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尚卻
尚卻
隔日,蒼玉差蒼何去刑部找前些年的卷宗,臨行前送給蒼何一個烤熟的地瓜并拍了拍蒼何的肩:“不必将卷宗拿出來,将它們抄一份帶出來便妥,這個地瓜送給你,唔,要節省着些吃,中午吃完了,晚上可就沒有了。”
蒼何頓覺手中地瓜似有千金重,簡直讓他不能好好去刑部抄卷宗,他不由想起那年夕陽下的奔跑……
回了回神,他朝蒼玉鞠了一躬,而後轉身帶着香氣逼人的地瓜去往宮中,欲做一番偷雞摸狗的大事。
眼下宮中守備照以往嚴謹了許多,蒼何覺得此種嚴守的情形是從蒼玉回京以後才開始的的想法定然不是他的錯覺。他在千步廊附近轉了半晌,鑽了侍衛換班時略松懈的空子,從一偏僻處飛身上了刑部房頂,而後小心翼翼将屋頂瓦片掀開,一處一處的找尋擱置卷宗的屋子。大抵過了一個時辰,才在部裏極不起眼的一隅裏發現了擱置卷宗的卷閣。蒼何十分欣喜,正欲從屋頂躍下,不料此時原本應安安分分待在他懷中的地瓜滾了幾滾,噗通一聲砸在地上,也怪蒼玉給他帶的地瓜個頭十分大,不小的聲響成功引起了門口侍衛哥哥們的注意,一行人轟轟烈烈破門而入,正撞上蒼何一臉懊悔的趴在屋頂打量地上卧着的安靜的烤地瓜。
“大膽蟊賊!”有侍衛大喝一聲,舉起手中長槍朝蒼何射了過去。
蒼何一見行蹤敗露,幹脆使力将屋頂破出一個窟窿,縱身去到閣內将卷宗卷起,而後從後窗躍出,在地上滾了幾滾,利落起身欲從牆上翻出。
蒼何聰慧,宮中近日嚴守的的确确是朱明元的命令,為的便是防蒼玉一黨入宮行竊,是以這幾日朱明元腦中那根弦都繃的極緊,此時一聽說刑部闖入蟊賊,立即趕了過來。他年輕時擅射箭,站在院中順手從身邊侍衛手中接過長弓,斂起一邊眸子,對上正欲上牆的蒼何便射了過去。到底是有幾十年的功底,長箭貫穿蒼何左肩,慣力使他整個人重重地向前摔去,一時被摔的七葷八素,眼見侍衛圍了過來,蒼何自知今日兇多吉少,系緊背上包袱,心中已是抱着必死的心思,趔趔趄趄從地上站起來,欲同衆人拼死一戰。
“你們這是做什麽?”一道略顯輕佻的嗓音憑空響起,細聽之下還帶着一絲不屑:“以多欺少?好壞的。”
蒼何乍一聽到這把明隆好嗓音,以為是哪位途經此處的仗義大俠,待一聽到最後三個字時,又覺一股血直沖天靈蓋,此類話語,放眼天下也只有他家爺可以毫無壓力的輕松說出口。
大抵是一般受傷之人內心皆較為脆弱,是以蒼何在聽出來人是蒼玉之後,竟流下了激動的淚水。但他又不能對蒼玉表現得過于親熱,以免被朱明元那奸詐的老狐貍給識破。是以呈現在衆人眼前的便是一位身負重傷的少年默默望着地瓜掉眼淚。
“大膽狂徒!見到聖上還不跪下!”一邊的元恒細着嗓子呵斥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蒼玉。
四周靜極,蒼玉并不搭腔,身形隐在茂密樹林之中,操手瞧着底下密密麻麻站着的一群人:“跪下的話,有賞嗎?”說完便自樹上躍下,而後擋在蒼何身前望着朱明元:“那個穿黃衣服的,你以為自己是地瓜嗎?”
衆人聞言皆驚恐的跪了一地。唯有同蒼玉打過交道,自诩見過大世面的元恒仍頑強的指着将全身包裹的極其嚴密的蒼玉:“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對當今聖上如此不敬!是個大丈夫你便報上名來!瞧聖上不抄了你全家!”
“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郝大力!你們要記住爺的名號呦,告辭!”說罷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響叮當仁不讓之勢自懷中掏出一包迷散朝衆人撒去。而後拉着受傷不息流血不止的蒼何翻牆而去。
兩人一路禦風,行至城郊一處偏僻處蒼何才将蒼何放開。一語未發,只面色嚴肅的瞧着蒼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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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無形的壓力自頭頂逐漸向下蔓延,蒼何筆直跪在蒼玉身前:“屬下辦事不周,願受懲罰。”
“只是不周嗎?”蒼玉負手,身形如松,語氣淡淡的沒有情緒:“回去之後到懸炎洞領罰。”
兩人沉默之時,一聲細微響動傳到蒼玉耳中,他皺眉朝遠處瞧,見一翠色衣袍在樹後一閃而過。從身旁樹上順下一片葉子,右手食指同中指微微使力,葉子便如一把鋼刀般朝那人呼嘯而去。
一陣悉悉索索聲過後,一人捂着流血的手臂從樹後走出,一臉的極不滿意,怒瞪着蒼玉:“你打我作甚?”
蒼玉将臉上的遮布扯下,随手一扔,而後挑眉望着眼前人:“打你怎麽了?”
“是你?”那人見到蒼玉後一怔,而後越發的盛怒:“你他娘不在江寧跑到京師來做什麽!”
蒼玉聞言這才正眼瞧了瞧那人:“你見過我?”
“你化成灰我也認得你!你當時把老子支出了那麽遠!”瞧得出那人情緒有些激動。
“蒼何,你先回府。”蒼玉收回視線吩咐蒼何:“回去之後該怎麽做你心中也應當有個數。”
見蒼何走遠了,那人攔在蒼玉身前:“我想揍你很久了!”言罷撸起袖子,露出結實的手臂:“我們來打一架!”
蒼玉正想問他是不是有病,突然聽到身後不遠處有馬蹄聲同人的交談聲,不用多想也知是朱明元派人追了過來。
重新将衣裳整理好,蒼玉正想走,那人幸災樂禍道:“這是來追殺你的啊?聽聲音人不少啊,我就知道你不是什麽好東西,采花被姑娘他爹逮着了吧?”說完便扯着嗓子朝遠處嚷嚷:“這邊這邊!那人在這邊!!!!”
蒼玉腳步一頓,覺得眼前人已然蠢到生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嬸都忍不了的地步了。二話不說将那人推到地上毫無章法的暴揍了一頓,而後趁那夥人還未追到這裏,先行逃走,臨走前朝那人狠狠啐了一口。
朱明元一行人趕到時,瞧見一位青年一邊擦着嘴角的血一邊從地上爬起來。
“方才可是你在此處大呼小叫的?”一侍衛冷着臉問被蒼玉修理過一番的人:“你可見着有兩個黑衣人路過此處?”
因來時匆忙,朱明元一身龍袍未退,那人瞧着心裏咯噔一聲,想來那流氓的來頭不小,自己若貿然将他抖了出來也未免太不大丈夫,他眨了眨眼,先是給朱明元行了一禮而後回道:“草民被悍匪打劫了錢財,那夥悍匪大抵有十數人,倒是未瞧見有兩個黑衣人。”
“聽你口音不像本地人,可是外地來的?”朱明元穩坐高頭大馬之上,俯視那人。
那人點點頭:“回聖上的話,草民的确是外地來的。”
“給他留些錢財,我們繼續追。”朱明元策馬從那人身邊奔過,一行人浩浩蕩蕩消失在密林盡頭。
“瞧不出你還挺仗義的。”一直藏于樹上的蒼玉見人走遠了才現身:“你叫什麽名字?”
“我憑啥告訴你我叫尚卻?”尚卻一張臉被蒼玉踹的滿是淤青,細瞧還會發現幾個鞋印赫然印于其上。尚卻一甩肩上的包袱,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
回到侯爺府,蒼玉瞧見沈玉正坐在院中擦玄天鞭,腳邊還擱着不少兵器。聽到腳步聲,沈玉朝門口瞧了一眼:“宮中來信,過些日子蒙古可汗哈木次要來京師游玩,聖上讓我近日不得離開京師,以備哈木次此行有什麽小動作。”
“游玩?”蒼玉挑了挑眉:“他還真會挑時候。”
沈玉未在此話題上做多停留,瞧見蒼玉一身勁裝,問了一句:“你穿成這副模樣是去做了什麽?”
蒼玉回身,燦爛一笑:“出去鍛煉了下身體,既然過幾日哈木次要來,那我也不急着回去了。”
“那雲商一人在那邊?他可是不會一點武功,若有什麽閃失……”一想到雲商,沈玉不禁有些擔心。
蒼玉不在意的揮揮手:“左右他不會有什麽事的,你不必記挂。”說完便進了卧房。
此時房中桌上已擺了十數份白紙,白紙之上寥寥數字将當年文字獄時含冤而去還被扣上病死的反賊的帽子的各位重臣的冤屈寫了出來。
其實這事即便散布到民間也未必有幾個人會信,但朱明元他必然會心虛,屆時自亂陣腳,那蒼玉可謂是事半功倍。
“對了,蒼何他去哪了?我方才還見到他了。”沈玉拎着一杆長槍走了進來。
“唔,他出去辦事了。大約要過幾日才會回來。”蒼玉一邊說着一邊将那些紙揣入懷中。
沈玉點了點頭:“你既然不急着回江寧,我覺得把雲商叫來京師也好。”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