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栽贓
栽贓
武成寺之行因先是山石堵路,後又生出朱明元遇刺之事而告終。一行人便怎麽來的又怎麽回去。
朱明元自打斷斷續續吩咐“你們……你們萬不要”之後便一直未曾醒過,任禦醫急得汗珠子直掉,他老人家依舊不曾睜眼。
因先前行刺之人似乎同蒼玉有着那麽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是以蒼玉的身份便有些尴尬起來。衆人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正焦頭爛額時,朱明元他老人家大慈大悲的醒轉過一瞬,道:“火速歸京!此事要嚴查!莫要在意寡人的傷勢!”而後又暈了過去。
朱明元一暈,在場便只有蒼沈二人說話算是有份量的,但蒼玉因先前那一出戲落得個疑兇的身份,是以沈玉便名正言順出來主持大局,先是去哈木次處賠了不是,而後便依朱明元所說,一行人浩浩蕩蕩往回趕。
“我其實有些冤枉。”對于此事,蒼玉一直耿耿于懷,不就是摟着媳婦睡了幾個時辰的覺麽?不就是睡的時候稍稍不規矩了些麽?至于在他頭上扣個這麽大的屎盆子麽?
沈玉面無表情瞧了他一眼,而後點了點頭:“誠然,那般簡單粗暴的行事風格與你的确有幾分相似,但我覺得他未免粗暴過了頭。”
同坐在馬車內的雲商也跟着颔首:“我瞧聖上途中去出恭,回來過後神色倒是有些不同,就好比……”說到此處雲商陷入了沉思,少頃才斟酌着開口:“就好比大仇得報前的隐忍,我以為,那山體滑坡大抵也是一早便安排好的,我瞧侯爺此次十有八.九得吃些苦頭,屆時若當真能全身而退,那必然是福澤深厚的。”
蒼玉幽怨道:“我同你有什麽仇什麽怨?”
雲商沉默,不再搭話。
沈玉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其實從聖上拼死也要弄死蒼玉這個層面來瞧,蒼玉也是個可憐人,只是她有些不明白,蒼玉既然已上交兵符,聖上他為甚還對他如此不放心,若當真這麽不放心,當日又怎麽不應了蒼玉卸甲歸田的請求?她望了望一邊托腮望着遠方的蒼玉:“回去我會想辦法将你救出來,你便忍耐些許時日。”
蒼玉揚了揚唇角,又是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眸子微微彎了彎,瞧着異常的老少皆宜:“屆時若遇到為難之處你保護好自己便可,不要以硬碰硬。”話畢又為自己感動了一把,他怎麽如此善解人意?像他這樣的男子這世間當真是絕無僅有了。
回到京中,禦醫言聖上龍體已無大礙,但恐怕是因受了驚吓,是以短日內還未有轉醒的跡象。
聽聞此話,沈玉一掌将院中蒼玉常坐的椅子拍得斷成兩節,叫來蒼何:“眼下蒼玉在大牢中關着,又不許探望,我心中有些放心不下,今夜我去瞧一瞧,你轉告雲商,一切事宜待我回來再行商榷。”
蒼何一愣,當即跪下,不敢讓沈玉以身犯險,急忙道:“夫人,這等事還是讓屬下去辦,屬下差人打聽了一些消息,爺在牢中過得……過得還算舒适。”
沈玉皺眉回絕了蒼何:“你好生在府上候着。”說完便進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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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方才瞧蒼何說話時言辭閃爍,是以心中更是不托底,待月上中梢,她換上了百八十年不曾穿過的夜行服,踏着那抹皎潔出了府門。
刑部大牢因蒼玉的入駐,門口已換成重兵把守,幾乎是裏三層外三層,密得連只蚊子都飛不進去。夜色中,沈玉倒懸屋頂,身子緊貼牆壁,透過那幾根木樁搭成的窗,終于瞧見了衣着依舊整潔的蒼玉。
他正端坐在椅子上品着茶,恣意悠然,面前跪着的是刑部尚書,雙唇不時的張張合合,應當是在同蒼玉說着什麽。
沈玉松了口氣,腰身一個使力,整個人便穩穩站在屋頂,而後她擦汗的動作突然一頓,方才的場面又漫上心頭,好似是蒼玉坐着,奉命看押的刑部尚書跪着?原來蒼何他的話竟然是真的。
沈玉皺着眉複又下去屋檐,凝神細聽牢中動靜。
“侯爺,茶涼了沒有?下官讓人再去添水。”刑部尚書板板正正跪在蒼玉身前,言語恭敬。
蒼玉置若罔聞,只把手中茶杯放在身旁案上:“本侯問問你,聖上有沒有說怎麽處置本侯?”
尚書叩首,而後道:“聖上如今并未轉醒,下官也不敢妄自揣測聖意,只得……只得先委屈侯爺了。”
蒼玉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你這意思是,聖上一日不醒,本侯便得在這牢中待上一日?”
尚書本意是想點點頭,他十分機智的在點頭之前瞧了瞧蒼玉,見他一臉高深莫測,這頭也有些不敢點了,便這麽梗着脖子跪在原地,一口大氣都不敢出。
沈玉見蒼玉一時半會的确不會出什麽事,這才從大牢另一邊翻身躍下,一路禦風回了侯爺府。
此時雲商早已在前廳等了她一會,見她回來後并沒有問她所去何處,只是将她叫至一旁:“你聽說昭陽公主回京的事了麽?”
“昭陽公主?”沈玉半斂起眸子想了許久,面色突然一變,略帶尴尬道:“唔,她啊,沒聽說。”沈玉瞧了雲商一眼:“怎麽突然提起她?她能救出蒼玉?”
雲商輕笑一聲:“你這麽讓她去救,她定然是不肯的,但讓她陪着侯爺一起在大牢裏待上幾日,想必聖上轉醒指日可待,聖上一醒,萬事好說。”
沈玉經雲商這麽一提點,心中也已經有了個大概,又追問一句:“可知道公主眼下在哪?”
“公主在悅客客棧,她此番歸京并未驚動任何人。”雲商話音一落,便見沈玉又轉身出了府門,須臾,他無奈嘆了口氣,若此生得一女子能如此待他,也算不枉來人世走一趟。
沈玉出了大門口直奔悅客客棧,從小二口中套出昭陽的房間之後,趁人不備上了三樓。
去到昭陽的房間外,沈玉并未急着進去,因她同這昭陽之間,應當算是有些舊情。彼時昭陽不過六七歲,最愛跟在沈玉身後跑前跑後,初始還算規矩,待再年長些,沈玉發現她對自己似乎有些不尋常,但細想過後又覺自己想法荒謬,直到那日昭陽不慎落水,沈玉毫不猶豫投入湖中将她拖上岸。
那日昭陽趴在沈玉懷中哭泣良久,而後一雙唇便貼了上來,沈玉即便再不通情.事,也是懂得昭陽那一吻的意思的,她破天荒的驚了,慌忙推開昭陽而後喚來她的随身宮女,交代好事情後便奪路而逃。自那之後她便随父上沙場,除去剛到邊塞那些時日昭陽三五不時的寫上一些表達她對沈玉的怨氣的信之外,她二人再未見過,哪怕是她出嫁那日,沈玉也只托人奉上厚禮。如今她再度站在昭陽門外,心中五味陳雜。
“阿莞,是你麽?”
沈玉躊躇之際,房內驀然傳來一道溫和女聲,沈玉下意識想躲,卻不防門已被人推開。
昭陽瞧見眼前的人之後,呆了一呆,随即毫無預兆的流下兩行清淚,而後狠狠扇了沈玉一個耳光,哭道:“你還來做什麽”
許是心中有愧疚,沈玉并未躲開那一巴掌,白皙的臉上登時印了幾道紅印,昭陽眼中漫過絲痛苦,同依舊面無表情的沈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沈玉清了清嗓子:“你……你過得好麽?”
昭陽冷冷哼了一聲,也不答話,只一瞬不瞬瞪着沈玉:“你來做什麽?護國将軍?”
沈玉雖知眼下不是同她說話的好時機,但因蒼玉還在牢中關着,她也只得硬着頭皮上。往前邁了兩步,擡手擦去昭陽臉上的淚,柔聲道:“別哭了。”
昭陽似是未料到她的舉動,整個人愣在原地:“你……你……”
沈玉心中十分複雜,暗罵自己無恥,因為她要接近昭陽,是以只能先将廉恥抛在腦後,待她将蒼玉救出來,讓她跪在她門前賠罪也好,被她賜死也罷,她絕無怨言。
“你若是不想見我,那我先走了,你……好生照看自己。”沈玉說完轉身要離開,還未等擡腳,便被人從身後給抱了住。
“沈玉。”昭陽如泣如訴:“你怎麽那麽狠心?這麽些年,你為什麽都不給我寫封信?哪怕一個字也好。”
“我……”沈玉說不出話,只是回身将昭陽攬在懷中。她記得昭陽幼時她曾送過她一枚玉佩,昭陽喜歡将它随身帶着,這事還曾被聖上打趣過。沈玉咬咬牙,伸手摟住了昭陽的腰,在摸到那枚玉佩時,心顫了一顫,最後卻仍是将玉佩揣進了袖口。
“昭陽……”沈玉伸手想推開她,卻被她抱的更緊。
“沈玉,你可曾想過我?一刻也好一炷香也罷。”昭陽哭得梨花帶雨。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