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這一幕發生的太快,馬大壯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兩頭成年壯碩的水牛撞飛出去。
而後撞在一堵牆上,口吐一灘血,兩眼翻白,半天都沒動彈。
蔡大餅驚呆了,很快回過神,狠狠地呵斥孟九棕三人:“怎麽栓牛的!竟然讓牛跑了出來!現在出了這檔子事情,你們怎麽負責!”
“有時間在這裏質問我們,不如看看那狗娘養的玩意兒還有沒有氣。”孟九棕語氣平平,無悲無喜,但是那雙黑色的眼眸一片森冷,臉上還帶着些許嘲諷:“牛腿長在牛身上,它們要往哪跑,我們管不着。這裏有五個人,它們別的人不撞,怎麽就往那玩意兒身上撞,別不是壞事做的太多,遭了天譴。”
馬大壯确實不是個好人,建國前他是村裏的游手混混,沒少在村裏偷雞摸狗,欺/辱婦女,做盡壞事。
那些被欺負的人們求孟地主做主,孟地主派人抓了馬大壯好幾次,次次把他打得半死不活,有次差點壞了他的命根子,他都一一記仇在心。
建國後看孟家落難,馬大壯理所應當的欺負孟九棕三人報一箭之仇,哪成想會發生這檔子事兒啊。
牛棚裏的兩頭牛是村民們集體籌錢買的,各種好草好料的伺候着,養得膘肥體壯,到了春耕時候,才有力氣耕村裏所有的地兒。
平常兩頭牛都交給孟九棕母子三人喂養,他和馬大壯監督,牛繩子都是他們倆親自看着栓在頂柱上,再督促着孟九棕三人去山上割牛草。
剛才馬大壯打了孟九棕三人一宗,他們還沒來得及去解牛繩,難不成,真是老天顯靈看不過去了,讓這兩頭牛幫孟九棕這小子出氣兒?
蔡大餅越想心裏越慎得慌,也不敢再停留,跑到牆那邊探着馬大壯有氣兒,趕緊扶着他去村裏赤腳大夫那裏救命。
饒是遲鈍心粗的穆秀冬,在看到這一幕後,也覺得不太對勁了,好像從昨天她突然恢複正常神智開始,老天似乎就站在她這一邊,她想什麽,基本都能幫她完成。
她不由自主地想到腦海裏那一閃而過的金錦鯉,一個想法躍上心頭。
難道,她跟那些小說裏寫的一樣,擁有錦鯉運,這才能從傻子忽然變成回正常人,也能發生這麽多不可思議的事情。
這突如其來的想法震驚了她,她自認為自己并不是那麽好運之人,無論在前世或今生,她總過着灰姑娘般的生活,父母不疼、親朋不愛,愛人背叛,如今她真的好運氣的擁有錦鯉運,那麽她的命運勢必會改變,她所想的,她渴望的,都會來到她的身邊。
這樣的事情太過魔幻,雖然她自己穿越到這個年代也是件魔幻的事情,但一想到好運即将到來,她還是本能的不信。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馬臉兩人走了,現在沒有他人監視,穆秀冬趕緊跑到牛棚子前,幫着孟景湛、齊雅茹母子,把孟九棕背上的背簍放下來,再把他扶起,一臉關切的問:“孟九棕,你沒事吧?”
“你......”孟九棕遲疑了一下,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兒。
他已經很久沒見過她了,記不起是多久了,也許是一年兩年,又或許是三年、五年,自從1947年,他和母親、弟弟被訂上地主成分後,她便再也沒有出現在他的面前。
他還以為她跟其他人一樣,怕跟他有沾染會受牽連,沒想到,在局勢越發嚴重的情況下,她竟然來看他。
她的模樣較之以前長開了許多,皮膚白淨了,眉目更精致了,依然是小巧的瓜子臉兒,細長的柳葉眉,高挺的鼻梁,小巧的嘴兒,只是她身量高了許多,穿着一身破舊補丁的藍褂黑褲,梳着兩條麻花辮兒,雖然瘦弱,但看起來明媚可人,比從前多了幾分姑娘家長大了的感覺。
不知為何,她出現在這裏,讓孟九棕心情大好,臉上、身上的傷似乎也不痛了。
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孟九棕就着她的手站起來,絲毫沒有狼狽不堪的神情,反而笑着看她:“有多久沒見過我了,現在不叫我大少爺了?”
穆秀冬想起自己以前神智不甚明朗的時候,的确傻乎乎的叫他大少爺,每次這麽一叫他,他都用手揉自己的腦袋瓜子說:“沒人的時候你可以叫我九棕哥哥,你這麽叫我,同我太生疏了,以後我不給你糖吃了。”
接着,她會很乖巧的叫他九棕哥哥,他把那種小小的糖紙包的黃糖塞進她的嘴裏,再配上一副溫柔至極的笑容,活像某狗血民國劇裏的橋段,光想想都讓人老臉一紅(尴尬的)。
“我長大了,你又不是我親哥哥,我幹嘛還要叫你哥哥,叫你名字不好嗎?”穆秀冬尬笑了兩聲,轉移話題道:“你臉上傷的這麽重,又鞭傷又是擦傷的,得用藥擦抹,否則會落下傷疤。”
孟九棕望着那雙充滿關切的眼眸,心裏一陣溫暖,像小的時候伸手摸了摸穆秀冬的腦袋道:“沒事,過幾天就好了,不需要用藥。”
穆秀冬因為長期營養不良,頭發一直偏黃偏少,腦袋上就薄薄一層頭發,是個實實在在的‘黃毛丫頭’。
孟九棕的手摸在她的腦袋上,她能感覺到那只手,不再像以前那樣輕柔溫暖,現在的手變得粗粝粗糙,想來是近幾年一直做着粗活磨了許多老繭,那只右手撫摸在她的頭上,竟然有點膈應皮膚,她很難想象他這些年究竟經歷過什麽事情。
穆秀冬莫名感到心酸,還想說什麽,旁邊的孟景湛忽然湊到她的面前,咦了一聲道:“傻丫,你怎麽來了,這裏不是被軍隊占領了,到處都有人巡邏,你怎麽混進來的。”
孟景湛跟穆秀冬同年出生,穆秀冬大上他半月,因為有齊雅茹喂穆秀冬的事情在,在那個時候家大業大,規矩嚴明的孟家裏,穆秀冬是唯一一個可以自由進入孟家游玩,不需要通報的村裏人。
孟景湛小時候性子極好,随了齊儒雅的文雅性格,不淘氣,也不欺負小朋友,從小他把穆秀冬當成姐姐一樣看待,有啥好吃好玩的都同她分享。
可等穆秀冬漸漸長大,呆呆的性子顯露出來,村裏好多小孩都欺負她。
孟景湛幫了她好幾次,她都不知道還手,可把孟景湛氣得,生平第一次罵穆秀冬是個大傻子,從那以後見着她就叫傻丫,到現在都改不過來。
穆秀冬覺得有必要糾正一下孟景湛的叫法,要是他以後一直傻丫傻丫的叫,她不傻也被喊傻了。
于是義正言辭道:“我不叫傻丫,我叫穆秀冬謝謝,請你叫我名字。我是正大光明走進來的,別用那種我做賊的表情看我。”
“原來是這樣。”孟景湛點頭:“以你的智商,你要進來這裏,那些當兵的不阻攔你,也是情有可原。”
這是在侮辱她的智商嗎?穆秀冬嘴角抽了抽,忽然好想打他怎麽破!
旁邊齊雅茹一臉擔憂道:“招娣,你快回去吧,你在這裏被人看見可不得了,會害着你。你來看嬸嬸的心,嬸嬸領了。好孩子,以後別再來了昂,這裏很危險。”
如此哄小孩的語氣,穆秀冬感動齊雅茹好人沒好報的同時,又有一種被當傻子的感覺。
想她在這裏做了十三年的傻子,要一時半會兒改變他人的想法,知道她不是一個傻子,有些強人所難。
再者,在這樣的大時代下,當傻子有當傻子的好處,能避開很多鋒芒之事。
穆秀冬也不打算解釋自己神智正常的問題,跟齊雅茹一陣噓寒問暖之後,說出了自己今日來的目的:“齊嬸嬸,實不相瞞,我今日來,是有一事相求。”
“哦?什麽事情?我現在這個樣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幫到你。”齊雅茹是個善良的女人,一聽她有事所求,二話不說答應幫忙。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穆秀冬組織了一下語言說:“我想做點生意,賺錢養自己,但是手裏缺點資金,我想跟你們借點。不知道你們願不願意?若我以後掙了錢,定會分你一份,保管餓不着你們。”
她之前想過要套他們母子三人的話,後來一想,這樣做太不厚道。
君子不取不義之財,她若自己偷着去拿,跟小偷的行徑有啥差別,還不如直接跟他們攤牌,若是他們應允,日後自然加倍償還,反之不願意,她再另想他法。
齊雅茹楞了一下,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偏頭和孟九棕兄弟倆對視一眼,他們都記得孟景湛小時候告訴過穆秀冬,孟家藏有金條的事情。
孟九棕問:“你是自己想做生意,還是別人唆使你這麽說得。”
他的目光銳利異常,仿佛能看穿穆秀冬所有的心思。
在那樣咄咄逼人的目光下,穆秀冬感到一陣壓力,不由自主道:“當然是我自己啦,我是那種受人唆使的人嗎?”
孟九棕看了她幾秒,忽然嘴角一彎,笑了起來:“許久未見,你似乎變聰明了許多啊。既然你想要,你自己去拿吧。正好我需要資金,你給我換點。”
穆秀冬和齊雅茹、孟景湛三人都沒想到他答應的那麽爽快,皆一副吃驚的樣子。
“你不怕我把你們藏金子的地方告訴別人?”穆秀冬問。
“你若想告訴別人,又何必巴巴的來問我們意見。”孟九棕拍了拍身上的灰土道:“我們在牛棚呆了三年,經歷無數苦難絕望,想脫離苦海,但沒有任何人來幫我們。你現在是我們唯一的希望,我願意在你身上做賭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