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5)
、楚服幾個主犯,只要和巫蠱有染的全部被抓了——以防蠱物擴散。
一共殺了三百多個人,陳後被廢,降居長門宮。可笑的是這長門宮竟然是董偃教唆大長公主獻給皇帝的長門園……
不過大長公主劉嫖在董偃的誘導下對于陳阿嬌的事情着實不上心,繼續和董偃鬼混……自己的丈夫都給氣死了……
這一年發生的事可真是多呀!
可笑之處可以讓人笑得人仰馬翻,可這每一個可笑之處,都沾滿了鮮血,鮮紅鮮紅的血。
顏權輿端坐在柏梁臺的正中,悠閑地喝着茶。一口一口,每一口都好像一個死去的靈魂漸漸消散。
人命……如草芥,而割草的人,手上沾滿那青綠青綠的草汁,洗的掉嗎?
或許曾經的那個時候,她會像麥克白夫人那樣,企圖清洗掉那帶血的罪惡,可是現在,她卻只能在這兒悠閑地喝着茶——她什麽都做不了,就讓這麽多生命讓一切做個了結吧!
以戰止戰……衛子夫,以後大漢的宮廷,希望不會再有這樣的流血事件發生了……希望再也沒有無辜的生命……離去了……
可是,這終究是……不可能的……不可能呀!
顏權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空,冬天了呵!怪不得天空這麽明淨,可是這片空明,真的這麽幹淨純粹麽?為什麽,那幾絲潔白的雲彩,都被夕陽漸染地血紅血紅呢!
血紅血紅的……雲。
她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終于……累了。
作者有話要說:
☆、初心何在(十三)
“天賜……我要走了……”顏權輿低垂着眼,在一葉樓的後院,醞釀着這次重要的話別。醞釀很久,還是開門見山了。
“嗯?要走了嗎?”上官天賜修剪着梅枝的手停了下來。
“嗯……你也一起走吧!”顏權輿的眼睛裏充滿了期待。
“去哪兒?”上官天賜眼中滿是疑惑。
“嗯?去……來的地方呀!”顏權輿盯着他的眼睛,“你不是上官天賞的弟弟嗎?!”
“哦……”上官天賜的眼睛躲閃了幾分,終于下定決心說:“我……就不回去了吧……”
其實如果能和他們一起肯定是最好不過的,用的能源全是帝國的,可是要是和他們一起傳輸回去……上官天賞肯定把情況彙報給科學院了,自己一出現在他們面前,會被送進機器人屠宰場的……而且他作為X50號高端智能,芯片中存儲了太多有關X組織的秘密資料,雖然有自毀程序,可是難保帝國科學院已經研制出了對付自毀程序的方法……
他是一個忠心的機器人……
他也是一個聰明謹慎小心的機器人……
“為什麽?!”顏權輿狐疑起來,“你難道不是和上官天賞一起穿越過來的嗎?!”
“……我……我還想……呆在這兒……”上官天賜覺得要像頭兒申請一下更新“說謊”數據庫了。
“那……那你就好生待在這兒吧!”顏權輿一甩袖子,憤怒地跑出了一葉樓。
一切都在上官天賞的預料之中。
從頭至尾他都沒有告訴顏權輿上官天賜不是他弟弟,也沒有告訴顏權輿上官天賜的險惡用心,然而這最後一刻,卻把上官天賜的許多問題都暴露出來了。
呵呵……跟我鬥……上官天賞的嘴角浮現了那麽一絲可有可無的笑意。
“走吧!”他很是輕松地拉起顏權輿的手,走向搭建好的回歸軌道。
在上林苑的時候其實遇到了一次霍去病的,小夥子現在正是郁郁不得志的時候,顏權輿覺得自己要走了,于是便和他聊了很久,鼓勵鼓勵小夥子向他舅舅學習……
這一段後來被傳成了“神君想要勾引霍去病,被咱們威武的霍大司馬骠騎将軍嚴詞拒絕,神君不好意思,就悄悄走了……”
呵呵了……可是顏權輿無法拒絕這一切,這個傳說或許是她能夠留在這個世界的唯一一點東西。
她要走了……走了,大概就不會再回來了。
住了許多年的柏梁臺,歡樂多多的一葉樓,還有各種味道的平陽侯府……未央宮,建章宮,長樂宮……高高的城闕,長長的複道,平坦望不到邊的官道……春天裏灞橋的依依垂柳還有無邊桃色傾城,夏日說來就來的狂風暴雨和勃勃的生機,秋日裏一片一片掉不完的落葉和東市的菜市口必備的斬首節目(額……有點過了……),冬天明淨的天空、紛飛的大雪還有寒梅著花……
衛子夫,衛青,平陽長公主,皇帝,陳阿嬌,韓嫣,蘇喜……還有……上官天賜!
這麽多地點,這麽多人,她沒有時間去一一望過了,只能在有限的時間把所有的過往腦補一遍。
血腥的,溫馨的,快樂的,悲傷的……一切的一切,很快,就如浮雲飄散了,散了……
散了吧!
一切,都讓它,散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豫章故郡(一)
醒來躺在科學院的實驗臺上,張教授微笑着看着他們兩個。顏權輿撐着自己坐起來,卻總感覺在夢裏一樣。
張教授對着他們兩個豎起大拇指,道:“任務完成地很不錯!”
“嗯……”上官天賞點點頭,似乎還沒有睡醒。
顏權輿聽到“任務”這兩個字的時候突然發了慌,媽呀!自己到了漢代壓根就沒有考慮過任務這回事情。
張教授似乎看穿了顏權輿的心思,道:“你通過手心元件為社科院傳來了非常重要的一手資料,已經很不錯了!”張教授深深的皺紋裏滿滿的都是慈愛,顏權輿恍惚間竟然想起了自己的父親。
想起來還有點小興奮呢!自己馬上又可以和家人見面了呀!
“那……我什麽時候能回家?”顏權輿的眼睛裏滿是期待。可是此話一出,張教授突然怔了一下,慈愛的笑容也變得有點不自然,支支吾吾了一會兒道:“額……要先在帝都觀察一會兒,身體沒有什麽問題了,才可以回去……”
“哦……”顏權輿被回到三十世紀的高興沖昏了頭腦,完全沒有意識到張教授的反常。
可是上官天賞立馬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他嘴角浮出一絲苦笑,閉上眼,看起來就好像一個疲累的人閉目養神一般。
若是真能養神就好了……又得拼命費神了……
在帝都逗留幾天其實并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還可以免費游玩各種名勝古跡,顏權輿倒是玩的很高興,可是上官天賞總是一副眉頭不展的樣子。
“唉……我說你怎麽不高興一點?就要回家了!”顏權輿站在八達嶺的制高點搖着手中的帽子。
“嗯?沒有啊……我很高興呀……”上官天賞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出來。
“別裝了,不高興就不高興呗!不過為啥不高興呀!你都有抑郁症了,還不高興一點!”顏權輿皺着眉頭訓斥他。
“什麽嘛……”要是抑郁症患者想高興就高興哪還有抑郁症嗎……
“哎哎哎,上來玩呀!”顏權輿高興地像一個小孩子,“我說你什麽事情都不要想多了呀!人生想那麽多幹什麽呀!高高興興快快樂樂就行了!快來呀!”
“嗯嗯!”上官天賞答應着,是啊,什麽事情都不要想多了,高高興興快快樂樂就好!
在帝都逗留了一個多星期,張教授找了他們兩個談話。
地點選得很是偏僻,小小的屋子裏很是幽暗,四面的牆上都粘着厚厚的多孔墊子——一看隔音效果就很好。
這個環境頓時就把氣氛給弄變味了,顏權輿強笑幾聲,問道:“這……是什麽意思呀……”而上官天賞的神情并沒有什麽變化,仿佛這一切就在他的預料之中。
上官天賞很是自然地坐下,平靜地說:“說吧,什麽事?”
顏權輿詫異地看着上官天賞那麽平靜地舉止,張教授揮揮手,示意她坐下說話。
“嗯……其實……由于時間函數非常的不好控制,往返的時間差可能很短,也可能很長,所以……”張教授停下來,似乎不忍說出一些事情。
顏權輿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自知在這種地方談話肯定沒有生好結果——其實看這幾天上官天賞的表現也可以猜到七八分了。
“所以什麽?”上官天賞似乎很是平靜,還舉起桌上的一杯水煞有介事的喝着,只有顏權輿關注到,他握着杯子的手一直在顫抖着。
“六年前你們穿越去漢代的時候,科學院已經向你們的家人……”張教授似有難言之隐。
“怎麽了?”顏權輿很是焦急。
“就已經向你們家人報備了……死亡。”張教授盡力是自己的語氣保持平靜,然而處處透出的卻是不忍。
“六年……”顏權輿低眼看着桌上的紋路,指甲不停地摳着木頭。
“你們在漢代待了13年,然而兩次穿越必然造成一些誤差,而三十世紀只過了六年,現在是2958年。”張教授解釋着。
“那……那我……可以回去看看他們麽?”顏權輿的眼中,是祈求和期待。和帝國的首席科學家争吵是沒有意義地,誰都知道這種報備發到家裏,是早就做好許許多多的證據的,而自己唯一能做的,無非是求一求張教授能不能讓自己再見父母一面而已。
“嗯……不過六年過去了,你們的容貌幾乎和原先一樣,估計……他們也認不出來,就說……就說是單位領導派去……慰問的。”
顏權輿心中很是沉重,不知道該做些什麽,只好點點頭。
能讓她回家見父母,就行了。
“另外,你兩得換個名字,然後回闵理工讀研。”張教授從抽屜裏掏出兩張顯示屏,一張遞給顏權輿,一張遞給上官天賞。
“元件的信息我已經讓華東區總部改過來了,顏權輿你以後就算我的女兒,叫張宛若;天賞呢,就叫張清晏——這是我兒子的名字,他去年離家去西南邊陲探查X組織的消息,之後,就……”張教授說不出話來,眼睛了閃着亮晶晶的,嗯,淚滴。
上官天賞點點頭,這一切來的比他想的要好多了,嘴角抽了抽,想要展現一個完整的笑,然而卻失敗了。那一瞬間,他的表情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作者有話要說:
☆、豫章故郡(二)
兩個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那扇破爛不堪的門的,踉踉跄跄走在帝都華燈初上的街頭,早春寒冷的風狠狠地刺進骨骼,卻沒什麽感覺。
因為心上的疼痛,比刺骨還痛。
也不知道走了多遠,顏權輿突然蹲下身,抽泣起來,淚水滲進柔軟的袖口,很冷很冷。
上官天賞也停住腳步,兩手插在口袋裏,面無表情地對着滿城燈紅酒綠。
“其實這個結果,比我想象中要好了很多的。”上官天賞沉默了許久,方才平靜的道出這句話。他知道顏權輿完全沒有辦法接受這樣的結果,可是,已經六年過去了,整整六年啊!自己兩人也在漢代待了十三年了!
這日子,過得一點感覺都沒有。而自己和顏權輿,完全還是當初的樣子,一點都沒有變。
實驗的産物,注定不被原著民接受。
可,那又有什麽辦法呢?!
“為什麽……”顏權輿哽咽着,淚水劃過臉頰,向刀割一樣。
“為什麽……”上官天賞用腳尖劃着初雪的地面,雪水融化,滲進腳下黑黢黢的柏油馬路,黑和白,是這麽分明——可是人間事,也是可以這麽分明的嗎?
“起來吧……別想多了!”上官天賞彎下腰拉起顏權輿的手,顏權輿站不穩,一下子倒在他懷裏。
終于有了一點溫暖。
“咱們收拾行李回上海去吧!這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我原來以為,咱們一回來,就會死的……”
是因為,死人才是保守秘密的最好方式嗎?
夜空沒看見一顆星星,不停閃爍的燈光其實照不亮前方的路。
太亂了!
需要的證明全部都辦妥了,顏權輿和上官天賞到達闵理工的時候,很順利地入了學,成為了研究生一年級的學生。顏權輿選的方向是古代文學,而上官天賞轉系去了生物醫學工程,主攻中醫藥的一些問題。
由于有着幾十年在漢代的經歷,兩人都覺得現在的課程完全沒有學習的必要,早早地準備了畢業要用的論文——絕對原創,因為他們回到漢代帶回來的一手資料還得兩三年之後才能公之于衆,那時他們引用的都是第一手資料,絕壁捕獲老師的歡心。
逃課突然成了這兩人的常态,幸好研究生階段老師都不怎麽管出勤。
思源湖,涵澤湖,致遠湖,同德湖——學校四個湖成了這兩人約會的好場所。
不知為何,他們現在完全沒有辦法和同學交流了。歷經生死,又過了那麽多年,心裏自然是比那些研究生們高出了許多,而且那一段刻骨銘心的經歷,也只有兩個經歷的人會懂。
“為什麽你說,咱們這遭遇,已經很好了呢?”思源湖畔的柳樹下,顏權輿翹着二郎腿問道。
“嗯……直覺吧……”
“你在敷衍我!他們這麽做是不符合人性的呀!”
“有些事……別這樣刨根問底……”上官天賞嚴肅地盯着顏權輿的眼睛。
“那……難到把咱們抓起來殺了……很有道理嗎?”
“道理,自然是有的。”上官天賞靠着椅背,“很早很早以前有一部電視劇,說是一個間諜自殺表忠心,然後将情報送出的……”
“那個呀!有點印象……”
“嗯……不就是這麽回事麽!”上官天賞的語氣很是平淡,就好像微風拂過柳枝,吹不起一點浪潮。
“唉……也不知道,反正總感覺怪怪的……”
“為國捐軀嘛!青史留名……”上官天賞撇過頭,有些挑逗地說。
“別逗……”
“好了好了……這學校每一個角落咱們都摸遍了……”
“我想回趟家。”顏權輿打斷他的話。
上官天賞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自然地笑笑道:“好呀好呀……要不要我陪你去?”
顏權輿沒有拒絕上官天賞,向張教授遞交了一份申請書并得到許可之後,帶着上官天賞回到了老家衡陽。
新建了不少高樓,顏權輿沒有找到自己的家在哪,只好先趕到父親所在的單位,得知他們六年前得知女兒遇難的消息之後就搬了家,好像又收養了一個孩子。
顏權輿聽到這些,緊張的心情略有平靜,急忙問了一下父母新的居住地址,興高采烈地拉着上官天賞出了門。
到超市買了些應季的水果,本來還想給自己的“弟弟”或者“妹妹”買套衣服對的,然而又不知道尺碼只好作罷。
磨蹭來磨蹭去,終于到了小區的門口,可是顏權輿卻在大門口彳亍起來。
“怎麽不進去?”上官天賞問道。
“不知道……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們……”顏權輿望着天空呆呆的。
“到了這兒,就進去吧,反正……總得面對的。”上官天賞的語氣保證絕對的平靜——這是他的原則。
“嗯……陪我……”顏權輿挽着上官天賞的手臂,一下子就好像找到了歸宿。
“嗯……會陪着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
☆、豫章故郡(三)
近鄉情更怯呀!
顏權輿站在父母新房的門口又開始徘徊了——“怎麽辦……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上官天賞說着就按下了門鈴。
一個十七八歲對的男孩開了門:“找誰?”他很是警惕。
“請問……請問……顏歷東在不在?”顏歷東是她父親的名字。顏權輿忍不住緊張,說話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爸上班去了!”冷冷的一句抛出來,門就“咚”地一聲關上了。
“诶……”這他媽是自己家麽……
顏權輿坐在樓梯口,生着悶氣。
“生什麽氣呀……很正常嘛!要是我,我也會這樣子。”上官天賞說什麽都不痛不癢的。
顏權輿白了他一眼,道:“早看出來了……你們,完全不相信別人嘛!”
“相信?要是你,你難道會開門放一個,哦,不對,兩個,陌生人進你家?”上官天賞很快抓住問題本質,反問道。
“……”
終于等待顏歷東和王瑜回家了,顏權輿一看到他們,頓時把所喲的煩惱都抛在了腦後。
“爸……顏先生……”顏權輿差點就說漏了嘴,急忙改了口,謹記自己是“張宛若”。
“您是?”顏歷東花白的頭發動了一下,顏權輿看着心都疼了。
“哦……我……我和我哥……是……是……”
“我和她是鐵道部的工作人員,特來向兩位表達一下我們的意思。六年前那場事故……”上官天賞看到顏權輿緊張的樣子,急忙接口。顏權輿感激地望了他一眼。
“哦……那事……”顏歷東眼睛頓時就濕潤了,“進來坐坐吧!”
見父親把先前被他擋在門外的兩個人領進門,那十七八歲的少年人眼裏的敵意沒有消減,雖然沒有擋住他們兩人,但還是非常警惕。顏權輿看着那少年的眼神,既尴尬有緊張,不停地搓着手。
機器人傭人替他們兩倒了鮮榨的果汁,顏權輿雙手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抿着。
帶來的一些水果之類的禮物,顏歷東夫婦二人查看之後就由機器人傭人收進儲物室了。氣氛卻異常的冰冷,誰都沒有先挑起第一句話,就彼此這樣沉默着坐着。
明明26攝氏度恒溫,卻感覺比外面的春寒料峭還要寒冷。
顏權輿終于受不住了:“叔叔,阿姨……”
沒等她開始闡述內容,顏歷東擺擺手:“六年前的事情,就別再說什麽了,現在我們兩人有承安,日子過得挺好的。”
顏權輿聽着這句話,怔怔地。
她本來應該高興才是,父母過得好,本來應該很高興地,可是父母兩人從頭到尾面無表情,就連說出來話的語氣也是那樣冰冰冷冷,就好像,就好像她顏權輿從來沒有存在過這個世界一樣。
好像待在漏着冬雨的溫室,一滴滴凍雨滴在心頭,将那些希望的火苗一點點澆滅。
顏權輿望着上官天賞,低下頭去。她實在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
上官天賞搖搖頭,這結果他早就預料到的,只是看着顏權輿的遭遇,他想到,如果自己回家,又是怎麽樣一個情況呢?會不會有些許不同?
又相對沉默着坐了一兩分鐘,上官天賞杯子裏的果汁也沒了。他站起身,得體地說:“今天叨擾二位了,那……我們就先回去了。”說罷和顏歷東握了握手。
顏權輿也學着他,和自己的母親握了握手,就逃也似的離開了。
“不送!”這是她聽到的最後一點父母的聲音。
這一次走出家門口,她沒有哭,不是自己堅強了,只是突然覺得,這世界,就是這個樣子,或者,本應該就是這個樣子。
然而她卻感到無比的勞累,全身都發軟,她的步子緩慢而又淩亂,活像一個醉酒後在街上亂逛的少女。
要不是上官天賞扶着她,估計她就直接在大街上倒下了,然後一晚上就躺在那兒。
顏權輿的頭靠在上官天賞的肩膀上,很自然的就滑進了上官天賞的懷抱,上官天賞撇撇嘴——我和你沒熟到這種程度吧……
然後兩個人就這樣踉踉跄跄地走在街頭,卻也沒招來其他人奇怪的眼光。
是的呀,家人都不願意關心,還有精力關心街上的小兩口樓,摟摟抱抱?!
得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豫章故郡(四)
第二天顏權輿就把高鐵票給改簽了,本來還想在家鄉逗留幾周的,順帶着給上官天賞做做導游什麽的,畢竟這兒也算是革命聖地而且各種名勝古跡好山好水什麽的。
天天住旅店也不是問題,他們兩現在最不缺的就是錢,就是天天住五星級也沒什麽關系。
可是,從某個時候開始,她開始懷疑,腳下的這塊土地到底是不是她的家鄉。故鄉這個詞語,似乎已經可以從自己的詞典裏面删除了。
還記得當年,自己還曾經嘲笑過上官天賞連:“心斷新豐酒,消愁又幾千。”的意思都不知道,可是現在,自己卻也沒辦法體會這種感覺了,或者說,最好就壓根沒有這種感覺。
當初若是沒有對于故鄉的眷戀,或者現在就不會傷心成這樣吧。
怪不得,越來越多的人不願意過多的沉溺于情感,付出的越少,将來受到的傷害對的反噬也會越少的吧!
她忽然笑了,笑得那樣慘淡,像是在嘲笑自己的幼稚。
“原來我以前是那麽幼稚可笑……”一滴淚無知無覺地流了下來,滴落到上官天賞的肩頭。
高鐵站人流湧動,仿真人聲不停地播報着各種通知——似乎只有他們兩對的那一塊小小地方,時間好像靜止了。
“不,其實你一點都不幼稚。”上官天賞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哼……”顏權輿嘟起嘴,擡頭望着上官天賞冰霜凝聚的臉,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為何此時,卻只有他的旁邊才能如此溫暖。
早上九點發的車,下午五點的時候就趕回了闵理工。上中下院各個專業的學生正在上着課。
一樓的教室都被占滿了,圖書館又不好說話,只好在思源湖旁邊找了一張長椅坐了下來。
正好四月份,五點多恰巧是太陽落山的時候,不遠處石楠花的“香味”浮動着,空氣中滿是暧昧的氣味。
垂柳輕輕搖動着,湖面微波泛起金燦燦的光芒,整個環境像是一個幻覺。
在漢代十多年,兩個人也沒說上幾句話,而此時此刻……也說不上什麽話。
然而卻覺得,就這樣坐着,挺好的。
暮色四合了。只有兩雙眼睛,在黑暗中反射着一點點光亮。
忽然,上官天賞開口:“你以前,爸媽對你好嗎?”
看不見對方的表情,只聽得上官天賞的語氣中泛着一點愁苦。顏權輿聽到這句話,很是詫異,詫異的倒不是問題的內容,而是上官天賞竟然會問她這樣的問題。但是,有這樣的問題畢竟是一種進步,對于這兩個孤獨的只能相互取暖的兩只動物來說,有這樣的問題,也算是找到了一點點共同語言。顏權輿覺得要好好地回答一下。
于是故事就從很早很早以前開始講起。
“我出生的時候,就有很嚴重的斜視,看人的時候,眼珠子總是往一邊斜。五歲的時候,爸媽已經發現了我的毛病,那時就到上海來看過,醫生的意見是趕緊做手術,可是我那時才五歲,爸媽覺得我那時太小了,害怕手術會留下什麽後遺症,于是就沒有同意。
“那時的很多男生,總是喜歡叫我“歪眼睛”,後來……由于斜視的關系,我開始有點歪頭。七歲上一年級,同學們又開始叫我“歪頭”……
“我最害怕的就是班上來新同學,每次一有新同學到班上,就會問我,你的頭為什麽是歪的?”
說到這裏,顏權輿開始哽咽起來,然而她心中同時也感到一絲快慰——那壓在心頭十多年的大石頭,一旦說出來,就能夠獲得無與倫比的輕松吧!
外賣機器人小哥保持着常年不變的微笑将小車停在上官天賞身邊,上官天賞取出兩杯溫熱的奶茶,将其中一杯遞給顏權輿。
顏權輿接過,手上的溫暖一下子就傳到心裏,可是嘴上卻冷:“為什麽給我買奶茶,你難道不知道多少青春戀情都是從一杯奶茶開始的麽?!”
“切……”上官天賞的嘴角微微上揚。
“嗯……謝謝……”顏權輿輕輕地吸了一口,“我爸媽一直很苦惱這件事,雖然表面上總是斥責我,在別人面前注意形象,把頭往左邊歪一點,好讓別人看不出來……可是你知道的,生理上的問題,總是改不過來的。
“我那時總是很讨厭我爸媽,因為他們每次出現在我勉強,都要讓我想起自己這個讨厭的缺陷……
“後來……我才發現,為了這件事,他們兩吵架哭泣的次數,比我還要多……”顏權輿的嘴唇張了張,卻沒有繼續說下去,後來自己又做了兩次手術,又經過了多少風風雨雨……可是,這一切都應該随時間流逝而飄散的,回憶這樣的往事,其實并沒有什麽太大的意義。
她全身心沉浸在過往的悲痛中,卻看不到上官天賞的眼裏,此時滿是羨慕。
專心喝奶茶,時光一下子就靜下來了,只有石楠花的“香味”在空氣中亂撞。
上中下院上課的同學們下課了又上課了,單車從西區流回東區又從東區流到西區,鈴聲響了又響,騷動了又安靜了……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
終于……
上官天賞站起身,手伸到顏權輿面前,顏權輿的手搭上去,上官天賞一用力,顏權輿站起來。
“天都黑了,走吧!”
“嗯!”
……
從西區走到東三區得花上一段時間,雖然是春天,然而也會時不時地掉下一些枯黃的葉子。昏黃的路燈透過香樟樹巨大的樹冠,地上的影子斑斑駁駁。
“我說……你什麽時候也回一趟家吧……至少看看,心裏也有個底。”顏權輿的聲音不大。
“嗯……我也是這麽想的……”他狠狠吸了一口氣,“順便把家裏的遺産都處理一下。”上官天賞的語氣很是淡漠,可是那種極力忍住的痛苦,還是讓他的語氣有些細微的波動。而顏權輿,直接愣在那兒了。
作者有話要說:
☆、豫章故郡(五)
從西區走到東三區得花上一段時間,雖然是春天,然而也會時不時地掉下一些枯黃的葉子。昏黃的路燈透過香樟樹巨大的樹冠,地上的影子斑斑駁駁。
“我說……你什麽時候也回一趟家吧……至少看看,心裏也有個底。”顏權輿的聲音不大。
“嗯……我也是這麽想的……”他狠狠吸了一口氣,“順便把家裏的遺産都處理一下。”上官天賞的語氣很是淡漠,可是那種極力忍住的痛苦,還是讓他的語氣有些細微的波動。而顏權輿,直接愣在那兒了。
由于一直随着父親輾轉在華東華南各地,他家在南京和南昌各有一處房産。而因為父親工作的特殊性,他們一家三口和親戚之間幾乎沒有任何交集。
六年前他離開這個時代之後,科學院向母親交付了6.26京滬高鐵失事“上官天賞失蹤”的通知,又在一個月後發送了死亡通知單,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他母親自殺了。
送終的都是科學院父親的同事,他們滿懷着悲痛——呵呵,大概是兔死狐悲吧!母子兩人同時出殡,那葬禮……叫一個冷清呦!
到現在,他誰都怨不了,怨不了自己沒有多陪媽媽幾天,怨不了科學院一群冷血——他爹曾經也是他們之中的一員,怨不了母親不夠堅強,不能等他回來。
春雨蒙蒙,有些清冷。房前屋後,各種植物瘋長,爬山虎将整棟樓囚禁起來,只剩下幾只窗戶和一扇大門。
“哇!獨棟別墅!”顏權輿明白了前湖旁邊這棟別墅就是上官天賞的家的時候,忍不住驚呼。
“……”上官天賞白了她一眼。
防盜門的質量很好,六年過去了,還是锃亮锃亮的。上官天賞從口袋裏摸出鑰匙——自然是張教授最近才交給他的。
上官天賞捏着鑰匙靠近接觸口,卻在插進去的那一刻停住了。顏權輿很明顯地看到他的手正在微微顫抖。
上官天賞猶豫了幾分,還是插了進去。轉動了一圈,門鎖亮了起來,他手心元件的資料瞬間被掃描了一遍。“滴滴”兩聲之後,門滑開了。
“進來吧!”上官天賞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傷心。
六年以前,這棟別墅的所有能源都切斷了,機器人傭人在一個角落裏,像一個雕塑。
到處都蒙着灰塵……
顏權輿每一腳踩在地板上,都出現一個淺淺的腳印,然後揚起一些灰塵。
“是有點髒。”
什麽叫有一點……顏權輿捏着鼻子看着一片塵土飛揚,狠狠白了上官天賞一眼。
上官天賞聳聳肩,表示自己也無能為力。
這麽長時間過去了,太陽能電池早就到了滿格,雖然年代有些久遠,可是畢竟是當時裝配最高的一代太陽能電池。上官天賞打開電池控制箱,略微檢查了一下,表示對于電池很是滿意。
三個機器傭人在一刻鐘之內恢複了滿格的電量,在一個小時內将整棟別墅清理完畢。
果然效率呀!
顏權輿懶懶地躺在沙發上,對面的電視牆播放着最新的電影——有錢人家就是好呀!客廳就能帶來電影院般的觀感體驗!還可以随便吐瓜子皮……
上官天賞從書房走出來,看見顏權輿躺地那叫一個舒服,又一眼望到一地的瓜子皮,臉瞬間綠了,幹咳了兩聲:“你也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呀……”
“……待會幫你清理幹淨……”顏權輿瞬間恢複正常的坐姿。
“沒事……随意……”上官天賞的臉重新恢複紅潤——就你那打掃衛生的技術,還是交給機