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偏要那兩樣!房月公子是有脾氣的,寒江公子哪裏又沒有脾氣?別說房月那舞有了身價便早已不在堂前跳了,私下裏他也是再懶得練習的,現下就算硬拉出來,也不見得跳得多好。就說寒江公子那清傲的酸氣,名頭大了傲氣也越盛,哪個入幕之賓不是他點了頭才能進的?如今要他給這些江湖草莽撫琴,怕是要好生費上一番口舌落點老淚的。
抱怨歸抱怨,要是一般市井之徒也倒罷了,這些江湖客殺人都不眨眼的,她哪裏惹得起?只好暗裏吩咐春晴他們拖延時間,急急的往後院去了。
春晴有點高興,低着頭認真打量着那些人。人家都說江湖人豪爽,雖然可能會粗魯些,伺候得不好恐怕小命也搭了進去,不過賞錢肯定不會少。而且看這些人穿着打扮,也都還像有錢人。也許今天一天,便能賺往日一月的銀子。
小倌兒們自己貼的貼,招的招,乳燕投林般的都去得差不多了,春晴也小心翼翼的走到一個一直沒開口說話的男人身旁。
那男人穿一身黑色勁裝,腰上挂着把三尺長劍也是黑的,極少說話,面上沒什麽表情,卻是不怒自威。叫春晴十分膽怯。
但是他有什麽辦法,對方不開口,他也不敢自作主張,只好提了酒壺在手裏,随時備着。
再看其它小倌們,剛才貼上去的,貼穩的是少數,多數的被推了開,和他一樣呆呆的站在背後。
一圈酒喝下來,春晴面前那男人杯子空了,他便連忙傾身倒滿了。
那男人看都沒看他一眼,春晴以為他不滿意,心下忐忑得緊。後來別人叫喝,他也不怎麽推辭,就喝了。
這些江湖人說了好多他聽不明白的話,只是有些時候聽見什麽殺,誰死了之類,說到氣憤處還把桌子拍得震天響,實在叫他心驚膽戰。還是聽懂了些許表皮,比如他負責的這個男人姓林,是哪個世家的大公子,雖然不怎麽說話,武功卻是不錯,好像這次抓什麽賊還立了不小的功勞,這些人還一起敬了他酒來着。
過了好一陣,老鸨才提心吊膽的走過來,臉色苦成一片:“各位大俠,真是對不住了,我們房月公子今天身體有些不适,不如讓綠腰代替如何?”
一個穿白色文士衫的公子冷笑一聲,就是那小倌貼穩的為數不多裏的一個,把一直握在手裏的折扇一展,道:“那你們寒江公子呢?”這口音,倒像是外地的。
老鸨吓得頭一縮,結結巴巴的講:“他…他身子…也不适!求各位大俠體諒一二……”
這時春晴身前那男人一直緊閉的淩厲嘴角終于是扯了一扯。
那白衣公子哈哈一笑,道:“你當我們是沒錢請你的紅牌?還是他們嫌咱們不配見?快些去叫來罷!要不然,這裏哪個兄弟發起火來,小弟我都攔不住啊!”
老鸨苦着臉下去了。春晴懸着的心放了下來,這個白衣公子看似文質彬彬,可他剛才可聽說是什麽鐵扇書生,這次還是他殺了那個什麽賊的同夥。用的就是那把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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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晴再倒酒的時候,手還在發抖,那男人也當沒看見。春晴再倒,他就再喝,一直循環往複,直到房月終于不情不願的上了臺子,這桌江湖人也就沒怎麽喝了。這時春晴身上已是一層又一層的冷汗。
那些人一個個都看着臺上一身豔裝的狐媚子,忘了自己姓什名誰了。房月見臺下人的表情,更加的扭腰轉眼,賣弄起來。
春晴偷偷看了看面前的黑衣人,他也看着房月,不過眼裏沒有旁人那份癡迷。
房月算是出來了,可寒江公子呢?春晴不禁左看右看,都沒發現人影。也是,寒江公子的性子,怎麽可能給這些草莽之客撫琴?
正想着,樓上傳來一縷清越之聲,卻正是他家寒江公子的琴聲。春晴擡頭望去,那樓道上不知何時挂了一張青紗簾子,裏面一個撫琴的人影兒。
原來是寒江受不了老鸨的哭哭啼啼,與她做的一個折中辦法。
那白衣公子道:“寒江公子果然名不虛傳,清傲得緊。”春晴正擔心開罪了他,心才懸起來,又聽得他一句:“難得。”又掉了下去。
給這些江湖人做陪,身上簡直是冷冷熱熱交替不停。
這邊房月聽到琴聲,也便開始舞起來。
寒江公子的琴,是清雅的琴,房月的裝束,卻是妖嬈異常。然而他不得不配着這琴聲,收盡了他的妖嬈妩媚。
本來以為會很不協調,可讓春晴有些吃驚的是,房月的衣領還是低得過分,可他在那臺上,一舉手,一投足,卻是與那琴聲一致,清傲的。竟然,還低低的把一曲風情旖旎的醉相思也和上了寒江的琴聲。
這些江湖人聽琴看舞,倒也不喧鬧。春晴依舊低着頭,想,看來今天不會出什麽事了。看穿着,看品性,這些人大概也不是一般的江湖草莽。
一曲舞畢,鐵扇書生站起來帶頭拍了幾下,堂下跟着一片掌聲。房月又恢複了他的原本模樣,扭腰行禮,擡頭時一個春波自然而然的便送了過來,極盡媚惑之能事。
鐵扇書生一個淺笑對回去,自袖中抛出一錠元寶,道:“這人,在下今夜包了。”那元寶不輕不重,正巧落在喜笑顏開的老鸨手裏。
旁邊一人道:“公羊兄果然潇灑。”
那邊房月正要走下來,卻在腳下輕輕一扭,一張豔光流動的臉立刻配着失色,驚呼一聲就要往下栽去。小倌姑娘們都跟着驚呼,心下都以為這房月怕是要出醜了。
說是遲那是快,鐵扇書生趁勢飛身上前抱得美人,還分神一邊與剛才那人笑着回話:“多謝多謝。”
房月被打橫扛起,那人走得飛快,春晴沒來得及再多看一眼,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再去看樓上的寒江公子,卻早已經不在了。
只剩張古琴橫在紗簾裏。
有人開了頭,怕就該輪下來了。春晴又偷偷看了看身前的黑衣男人,還是那麽一幅冷冷的樣子,也不曉得會不會太厲害。
又過了一陣,做東的大漢跟老鸨結了帳,招呼着就要走了。
走?春晴有些奇怪。
也有其它小倌有些挽留,那大漢拍了拍他肩膀,哈哈笑道:“我們又不好南風,你留着幹嘛?對了,是讨賞罷?”說着從袖裏摸出一塊碎銀子,還左右瞧了瞧,道:“拿着拿着,別叫你們老鸨看見了!”
春晴忍不住笑了一笑,這大漢看似粗魯,卻實在還有些可愛之處,手心裏忽然傳來一陣涼涼的觸感。他低頭一看,也是一塊碎銀,看來少說也有三四兩的樣子。再擡頭,卻看不出是誰給了他的。
面前的黑衣人像剛才一樣坐得端端正正,眼睛依舊沒看他。
後來春晴也不知道到底是誰給他的銀子,只是猜測多半是黑衣人。過了那麽久,他還記得那遞來的大手,是溫熱的,還有些粗糙。
這就是一向神秘可怕的江湖人留給春晴最深刻的印象。之後近兩年時間,院裏也不是沒來過江湖人,但總沒輪到他頭上。
春晴有時候老在想,不曉得江湖人,是不是都像那天那些人一樣好。
老鸨的生意照常做,春晴一天比一天高興,總在偷偷的算還有多少就湊齊一百兩。
這年冬天很有些冷,寒江公子前幾日陪客人江上泛舟,不小心受了些風寒。
春晴這幾日便常來照看,這日中午去廚房取寒江公子的藥,沒料到又遇上房月,被他踩了一腳,還差點打破藥碗。
傍晚來了幾個財大氣粗的客人,非要點寒江公子去後園涼亭給他們撫琴。老鸨推脫不下,只好叫寒江去。
春晴自然不肯,寒江公子倒是說身子已沒大礙,何必難為嬷嬷之類,撐着去了。春晴便跟着替他抱琴,心裏十分的放不下。
到了涼亭,那幾個客人果然十分刁難,哪裏是真要聽琴的,就只是又灌酒又不幹不淨說混話。春晴替他的寒江公子擋酒,越說染了風寒,那些人便灌得越厲害,還笑嘻嘻的調笑:多喝幾杯多出點汗才好得快些,才好把你那冷冽給化做一汪春水兒。說着手上也開始不幹不淨起來。
春晴與一起來的幾個小倌倒沒什麽顧及,可寒江公子卻怎麽也是不願的,一股子清傲上來,不多說話便想舉琴砸人。春晴慌忙叫了一個小厮去尋老鸨。
找老鸨的小厮還沒跑遠,房月來了。大冷的天露着半個肩膀,血似的紅裘衣,邊上一圈雪白的長狐毛掩映脂玉似的皮膚,引得人不想入非非都難。
一來便靠在涼亭柱子上,把那雙狐貍眼盯準了寒江嘲笑:“喲,我道是誰在這敗我們醉紅院的牌子,原來是我們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