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等李富貴回過神的時候,李學民一下跪倒在他的面前, 先給自己一巴掌, 檢讨自己的錯誤,後來向李富貴哭着說自己有多喜歡穆秀冬, 如果讓穆秀冬知道孟九棕還活着,那他指定沒戲。
李學民求李富貴給他一定的時間, 等他和穆秀冬處對象後,再把孟九棕的信和津貼拿給齊雅茹母子。
齊雅茹母子是富農成分, 平時不允許私自出村, 大隊的人随時監視他們的舉動, 因此只要李富貴不說,便沒人知道孟九棕活着還寫信的事情。
李學民在地上給李富貴哐哐哐磕了三個響頭, 額頭磕得通紅,而且信都被他撕了, 拿給齊雅茹只會落得埋怨。
李富貴想着自個兒遠房侄兒也不容易, 齊雅茹他們母子遲早都會知道孟九棕活着的事情, 也就點頭答應過段時間再說。
哪成想, 孟九棕寫了這封信以後,再也沒來信件, 只是隔上幾個月會郵寄津貼過來。
每次李富貴要去孟家說這事兒,李學民總是想盡辦法進行阻攔,日積月累下來,津貼越積越多,李富貴老婆娘動了不該動的心思, 背着李富貴把錢借給娘家無底洞,很快花了個精光。
李富貴又氣又怒,想把錢要回來,娘舅死活不給,老婆娘又一哭二鬧三上吊,他為此沒少跟自己的老婆娘和娘舅打架、吵架,可錢卻是拿不回了。
李學民又趁此出馊主意,說把孟九棕寫信、郵寄津貼的事情暫且壓下,等他們一家人賺夠償還孟九棕的錢,再把津貼和信件的事情告訴齊雅茹母子。
孟九棕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李富貴猶豫了一下,半推半就的答應了。
時間一晃就是五年,孟九棕始終沒回來,而當年拿了孟九棕近一百塊津貼的李富貴一家人,攢得錢還差十來塊錢,眼見就要把事情敞開天窗說亮話了。
李學民怕穆秀冬知道他從中作梗,讓她錯失孟九棕,以為他已經死的事情,于是急急忙忙地來問李建設。
李建設其實一直瞧不起李學民這副做派,大丈夫何患無妻,他用這種卑劣手段抱得美人歸,日後東窗事發,還指不定鬧成啥樣。
俗話說得好,這打斷骨頭連着筋,李建設再看不上李學民,到底他們是同宗親戚。
李建設好不容易坐上了大隊長的位置,要是李學民做得這些事兒被外人知曉,他特定受牽連。
大隊長位置保不保得住還一說,如果孟九棕在軍隊裏混出了一點職位來,有心想弄他,恐怕他還得吃牢飯。
思及至此,李建設神色凝重道:“我們沒告訴任何人孟九棕還活着的消息,不過這消息我們已經瞞了近五年,紙是包不住火的,我們遲早要上孟家說明此十
事,跟齊雅茹母子兩人負荊請罪。學民,不是我說你,你這事情做得不厚道,強扭的瓜不甜,穆秀冬那丫頭不喜歡你,你又何必執着。”
“我喜歡她那麽多年,我不可能就這麽放棄。”李學民臉帶冷笑,眼裏閃着瘋狂的光芒,“都說強扭的瓜不甜,不摘下來,怎麽知道她是什麽味道?就算食之無味,我也要把它摘下來,誰也別想得到!大堂哥,別怪我沒提醒你,你跟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在我沒娶到穆秀冬之前,你最好和大伯把孟九棕活着的事情守口如瓶,否則,後果自負。”
李建設看着他眼睛逐漸變得猩紅,近乎癫狂的表情,心驚的同時,又深深地嘆了口氣。
從小到大,全村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在內,都覺得李學民是個老實誠懇,勤奮善良的青年,可誰知道在這些外表之下,隐藏得卻是一顆善于算計,瘋狂至極的心。
穆秀冬遇上他,可能是她這一生最大的黴運。
而此時,雲南某軍區行政辦公室裏,十名身穿軍裝,衣服上挂滿勳章的軍人,正神色肅穆的圍着一個不到二十六七的年輕軍人看。
其中一個年紀頗大,頭發有些發白,左臉有些傷疤,神态不怒自威的四十來歲軍人道:“孟九棕,你确定要退伍?以你以往在軍中優異的表現,以及你數次立下的軍功,你完全可以升職轉隊,有更好的發展。”
那名年輕軍人,身高體長,站姿筆挺的站在十個人注視的中心區域裏,面相英俊,五官的輪廓都像被畫出來的一樣精致又有型,膚色被曬成了健康的古銅色,目光炯炯有神,光站在那裏,隔着薄薄的軍衣都能感受到他緊繃的肌肉。
這是一個長年訓練,且訓練有素的士兵。
“首長,我的腿已經廢了。”孟九棕黑眸深幽,無可奈何的笑:“正規軍哪會要廢物,我為國家拼命報效十年,為得是什麽,想必您比我更清楚。您還不肯放過我嗎?”
衆人沉默一陣,那個軍官又道:“孟九棕,成分不是問題。只是你退伍實在太可惜了,你參與邊境行動受傷的腿,我們可以送你去北京最好的醫院醫治,相信很快能複原,你又何必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退伍。”
“首長,您別勸了,我心意已定。”孟九棕搖頭:“五年前,是您承諾要改變我們一家人的成分,我這才留下來參與特殊隊伍,執行特殊任務。如今我左腿負傷,無法再繼續執行任務,首長還是放我自由的好。”
軍官頗為遺憾的搖搖頭,并沒有立即答應讓他退伍。
倒是十人之中,一個較為年輕,不到三十歲的軍人開口問:“孟九棕,你這麽急着退伍,可是有其他原因?”
孟九棕目光微閃,幾不可聞的‘嗯’了一聲。
那個軍人嘆息了一陣,偏頭對那個軍官道:“首長,放他走吧,十年未歸,恐怕他的母親已經望眼欲穿,再者,他都這個年歲了,是該結婚生子了,他......”
後面的話,他沒說完,孟九棕卻察覺到了什麽,眼神敏銳的盯着那個軍人道:“陸隊,你又調查了我?”
陸隊笑:“你是地主成分出身的人,組織怕你有異心,時刻調查你,調查你父母那邊的事情是正常程序,你激動個什麽勁兒。”
孟九棕抿嘴,沒有吭聲。
旁邊一個頭發稀疏的軍人看不過去,幫着說話道:“行了,都別逗他了,既然他打定主意要退伍,我們也別阻攔了,他能活到今天實屬不易。”
年長軍官嘆了口氣,把手中一份文件遞給孟九棕道:“這是你平反的文檔,你收好,拿回家鄉去辦手續。從今天起,你和你母親、兄弟,不再是富農壞份子,你是堂堂正正的退伍軍人,是一位願意為國家抛頭顱,灑熱血的愛國好男兒,你們的成分可以改成最低的貧農成分。”
孟九棕接過那份文檔,打開看了看,裏面只有薄薄的蓋有軍方紅戳的四張文件紙,卻是他花了十年,用無數次的鮮血和傷痕換來的。
心裏一時五味陳雜,有高興,有失落,還有些許惆悵,最終都化成一汪死水,不起任何波瀾。
陸隊是孟九棕直接的領頭上司,十年來,是他一直帶着孟九棕執行各種危險的任務。
看到孟九棕拿到平反文件,陸隊也替他萬分高興,拍着他的肩膀說:“恭喜你啊,這麽多年了,終于達成夙願,改變了成分。回到家以後,好好的過日子吧,有什麽需要,可以随時聯絡我們,我們會盡量幫忙。”
“現在就幫吧,你們給我弄份輕松不跑腿的工作,等我腿稍微好點,我就去工作。我也不能一直呆在鄉下吃閑飯,我需要工作養妻兒。”孟九棕毫不客氣道。
衆人一愣,随即都笑了起來,說他:“你這小子可真不客氣,你老婆都沒娶回家,慌個什麽勁兒!我們原本是打算讓你把腿徹底醫治好,再給你安排工作,你倒好,自己先開口了。”
孟九棕注意到十人中,陸隊笑得有些勉強,目光如炬的看着他:“有問題?”
“沒有,工作上的事情,我們會盡快給你安排。”陸隊猶豫了一下,道:“你要回去,最好連夜就走,不然,你的心上人就要成別人的老婆了。”
孟九棕臉色一沉:“陸隊,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陸隊一副看好戲,欠揍的笑容道:“有人趁你不在,幹了一些好事,你心上人一直蒙在鼓裏,你再不回去,只怕......”
後面的話孟九棕無心再聽,冷着一張臉,拿上文檔,一瘸一拐的出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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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秀冬睜着迷迷糊糊地眼睛,看着眼前黑漆漆的房頂,一時間之間想不起自己在哪兒。
直到耳邊響起一陣垂老的嘆息,穆老三的聲音響在耳邊,“招娣啊,你別怪爹,學民是個好孩子,你跟了他,只會享福,不會吃苦,你就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了。等過了今晚,好好的跟他過日子吧,爹也是為了你好。”
穆秀冬瞳孔劇烈收縮了一番,突然想起來,她跟李學民攤牌不想嫁他要分手後,李學民就消失了好幾天,原本她打算去縣城裏找找李學民,好好的把這個事情再說說。
沒成想今天早上李學民突然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上門來,身後還跟着她的死對頭穆銀花、穆銅花姐妹。
她心裏總覺得不對勁兒,對他們一陣提防,卻沒想到她一直信賴的親爹,居然背叛了她,在她吃的東西裏下了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