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女人之間的磁場非常微妙,投緣的契機往往來得太快,建立友誼也只是分分鐘的事。
比如此刻,徐俐已經興奮地要拉着姜微一起去逛街了。她與姜微談得來,一個好動,一個喜靜,但又不會相斥,反而更像是互補的關系。
徐敬南見她們相處得不錯,一方面覺得欣慰,另一方面又有點吃醋,因為姜微連猶豫都沒有就答應了自家妹妹逛街的要求,完全忽視了在一旁使眼色的他。
更過分的是,這兩個女人甚至一致要求他不許跟着。
徐敬南挑了挑眉,卻也并未提出異議,只遞上一張卡給姜微,“刷這張卡。”
姜微擺手表示不需要,就聽徐俐念道:“二哥!你偏心哦!”
“我的財産現在都歸你二嫂保管,你如果想花,就去求你二嫂,看她肯不肯為你買單了。”
“……”
他這話的意思就是,姜微非要這張卡不可,否則就是指她不願意為他妹妹出錢了。
姜微覺得徐敬南這人不止陰險而且狡詐,他想給的,她就必須要,不給她任何拒絕的機會,一如交往那般強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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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微還記得當初以實習生的身份去面試一家類似于遠睿集團的金融機構,面試官是位三十多歲的女人,擔任市場營銷總監。
她同樣不是S市本地人,談起自己從家鄉到S市的工作經歷,頗為感慨。從業務員做起,打電話、發傳單這些最基礎的工作,她都是一步步做過來,慢慢做出了業績,工資、職位也就相應提升了。
只要你有業務能力,金融界的銷售行業賺錢非常快,不失為一條好路子。當一個人有錢之後,就會覺得錢并沒有那麽重要。
她從前逛街都是在最普通的商場,買的最貴的一件衣服價格都不超過四位數,然而現在非久光百貨不去。
久光百貨,姜微知道,但也只限于曾經路過時在外遠遠地看一眼而已。奢侈品都是最高級別,保安的防護措施也相當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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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微那時候還是大四的學生,只有兼職的經驗,對月薪幾萬根本毫無概念,只覺得這位總監所說的生活太虛,離她太遠。然而,她又不禁由衷羨慕,或許她該嘗試這類職業,所以後來才會一心加入遠睿集團的市場營銷部。
一年後的現在,她就站在久光百貨的門口,心境卻完全不一樣了。她憑自己的能力做到了,很慶幸當初選擇了銷售這個職業,她覺得很驕傲。
比起當初那個青澀的自己,現在的她多了一份底氣,而這份底氣只有自己能給。
徐俐挽着她的手,察覺到她的走神,晃了晃她的胳膊,“二嫂,想什麽呢?”
姜微笑了,“你二哥不在的時候,你就叫我微微吧。”
徐俐欣然答應。
一樓是化妝品和珠寶專櫃,而她們是來買衣服的,也就沒有多做停留。姜微走到電梯口,不經意間側眸卻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腳步倏地頓住。
徐俐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驚訝地輕聲自言自語:“韓敘?”
不遠處的櫃臺邊,韓敘正陪着一位高貴冷豔的富家小姐挑首飾,側臉滿是殷勤與讨好之色。
“你也認識他?”
也?
“微微,你也認識他嗎?”
姜微與徐俐轉身上電梯,她解釋道:“以前的同事。”
“哦,”徐俐應了一聲,又道:“過年那段時間,他托朋友約我,我二哥特地吩咐我,說他不是好人,要提防點。他是你同事,據你了解,他的人品真的有那麽差?”
姜微不知道還有這一茬,過年那段時間?那不就是韓敘冷着她、卻不答應分手的時候?一邊追求徐俐,一邊不肯與她了斷?
此刻想起這些,姜微心中已然一片寧靜,她雖識人不清,但慶幸的是事情終究過去了。
“你二哥說的沒錯,韓敘人品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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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時冷時熱,陸悠不可避免地感冒了。
她窩在暖和的被子裏,因為擤鼻涕的次數太多,鼻子變得通紅,泛起白皮,甚至連接觸到幹燥的紙巾都會輕微發疼。嗓子像火燎一般難受,她想爬起來喝杯熱水。
一生病,整個人都沒精打采,臉上的紅暈褪了幹淨,只有掩不住的蒼白與憔悴。
聽到門鈴聲,她慢騰騰地走向玄關。
是徐敬東,陸悠疲憊的眼底閃過一絲光亮,她就知道他會再來找她的。只是,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些什麽,徐敬東就已經擡起手揪住了她的睡衣領子,用了蠻力、不帶一絲憐惜。
他聲色狠絕,“懷孕?嗯?”
陸悠這才發現他的眼底暈染了青黑,應該是幾天都沒睡過好覺,而他的眼神,冰冷又鋒利,直接戳進她的心裏。事到如今,她竟然還在為他感到心疼。
看來,蘇辰已經和他說開了,他會這麽憤怒,那就表示她所期望的目的達到了。
“我從來沒有說過我懷孕,是她太蠢,你怪不得我。”
懷孕這兩個字,對于陸悠來說,何嘗不是刻在心裏的傷痕?甚至比蘇辰的痛更為清晰深刻,因為她至少還有機會擁有屬于自己的孩子,而她陸悠,這輩子再無可能。
徐敬東收回手,眼風淩厲,淡淡地警告:“陸悠,別讓我恨你。”
“恨?”陸悠撫平衣領,冷笑着向後退了一步,“徐敬東,究竟有資格提‘恨’的人是誰?你覺得蘇辰可憐,那我呢?我為了你失去了一個孩子,甚至因為你喪失了做母親的資格,事到如今,你竟然理直氣壯地來跟我談‘恨’?”
提起往事,徐敬東的眼底漸漸浮現淡薄的陰霾,對于這件事,他愧疚過,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終究是她。
“如果不是你當年存心設計一切,我也不可能會讓你有機會得逞,總歸是我害你無法再生育,正因為心懷愧疚,我對你步步忍讓,但是這絕不代表你可以淩駕于我之上,甚至是破壞我的家庭。”
“家庭?”陸悠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詞彙,笑得諷刺,“徐敬東,結婚兩年多,你現在才來談‘家庭’不覺得太晚了嗎?”
沒喜歡上蘇辰之前,他将她視為無物,任由自己出現在他周圍;喜歡上蘇辰之後,他将她捧在手心,決不允許她傷害蘇辰一絲一毫。這樣的男人,會比她高尚多少?
對于她的諷刺,徐敬東并不想理會,“我對你的忍讓到此為止,若是今後,你再敢做出傷害蘇辰的事,我絕不會坐視不理。”
他的離開就像曾經單方面決定分手一樣果決,明知沒有後路可退,明知他不是良人,陸悠還是義無反顧地想要回到他身邊。
她騙了他這麽多年,卻始終無法騙到他的心,事實上她從來就不曾得到過。
空蕩的公寓內,只有她孤零零的身影,顧影自憐,大抵如此。手機鈴聲響了很久,她才聽見,茫然地接起來,“喂。”
“悠悠,你感冒了?”
那端的聲音透着關心與緊張,陸悠的神情一頓,随即冷淡地回應,“有事嗎?”
那端的男人嘆了一口氣,許久才道:“別再折磨自己了,離開徐敬東吧,我還在這裏等你。”
陸悠冷冷地哼了一聲:“他都已經為我離婚了,我怎麽可能在這個時候放手?”
沒有猶豫的挂了電話,陸悠緩緩閉上眼睛。她只出聲一個字,他就能聽出她嗓音不對勁,而徐敬東進來了這麽久,只會質問她,威脅她,冷情到連一絲一毫的關心都沒有。
真可笑,你得不到的人不在乎你,在乎你的人你卻不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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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辰的離開是毫無任何征兆的,或許徐敬東隐約猜到了,所以那一夜,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強撐着不敢沉睡,生怕錯過一絲動靜。
她還是走了,悄無聲息的。他記得他是淩晨三四點才打了個盹,沒想到她竟然趁他入睡的時候離開,一聲招呼都沒打,一點留戀都沒有。
他也無數次問過自己,究竟為什麽娶蘇辰?純粹是為了刺激徐敬南?還是為了他的私心?
他必須承認的是,他喜歡上了她,也許在很久以前就喜歡上了她。
然而,單憑這份喜歡,就能掩飾那些醜陋的事實嗎?即使向她表明了這份喜歡,他就能問心無愧地繼續接受她對他的好嗎?他不可否認的是,最初娶她的動機之一是因為她恰好是徐敬南的心上人。
她的喜歡太過簡單而純粹,持續了将近十年,而他的喜歡卻太過卑劣又複雜,所以他無法坦然地回答她,無法将所謂的“喜歡”說出口,而她卻誤認為他根本從來就不喜歡她。
如果不喜歡,他不會任由她待在自己身邊。如果不喜歡,他就不會那麽矛盾又自責。可是,他對她的這份感情,配不上她,複雜到連他自己都鄙夷的地步,又怎麽去說服她原諒?
卧室已然空落落的,從梳妝臺上的化妝品到衣櫥裏的衣物,全都不見了。徐敬東覺得自己的心上也開了道口子,看不見鮮血卻生生的疼。
兩年多了,他們結婚兩年多了。她對他有多用心,他都看在眼裏。相反的,他呢?蘇辰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他一概不知。
除了在金錢上大方之外,他很吝啬,尤其是感情。可是,蘇辰根本不需要錢,她不缺錢。但是她真正想要的,他沒有能力給。
他後悔了……後悔當初沒有聽她的意見,要個寶寶。如果現在有寶寶的存在,或許她就不會走得這麽輕易,走得這麽幹脆了。
徐敬東潛意識裏猜到了他們的結局,所以他前不久向她提出要個孩子的要求,她的眼底沒有喜悅,只有平靜,淡淡地看他一眼,說:“我覺得兩個人生活挺好的。”
兩個人生活挺好的,沒必要再拖累孩子,憑他們的感情程度,負擔不起一個孩子的重量。
潔白的梳妝臺上,只擺放着一件與她有關的物品——結婚戒指。
那枚戒指,是婚前他陪着她挑選的,他卻從未認清過樣式,如果将它與別的戒指放在一起,他一定認不出來,哪一枚才是屬于他妻子的婚戒。
對這份感情,這段婚姻,他用過多少心?又怎麽能配得上喜歡兩個字?
徐敬東将戒指套在自己的小手指上,據說女人的戒指的尺寸,如果與男人小手指的尺寸一樣,那麽就是天生的緣分。
尺寸剛好,徐敬東不禁苦笑一聲,天生的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