逃。
關門聲“砰”的一下傳入幾個人的耳朵。
全都老實了。
卓然斂笑：“謝總，你夠了。”
謝唯攤手：“找事的是他們。”
“不是我！”
“也不是我！”
卓然又一次屏不住笑了。
謝唯開完會，說去切水果的辛宜遲遲沒有進來，他開門，聽到客廳綜藝的聲音。
小姑娘正抱着果盤，自暴自棄的一口接一口。
“等會兒還要吃飯。”他過去，去拿她手裏的果盤。
被辛宜輕飄飄橫了一眼，他還是笑，“都是公司的同事，其實你都見過。”
她賭氣的偏過頭，不肯理他。
謝唯讨好的湊過去，學着她之前的樣子，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但他不敢用力，“下次帶你認認人。”
他一說話，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脖頸間，又熱又麻。
辛宜挪了挪位置，謝唯追過去，故技重施，“之後公司有個大party，要不要來玩玩？”
那股酥麻的感覺從脖頸傳到耳朵，最後直沖了腦門，她腦中霎時一片空白。
辛宜抿了抿唇：“哦。”
她肩膀一松，謝唯摟住她，忽然在她唇上重重的親了一記。
“謝……”她張嘴叫他。
結果，又被他吻住，唇貼着唇，最後，被他輕輕含住。
濕漉漉的感覺，又軟又燙。
一股熱血上湧，一時間，辛宜忘了呼吸。
謝唯捏住她的鼻子揉了揉：“飯好了嗎？”
他将她攏進懷裏。
傻愣愣的辛宜：“……”
客廳裏有菜香，謝唯循着香味看去，餐桌上擺了幾個外賣盒子。
他低頭淺笑：“吃飯去？”
辛宜終于醒過神來，她推開他，“你去盛飯！”
她自以為兇狠，殺傷力為零。
謝唯點頭，老老實實去廚房。
經過書房，他聽到熟悉的手機鈴聲。拐了個彎進去，是他媽媽的電話。
他掩上門：“媽。”
謝媽媽：“吓死我了。”
她打了兩個電話都沒人接。
“媽，對不起，被文件壓了手機，我沒聽到。”
“又在加班？”謝媽媽心疼，“別老加班。”
“我知道。”
“吃飯了嗎？”
謝唯被媽媽碎碎念，沒有一點不耐煩，“快吃了。”
“在家？”
“在家。”
“你不是談戀愛了嗎？”謝媽媽老話長談，“你年紀不小了，帶回家給我跟你爸看看。”
謝唯看着窗外，萬家燈火，很溫馨。
“好，改天我帶她回來。”
這幾年，家裏的親戚時不時要給他介紹對象，每次都被他推拒。後來，他跟辛宜“重逢”，他們重新在一起後，他直接告訴了爸媽他談戀愛的事。
“謝唯。”謝媽媽躊躇，換了個手接電話，“是你大學時候那個女孩嗎？”
謝唯片刻的沉默：“嗯，是她。”
謝媽媽聞言，手上一緊，握着手機的手心不知何時出了手汗。
她又一次換手拿手機。
“好，我知道了。”最後，她笑了笑，“快吃飯去吧，晚上加班不要加太晚，別這麽拼命，咱們家已經不缺錢了。”
謝媽媽反複的叮囑。
謝唯也一遍遍說“好”。
辛年加班，辛宜帶着辛辰出去吃晚餐，沒想到遇上周霁延。
老張的田園山莊，自開張後就很火，幾乎成了他們的新據點。
周霁延在應酬，他打了個招呼中途退場，過來跟她們一塊吃飯。
“喝了多少酒？”辛宜打趣。
周霁延笑：“還好。”
沒多少人敢灌他酒。
他看向辛辰：“聖誕假沒有出去玩？”
辛辰搖頭，瞄了眼辛宜，“小姨請不出假。”她放下筷子，很乖。
周霁延笑容一僵，不動聲色。
不知道什麽時候起，辛辰在他跟前變得小心翼翼的。
辛宜看了看周霁延，又瞅瞅辛辰，“我上個洗手間。”
等她一走，周霁延給辛辰夾菜，“多吃點。”
辛辰又是乖巧的點頭，将他夾的菜全吃了。
周霁延蹙眉，若有所思。
他盡量溫和的：“辛辰，之前說要送給我的禪繞畫，不會忘了吧？”
辛辰皺着臉，下意識說：“怎麽會？我……”恢複了從前對他的活潑。
話說一半，她停住，怎麽一下子原形畢露了？
辛辰滿臉懊惱。
她坐正：“沒有忘記。”她放低了聲音答。
周霁延笑：“叔叔可等着呢！”
辛辰擡頭，看到的還是那個溫和的周叔叔。
餐桌下，她的雙手扣在一塊，“周叔叔。”
“嗯。”
好似是鼓足了勇氣，辛辰很認真，“周叔叔，你會一直喜歡我媽媽嗎？”
饒是周霁延見慣了風雨，也怔了怔。
很意外。
辛辰卻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周霁延，眼睛裏亮晶晶的。
她執拗的等他回答。
周霁延心上好似被揪了一下，他坐到辛辰身旁，摸摸她的頭。
辛辰滿臉期待的等着答案，沒想到會等來一個摸摸頭，她皺眉想躲。
摸摸頭就是對待小孩子的方式，她這麽覺得。
可看到周霁延的笑，她忍住了。
她以前一直很喜歡周叔叔。
在知道他喜歡媽媽前。
頭上的手很溫暖，只摸了兩下就收了回去。
辛辰定定的看着周霁延，她以為這種情況下，他應該會說“會”。
結果，他又拍了拍她的頭，“辛辰，你應該煩惱的是裙子好看，還是牛仔褲更好看。”
那天邵誠灏的弟弟來學校看辛辰，他也看到了。只猶豫了一瞬，他留在車裏，沒有出來。
對辛年，他不會強求，所以，他對辛辰從不會刻意。
周霁延的聲音越發溫和：“辛辰，周叔叔覺得你穿牛仔褲更好看。”
辛辰一愣，鼻子突然酸了。
眼睛裏也是熱熱的。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嗯，我也覺得，我其實不喜歡穿裙子。”
周霁延又笑了。
從洗手間回來的辛宜站在門口，門虛掩着，她全都聽到了。
也聽懂了。
周霁延是希望辛辰能無憂無慮，跟這個年紀的孩子一樣，想笑就笑，想哭就大聲哭。
她略一思索，又去了洗手間。
她不想進去打破這份溫馨。
此刻留在公司加班的辛年收到爸爸的微信，要她去他辦公室。
“爸，您找我？”
辛爸爸看完了謝唯的報告，包括那份模拟模型，“告訴謝唯，我會親自負責這個項目。”
辛年詫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