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新官
新官
沈玉突然斂了斂眸子,瞧向蒼玉的眼神帶了些迷離的意味,蒼玉在她這眼神裏瞧出來了屬于男人間的惺惺相惜,心不由得一顫,他娶的到底是兄弟還是媳婦?
臨走前,沈玉意味深長的拍了拍蒼玉的肩,哂笑一聲揚長而去。只留蒼玉坐在桌前想她這笑中含義。
沈玉出了勾欄院還未走兩步,忽然被人擋住了去路。擡頭一瞧,一個流裏流氣的男子擋在身前,欲伸手摸她的臉,口中不幹不淨道:“來,給大爺瞧瞧,呦,這小模樣生的俊俏,不如留下來伺候大爺,大爺爽了少不了你的好處。”
沈玉以為她身為爺們的尊嚴受到了挑戰,強壓怒氣,扯出一抹淡笑:“不知大爺尊姓大名?”
“大爺乃張員外之子張行。”張行怪笑着同身後衆人擠眉弄眼:“劉老五你不是好男風?這小公子如何?可對你的口味?”
一直操手倚在門框旁觀的蒼玉适時閉上了眼睛,一臉的憐憫。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聽一聲悶響,伴着呼痛聲,沈玉收回手中玄天鞭,一個轉身,鞭子複又纏上張行的脖子,微一使力,張行面色青紫,重重的摔倒在地,雪水沾了一身。張行雖然長的有些抱歉,但打小亦是嬌生慣養長大的,參軍因靠着自家老爹的名號,又并未吃什麽苦,如今被人當街教訓,難免咽不下這口氣,趴在地上狠狠拍了一下玉磚:“幹你娘!”腳下使了好幾次力才搖搖晃晃爬了起來。他身後有人見狀不對,急匆匆往張行家跑,步伐淩亂,一邊跑一邊回頭觀望,一線天似的眼瞪得如銅鈴大,鼻涕連帶着口水糊了滿臉。
彼時張員外同夫人正在院中頗有雅興的賞梅,見管家冒冒失失奔了進來不由沉下臉:“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管家趴在地上磕頭,将街上情形長話短說,他皺眉聽罷,安撫好捧着心口哭爹喊娘求上蒼的夫人,帶着一臉正氣同怒氣随着那人去往街上給張行撐腰。遠遠便見張行同他一幫狐朋狗友被人捆做一堆,扔在地上,正要開口呵斥,不經意對上沈玉淡漠的臉,整個人如遭雷擊,直直跪下,撲倒在雪中,身形顫抖:“下官參見護國将軍。”
原本鼎沸的街道瞬時沉靜下來,初始瞧熱鬧的衆人烏泱泱跪了一地,聲音振聾發聩:“叩見護國将軍。”
沈玉此人不愛出風頭,見此情景一拉鞭子,将張行一幹人帶到僻靜處。
一腳踩在一張矮幾上,沈玉垂眸瞧着張員外,冷聲問:“張行所犯何事你知不知?”
張員外渾身一陣哆嗦,也不知是在雪地裏跪久了冷的還是被沈玉那一身肅殺之氣駭的,急忙叩了個頭,那句“不知”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半晌後顫聲道:“将軍饒命,犬子管教不嚴乃臣之過,回去定當嚴加懲治,求将軍網開一面!”
“回去?網開一面?”沈玉冷哼一聲:“張行他眼下不單是你張員外之子,還是我沈玉的兵!”一腳踢翻矮幾,殘骸飛濺到衆人臉上,張員外無暇估計眼角傷口,依舊跪在地上聽訓。
“天子腳下的軍士,其責在鎮守京師,乃明隆最後一道防線!這都他娘的是一群什麽廢物!有朝一日上戰場能不能分清敵我還是兩說!張員外我念你是朝中元老,不究你則,你若他娘的再敢跟老子說些狗屁話老子連你一起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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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行一聽沈玉的話,頓覺褲管一陣濕熱,有水漬自他身下漫延而出,化了他身前的雪。
“将軍饒命!将軍饒命!”張行等人争先跪在地上叩頭,額頭漸漸有血滲出:“小的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沈玉見此情景心中更氣,未再開口,召來雲雷翻身躍上,一手控馬一手拉着玄天鞭,将張行一衆拖回了軍營。一路上他們哀嚎不斷,聽得張員外一張臉慘白。急匆匆回府換了衣裳要進宮面聖,入了宮才得知聖上今日同太後出宮去了寒山寺,還不知何時歸來。他跌坐在宮門口傻了眼,府上家仆又急三火四的跑來尋他:“老爺不好了不好了!夫人暈倒了!”
另一邊沈玉帶着張行等人回了軍營,吩咐副将集結衆位軍士,而後拿着花名冊逐一點名。這不點不知道,一點略奇妙,副将硬着頭皮,将點名未應的軍士名字以筆标出,恭恭敬敬遞給位于高臺之上瞧不出情緒的沈玉:“将軍請過目。”
沈玉不瞧也不接,直接道:“将這些人悉數召回。”
副将雖不知沈玉要做什麽,但莫名便覺很牛氣的模樣,回身叫來手下令其将冊子上的人找回:“要快!不然你便提!頭!來!見!”
手下領命狂奔離去。
沈玉在案上燃了只蠟燭,搖曳的燭光雖寒風輕舞,待最後一滴燭淚滴下,校場上已密密麻麻跪了幾十個人。
“給他們紙筆,把十七禁律五十四斬給我寫出來。”沈玉斜倚在椅子上,面無表情的瞧着衆人交頭接耳的開始默寫軍規,一張張臉紫中帶紅。
片刻之後随手抄過身邊侍衛腰間的刀,拎着便下了校場。
她雖是女子,但勝在身形高挑,往衆人跟前一站,氣勢迫人,尤其是那一雙英目,滿是殺意。她冷着臉瞧着抓耳撓腮半晌寫不出一個字的小兵,命人将他們綁在木樁上。
“背!”沈玉手中泛着寒光的刀架在其中一人脖子上,按着他的頭:“一個字一個字給老子背!”
那人哆哆嗦嗦只背出了“聞鼓不進,聞金不止,旗舉不起,旗按不伏,此謂悖軍,犯者斬之。呼名不應,點時不到,違期不至,動改師律,此謂慢軍,犯者斬之。夜傳刁鬥,怠而不報,更籌違慢,聲號不明,此謂……此謂……”此謂了許久沒說出個所以然。
“你們所犯哪條心裏清楚不清楚?”沈玉慢條斯理将刀收回。
“清楚!清楚!”衆人以為事有轉機,連連點頭。
沈玉朗聲笑了起來,繼而神色一凜,手起刀落間一顆人頭卸下,動作幹淨利落,原本便死寂的校場此時更是沒了聲響,只聽她冷聲咆哮:“明知故犯!當斬!你們這群他娘的廢物窩囊廢!進來這軍營是他娘來參軍的!不是來吃閑飯的!雜種就只配被人千刀萬剮!不要他娘的說自己是我沈玉旗下的兵!老子他娘跟你們丢不起這人!”咆哮夠了她将手中染血的刀狠狠向前一擲,刀身入土三分,顧自顫抖:“下面跪着的這些雜種都給我斬了!”
張員外跟着蒼玉趕到軍營時,見到的是血流遍地,有人在清理屍體殘骸,本應蒼茫的白雪已被血色染紅,紛紛彙向一處。
蒼玉有些歉然的擡了擡手:“員外您瞧,這次本侯沒幫上什麽忙,若有下次,本侯定然換一匹識途老馬。”說完見張員外泫然欲泣,心生不忍又安慰了一句:“都怪這小畜生太愚鈍,總是擺不清身份,竟然自作多情的便給本侯改了路線。”
張員外痛失愛子,此時心口已疼得說不出話,又聽蒼玉說還有下次,頓時兩眼一黑,整個人便往蒼玉身上倒。蒼玉其人有輕微潔癖,微微撤開一步,将偌大一片空白的雪地給他留出來以供他栽倒。
張員外晃了幾晃,察覺到身邊沒了倚靠,又掙紮着醒了過來,蹲在地上老淚縱橫。
蒼玉面無表情的瞧着張員外:“張行他原本也不是參軍的料,縱使你有心讓他日後混個官職,他也未必能遂了你心願。”
張員外知蒼玉的話在理,張行是他嫡長子,自小便捧在手裏,越長大越是混賬,他年事已高,亦越發的管不了他,便想着讓他參軍,軍中有好漢,總能将他帶的上道些,孰料最後竟落得如此下場。沈玉她敢如此嚣張,想必有聖上為他她撐腰,自己官職又在沈玉之下,張行的死偏又被扣上了有悖軍規的帽子,在外人瞧來是死有餘辜。他狠狠抹了把眼淚,拉着蒼玉的下擺失聲痛哭:“侯爺啊,臣心好痛啊。”
蒼玉沉默着拍了拍張員外的肩:“保重,日後若有事興許可以來找本侯。”
從軍營出來,蒼何低聲同蒼玉道:“爺,眼下是拉攏張員外的好機會啊,方才怎不下猛藥?”
蒼玉撩袍上了馬車:“張員外無關緊要,眼下我還不知沈玉是哪邊的人,靜觀其變才好,對了,你同那人說我今年要離京尋藥,所有事都放在明年再議。”
蒼何恭恭敬敬行了一禮:“爺,甄柳這幾日情緒不高。”
蒼玉坐穩後嗯了一聲:“你何時這麽關心她。”
蒼何面色一白:“她情緒一不高便拉着屬下打,屬下不敢還手。”
“哦。”蒼玉應了一聲:“那感覺定然是酸爽極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