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看電影那天？”辛宜問。
辛辰意外她此刻像被雷劈過的神色, 老實下來, “對啊。”
辛宜：“……”臉色更難看了。
難怪那天媽媽會給她打電話, 可又什麽都沒有追問。
這是什麽意思？
“我媽還說什麽了？”她問。
辛辰不懂：“沒有啊。”她實在不明白辛宜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小姨啊，你急什麽？不就是談戀愛了嘛！外婆又沒有說你什麽。”
她不知道辛宜跟謝唯這麽多年的牽扯, 理所當然的認為是她小姨過度緊張了。
“完了。”辛宜嘀咕。
辛辰：“什麽？”
“沒什麽，快回家。”她不欲多說, 拔腿就跑。
辛辰：“……”
等回到家, 辛媽媽在客廳。
聽到聲響, 她看過來，還是那副平平淡淡的樣子, “辛辰。”她對辛辰招招手，“今天做作業了嗎？”
辛辰乖乖巧巧的跑過去：“做了，還背了篇簡報，不懂的單詞我也自己查了。”她朝身後慢吞吞如烏龜爬的辛宜看去, “小姨都檢查了。”
她聲音漸漸弱了下去, 敏感的發現了外婆跟小姨之間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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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宜忐忑的擡起頭, 見媽媽的注意力都在辛辰身上, 她心中的那絲猶豫散了一半。
坦白吧。
她不想讓謝唯受委屈。
“辛辰，你先回房洗漱。”她交代。
“哦, 好。”還在撒嬌賣乖的辛辰難得這麽聽話, 她瞅瞅神色不改的外婆，總覺得小姨要不好了。
走前，她對着辛宜眨眼睛使眼色。
辛宜卻朝她輕輕搖了搖頭。
“辛辰還小, 你就只會帶着她胡鬧。”辛媽媽等辛辰走了，對女兒這麽說。
她語氣跟往常沒什麽不同，雖是責備，但沒有半點真的責怪的意思。
辛宜越發忐忑了。
她慢慢走近：“媽，上禮拜天我其實……”
辛媽媽看她，兩個人的目光不偏不倚的撞上。
辛宜頓住。
辛媽媽眼中含笑：“嗯？不是在看電影嗎？”像是什麽都不知道，她問。
辛宜被噎，一頭霧水。
辛辰說媽媽看到她跟謝唯了。
“媽，我的意思是，我跟……”她又一次試圖開口。
再次被媽媽打斷：“我知道你在看電影啊。”
不鹹不淡的回應，就是不肯讓她說完。
辛宜心口驀地一緊，手足無措起來。
“那個，媽。”
“嗯。”
辛媽媽拿起遙控器調臺：“怎麽了？”
她沒有看女兒，面上情緒絲毫不顯，依然是那個高貴冷豔的辛太太。
辛宜見狀，眸光一黯，“媽，我談……”談戀愛了。
果不其然，又被辛媽媽狀似無意的堵住了，“不早了，你爸今晚有應酬，我等等他，你如果累了先去休息。”她溫聲叮囑道，“媽知道你疼辛辰，但你不能太順着她。你每年這時候都要感冒發燒個幾回，別總帶着辛辰瘋玩。”
辛宜算是看明白了，媽媽就是不想她談謝唯的事情。
她勉強擠出笑：“哦，我知道了。”
互道了晚安，她上樓回房間。
目送女兒的身影，辛媽媽臉上僅剩的笑散得一幹二淨，臉色不由沉了下來。
那天她給辛宜打電話，如果辛宜在電話裏撒謊了，她就不會是今天這個态度了。
可是，謝唯……
她冷笑一聲。
辛宜回房，坐立不安。
她給謝唯打電話：“慘了。”
他還在回家路上：“一來就對我慘了？你慘了還是我慘了？”他調侃。
辛宜苦着臉，倒在床上，“是我們。”
謝唯臉色一凝：“怎麽了？”
“我媽可能知道我們的事情了。”
謝唯：“……”
他減速，打開車窗。冷風随即灌入，打在臉上，特別冷，也讓人格外的清醒。
辛宜心裏頭沒底：“我爸媽當年……”沒對你怎麽樣吧？
她有點不敢問，她知道爸媽不是那種無禮得會甩支票逼走人的人，可她更清楚，她爸媽向來疼她，為了她估計什麽事都能做得出來。
所以，她才想着跟媽媽坦白，不想謝唯再為她受委屈了。
忐忑間，耳邊忽然傳來一聲笑，很淡，卻很好聽。
而後，是謝唯溫柔又清澈的聲音，“我跟卓然評估過了。”他嗓音裏含着暖意，“我打算跟鑫源制藥合作。”
辛宜一怔。
鑫源制藥是她家的公司。
注意力立馬被吸引過去，她從床上坐起來，“壹維跟制藥沒什麽關系吧？”
謝唯又是笑：“關系大着呢！”他耐心的解釋，“壹維可以給廠區的自動化器械提供更好的程序，還有，如果可以，我們對你爸爸公司的銷售系統也能做更進一步的系統維護和完善。”
他解釋了很多，還有些她聽不大明白的詞。
辛宜想了想：“我爸知道了嗎？”
“嗯，你姐姐不會越過你爸爸擅自做主。”
辛宜一驚：“你跟我姐姐有聯系？”
謝唯仍是耐心的：“公事上的聯系。”他頓了頓，“雖然我現在跟你談戀愛，但我不能給你丢臉啊。這世上并沒有捷徑，各憑本事而已。”
也有可能壹維的合作希望會被打回來。
他說得很是輕松，辛宜半信半疑，“真的？”
謝唯轉了個彎，車子駛入大道，“真的。”
“你放心，我一定不會一個人偷偷在背後哭。”他意有所指。
辛宜鬼使神差想到了上周他們看的無腦腦殘劇。
“行吧。”她放下了心，“我爸脾氣可能不大好，不管他說了什麽，你都別放在心上。”
“嗯。”
“還有，我爸不愛喝咖啡，如果他來壹維，你記住我爸愛喝茶。”
謝唯笑着說“好。”
辛董這樣級別的人物，怎麽會來壹維？也只有他們上門的份。
可他就是願意這樣被她哄着。
也哄着她。
“我爸喜歡穩重一點的人，他做事一絲不茍，可能會給你挑刺，不過，他對我姐也這樣。我姐以前還被我爸罵哭過，真的。”
“嗯。”
翌日，辛宜依舊是外景，下班前，謝唯說來接她。
因為他之前的探班，雜志社大部分人都知道了他跟辛宜的事情。看戲的少了，大多看明白了兩個人真的在談戀愛，反倒羨慕。
畢竟謝唯是真精英。
連一向鬧騰的魏佳也意外的似乎消停了。
從外景回雜志社，辛宜參加跟同組同事的小會，針對最近的幾個項目，重新做工作安排。
一時“興頭”上，過了下班的點。
李文迪看她頻頻瞄手機，揶揄：“約了謝總？”
會議到最後，大夥兒緊繃的弦都松了，開起玩笑。
“嗯，約了他。”辛宜大大方方說。
幾個同事意味深長的對她“哦”了一聲。
拖長的尾音，赤.果果的打趣。
辛宜輕咳：“過了啊。”
李文迪笑：“好了，差不多了，下班吧。”他先起身，對大家說，“年底項目多，如果沒有大事，不允許調休。”
老郁哀嚎：“你這讓人怎麽活？”他瞄向辛宜，“小姑娘剛戀愛。”
被辛宜截住：“別推到我身上。”她聳聳肩，“我無所謂。”
又換來幾聲起哄。
下班，姚漫漫還在工作。
“你不下班？”
姚漫漫打字：“寫稿子，差了一點。”
辛宜背上包：“我先走了。”
姚漫漫終于看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幾眼，“謝總在門口等你吧？”
辛宜抿了抿唇，壓住嘴角的笑意，沒有否認。
“去吧去吧去吧，甜甜蜜蜜。”
辛宜拍了她一掌：“明兒見。”
姚漫漫揉揉被她拍到的地方，笑着揮手。
魏佳從洗手間出來，恰好看到辛宜離開，她瞅了眼姚漫漫，“還沒寫好？”
姚漫漫收了笑：“快了。”很冷淡。
魏佳冷哼：“你可別羨慕。”她回到自己工位，今天加班的人不多，只有她們倆，“辛宜這是傻人有傻福，別人學不來。”
姚漫漫只覺得她陰陽怪氣。
心裏堵着口氣，她可沒忘記之前這人怎麽說自己跟辛宜的。
她忍了忍，憋住了。
姚漫漫點開辛宜的微信對話框，打字發送：姐們，你可得争口氣！加油。
什麽傻人有傻福？
在她看來，那明明就是大智若愚。
有的人斤斤計較，看似精明，可實際上，辛宜才是真正的聰明人。所謂傻，不過是選擇自己願意相信的，選擇對自己好的而已。
真聰明。
辛宜沒想到自己此刻在姚漫漫心裏已經成了個聰明人，她看着微信，一時沒明白。
只好回了個表情。
謝唯等在大門口，下班時，不少雜志社的同事看到他，紛紛過來打招呼，他也微笑着寒暄，一點都沒有外界傳聞的冷淡。
“對不起，開會開過頭。”辛宜直接坐上副駕駛。
“等你，應該的。”他說。
辛宜側過身，她捧住自己的臉，歪頭笑，“嘴怎麽這麽甜？”
謝唯挑眉，也看着她，“要不要嘗嘗？”
辛宜：“……”
她不自在的坐回去，耳朵都紅了。
謝唯開車：“今晚吃私房菜。”
辛宜不敢看他：“随便。”
謝唯一聲輕笑，被惱羞成怒的姑娘瞪了一眼。
“接下來我可能有點忙。”她轉移話題，“年底了。”
謝唯餘光一瞥，小姑娘一臉認真。
“好，我知道了。”
“就這樣？”辛宜愣住，“沒點別的？”
謝唯認真的想了想：“想我的時候給我打電話，你們雜志社我不方便來。”他沉吟，“出外景或者在棚裏拍攝，我可以過來看你。”
這是互不幹涉的意思。
她的工作，他不會插手。
明明這是最正常的回答，辛宜反而有些失落。
心裏頭總覺得不對勁。
謝唯許久沒有聽到她的聲音，問：“怎麽了？”
辛宜回過神，搖搖頭。
兀自笑了笑。
這不就是典型的理工直男嗎？他能偶爾蹦出一句甜言蜜語已經夠奇跡了，哪能指望他像三哥那樣的高手段位。
辛宜想通了，又開心起來。她興致勃勃的看私房菜館的介紹，看招牌菜。
謝唯看着情緒來得飛快又迅速熄滅的小姑娘，有點看不懂。他忙起來真的顧不上她，自然而然，她忙的時候他也不會拖她後腿。
快到私房菜館，辛宜接到媽媽的電話，說是周霁延和周霁堯來了家裏。
不用她說，謝唯調了個頭，直奔她家。
“明天我們再去吃私房菜。”到小區門口，辛宜解開安全帶，笑眯眯說。
她擺擺手：“我先走了啊。”
還沒下車，被謝唯拎住胳膊，她回頭，“怎麽了？”
他指了指自己，不說話。
光明正大的索吻。
辛宜理虧，她瞅了瞅窗外，沒有車也沒有人。
她揪住謝唯的胳膊，湊過去，重重的在他臉頰親了一口。
“可以了吧？”她順手摸了摸他的頭。
都說程序員早禿，謝唯倒是沒有。
他忽然笑，還是不肯松手，“你親錯地方了。”他特別正經的說。
辛宜：“……”
謝唯也解了安全帶，他靠近，辛宜眨眼的頻率越來越快。
連呼吸聲都放輕了。
她眼睜睜看着他靠近，然後，唇上軟軟的。
腦袋一片空白。
辛宜看到謝唯閉了眼，那輕顫的睫毛洩露了他的幾分緊張。
她又眨了下眼睛，唇瓣似乎被吸了一口，她下意識抿住，那抹溫軟又在下一秒消失。
一股悵然若失的感覺。
謝唯坐回去：“明天見。”他目光灼灼。
辛宜抱起包，落荒而逃。
被他親過的地方仿佛還是燙的。
中毒不淺啊。
辛宜到家，爸媽都在，還有周霁延和周霁堯。
周霁堯是特意來送請柬的，他跟孟想領證好幾個月了，現在補辦酒席。
辛宜一進門就看到她三哥這春風滿面的模樣。
太得瑟了！
視線一偏，落在邊上的周霁延身上。
他瞧着有些沉默。
“小姨。”辛辰乖巧的叫人。
小屁孩乖巧得辛宜有些不習慣。
辛辰跟辛媽媽坐在一塊，阿姨又切了兩盤水果，她眼疾手快的接過一盤，“周叔叔，吃水果。”
小姑娘甜甜軟軟的聲音響起，周霁延面上習慣性的嚴肅裂了條痕，他沖辛辰笑了笑。
他一笑，眉眼都軟了下來。
好看極了。
辛辰更甜的聲音：“周叔叔，這個好吃。”
周霁延接過水果盤：“謝謝辛辰。”眼底一抹溫情蔓延，他揉了揉她的腦袋。
辛宜目瞪口呆。
辛辰趁機換了個座，坐到周霁延空着的另一邊，“周叔叔，你喜歡吃剁椒魚還是酸菜魚？”
周霁延很耐心：“都喜歡。”
他對她是一向的好脾氣。
辛辰眨着大眼睛：“我喜歡剁椒魚。”
見周霁延看着她，她揚起笑，“今晚做魚。”
他明白了，說：“我也喜歡剁椒魚。”
辛辰轉頭看向辛媽媽：“外婆，我們吃剁椒魚。”
辛媽媽和辛爸爸含笑對視一眼，又各自挪開。
辛宜清了清嗓音，拎走辛辰。
留下他們說話。
關上房門，辛宜抱臂看向原形畢露的辛辰，“辛辰，你區別對待啊。”
辛辰又要去玩機器人。
“對我就是呼來喝去的，在你周叔叔面前怎麽就這麽乖了？”
辛辰抱着機器人：“你們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
辛辰不說話，辛宜過去，跟她并排坐着。
半晌，辛辰将機器人塞到辛宜懷裏，“你是我小姨啊，我們是一輩子的。”她很認真，因為認真，顯出了幾分鄭重。
辛宜勾唇，那句“算你有良心”就在喉嚨口，來不及脫口，只聽她又說：“周叔叔不一樣。”
“他喜歡我媽媽。”
周霁延喜歡辛年的事家裏沒有刻意隐瞞，但也從未在辛辰面前提及。周霁延又極少來家裏，也很少從家裏約辛年出去。
他們都以為辛辰是不知道的。
一時間，辛宜竟是說不出話來。
辛辰反倒笑了：“我媽一個人帶大我，為了我也不肯談戀愛。”她直勾勾的看着辛宜，有着超越年齡的老成，“周叔叔是唯一一個能堅持那麽久的人。”
“所以，在周叔叔面前，我得表現得好一些。”她沖辛宜笑。
她沒說的是，只有周霁延喜歡她，他們倆關系好，她媽媽才能不用多操心。
辛宜聞言，鼻子一酸。
這個時候的辛辰懂事得不可思議，她忍不住将人摟到懷裏。
辛辰掙紮了兩下，被她牢牢摁住，“小屁孩，你這個年紀就該吃吃喝喝，該玩就玩。”
辛辰不滿，又掙紮，“我不是小孩子了。”她推了推，沒能推開，“小姨啊，你才是幼稚鬼！”
“幼稚鬼就幼稚鬼吧。”辛宜拍了怕她的背，第一次沒有跟小屁孩鬥嘴。
辛辰語塞，語重心長，“小姨啊，你也長點心吧，別跟個孩子似的。”
辛宜：“……”
辛辰索性放棄掙紮，安安心心待在這個明顯母愛泛濫的大齡兒童懷裏，“雖然我叫了他一聲小姨父，可你們如果真的要結婚，你還得再擦擦你的眼睛。”
辛宜：“……”
真是給點陽光就燦爛，她想收回她的安慰了。
辛辰渾然不覺：“別嫁錯了人。”她又覺得這樣說也許她小姨會難過，“你放心，我也會幫你看着的。”
她反倒安慰上了。
辛宜想嘆氣，憋住了。
“小姨，我剛剛表現好嗎？”辛辰仰起頭，小心問，“周叔叔會一直喜歡我嗎？”
看出她的忐忑，辛宜更心疼了。
“怎麽會不喜歡？我們小辛辰最可愛了。”
辛辰嫌棄：“你才是可愛。”她嘴上嫌棄着，悄悄松了口氣。
辛宜見狀，有些惆悵。
她從小爸媽恩愛，還有個疼她的姐姐，從不需要小心翼翼。辛辰總說她幼稚，那是因為總有人在身前護着她。
辛宜大方的将機器人給辛辰：“拿去玩吧。”
辛辰：“……”
辛宜安撫完辛辰，給謝唯發語音。他送完她就回家加班，這會兒一邊看文件，一邊跟她語音電話。
手機裏傳來她的唉聲嘆氣。
“嘆氣容易長皺紋。”他說。
辛宜知道謝唯在忙，言簡意赅說了辛辰的事情。
最後，她又是一嘆，“突然覺得我真幸福。”
心裏也做了決定。
她應該盡快的主動跟爸媽坦白，只是她還不知道該選擇怎樣的一種方式去說。
“以後我們只要一個孩子，所有的愛都給他，不給他任何需要争寵的機會。”辛宜鄭重其事。
謝唯動作一頓，他看向桌上的手機。
屏幕上是辛宜的微信頭像，賣萌的水冰月。
他心頭顫了顫，似有一根羽毛輕輕撓過。
謝唯片刻的沉默：“好。”
一時間，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只有謝唯翻頁的聲音。
就像他們其實在一塊一樣。
卓然發來視頻會議請求，打破了這一刻的溫馨。謝唯沒有避着辛宜，直接在電腦加入會議。
“剛收到消息。”卓然的聲音從小音響裏出來。
同時傳給了辛宜。
“辛董看完我們遞上去的資料，要求我們出一份詳細的報告。”
卓然隐隐的興奮：“辛總說，辛董沒有反對。”
辛宜豎起耳朵，爸爸沒有反對？
有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