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謝唯獨自去找辛爸爸那天正好是個陰雨天, 上午剛下過雨, 下午轉了陰天, 天氣陰沉沉的。
辛家在上海的總公司十分氣派，一整幢樓都是。
他輕敲辛爸爸的辦公室大門。
“進來吧。”
嚴肅有勁的聲音一如當年。
謝唯開門，又關上門, 目光所及是略顯肅穆的辦公室。
這是他第二次踏進這間辦公室，幹淨、整潔、大氣, 一點都沒有變。
“請坐。”辛爸爸戴着眼鏡, 示意他落座。
謝唯道謝, 他瞅了眼那張氣派的辦公桌，桌上依舊擺着張全家福。
卻已經不是五年前那一張了。
“我看了你們交過來的資料。”辛爸爸看着謝唯, 沒有打量，更沒有審視，淡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只有眼底那抹複雜藏也藏不住。
謝唯點頭：“有任何問題, 您都可以提。”
辛爸爸笑了笑, 笑意未及眼底, “說說你的想法。”
他又忽然頓住。
許是辦公室太過硬朗, 謝唯因為這個停頓，屏住了呼吸。
他太過明顯的表現, 辛爸爸反倒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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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回, 慣來嚴肅的人眼中也有了零星笑意。
辛爸爸看向茶幾上早已泡好的茶：“我知道現在是互聯網時代，但是，我不要這幾張簡簡單單的資料, 也不想看這樣理想化的模拟模型。謝總，你跟我具體談談你的想法。”
謝唯循着辛爸爸的視線，定在冒着熱氣的茶上。
很淡的茶香味，顏色也很淺。
而後，他看到辛爸爸捏住小小的茶杯，杯裏的茶一下子少了一半。
他緊張與不安的情緒似乎也去了一大半。
謝唯其實沒有想到再見這個縱橫商場多年的辛氏掌舵人，他會絕口不提辛宜的事情，一心只談公事。
定了定神，謝唯說：“正如您所說，現在是互聯網時代。”他拿走了原本準備好的資料，放松下來。
“許多人對互聯網、對AI技術的了解僅限于機器人，但其實并不是。”
相比多年前蒼白無力的解釋，謝唯此刻談起他的專業，說到他的技術，提及将為辛家制藥廠的設備提供更多自動化的程序功能，他眼角眉梢都流露出淡淡的自信。
不驕不躁、沉穩淡定。
他伸出手，右手覆于左手掌心，“辛董，如果說原有技術上依靠人力和設備能夠檢測合格藥品的數量是這個。”他在拇指指根處一刀切，“現在就是這樣。”一下子又移到其他四指的指根。
“為什麽不是這個？”辛爸爸比到中指的指尖。
謝唯雙手交扣：“這個……壹維暫時做不到。”
他很坦誠。
辛爸爸“哦”了一聲，沒了下文。
謝唯想了想，繼續說。
卻被他打斷：“鑫源被截胡的事情知道嗎？”
謝唯怔怔的看過去，對上辛爸爸意味深長的目光，他面不改色，“知道。”
茶涼了，辛爸爸彎腰，重新給他倒了一杯。
“謝謝。”謝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滿嘴的苦味。
他一愣，辛爸爸嘴角的笑意漸深，“聽辛年說，是你主動找上她的？”
“是。”
“為什麽？”
辛爸爸開門見山，看着他，目光如炬。
對謝唯的感觀，實在很複雜。
當初他跟辛宜談戀愛，辛宜跟他們說兩個人是在大學裏認識。他們都以為從9月開學相識算起不過4個月的時間，感情深不到哪裏去，根本不需要使太多手段就能讓他們徹底分開。
然而，他們沒想到會是現在這種境況。
辛爸爸沒有料到謝唯會有今天的成就，也或許其實是意料之中的，可他潛意識中不願意相信，這個從一無所有到擁有如今互聯網帝國的小夥子對辛宜的感情會堅持這麽久。
直到此刻，他又不得不承認，謝唯跟邵誠灏是不一樣的。
“鑫源需要的壹維正好有。”謝唯迎上辛爸爸探究的目光，“壹維想要的發展，鑫源也恰好能提供。”
從始至終，他依舊不曾提及辛宜。
辛爸爸淡淡的：“我知道了。”
周末，辛宜拉着謝唯去古鎮。為了攝影大賽，她最終選定的地方是古鎮。
今天天氣特別好，下午兩三點最暖的時間，辛宜從停車場走到古鎮，只穿了衛衣都覺得熱。
今年似乎是個暖冬，陽光明媚，一如她此時的心情。
“我沒來過這兒。”她說。
謝唯腳步一頓：“是嘛。”他眸光微閃，“想去哪裏？”
熟悉的地方，小橋流水，古樸古鎮特有的平靜，連帶着讓人的心情都平和下來。
就當她沒有來過吧。
謝唯跟在辛宜身旁，今天她帶的裝備很全，三腳架和相機，一整套的裝備拿在手上，她到處拍。
越走越偏，等她發現，指示牌上寫着出口。
“咦，古鎮呢？”辛宜錯愕，“長廊和小吃一條街我都沒看到。”
她很茫然，又很萌。
“我問問。”謝唯捏了下她的臉。
辛宜：“……”
他找了當地的老人：“爺爺，您好，古鎮是往哪個方向？”
老人很和善：“方向走反了。”他的普通話并不标準，普通話裏夾雜着難懂的方言，“一路順着河過去，過了第二座橋就是。”
“古戲臺那裏？”謝唯遷就老人說話，他彎着腰，笑容很暖。
辛宜拿起相機，對準兩個人。
鏡頭裏，謝唯額頭有汗，粘着幾縷碎發，陽光透過河邊的古樹葉子落在他臉上，随着他看方向的動作，落下一道道光圈。
他指着一個方向：“是不是過了這座橋也能走得通？”
老人點頭：“通通通，都通。”
“謝謝爺爺。”
“客氣撒。”
謝唯過來，摟住辛宜的腰，“我帶着你走。”
她回看剛才拍的照片，問：“你也沒有來過嗎？”
第一個路口，上頭有一張大地圖和景點指示牌。謝唯停住，讓她原地別動，自己去看。
“第三次來。”他邊看邊答。
辛宜不聽話的湊過去：“那你還不認識路？”
謝唯目光凝在大地圖上，一邊看，手指似乎在模拟走路記方向，沒答話。
“走吧。”他笑笑，重新攬住她。
他确實不怎麽認路。
第一次，他是跟她來的，也是陪她來拍照。
那時，他們四處随緣亂走，走到哪兒算哪兒。
第二次，他一個人過來，來拿定做的對戒，只去了銀飾店就回去了。
他們的戒指就是在這裏的老銀飾店手工打的，師傅的手藝很好，在當地是出了名的好，他們倆還讓老師傅在戒指內圈刻上他們的名字拼音首字母。
謝唯看看身旁懵懂無知的辛宜，內心一片滾燙。
穿過兩座橋，來到古鎮最高的橋。
俯瞰遠眺，古鎮的風景一覽無餘。
只見左手邊長長的一道長廊沿着河岸蜿蜒而行，紅燈籠高高挂在屋檐下，在這片樸素又安靜的溫柔小屋裏顯出了最絢爛的色彩。另一邊是沿河而建的兩層樓房，木格子的窗戶古老、樸實，遠離城市的喧嚣，一片寧靜。
潺潺的河水，挂着紅燈籠的小船，熱鬧的老戲臺……
辛宜架起三腳架：“我喜歡這裏。”
謝唯淺笑：“嗯。”
微風拂過，吹亂了她的頭發。
他彎腰将她耳邊的碎發撩起：“你拍吧。”
小姑娘已經凝神找角度，再也沒有理過他。
落日夕陽，河面漸漸染成了金黃色，整個古鎮在夕陽的餘晖裏越發的溫柔。
靠着石橋，謝唯的目光忽的柔軟下來，他拿出手機，鏡頭對準專心拍照的辛宜。
那時候他們來這兒，她也是站在這座橋上，安安靜靜的站了一個下午，就為了捕捉夕陽西下的剎那光景。
只不過那會兒，她用的是手機。
被冷落了許久的謝唯舉着手機：“辛宜。”
“嗯。”她以一個極其詭異的姿勢按下快門。
謝唯拉住她的胳膊：“我們拍個合照？”
辛宜似乎沒聽到，被他一把摟住，“就拍一張。”
“我忙着。”
“拍一張。”
辛宜奇怪：“為什麽非要在這兒？”
謝唯不說話，第一次來，他們也在這裏拍了一張合照。
“好吧好吧，可憐的寶寶陪我站了這麽久了！”她捏住他的下巴晃了晃。
謝唯配合的擠出一個無害又委屈的笑。
辛宜看向他的手機，想起破碎的手機支架裏的照片，她踮起腳尖，腦袋靠在他的肩頭。
擺了同樣的姿勢，像是穿越了時光，意外的，效果很好。
謝唯真的只拍了那麽一張，拍完，他後退幾步，靠着石橋的欄杆擺弄手機，姿勢慵懶又随意。
辛宜不經意的回頭，他置身于這片溫柔中，好似一副最美的畫卷。
會心一擊。
原來，她竟然也是個花癡。
辛宜捂住臉背過身，再也沒法集中注意力。
滿腦子都是謝唯。
這個季節，夜色仿佛也是一剎那的事。今夜難得有月光，夜晚的古鎮亮起了燈。
不似外灘的繁華燈火，星星點點的光芒在古鎮若隐若現。
辛宜已經将她的寶貝裝備裝進雙肩包，被謝唯背着。她挽着他的手，漫步在那分外熱鬧的小道上。
麥芽糖、花生酥、糕點、粽子……
陣陣飄香。
她忽然停住，謝唯不解。
辛宜轉身，跟他面對着面。
她仰起頭，月光落在謝唯的眼睛裏，好看極了。
“我頭發亂了。”她沒頭沒腦的說。
謝唯摸了摸她的發頂：“沒有亂。”
他話音剛落，臉頰被一雙溫暖又柔軟的手捧住。
謝唯越發不解，他彎下腰，跟辛宜臉對着臉。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我要照鏡子看看到底亂沒亂。”她狡黠一笑。
從他眼睛裏照鏡子看清自己，他眼裏只有她，笑得眉眼彎彎的她。
“謝唯，月光落在你眼睛裏很美。”辛宜歪頭笑，“我在你眼睛裏更好看。”
很俗的情話。
謝唯怔松，雙手改摟住她的腰，給她借力。
心上某處似乎被輕輕撞了一下，酸酸漲漲的。
繼而，是浸了蜜的甜。
從前的辛宜就是滿嘴的甜言蜜語，跟不要錢似的，信手拈來。
辛宜被謝唯箍着腰，她的手從臉頰移到他的脖頸，輕輕摟住。她整張臉埋進他的頸窩，鼻尖蹭了蹭。
腰間的手摟得更緊了。
辛宜笑了笑，呼吸噴灑在他的勁間，謝唯嘆了口氣，“怎麽這麽愛撒嬌？”
“被你慣的。”她理直氣壯的說。
心“噗通”一下，她聽到了他越來越快的心跳聲。
然後，是他愉悅的笑聲。
兩個人在湖邊緊緊擁抱着，如同每一對最尋常的熱戀中的情侶。
辛宜側過頭，地上她跟他的影子黏在一塊，親密無間。
真好。
逛了一圈，他們找了家湖邊的飯館，裏頭都是家常小菜。
辛宜刷朋友圈，冷不丁刷到了謝唯的。下午橋上兩個人的合照，被他光明正大的發在了朋友圈。
她悄悄去看幫她燙碗的謝唯。
他低着頭，手上是兩雙筷子，來回在玻璃杯裏攪動。
心底仿佛有一根最柔軟的弦被觸動。
辛宜保存了謝唯的照片，同樣發到朋友圈，只打了一個愛心的表情。發送前，手指在要不要屏蔽長輩們之間猶豫。
爸媽一直會看她的朋友圈，連外公外婆也是。
辛宜又瞅了眼，謝唯已經端着裝滿水的兩只小碗去洗手間倒水。
最後，她選擇對所有人可見。
剛一發送，許多人秒贊，手機開始震動。
【蔣銘洲：恭喜。】
第一個評論的是他。
辛宜回他：謝謝。
就此，評論區一發不可收拾，大部分是發小、朋友，也有許家的表哥們。
她耐心的一條條回複，謝唯回來，也拿出手機。
一下子刷到了她的朋友圈。
“辛宜。”他指着她的朋友圈，“你爸媽……”
不知道怎麽說。
辛宜秒懂：“沒有屏蔽他們。”
她也給他看她的朋友圈，下邊全是評論，“你看，我朋友們都知道了。”她一條條翻給他看，“家裏也是。”
謝唯點點頭，視線卻牢牢粘在她的臉上。
“所以，謝唯，你敢不敢跟我回家？”辛宜放下手機，不偏不倚對上他的目光。
神色認真。
她戀愛了，坦坦蕩蕩，光明正大的談戀愛。
謝唯起身坐到她邊上，老式的長條凳，正正好能坐兩個人。
他也很認真：“為什麽不敢？”
作者有話要說： 小謝和辛宜啊，我都酸了！
PS：今天是母親節，媽媽們辛苦了，母親節快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